"將軍快走！"百夫長驚恐而絕望的吼聲橫貫夜空。

最後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古月衣的身上。他彎腰拾起地上的戰刀，再次沖向了古月衣。

他忽地停下腳步，轉身！他已經沒了武器，完全沒有抵抗的機會，但是他想親眼看看這個對手。

可當古月衣看見接下來的一幕，他的信心和勇氣一齊崩潰了。中箭的離國武士腿一撐，站住了。就像一個從夢中醒來的人，他用手指觸了觸自己眉心插著的羽箭，而後緩緩扭頭顧盼四周。藉著地上那支火把的光芒，古月衣清楚看見一溜黑血自箭桿尾端滴落，而那名武士的眼睛泛起怪異的灰白色，沒有一絲痛苦的模樣。

離國武士忽九*九*藏*書然狂奔而來。古月衣感覺到力量急速地從手臂向指尖灌注。這是精神最集中的剎那，一切的痛楚此時被遺忘。箭尖呼嘯著離弦，擊中目標發出清脆的裂響。響聲來自離國武士的額頭，箭鏃帶著至少半尺長的箭桿刺進了他的眉心正中。中箭的聲音很清楚，那是箭鏃在削斷了牛角盔上的護額鐵之後才洞穿了他的顱骨。

他感到血全部灌注在雙腿里，腦海里一片空白。他聽見各營報警的鐘聲不斷響起，寂靜的營地紛紛燃起了火光，整座關隘正在驚醒，不知道何處來的敵人于黑暗中控制了節奏。他的眼前只有一條路，身後是一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周圍的一切像是一面黑色九-九-藏-書的巨牆正在坍塌，就要壓在他的身上，他想張嘴大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殺不死的！"古月衣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忘記了奔跑和反抗，看著敵人逼近。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百夫長只是要他走。當百夫長近距離的和那名敵人面對面，他發覺這個敵人是不可能被殺死的，即便是古月衣的箭。

古月衣有如虛脫一樣退了幾步，這一箭他盡了全力。

迅猛突進的敵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下。他絆在了巨槌上，他的動作並不靈活，一個趔趄倒地。他奔跑起來迅速，動作卻並不靈活，在地上移動著雙臂想要把身體撐起來，可他像是新生的孩子那樣，總https://read.99csw.com是失去重心，幾次都沒能站起來。古月衣猛地回過神來，他扔掉了角弓，轉過身不要命地狂奔起來。求生的慾望支撐著他，他聽見後面的腳步聲，那個武士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追趕他，速度極快。古月衣不回頭，只是發瘋般的跑、跑、跑！一剎那的猶豫就會叫他喪命在背後那個武士的刀下。

這一串念頭在古月衣的腦海里暴風般閃過，古月衣沒有動。他看著那名戴牛角盔的離國武士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他，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五十步。對方應該可以看見他張弓搭箭，卻沒有躲避的打算。離國武士沉默地站著，提著刀，像是暴露出利齒的野獸看著獵物般。

隨著他的吼聲，殤陽關reaｄ.９9ｃｓw•ｃｏｍ里的銅鐘敲響了。這是遭到進攻的警報，看來不只是這裡有敵人。門已經被封上了，機括被破壞，除非有著犀角沖那樣的利器撞開城門，否則想要攻進來並非一時半刻的事。可古月衣還沒能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想要救自己的屬下，可是他受傷的手拉弓都艱難。這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站在黏稠的黑暗和血腥氣之中。

離國武士還沒有倒下，他被箭勁帶得仰頭向天，手中方口戰刀落在地下。他定定地站在那裡，身子晃了晃，無力得就要仰天倒下。古月衣猶豫了一下，想要上前看看。

百夫長臨死的吼叫透著極大的恐懼，也是一種警示。他喊的是將軍快走，他已經看見了古月衣張弓搭箭，可是他居然讓古reａd•９9ｃｓw•cｏｍ月衣趕快逃離。百夫長並不相信古月衣的箭能有什麼作用。

他對上了一對灰白的眼睛，方頭戰刀正呼嘯著落向他的頭頂。敵人一張灰白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的嘴唇破損了，半片被撕去，露出沒有血色的牙床和烏黑的牙齒。古月衣從未見過這樣猙獰可怖的臉，根本不像一個活人。

"我要死了。"古月衣心想。

古月衣打消了撤離的想法，他和敵人只有五十步的距離，在這個距離上，古月衣從軍以來不曾丟失目標。

此時耳力卻出奇的敏銳，古月衣聽見了背後低沉緩慢的呼吸聲，也聞見了敵人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敵人幾乎是貼著他背後了，古月衣聽見頭頂銳利的風聲，他知道那是戰刀被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