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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愛陽光 王海燕 秦庾

第十章 我愛陽光 王海燕 秦庾

我沒有理他們,因為就在這一剎那,我聽見一串鑲銀邊的音符輕快地舞了過來……它輕而易舉地喚醒了我心裏的鈴鐺,接著,同我的歌聲融為一體……這清澈而嘹亮的歌聲開始向上飛揚,越來越高、越來越遠——什麼也拉不住它……我已完全地置身於樂音中——都在唱——整個生命都在放情高歌——整個世界,都在放情高歌……
我攥著那個涼涼的小瓶子,不敢打開手掌去看,彷彿打開之後就會破壞什麼似的。我睜大了眼睛瞪著她,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對他的聲音依舊如此熟悉,我對他打電話來依舊有著清晰的記憶,以至於脫口而出叫了他的名字,像過去的兩年中,我無數次做的那樣。我捂著自己的嘴巴,聞到一陣陣清淡可人的香味——我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話說到一半,電話鈴響了。我伸出空著的那隻手去抓床邊的電話機:「喂?」
「秦庾——」我攥緊了電話聽筒,「——什麼事?」
話到嘴邊,我卻不知怎麼去問了——這從何說起呢?如果吉吉的爸爸根本沒去找他,那不是給他添了一樁心事嗎?況且,貿然地問他這些事,是不是好呢?早在半年以前,我和他就已經沒有絲毫關係了;半年以後他還能想到打個電話來問候我一聲,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什麼權利去問他這些事?
我被她拖進房門、坐在床沿上。只見她神秘兮兮地在梳妝台抽屜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來放到我的手心裏,興奮地說:
「秦庾——」
很對。我要十八歲了,要真真正正地成人了。我想獨自迎來這個時刻——從前,我是靠自己在長大,今後,我還是要靠自己成熟;我的路只有我一個人走,別人無權干預,也無法干預。
我望著陽台上笑盈盈的爸爸和媽媽——他倆看上去是如此心滿意足,對自己的生活如此確信。我其實很羡慕他們,我也想像他們這樣平靜和成熟,但是當我往陽台上看去的時候,卻不得不眯起眼睛——我怎麼能看清這麼明亮、明亮得刺眼的太陽呢?
沒有回答,只有一串閃閃發光的鈴聲,飛揚著掠過我的頭頂,自由自在地溶入了很高很高的天空。
這會兒,媽媽正抱著被子站在我前面,伸長了脖子大叫:「秦磊,快把秦庾房間里的被子拿過來!」等了一會兒,又提高嗓門叫:「秦磊,快點!」不知有沒有過十五秒的工夫,她再次叫:「秦磊,聽見沒有!」
陽光暖洋洋地滑落到魚缸里,溶入水中,看上去是一缸的晶瑩剔透。奇怪的是:沒有人動它,也沒有風,可是缸里的清水卻在不停地旋轉!玻璃魚缸處處折射著閃閃的陽光,而那沒來由旋轉的水,在這種透亮的光芒中轉出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的金色螺紋線,緩緩蕩漾開去……缸里那幾條紅艷艷的金魚,本來這兩天已經難得動彈了,此刻卻突然靈活起來,搖晃著濃麗的尾巴調皮地往前一縱,又猛地剎住,在水中輕靈地轉個圈,接著又那麼一縱……在這個普通的上午,普通的陽台上,這魚缸突https://read.99csw.com然顯得光艷照人,晶瑩剔透,活像一枚閃閃發亮的水晶……
一行行纖瘦的字,被用藍黑墨水寫在了雪白的紙頁上。陽光的照映下,一個個藍瑩瑩的字都變成半透明的,在我眼前搖晃著,好像微風中的一隻金色氣球……它們在一起,排列成一條清淺的小溪,唱著歌,閑閑地流淌了過去,淌過了全世界的美和善良、淌過了透亮透亮的生命……
我坐在暖意融融的陽光里,手指一松,日記本滑落到了地上。剛剛伸手要去撿,突然聽到爸爸在陽台上嚷嚷:「咦,怎麼回事!?這魚缸怎麼回事!?」我抬頭一看,只見他背著手站在魚缸前面,饒有興緻地歪著腦袋,正往缸里看著什麼,一邊還叫:「庾雯、秦庾,快點來看快點來看!」
「秦庾——謝謝你!」
「喂?」
第一次——認識秦庾兩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他對我說:好久不見了啊。過去,總是我在想著:好久不見到他了,好久不聽到他了。而他,從來也沒有說過這句話——今天,終於聽到他這樣說,雖然明白是在一切都無法再恢復到原先樣子的情形下,但我還是不禁心頭一熱。
……他是我的弟弟?他怎麼又變成了我的弟弟?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過?是不是他從一開始就該做我的弟弟?難道是我弄錯了?還是我們都弄錯了?
我明白,這是秦庾的一貫作風。他始終是拿不準未來的抉擇的。在這一點上,他很像吉吉:吉吉也喜歡把問題拖著,一直拖到最後關頭、不得不解決的時候——從前我老是說,她應當果敢一點……對了,我突然想起,半年以前剛剛和秦庾分開的時候,吉吉的爸爸曾經打電話給我,詢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叫秦庾的男生,又問我知不知道他的詳細住址,直問得我一頭霧水,可是當時正是我最怕提起他的時候,我就沒有多想,把他的住址給了吉吉的爸爸——現在想起來,她爸爸要秦庾的住址幹什麼呢?聽口氣倒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給他送去似的。難道,吉吉留了什麼給秦庾?那又是什麼呢?……真想問問他啊。
使你自由如風?!
「CKONE,」她說,一邊坐到我身邊,從我手裡取出那個瓶子,不由分說地往我手腕那兒抹香水,「CKONE,這是90年代最經典的香水之一,它開心、明快而又清爽、果斷。它的香味很淡,一點也不會讓你不舒服——一定是你喜歡、適合的那一種……」
「大學里也有開心事,也有不開心的事。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開心。反正,高中里這樣的單純世界是沒有了。你呢,想過嗎,考什麼大學?」
「秦庾——」
掛上電話,我呆坐在床沿上,若有所失地抬起手腕去嗅CKONE淡淡的香氣。
「哎,秦庾嗎?」
我還在這邊猶豫,秦庾在線路那頭已經催促著了:「喂?想說什麼?」
吉吉,我真想謝謝你。可是我知道,你是不需要誰來感謝的——尤其不需要我來感謝。半年過去,初夏變成了隆冬——吉read.99csw.com吉,我已經照你說的那樣,邁開腳步往前走了,並且,因了你時時刻刻對美麗和光明的提醒,我走得還不算壞。我現在高三了,跟你那時一樣,覺得很累,有時還腰酸背疼的;但是現在我知道,這世界上累的不僅是我,每個人都會累的,每個人也都會困惑的。然而,在感到勞累或者困惑的時候,就更應當打起精神來,看一看身邊小小的光明和美麗——比如陽光,比如天空,比如你愛的勿忘我,比如手裡這本冰藍色的日記,再聽一聽,自己靈魂深處飄飄的鈴聲——心兒在歌唱!
輕薄透明、安逸溫暖——我忽然想起了吉吉。那和冬日陽光一樣空靈而透明的吉吉,她出現在夏天。自從得知她的死訊到現在,已由夏季轉為冬季,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她在陽光里的那一個轉身,至今仍令我記憶猶新——她站住,微微把頭一低,接著以一種難以言傳的曼妙姿態轉過身來,沖我俏皮地一笑……一想起她,我眼前就會出現一圈圈金色的螺紋線,它們轉動著、舞蹈著、透明地閃著亮光……
我還以為,離開他已經半年,再聽見他的聲音時是不會有任何感覺了——然而現在,我突然覺得非常溫暖、非常快樂:這還是我所認識的秦庾嗎?這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苦悶、任性、常常在臉上帶著自怨自艾的秦庾嗎?秦庾也會有想到我的一天嗎?秦庾也會有打電話來向我道賀的一天嗎?我沉默著,感動得直想哭。
我同樣微笑了:「是啊。你還好吧?」
掛上那個打給王海燕的電話,我在自己房間里的窗前站了一會兒,看樓下的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很慢很慢地踱了過去。我抓抓頭,嘆口氣,走到爸媽房間里,去坐在灑滿陽光的淺米色地毯上。我是跟著陽光走,陽光到哪兒我跟到哪兒,窮追不捨——天實在太冷了。熱的時候是想不通冷的難受的,正如冷的時候也不明白熱的可怕一樣。冬天的休息日,我習慣於一個勁兒地調度坐的位置,老是死氣白賴地找太陽;爸媽的房間朝南,太陽光從早晨八點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半,於是我乾脆遷址過來,決心老死在這裏了。
我扭過頭,去看窗外暖洋洋、懶洋洋、篤篤定定的陽光——它走過去了,像秦庾說過的那隻獨善其身的貓,對時間毫不理會地打著哈欠。噢,這篤篤定定、暖人心地的陽光!我愛這陽光!
爸爸叫著「來了來了」,抱著我的被子搶進門。我只看見眼前兩雙四隻五彩斑斕的腳,好笑極了。媽媽的聲音質問道:「怎麼那麼慢?」爸爸的聲音解釋道:「看看電視報,現在不知有沒有上面節目。」媽媽的聲音:「你們這些男人——」爸爸的聲音:「噯——我們這些就是男人,那又怎麼樣?」媽媽的聲音:「你們這些男人,明明討了老婆,還整天抱著電視機——那乾脆和電視機結婚行了,要老婆幹什麼?」爸爸的聲音笑道:「那是兩樣的。聽著,我來解釋一下。老婆是老婆,電視機是電視機。老婆好比是飯,電視機好比是下飯九-九-藏-書的菜。沒有菜是不要緊的,沒有飯卻是要死的。所以么,沒有老婆萬萬不能。」媽媽的聲音也跟著笑道:「那你光吃菜好了。沒有飯,光吃菜也死不了。」爸爸的聲音:「那就不大好了。明明有飯卻不吃飯——中國人從小習慣了吃飯,不吃飯總是不舒服,活著也不愜意,所以飯一定要吃。至於菜么,沒有的時候可以不吃,有了卻一定要吃,那麼飯才不會顯得淡而無味。否則,光吃飯是不要緊,可飯吃多了,又沒什麼調劑,生活就沒有樂趣,也就要出毛病了。庾雯,這就是老婆和電視機相輔相成的關係,懂不懂?」媽媽的聲音頓了頓,啐道:「呸!愛看就看去,哪裡來的一堆歪理。今天不吃飯,吃餛飩——快點快點,幫我把被子曬出去。」兩個人的腳動起來,走到陽台上去拿竹竿了。只聽爸爸的聲音又說:「你們這些女人——」媽媽的聲音:「噯,我們這些就是女人。怎麼,有意見嗎?」爸爸的聲音:「意見是不敢說。可你們這些女人,曬點被子么,又像搶一樣的。太陽呀,天天有——哎,當心我的魚缸,別碰翻了!——太陽呀,天天有,又不會少掉你的。」媽媽的聲音:「又是你的魚缸,放在這裏煩死了,不便不當的——太陽么有好不好的呀。今天太陽那麼好,又是休息日,當然要曬被子。你有本事——你有本事等會兒蓋毛巾被好了,又沒人管你的,不要弄法弄法么又說,庾雯,被子老潮的哦,老冷的晚上睡得哦!」爸爸把柄被抓住了,到底氣短,只好站在陽台上哈哈大笑。我抬頭去看——只見他們兩個人站在陽光里,面目亮得耀眼,爸爸捧著一堆被子,還伸出手指頭指著媽媽,媽媽手握竹竿,得意非凡。金魚缸放在他們身後的水泥台上,太陽最曬得到的地方,大概因為剛剛被媽媽碰了一下,裏面的水還在晃蕩,水裡的幾條紅金魚也一起悠悠地晃蕩。
「不用謝。這是應該的——好久不見了啊。」
我心中一暖,站起身跑到隔壁房間,打開寫字檯的抽屜——吉吉那本冰藍色的日記靜靜地躺在裏面。我把它取出來,回到剛才坐的地方。陽光下,我又一次翻開這涼絲絲的封面……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想,好了,還是不要提起吧——現在他和我是兩個人,他的事,我要學著不隨便過問。早在半年前,當我一個人站在天井裡仰望著浩浩藍天的時候,不是就已經下決心要學著不再過分地強求和追問了嗎?對他,我真的應該放開自己的每一個手指了。
我捏著電話倚在床上,注視著窗外像金水般緩緩流淌的陽光——平常十分健談的我,此時此刻卻不知該說什麼了。他在那邊也同樣靜默著,最終開口道:
「我?我挺好。」
「你變了。」
我微笑,不知不覺地。「我雙休日在家。你打來好了——你就是我的弟弟。」
我看看她。她剛從外面回來,還穿著仿水貂皮短上衣,隱隱露出裏面的黑色V領羊毛套衫——栗色的毛皮柔滑厚潤,幽幽泛著光,更襯出她脖子的白膩和優美。我問:「你剛剛read.99csw.com出去買的啊?」
我聽見他在線路的那一頭輕輕笑著,說:「你也變了。」
「還沒。」
「怎麼?」
他似乎猶豫了好一會兒,顯得特別為難,弄得我也忐忑起來。
吉吉,你現在在哪裡?你的日記靜悄悄地停泊在我手中,每當我疲勞的時候、困惑的時候、覺得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對的時候,我就把它拿出來讀——不管在雨天還是在晴天,也不管在白天還是在夜晚,只要我手裡有了你的日記,金水般的陽光就會在眨眼之間照亮我的世界、暖洋洋地灑滿我的肩頭。於是我彷彿又看到了你那對透明的眼睛,又聽到了你那個透明的嗓音,於是我生命中的每一刻都煥發出了透亮透亮的光彩。
……這個感覺久已不曾來到我身上了,然而此時此刻——一個巨大的白色幻影撲閃著發亮的翅膀飛快地掠過我的頭頂,掀起一陣晶瑩剔透的清風……金色的螺紋線,一圈,一圈……又是一圈,和著串串鑲銀邊的細小音符蕩漾了開去……晃晃悠悠地泛起波紋的空氣中,我聽見姐姐有點張皇失措的聲音:
幾乎是極其習慣地說出了這句話——我大吃一驚,猛地抽出被姐姐抓著的那隻手,捂住了嘴巴。
「知道CKONE的口號嗎?『使你自由如風。』」
我扭過頭去看姐姐——她已經走開了,正躺在自己床上翻她的《HOW》。感覺到我的目光,她騰出眼睛,對我笑笑。
「啊?」
怎麼回事?
「嗯——」他沉吟著——我了解,他一定在考慮,從「好」、「不錯」、「還行」、「不靈」一類的詞里挑選一個,「還可以。你呢?」
我去撕牆上的日曆——綠油油的大字寫著:12月20日,星期六。
「今後,我可以常常打電話來嗎?」
我坐在地毯上做化學作業,腳丫子浸在暖暖的陽光里。冬天的太陽就是好,輕薄透明、安逸溫暖,曬得人懶洋洋地不想挪動。
那邊靜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是的。是我。」
好半晌,媽媽說:「怎麼回事?」爸爸搖搖頭,說:「我好歹也是個知識分子,讀書時光學成績也很不錯的,可不懂這是怎麼弄的。秦庾,你能解釋嗎?」
我散亂在床上,用手心摩挲著冬天涼涼的床單,若有所思——這世上,認錯了要找的人大約也是難免的事,談戀愛失敗大約也是難免的事,受了傷哭一場大約也是難免的事——一個人漸漸成長起來、精緻起來,而成為一個能確信自己的、從容的人,大約也是這些錯誤、失敗和傷痕的一點報償?
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是秦庾?
姐姐合上《HOW》,望著我問:「那個小男生?」
我躺倒在床上,舒展開雙臂做深呼吸,不去理會她。可是,她的聲音依舊如春風般拂面而來,溫暖嫵媚地:
媽媽正在張羅曬著的被子,聞言,她舉著一個碩大的藤拍走過去,只看了一眼,也「咦」地叫出聲來。我於是站起身,走到陽台上去,擠進他們兩個中間看那魚缸——出什麼異狀了?
「沒什麼。生日快樂!」
「什麼?秦庾,有事就說好了。」
「怎麼回事?!小九-九-藏-書燕你看到沒有……」
今天的太陽很好。我站在天井裡那口基本上遺棄不用的破櫥前面,翻以前只點過一次的生日蠟燭。姐姐走過來叫道:「喂,別去翻了。我買了新的。進來吧,你!」
「小燕,你十八歲了,應該開始懂得用香水。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一定適合你。你會非常喜歡的。」
(全文完)
12月20日——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今年的生日,我在家裡和我的家人一起過。也許是因為過慣了大學的喧囂生活吧,有時覺得那種喧囂簡直無聊,反而喜歡難得清閑安靜的感覺。這是我滿十八歲的生日,也是我成為大學生以後的第一個生日。朋友們問我:你想怎麼過?說,我們為你包辦!我說:你們饒了我吧,把我忘了,自己去度自己的周末。最近玩愛情遊戲玩得熱火朝天不可開交的吳迪睜圓眼睛,抓著我的肩膀大嚷道:「喂,有沒有搞錯啊,你?你要十八歲了,從今以後就開始老了啊!你想想清楚!」我笑了,摸摸她的面頰,說:「我想清楚了。你們讓我安靜些。」
第十章 我愛陽光 王海燕 秦庾
「——用心點哦,」遲疑良久,我終於說出了和心裏想的完全不同的話,「處分記錄肯定會幫你拿掉的,放心好了。你只要把現在該念的念好——加化學,是吧?」
「那麼——我先掛了哦?」
爸爸和媽媽忙得七葷八素。我坐在地毯上面,只看見他們倆穿的拖鞋頻繁地在我眼前晃過來又晃過去——他們都在棉拖鞋的裏面外加了一雙粗毛線襪子,是媽媽用毛線零頭織的,穿在腳上五彩斑斕,顯得腳活像是熱帶魚。衛生間里陣陣傳來洗衣機驚天動地的馬達聲——這台洗衣機是爸爸激動之下買回來的,純屬劣質產品,運轉起來聲音大得像坦克兵團;媽媽每次一用洗衣機就開始嘮叨,爸爸聽見了,馬上把頭探進衛生間,說:偶然的失誤么,看在我的成績佔大部分的份兒上,應該給予原諒。媽媽說:去,少跟我來那一套,你自己不用洗衣機,就「失誤」了。
吉吉,我是一不小心走進了你正午的那個小男孩——而你,你是註定走進我生命的那個閃閃發光的精靈——我世界盡頭的保護人。
有一道巨大的幻影撲閃著雪白的——白得發亮的翅膀,飛快地從我頭頂上掠過去,溶入了高高的天際——我所深愛的、透亮的陽光。
「嗯。」
「大學里開心嗎?」
「什麼?」
我沒有理她,一個人靜靜地笑了,一邊愜意地喃喃著:「你好,吉吉!」
她從台階上走下來,抓起我的手就往房裡拽,嘴裏一個勁地說:「你快進來。有樣東西給你看!」
只聽姐姐又說:
「小燕,有的問題還是不要去解出它的答案,有的想法還是搖搖頭把它忘了吧——這個道理,現在你懂了嗎?其實啊,上了半年大學,我看你從前那種高中生對什麼都刻苦鑽研的臭脾氣,已經改了不少。真的。可喜可賀呀。」
「好的……再見。」我說著,剛剛如釋重負地把電話聽筒從耳邊挪開,驀地聽到他在那端說話,似乎是:「等等,王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