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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勇煞金(1)

第四章 武勇煞金(1)

他見眾人滿面狐疑,頗有不信之色,忙解釋道:"不是我自誇,家父年過八旬,過去曾隨先皇大戰葫蘆谷,要說通曉典故,方圓百里內,怕沒人比他更強了。"
伍定遠見他神色有異,忙道:"恕我倆孤陋寡聞,還請直說。"
那漢子大笑搖頭,將銀票還了回去,道:"家父最愛數說年輕時的英勇事迹,你們肯來,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好收你的銀子呢!"
楊肅觀聽他說話太怪,不禁皺起眉頭,那大都督武德侯早已死去多時,若要找他出來詢問詳情,不如把這羊皮一把燒掉算了,伍定遠見他面色鬱悶,忙問道:"這位老丈,除你之外,當今天下還有誰能識得也先的文字?可否引薦幾人給我們認識?"
此時已要過年,店中客人本都在喝酒划拳,喜氣洋洋,待見店中有人慘死,不由得大為驚駭,一時間亂成一片。
眾人大喜,忙道:"莫非你識得他?"
過不多時,夥計送上香噴噴的菜肴,眾人正待要吃,韋子壯忽道:"且慢!"拿出了銀針,每盤菜肴都先以銀針試過,待見菜肴無毒,這才放心。
眾人心下沮喪,只得回去鎮上。
眾人聞言,忍不住大吃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就怕給人暗算。
楊肅觀身為朝廷命官,行事向來穩重,現下他出招攻敵,意不在傷人,而是在逼出那下毒者。照他料想,這下毒之人身懷武藝,行止定與常人大不相同,只要性命危急之際,必會閃躲逃避,露出原形,屆時定然無法逃脫他的法眼。
韋子壯見這夥計目光渙散,下盤虛浮,顯然毫無武功,便放下心來,問道:"我們這裡有兩位師父,素菜可有得吃?"
韋子壯忙道:"諸位客倌,這間客棧下毒害人,是間黑店,眼下已然害了咱們的一個朋友,我們得討個公道回來!"
那漢子甫一走進,楊肅觀便向韋子壯等人吩咐道:"請韋護衛、兩位師兄到帳外守衛,千萬別讓閑雜人等走近。"三人答應一聲,便自行到帳外守護。
那艷婷也甚乖覺,自知楊肅觀與伍定遠有大事商量,便道:"這裏頭有些氣悶,我們師姊妹就不進去了。"說著自帶娟兒出去。
靈真嘴中塞滿食物,大聲道:"怎麼你們還不吃?可別叫和尚我全吃完啦!"靈定見師弟舉止粗俗,說話無禮,一時甚是生氣,當下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那老漢指著楊肅觀的腰間,大聲道:"你快說,這令牌是哪兒來的!"
伍定遠點了點頭,道:"沒錯,我看了煞金的畫像,一見他背後綁著兩柄長刀,再加須長及胸,歲數也約莫五十好幾,實在太像那托鏢之人,才有了這番聯想。"他是捕快出身,自來把細,果然見人所不能見。
一名客人罵道:"放屁!我打小就在這裏吃飯,什麼時候出過毛病?你這幾個外鄉人,準是想吃白食!在這裏胡亂攪和!"十來名看熱鬧的客人跟著起鬨,各自大叫起來。
那老漢手持羊皮,反覆端詳,伍定遠與楊肅觀二人心頭都是怦怦直跳,就怕他說出個"不"字,那這次西疆之行,可就一無所獲了。
韋子壯答應一聲,便與靈定一同守護傷者,店內客人不住丟些木椅板凳過來,都給兩人輕描淡寫的擋開。楊肅觀則躲在角落,冷眼細觀,便要在亂糟糟的人群中找出那下毒之人。
那漢子奇道:"你不識得煞金?"
靈定嘆道:"這羊皮倘若什麼都不是,豈不叫我們空跑一趟?"
楊肅觀與伍定遠叫了幾聲,那老漢卻全不理睬,只自顧自地睡了。
只見手背上窩著一隻小小的蜘蛛,色做木黃,正不住吸血,卻不知是從哪裡爬出來的。
那人磕頭連連,千恩萬謝,忙朝店外奔出。楊肅觀轉頭往店裡看去,眼見還有幾名客人躲在桌下,不住颼颼發抖,說不定下毒之人便在其中。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每隻木筷上都攀著一隻小小的蜘蛛,那蜘蛛生作木色,與木筷顏色極為近似,若不細看,根本難以察覺。數十隻蜘蛛見了光,受了驚嚇,登時滿桌亂爬,娟兒驚叫一聲,急忙起身相避。
那老漢低低嘆了口氣,道:"煞金,說不定煞金大人看得懂……"
那老漢又驚又恐,道:"你真是兵部的人,我……我已經離開軍旅多年了,你……你難道要抓我回去?"說話語聲顫抖,全不似先前的豪爽,那漢子也感害怕,父子兩人擠在一起,都在颼颼發https://read.99csw.com抖。
那老漢跳了起來,驚道:"你也知道他?"
楊肅觀不知他父子為何驚恐,忙道:"兩位切莫擔憂,在下此次來到此地,純為調查一件舊案而來,絕無他意。"
楊肅觀搖頭道:"恐怕這回是白來了。"
伍定遠見那夥計兀自呆在一旁,當下哼地一聲,一個箭步躍去,將他一把扣住,喝道:"你為何下毒害我們?快快招來!"
韋子壯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擔心江充派人過來作怪,這才多加一道提防。"
艷婷見那幾名客人性命堪虞,不禁驚駭出聲,正要出言攔阻,一旁韋子壯已向她搖了搖手,低聲道:"你放心,楊郎中出手有分寸。"
那人嚇得傻了,絲毫不敢還手,只是磕頭討饒。
楊肅觀長嘆一聲,扼腕道:"這可糟了,連老丈也不認得這文字,這可如何是好?"
楊肅觀大喜,點頭道:"伍制使所言甚是。當年那羊皮是價值十萬兩白銀的重鏢,若不是帖木兒汗國的大將,誰付得起這等價碼?"
那漢子點了點頭,道:"諸位莫要客氣,儘管進來。"說著伸手肅客,引著眾人入內。
韋子壯此言甚是有理,倘若羊皮與江充無關,根本不是什麼賣國物證,他又何必勞師動眾,派遣大隊人馬搶奪?
他運功加勁,內力到處,那夥計登時疼痛起來,連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伍定遠聽得這話,忙道:"老兄說的朝廷欽犯,可是當年的征西大都督武德侯么?"
靈真聽了這話,只哼了一聲,大聲道:"告訴你吧!我楊師弟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
楊肅觀問道:"這家店可有怪異之處?"
那夥計一叫,立時驚動了店裡的其他客人,眾人聚攏圍觀,紛紛叫道:"你們這群人是幹什麼的?這般毒打一個夥計!"都有不平之意。
楊肅觀聽得"葫蘆谷"三字,心下立時一凜,想到柳昂天說過的御駕親征一事,他與伍定遠對望一眼,便道:"煩請大哥帶個路,讓我們得以拜見令尊,也好示上敬意。"說著深深一揖,掏出百兩銀票,往那人手上一塞,道:"年節將至,咱們倉促之間拜訪,無以為敬,還請大哥笑納。"
過了半晌,那老漢遲疑道:"也先的文字不是很難懂,大致與回迴文差不了太多,但這皮上的文字看起來實在不像,我也不知是不是也先文。"
楊肅觀等人聞言大喜,第二日早,韋子壯便帶同眾人,一齊朝那小鎮前去。靈真這幾日都死守房中,聽得要讓他出門,喜得衝天跳起,眾人見他這幅模樣,一時都覺好笑。
楊肅觀聽得"煞金"二字,不知是何方神聖,急問道:"煞金?他是什麼人?"
他話尚未說完,楊肅觀已是一驚,道:"你說那托鏢之人背後還綁了兩柄長刀,這……這煞金不也這樣么?"
楊肅觀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哥這般好心,在下先謝過了。只不知大哥可曾識得此地的耆宿長老,能否為我等引薦一番?"
伍定遠低下頭去,沉思半晌,道:"這煞金看起來有些面熟。"
伍定遠搖頭道:"此事我也不知,咱們只有詳加查訪,先把這煞金找出來,一切再從長計議吧!"
那漢子見自己父親無禮,歉然道:"對不住,我爹爹向來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一向就是這個脾氣,請兩位自便吧!"楊伍二人長嘆一聲,只得起身離帳。
伍定遠嘆道:"這煞金識不識得羊皮的文字,我是不知,但我方才見到此人畫像,反覆推想當年齊少鏢頭的一番話,恐怕這煞金與托鏢之人有關。"
那人大驚道:"壯士饒命!小人只是路過的客人,與你無怨無仇,你千萬別殺我啊!"
靈真身材胖大,此時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一見菜肴無毒,趕忙取過筷子,夾了素齋便吃,邊吃邊贊:"好味道!比咱們少林的素齋還強得多!"
那老漢將信將疑,低頭細細看著楊肅觀身上打扮,忽地往後倒退一步,驚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眾人聞言大驚,都沒料到一個村間老漢,竟能看破read•99csw.com楊肅觀的來歷。
靈真一邊大嚼,囫圇道:"小姑娘懂什麼?和尚我真餓時,只要火一上來,連供品都先吃光了,還怕怎麼地!便佛祖責怪,我也喊聲一佛出世,二佛涅盤,爺爺肚餓,算我最大,卻又怎地?"
之後的幾日,眾人便在西涼一帶打探訊息,訪查地界。
靈定心下領悟,將筷桶翻倒,裡頭跌出十來雙筷子,眾人一奇,不知他此舉何意,靈定喝道:"大家看!"
伍定遠心中犯疑,忙將那夥計的臉面扳過來,伸手探他鼻息,只見那夥計面色發黑,已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伍定遠看了眾人一眼,低聲道:"大家小心,他也中毒了。"
楊肅觀、伍定遠這邊毫無進展,韋子壯那邊卻已打聽出也先舊部的訊息,眾人回到府中商議,韋子壯道:"據城裡的老人說,十余年前有一批人歸化我朝,現下都聚居在三十裡外的一處小鎮上,這些人牧羊維生,留著胡人的習氣,說不定便是也先的遺民,咱們明日就過去瞧瞧吧!"
眾人急看伍定遠背後,只見一隻斑斕蜈蚣咬住了他背上的一塊肉,正自努力囓啃,卻把伍定遠當成了美味食料。兩名少女見了這噁心模樣,不禁尖聲驚叫,嚇出一身冷汗。靈定舉劍過去,想將那毒蟲挑起,誰知那蟲囓咬甚猛,只牢牢地咬在肉里,靈定長嘆一聲,口宣佛號,長劍抖動,登將那毒蟲戳死,腳尖一點,將伍定遠的身子翻了過來。眾人急看他的臉色,只見他面泛黑氣,便與那夥計無二,恐怕已是命在旦夕。艷婷又驚又怕,正要說話,忽然之間,那夥計的屍身下鑽出十來條蜈蚣,在店裡四下爬動,艷婷俏臉慘白,急急往後退開,韋子壯深怕毒蟲害人,衝上前去,兩三腳便都踩死了。
眾人陡然間聽到漢話,都是為之一喜。韋子壯卻甚警覺,他見這人商販打扮,滿臉江湖風塵,別是江充派來的姦細,當下眯著眼道:"兄台有何指教?"說話間暗凝功力,神態大有敵意。
伍定遠回頭望去,只見店裡客人大叫大嚷,有人向他扔了張板凳,伍定遠想要閃避,猛地一陣頭暈傳來,天懸地轉之下,撲倒在地。
夥計忙不迭地道:"有哪!附近寶來寺的齋菜全是小店包辦,什麼菜式我們不會?包君滿意,包君滿意!"
正發愁間,一名漢子走來張望,他看了一陣,忽用漢語道:"幾位爺台打中原來的吧?"
楊肅觀低頭往腰間看去,見那兵部的令牌好端端地掛在上頭,卻不曾取下。此地偏遠荒蕪,居民多是蠻夷,絲毫不懂中國文物,事先便沒取下,沒料到竟有人能認出令牌來歷。他自知不能再有隱瞞,便坦然道:"老丈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的身分,在下兵部職方司郎中楊肅觀,拜見老丈。"
旁觀客人見出事了,紛紛大叫道:"出人命啦!賊子殺人啦!咱們趕快報官啊!"言語之間,卻把伍定遠等人當成了兇手。
走不多時,行到一處篷屋,那漢子掀開布幔,大聲道:"爹爹!有遠客來了!"他連著大喊了幾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來啦!來啦!"
眾人見他豪邁爽快,頗有邊疆豪傑之風,對他更加敬重。
眾人想起百花仙子狠毒的手段,無不稱是。
伍定遠嘆息一聲,黯然道:"他便是燕陵鏢局的最後遺孤,齊伯川。"
楊肅觀正自觀看,忽見幾個莽撞之徒大聲叫嚷,卻朝著自己衝來,似想將他一把抓住。楊肅觀"嘿"地一聲,長劍出鞘,運起"菩提三十三天劍"的無上心法,瞬間點出七七四十九點寒星,便朝那十來個客人飛去。
眾人離了帳篷,那漢子一路送了出來,楊肅觀問道:"方才令尊提到煞金,好似有什麼話要說,只不知這人是誰?"
韋子壯點頭,要夥計給配了兩桌菜色,一葷一素,七人各自分桌吃食。
那老漢皺眉道:"以前咱大都督隨身帶著一柄劍,那劍鞘上的文字,好像與這羊皮有些相似,都是這樣歪歪曲曲,一個又一個圈兒,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麼。"
楊肅觀精神大振,忙道:"伍制使請說。"
眾人給他這麼一頓胡亂數說,都覺尷尬,楊肅觀忙道:"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現下來拜訪老丈,也不算晚了。"
伍定遠忙道:"老丈若有主意,便請說吧。"
二人離了蓬屋,與眾人會合,娟兒見他二人神色鬱郁,奇道:&qread.99csw.comuot;怎麼啦?沒問出來么?"
楊肅觀沉思半晌,道:"臨走前我曾與侯爺商議,侯爺說這羊皮乃是江充出賣朝廷的證物,上頭畫的是地圖國界。可我們此行查訪,卻全然找不出其中奧秘。我看這羊皮恐與傳言不同,未必真是什麼賣國物證,須得再行研究一番。"
頓時之間,伍定遠心中忽起異樣之感,似乎這"煞金"的樣貌有些不對頭。楊肅觀見他雙眉挑起,好似看出什麼來了,便問道:"怎麼了?有何不妥之處?"
伍定遠放脫那夥計,喝道:"你們不要胡亂嚷嚷!這夥計是給人毒死的!"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們要找長老么?遇上了我,那可真是找對人了。"
娟兒見他這付貪嘴吃相,不禁笑道:"本以為和尚都是瘦瘦的老頭子,整天只曉得敲木魚、念彌陀。真要見了大師父,那才算是開了眼界。"
那漢子咳了一聲,壓低嗓門道:"老實向各位說吧!當年家父的上司曾犯下重罪,成了朝廷欽犯,家父雖然定居此地多年,還是怕朝廷的人馬過來抓他,是以方才有些失態。尚請莫怪。"
靈定問道:"楊師弟,咱們此來西涼,卻落得一無所獲,你要怎麼向上司交代?"
伍定遠與楊肅觀探頭望去,果見一張畫像貼在帳上,下頭供奉著羊奶乾肉,看來此地居民真把這"煞金"當活菩薩來拜。伍定遠見這畫像上這人長須及胸,神威凜凜,背後還綁了兩把長刀,模樣頗不平凡。
楊肅觀沉吟片刻,料來自己確實找錯了人,便道:"你起來吧!放你過去了。"
韋子壯沉吟道:"這羊皮倘若不是江充賣國的證物,卻怎會惹來大批武林好手搶奪?那江充、劉敬又何必這般重視這塊羊皮?難不成其中另有隱情么?"
那老漢沈吟良久,喃喃地道:"這文字很奇怪,不過我好像看過類似模樣的東西……"
伍定遠低聲道:"老丈既然追隨過武德侯,定與也先可汗交過手,是也不是?"
伍定遠道:"這燕陵鏢局一案之所以難破,關鍵便在找不到托鏢之人。當年我從齊少鏢頭口中得知,那托鏢客人約莫五十來歲,長須及胸,背後還綁了兩柄長刀,齊總鏢頭更以使三刀的相稱。那時我聽得這人模樣不凡,便暗暗留上了神……"
眾人聽得此言,都是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此時情況緊急,只要拖延片刻,靈真便有性命之憂。伍定遠想起張之越的死,如何容得那夥計推搪?他手上用力,將那夥計拉到身前,喝道:"還敢狡賴!你看看那位師父,給你們毒成什麼樣子?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大爺便要了你的狗命!"
伍定遠見那父子仍感恐懼,也插話道:"是啊!咱們初次相見,老丈的公子若不自道身分,咱們連老丈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怎能是專程來拿人的?"
眾人莞爾微笑,卻不忙著動筷,自去談論來日行止。
楊肅觀手中長劍一顫,從他頸旁削過,冷冷道:"你別裝瘋賣傻,快快把解藥交出!"
那夥計嚇得直打哆嗦,忙道:"大爺您錯怪小人了!我們……我們從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伍定遠見靈真的右手越腫越大,只怕遷延療傷的時機,他不去理會旁人,冷冷地對夥計道:"小子你若不把解藥交出,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說著指上運勁,只把那夥計的手骨捏得喀啦作響。
韋子壯沉吟道:"聽你們這麼說來,莫非這煞金就是托鏢之人?可他與梁知府有何關連?"
那夥計給捏得疼痛不堪,只是痛得大叫,正慘嚎間,忽然頭一偏,凄厲叫聲從中斷絕,霎時間軟倒在地,已然昏暈過去。
那老漢鬆了口氣,道:"這般最好。我年歲已老,經不起折騰了。"說著抹抹臉上汗水,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
楊肅觀沉聲道:"你們幾人都站出來,我有話要問你們。"
楊肅觀見他眉頭緊鎖,料知有異,便問道:"伍制使,你好似有些心神不寧,可是這煞金真有什麼奇怪之處么?"
行到小鎮,已是下午,眾人一日未食,早已餓了,便想找間客棧歇息。只見一名夥計站在店門口,見到眾人走來,大聲吆喝道:"幾位客倌快點進來!小店的紅燒牛肉遠近馳名,乃是甘肅一絕哪!"九_九_藏_書此時雖近年節,但此地回民聚居,習俗不同於中土,便大過年時,生意也是照做不誤。
楊肅觀嘆道:"不管這許多了,先找人把羊皮上的文字通譯一遍,再做論斷吧!"
那漢子見他面有憂色,便自一笑,道:"這位大爺別多心,我也是個漢人,只因祖上落腳於此,便一直住在此地了。難得見同胞到來,便來關心則個,倒沒別的用意。"
他話聲未畢,忽覺背上微微一痛,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他回過頭去,只見同伴們睜眼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轉頭,伍定遠正覺奇怪,猛聽艷婷叫道:"小心!"
其餘幾人原本聚攏說話,忽聽靈真忽地大叫,急忙轉頭,待見了靈真的手掌,都是驚駭出聲。韋子壯大驚道:"怎地會這樣?方才我才用銀針試過,這酒菜都是乾淨的東西啊!"
楊肅觀道:"這倒不怕。我聽那老漢說了一個名字,喚做煞金,說不定這人知曉羊皮的來歷。我看該從此人著手。"他見伍定遠始終沉默不語,便問道:"伍制使,你說是么?"
長劍閃過,這群客人連眼皮都還來不及眨,只覺劍光一閃,胸口一涼,眾人訝異之間,紛紛低頭望向胸口,待見衣衫已被割破,又看楊肅觀手中白晃晃的傢伙,不禁嚇得大叫,霎時魂飛魄散,急急往門外奔去。有人被殺也好,謀財害命也好,全不關自己的事了。
伍定遠搖頭道:"那倒不是,我是聽過一個朋友的轉述,這才覺得此人有些特異。"
韋子壯道:"到底這羊皮是怎麼回事,怎能如此怪異?"
那漢子回頭向楊肅觀等人一笑,道:"我爹爹年歲大了,有些耳背,非這般喊叫,不然聽不見說話。"
那老漢上下打量他幾眼,笑道:"聽你說話有禮,是讀書人吧!"
那老漢望著地下,卻是欲言又止。良久良久,終於搖了搖頭,嘆道:"也先死了,大都督死了,當年的英雄豪傑,都成了過往雲煙。嘿嘿……連咱們煞金大人也投效敵國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呢?"他悶悶不樂,發了一會呆,逕自在帳內角落躺下,跟著閉上了眼。
楊肅觀與伍定遠找出當年的界碑,與羊皮所繪地線一一核對,只是一來也先早已滅亡,多數界碑荒蕪湮滅,很難做出比對;二來那紅線位置怪異,照地形觀察,有些紅線深入國境,畫到了中國的山嶺河川之內,也先可汗便拿下這些土地,也是無險可守,著實不合常理,再看幾處紅線畫得比往昔界碑還要偏西,更不合賣國內情。兩人看了幾日,都感茫然。
楊肅觀見他模樣卑賤,不像假裝,心下暗道:"我可千萬別鹵莽了,待我試他一試!"長劍一閃,便向那人頭頸部位刺去。
那漢子笑道:"說起這煞金來,方圓百里內,可說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煞金在回話里的意思,便是天下第一武勇英雄,乃是號稱打遍西域無敵手的大將軍。只因他經常命人接濟此地漢民,深得眾人愛戴,此地百姓都當他活佛一樣。"說著朝路旁帳篷一指,道:"你們進去看看,便是這戶人家,也供奉著此人。"
正看間,忽見一人低頭掩面而過,狀似驚惶,但胸口衣衫卻絲毫未破,楊肅觀心念一動,喝道:"哪裡走!"跟著劍光一閃,已將那人圈住。
伍定遠心思急轉,一時卻也理不出頭緒,便道:"沒什麼,我只是見他這般容貌,好似天將軍一般,這才多看了兩眼。"楊肅觀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便與那漢子揮手作別。
耳聽靈真便要說出身分,楊肅觀急忙攔住,道:"在下是生意人,剛巧來西疆做些買賣,這才路過貴寶地。"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興高采烈,靈真卻只顧著吃,絲毫不加理會。
帳內緩緩行出一名老漢,只見他身材高大壯碩,雖然痀僂著身子,還是比常人高了半個頭,眾人心下一凜,想道:"看這老人年輕時,定是戰場上的一名勇將,他兒子倒沒有吹噓。"
伍定遠哼了一聲,道:"這小子昏了,咱們先把掌柜的找出來。"說著運功推拿,將那夥計救醒。誰知推拿良久,那夥計仍是直挺挺的不動,竟如死了一樣。
那老漢原本擔心受怕,一聽"也先可汗"四字,猛地用力點頭,雙目發出精光,大聲道:"那當然!我與大都督出生入死,和也先這番賊打了十多年的仗,他那幫強盜便是化成飛灰read•99csw.com,我一眼便能認出。"
韋子壯舉腳上桌,連踩了幾下,把眾蛛盡皆踩死,忙道:"這店有些古怪,大夥兒千萬小心,別碰店裡的東西!"
楊肅觀搖頭嘆息,道:"我看除了江充之外,沒人知道這羊皮的秘密了。"
此時己方已有兩人不明不白地中毒,無數旁觀的客人卻還在那裡大喊大叫,都把他們一行人當成歹徒,楊肅觀雖然老練,卻也難以找到下手之人,眼看過不多時,官府的人馬便要趕到,到時便連脫身也難。
片刻之間,靈真已連盡三大碗飯,仍覺不足,吃著吃,忽覺手掌微癢,便伸出左手搔撓,但口中仍是大嚼,不以為異。看來便是老天爺猛打三個霹靂,他還是照嚼不誤。
吃了半晌,已然酒足飯飽。他打了個飽嗝,正要伸手剔牙,忽見右掌有些異樣,他低頭細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楊伍兩人聞言大喜,楊肅觀朝篷屋一指,向那漢子道:"這位大哥,我有件重要東西要給令尊一觀,不知可否借屋一用?"
楊肅觀搖頭道:"那倒也未必。我曾與仲海研究過這塊羊皮,照仲海所說,我朝與也先之間的疆界,不過是一片荒漠,上頭土地毫無用處,當年江充若要以這片荒蕪土地換得性命,恐難取信可汗。照此看來,梁知義與王寧他們的說法未必可信。這羊皮定然另有古怪。"
須臾之間,靈真的手掌已然自黑轉腫,由腫轉痛,如同泡進墨水一般,可見蜘毒何等厲害。靈真驚駭噁心,無以復加,當場大叫一聲,一抖手,急急將那毒蟲摔落在地,跟著一腳踏死,大聲喊道:"大家小心,這菜里被人下毒了!"
楊肅觀召來韋子壯,低聲道:"據我猜想,這些毒蟲必是有人馴養,放在店裡害人,只怕下毒之人還在此處,勞煩你和靈定大師保護傷者,我這就去揪他出來!"
楊肅觀點頭道:"正該如此。反正仲海奉命護駕和番,我們兩路人馬不妨早些會合,到時自能入得帖木兒汗國,找到煞金了。"眾人紛紛稱是。
那老漢哈哈大笑,道:"早不來,晚不來,卻等老頭子行將就木才來。真他奶奶的!"
那人見眼前寒光閃動,只"啊"地大叫,雙手摀面,束手待死。楊肅觀見他神態如此,忙將長劍刺向一旁,心道:"看來這人真的不會武藝,絕非作假。"自來武功高強之人,任憑你武功多高、拳腳多俐落,仗得全是一雙招子,這人卻在危急時刻緊閉雙目,想來真是不會分毫武功。
娟兒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伍定遠搖頭道:"照梁大人奏章所載,江充該當割地千里才是,可這紅線實在太怪,實在很難看出道理,這可怎麼辦?"
伍定遠是捕頭出身,最是明了犯案之人的心事,三言兩語,便已說得那老漢連連點頭。
那老漢朝楊肅觀等人望了一眼,向那漢子道:"就是這幾人要見我?"
伍定遠自從見了這"煞金"的畫像以來,心中一直有個古怪念頭,好似覺得煞金有些特別之處,但又捉摸不定。此時楊肅觀向他說話,方才醒覺,他嗯了一聲,卻也沒回話。
當下那漢子便帶領眾人,往村內行去。那部落甚是簡陋,四處都是布屋帳篷,想來當地生活必定困苦。
那漢子粗著嗓門道:"就是他們!他們是打中原來的,有事要問爹爹!"
行到午間,已然來到那處市鎮,韋子壯問明了去路,知道此地回人都聚居在鎮西,眾人便前去探訪。行不多時,果見道旁無數帳篷,居民穿著大異漢人,楊肅觀知曉回語,便取出羊皮,向當地居民詢問,連問了幾人,眾回民面目茫然,竟無一人識得上頭文字。
楊肅觀眼尖,適才長劍攻出,店中客人大多渾然不覺,卻只有一人斜身閃過,顯然身懷武功,但一來店中客人太多,二來劍出之際不過剎那,很難看清那人的面貌,一時卻也找之不著。
伍定遠向楊肅觀看了一眼,兩人微微頷首,知道找對了人。
楊郎中哦地一聲,問道:"朋友?他是誰?"
帳中只余幾人對坐,卻是楊肅觀、伍定遠、那老漢與他兒子四人。諸人方一坐定,楊肅觀便從懷中取出羊皮,交到那老漢手上,道:"老丈可識得上頭的文字?"
艷婷驚叫一聲,正要將伍定遠扶起,靈定眼尖,急忙攔住她,說道:"先別碰他,他好像中毒了!"他借過艷婷的配劍,刷地一聲,已將伍定遠背上的衣衫割破,他劍上造詣大為不凡,雖然裂衣破衫,卻絲毫沒傷到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