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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忠義之心(2)

第六章 忠義之心(2)

盧雲聽她垂詢再三,不禁心頭苦笑,他搖了搖頭,又緩緩坐下。
公主大怒,但那人舉刀架住了她,一時間毫無辦法。
盧雲見她忽地上前,已在那人面前數尺,急忙撲了上去,驚叫道:"走開!不要靠近他!"
銀川公主默然不語,緩緩走進洞里,只見地下已然打掃乾淨,洞中火光映壁,暖和如春,與外頭的酷寒相比,別有一番溫馨天地。她見盧雲確實用心照顧自己,心下甚是感動,想說些話嘉勉,待見盧雲垂手立在一旁,神態恭謹無比,霎時心中又是一陣鬱悶,便只坐到了炕邊,低頭看著地下。
盧雲面販出身,最愛旁人稱讚自己的手藝,一聽公主之言,歡喜得好似要飛了起來,大喜道:"蒙公主謬讚,實乃臣生平榮華。"
公主點了點頭,卻不言語。
公主滿臉喜容,一時間忘了種種不快,只眉開眼笑地望著盧雲,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火光閃動,盧雲照料著火堆,神色無喜無悲。公主則好奇難抑,一雙清澈大眼眨啊眨的,儘是盯著盧雲看。兩人各懷心事,都是默默無言。
那人跪下哀哭道:"大爺饒命,小人家有老小,實在不能死啊!你饒了我吧!"
盧雲聽她垂詢,想起生平往事,忍不住神色微微一變,跟著點了點頭。
便在此刻,忽聽遠處傳來細細的腳步聲,盧雲大吃一驚,低聲道:"有人來了!定有敵人上崖!"看來那群番僧毫不死心,竟又派人上崖搜捕。
盧雲道:"臣已然複原許多,不礙事的。只是公主殿下一日不可無食,待臣去張羅些吃食的來。"說著便提起彎刀,要在崖頂上尋找吃食。
公主手拿雪雞,卻不張口去吃,似乎若有所思。
那人呸了一聲,冷笑道:"你還敢啰唆?現下誰聽誰的,你給老子搞清楚點!"說著往公主粉臉瞧了瞧,淫笑道:"你再敢招惹你老子,弄得我心情不好,當場來個先奸后殺,你信也不信!"盧雲又惱又氣,道:"有話好說,你可別要亂來!"
公主見變故忽起,嚇得花容失色,饒她教養出眾,也不禁尖叫一聲。
公主怕他傷重難行,急忙道:"你要去打獵么?我與你同去。"
過不多時,卻見他又烤了只雞,自行放在洞口,以備公主不時之需。他見大小事情都已打點妥當,便自去洞外安歇。
盧云何等功力,他坐在洞外數丈地方,耳聽低低啜泣之聲,知道公主正自暗暗垂淚,他心中擔憂,悄悄地走到洞口察看。
耳聽那人連連乞求,盧雲舉刀一揮,搖頭道:"不行,兩國交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快快撿起地下兵刃,我們廝殺一場吧!"
盧雲自知危難間已有極多不妥舉止,此刻兩人俱都平安無事,豈能再有逆亂舉措?當即搖頭道:"這等賤役粗活,豈敢勞動公主?還請公主稍事歇息,臣自去尋找便了。"
公主又嘆了口氣,臉色已然平靜如常,她淡淡地問道:"秦將軍回來了么?本宮想要下崖了。"
公主見了他的拘謹模樣,忽地一笑,心道:"這人一會兒大胆包天,便是我的話也敢違背,一會兒卻又小心翼翼,像是怕極了我,當真奇怪得緊。"
那人哭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啊!你饒了我吧!"
盧雲提刀走去,見到幾隻雪雞在地下來回走動,當即大喜,飛身去捕,他身上雖然帶傷,但身手仍是十分敏捷,當場便抓到了兩隻。他在崖上找了些乾草生火,就地燒烤起來。盧雲過去干過一年多的面販,烹調的手段甚是高明,想起這雞是要給公主吃的,更是著意炙烤。過不多時,那雪雞已然嫩熟,肉香四溢,引人垂涎。
那人哭得更加大聲了,盧雲見他如此懦弱,搖了搖頭,舉刀便要砍去。
她自知離國已遠,只怕直至老死西域,終生都不能再見娘親一面,一時心下悲痛,眼淚撲颼颼地流了下來。
盧雲陡地一愣,不知這公主本來好端端地,何以突然變得如此奇怪,想起柳大人重託,連忙追了過去,道:"公主乃是尊貴玉|體,一日不可無食,要是這雪雞不合公主胃口,臣這便為您捕些兔子來。"
她四處張望https://read.99csw.com,神色間竟有些慌張,半天回不上話。
盧雲以手支額,只感懊惱不已,怪只怪自己一時心軟,疏了防備,竟被這人偷襲得手,他伸手指向那人,大聲喝道:"你快快放開公主,我可以饒你不死!"
銀川公主聽他說了一大篇,都是些什麼不負所托、盡忠職守之類的情由,不知怎地,總覺心口悶悶地,好像有些不開心,只是究竟有何不開心之處,卻又說不上來。
當此危急之時,忽聽後頭一人道:"無恥小人,你要是皇上,我便是你的祖宗。"
盧雲低頭往崖下看去,說道:"明日我得做幾個陷阱,可別讓這些人再來偷襲。"
那公主卻渾似不覺,只遠眺著崖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盧雲道:"前處不遠有個洞穴,可以禦寒怯冷,臣已將之打掃清潔,這就請公主過去安歇。"便欲上前扶起公主,卻見公主將身子一縮,躲開了盧雲,自己站起身來。
盧雲低聲叫道:"公主殿下,你還好么?臣盧雲來給你問安了。"
公主正待要說,盧雲卻已轉身離開。只見他躬著身子,緩緩倒退幾步,這才轉身離開,舉止間甚是恭謹,全不同懸崖上的果敢自在。
公主一愣,道:"什麼事這般好笑?"
盧雲提著雪雞,走到公主身前,跪地道:"公主殿下,這就請用膳吧!"雙手奉上香噴噴的雞肉,神態極為恭敬。
公主搖頭道:"不用了,我不餓。"
正想間,忽見盧雲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連忙搶上前去,將他扶住,說道:"不是要你歇息么?怎地又起來了?"
公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道:"盧參謀,倘若這次和親,不是我奉命過來,而是我妹子玉寧公主嫁到西域,你……你也會這樣拚死保護她么?"
忽聽公主聲音道:"且慢!"盧雲回過頭來,只見公主已然站在崖邊,正自凝視自己。
盧雲見那雪雞兀自插在地下,仍是一口未動,當下道:"公主,您不吃不睡,身子定然不行,卑職甚是擔憂。"
兩人行到洞口,盧雲向內一指,道:"就是此處洞穴了,請公主委屈幾日,暫且在此安歇。只是裡頭陳設簡陋,臣怕公主不能習慣。"
忙了好一陣子,待見洞內火光暖和,諸事具備,這才停下手來,便要回去召喚公主,讓她入洞歇息。
盧雲連忙躬身,說道:"啟稟公主,這人是四王子派來的刺客,臣正要將他就地處死,以免多生困擾。"
盧雲見她神色不定,以為她驚嚇過度,當下輕咳一聲,說道:"公主殿下,這雞肉涼了便不好吃了,還請快些用吧!"
盧雲道:"請公主歇息一陣,臣再去為公主準備些吃食。"
盧雲哪裡知道公主的心事?他此時全身疼痛,只因心懸軍情,這才難以安歇。抬頭看上,見天色已晚,便急急走到崖邊,從峰上遙望而去,想找出秦仲海部隊所在。
此時料理了四人,只餘一名武士待在崖上,盧雲見強弱易勢,當下也不再躲藏,便大踏步走了出來,以回話喝道:"兀你那番人,卻怎地跑來此處送死!"
盧雲眼光朝地,沒見到她的神色,只舉起雪雞,道:"殿下,這雪雞是臣為您燒烤的,快請吃些吧!"
驀地眼眶一紅,兩行淚水竟流了下來。
盧雲叩首道:"啟稟公主,此刻賊勢浩大,我軍已然暫時撤退,想來秦將軍必是入關求援,待會齊大軍,必會起兵來救。臣以為公主這幾日需在崖頂歇息一陣,以待大援到來。"
盧雲隱在大石之後,那人東張西望,走到盧雲身前,盧雲當下飛身跳出,一刀揮去,已然割斷那人喉管,那人雙手連連亂揮,但卻沒了聲音,掙扎一陣,便摔在地下,一動不動了。盧雲地將他屍身拖過,悄悄丟下懸崖。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無知小兒,也敢上戰場搏命!"說著放開了公主,淫笑道:"蠻子公主,多虧你救我一命,一會兒我來疼疼你,也算read.99csw.com報答恩情啦!"
公主生性剛毅,她聽此人言語粗俗,殘忍好色,非但不怕,反而激起天朝皇女的傲性,只見她站起身來,怒道:"你好大胆!敢與本宮如此說話!"
盧雲見她消沉,心下頗為自責,當即跪倒,說道:"臣罪該萬死,不能照護公主周全,竟使公主憂慮感慨,難以暢懷,還請重重責罰。"
行到崖邊,只見公主仍坐崖邊,那雪雞依舊插在地下,竟然一口未動,已然凍成冰塊一般。
公主聽到他的說話,臉上忽地泛起一陣沒來由的暈紅,跟著低下頭去,好似有什麼心事一般。
過了良久,盧雲道:"公主殿下,外頭冷得厲害,請你回洞里歇息吧,可別受涼了。"
其餘幾人不見了同伴,都是低聲叫喚,盧雲伏在暗處,瞬間又料理了兩人,也依老法子辦理,將他們屍身一一丟下懸崖。
她歡叫一聲,撲了上去,將他緊緊抱住,喜道:"是你!你沒死!你沒死!"歡喜之間,淚水流了下來,竟是喜極而泣。
過了好一陣子,忽聽她道:"盧參謀,我想問你一事,希望你據實相告。"說話聲音微微顫抖,似乎這事頗為要緊。
過了小半個時辰,天色已然灰暗,盧雲在崖上攀高伏低,上尋下覓,總算見到一處岩壁下有個洞穴,想來足以讓公主遮風避寒,盧雲心中大喜,只是怕裡頭藏有野獸,便舉起刀來,入洞察看。
公主哦地一聲,道:"面販?那是什麼?"
公主急忙回頭去看,卻見那人滿臉怒容,手挺彎刀,卻是盧雲來了!
公主聽完他這番話,忽地低下俏臉,眼中珠淚欲垂,低聲道:"所以……所以不管是玉寧還是銀川,對你都毫無差別,是不是?"
寒風冷月中,銀川公主獨自坐在洞里,正自悄悄發愁。她看著紅艷艷的火光,忽地憶起了京城繁華的景象。若在去年此時,紫禁城中已然張燈結綵,自己則率著宮女四處打理,眾人歡度歲末,好不溫馨。誰知現下卻是這幅凄涼光景,自己孤身一人躲在這凄冷的山洞里,明日尚不知生死如何。她看著手上的玉鐲,忽地想起母親的慈愛,臨行前她諄諄叮嚀,兩人抱頭痛哭的景象,霎時飛入心中。
盧雲急忙搶上前去,問道:"殿下怎不吃點東西?若是身體不適,便請吩咐一聲,臣略知藥石,必可為公主怯病。"他想昨夜霜寒露重,公主莫要受了風邪,眼下敵軍環伺,那可是雪上加霜了。
那人陡地見到盧雲,霎時神色驚慌,顫聲道:"我…我……你…別殺我………"言語間駭異失措,不知所云。
盧雲撕下半隻雪雞,便返身去尋公主,行到崖邊,只見她兀自坐在石上,若有所思。
公主見他神情如此,輕輕一笑,道:"你這樣好手藝,莫非以前是個廚子?"
公主點了點頭,輕輕道:"如此辛苦你了。"說著便走進洞里。
盧雲舉起鋼刀,正要殺人,猛見這人神情卑微,心下忽生不忍,便緩下刀來。想道:"看來這人甚是可憐,不如我把他綁起,關在山洞里好了。"但轉念一想,此刻情勢已然危急之至,若還要分心看守此人,定要招惹無數麻煩。
卻見公主輕輕搖頭,說道:"我不餓,你先去吃吧。"說著將雪雞還給盧雲,跟著轉身走開。
盧雲又驚又怒,不知該當如何。
公主道:"這人也有父母妻小,你沒聽他說得可憐嗎?盧參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放他走吧!"
公主奇道:"敢情你真的是?"
公主忽地走上幾步,拉過盧雲的手,微笑道:"別說這些了。我有些餓了,咱們一齊吃飯吧!"神態竟是極為親昵。
待見洞中全無野獸蹤影,地下也無獸糞臭氣,心下更是高興,當即引火鋪草,將洞里洞外打理一遍,他知道公主出身皇室,從小過慣養尊處優的日子,更是著意打點,就怕她不能習慣了。
此話一出口,公主臉上立時閃過了一陣陰影,原本的一抹暈紅慢慢褪去,轉為毫無血色的蒼白。她轉過頭去,低聲道:"很好,你對朝廷如此忠心,皇上日後read.99csw.com定會獎賞你。"
那人哈哈大笑道:"哭什麼?你手下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本就該死!現下他死個乾淨,沒人打擾!看老子怎生炮製你這小淫|婦!"
這公主嬌生慣養,什麼時候在外頭遊盪過了?聽得面販二字,竟是不知。
盧雲呆立當場,心道:"到底是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么?"回想自己所言,自覺並無不妥之處,不禁搖了搖頭,此際兵凶戰危,令人憂慮不已,公主又使小性兒,更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盧雲將雪雞用樹枝串起,走到公主面前,說道:"臣將雪雞留在這兒,您一會兒若要餓了,便請吃些。"說著便將雪雞插在地下。
盧雲苦笑一陣,心想:"這公主不食人間煙火,我何必與她多說?隨口敷衍兩句吧。"他搖了搖頭,道:"面販就是賣面的生意人,沒什麼好說的。"他見大雪又要落下,便起身道:"公主殿下,時候不早了,請早些入洞歇息吧!"
她望著盧雲的雙眸,柔聲問道:"盧參謀,你為什麼對我這般好?"
盧雲面露詫異之色,忍不住"咦"地一聲,他只知自己是臣子,公主便是天,便是神,豈能不對她好?這一問只把他愣在當場,半晌作聲不得。過了良久,才道:"臣下侍奉公主,乃是本分之事,焉有好壞之分?"
盧雲嘆了口氣,指著懸崖,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來動手,你自己跳下去吧!"
盧雲見她又哭,心下只是發慌,想要上前摸摸她的小腦袋安慰,只是自己又沒這個膽子,一時連連搓手,不知該當如何。
盧雲低下頭來,撥弄著火堆,輕聲道:"臣出身寒微,不是什麼體面人,還是別說的好,免得污了公主清聽。"
盧雲走入洞中,只見公主趴在炕上,背脊微微起伏,顯在低聲哭泣。
盧雲見公主一言不發,想來是自己說得太過含混,這才教她難以明白,便單膝跪地,庄容道:"啟稟公主殿下,臣侍奉主上,實乃天經地義。想臣本是鄉野布衣,蒙柳大人與秦將軍拔擢,才得以隨軍效力。臨行前柳大人再三囑咐,決不可使公主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臣感恩圖報之餘,便是性命不要,也不敢使公主受傷受辱。請公主萬莫記掛在心。"
他自離開江南以來,輾轉奔波,四海為家,從未與人提及往事,想不到第一個問他的人,卻是當朝的公主。念及自己背負莫名罪孽,終身都要鬱鬱寡歡,不由得一陣悲哀,又想起當年在揚州與顧倩兮分手的情狀,忍不住心中一酸。
盧雲連忙退開一步,躬身道:"臣方才並未真箇跳下山崖,只是攀在懸崖之旁,此人行事疏漏,不曾前來察看,便給臣偌大的暗算機會。"
公主俏臉生怒,說道:"本宮不管這些,我要你放了這人,你現下立刻放!"
盧雲心道:"這公主忽地高興,忽地憂愁,看來有些奇怪,可別是受了風寒,神智不清起來。我可小心應付了。"他烤好了雞,撕下雞腿,說道:"公主趁熱吃吧。"
深夜露濃,兩人一處洞外,一處洞內,各懷心事。
公主伸手接過,只聞撲鼻肉香,令人垂涎欲滴,拿在手上還有些熱燙,她見四周無草無木,荒涼一片,看來盧雲要為自己張羅吃食,定是費了不少氣力。
盧雲聽她說話如此消沉,心下一驚,勸道:"那日臣聽公主言道,只要百姓能平安度日,便是犧牲自己也不足惜。臣心下甚是欽佩,怎地公主現在卻消極沈淪,叫臣好不難過!"
盧雲惱怒至極,他走到崖邊,回頭往那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陡地跳落,公主大吃一驚,尖叫道:"盧參謀!盧參謀!"
他不願露出心事,只凝望著星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卻滿是苦澀之意。
公主不來理他,自坐懸崖一角,一雙美目望著崖下,神態頗為冷漠。
公主聽了他四平八穩的回話,只嗯地一聲,低下頭去,既無點頭嘉許,也沒出言詢問,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色。
公主再也忍耐不住,眼眶一紅,淚珠滾落,泣道:&qhttps://read.99csw.comuot;我……我也不想這樣……"
四下一片靜寂,除了山風呼嘯,絲毫聽不到一點聲息,公主望著天邊若隱若現的晚霞,想起日後命運未卜,不知能否再返中土,心中也是思緒如潮。
盧雲見她神態如此,忍不住心中疑惑,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他見公主兀自拿著雪雞,便道:"公主,這雞冷了便不好吃了,請您快快用膳吧!"
公主嚼了一嚼,只覺滿口肉香,滋味頗美,便笑道:"好吃得緊,便是禁城的御膳房,也沒那麼好的手藝。"
盧雲見公主臉上神情略顯激動,似在等待什麼,心中便想:"眼前情勢緊張,看公主這般神情,必是心中害怕。我可要好好安撫一番,也好讓她安心了。"當下點頭道:"公主所言不錯。無論是哪位公主出嫁,都是我朝威望之所寄,四海觀瞻之所在,臣自當全力保護,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盧雲伸腳踏息火堆,挺刀便往洞外走去,他悄悄行到崖邊,只見一人探頭探腦,正在崖上四處張望,後頭還有同伴不絕爬上,竟有五、六人之多,這些人身穿侍衛服色,當是四王子身邊的貼身衛士。
銀川公主面帶微笑,伸手接過,輕輕地咬了一口,盧雲怕她吃不慣野味,連忙道:"臣隨手所就,只怕不合公主胃口。"
那人聽了這話,宛若遇上了活菩薩,拚命在地上磕頭。
話聲未畢,只見那人腰桿一挺,猛從地上躍起,武功竟似十分精強。盧雲大驚,想要攔在公主面前,卻已差了一步。霎時之間,那人已一把抓住公主,跟著仰天大笑,甚是得意。
一旁武士低聲道:"克拉兒,你在哪裡?"
盧雲不敢介面,只不住地點頭,口中連連稱是。
那人見了公主這幅派頭,心下忽地一驚,但轉念一想,此時只有他一人在此,那是為所欲為的局面,當即淫笑道:"公主啊!你想清楚了,現在我就是你的皇上,你可要好好服侍我,嘿嘿………"說著便往公主臉蛋摸去,公主雖然怒叱連連,但那人色心已生,如何按耐得住?眼看大手往身上逼來,只嚇得公主驚叫連連,慌忙閃避。
盧雲聽她說得鄭重,忙道:"殿下請說。"
便在此時,一陣寒風吹來,盧雲忽覺身上發冷,他抬頭看天,只見夜幕將垂,彤雲密布,一會兒怕要下起雪來,此處地勢甚高,冬夜定然酷寒,自己雖然內功深厚,也未必熬得起,更何況公主自小金枝玉葉,如何抵受得住?當下便趕緊尋找棲身之處,也好熬過今晚。
盧雲守在洞口,看著裡頭的火光,尋思道:"這公主好生奇怪,早些時候見她豁達生死,絲毫不怕,現下都已經平安無事了,怎地她卻忽然變得消沈悲傷,真叫人難得其解。"一時反覆猜想,卻始終不明情由。
公主見他兀自害怕,便微微一笑,向前走上幾步,說道:"你不要擔心,有本宮在此,沒人敢害你的。"
公主輕輕搖頭,嘆道:"你擔什麼心?也許咱們明日便要給叛軍拿住,到時生不如死,還不如死在此處乾脆。"
想到方才在懸崖上生死一線的情景,心中忽又怦怦直跳,好似盧雲的手臂還環在自己的腰間,將自己緊摟在懷中一般。
公主雖然不明世事,但生性仁慈,甚會體察人心,一見盧雲神色,便知他心中有痛,想來不願明說自己的過去。當下輕聲道:"盧參謀,我們屢次共經患難,生死攸關,可是我卻連你的來歷也不知道,眼下無事,你不妨說說吧。"
方才兩人共經生死大難,公主已然不把他當外人看待。她心地本就善良,此時患難相依,對盧雲更是和善親切。
公主見他進洞,連忙擦去淚水,低聲道:"我沒事。你自去歇息吧。"
當下盧雲引著公主走向山洞,此刻雪雲已至,忽地降起大雪,兩人加快腳步,衝風冒雪,急急往前奔去。卻見公主腳下一滑,竟要撲倒,盧雲急忙伸手拉住,免得她滑跤。兩人手掌相觸,公主身子忽地一震,小手急急地縮了回去,跟著快步走開。
其實此次和番本不該她出嫁,嫁的是幼妹玉寧公主,這位小公主的母親名喚顏貴妃,早已在皇帝面前失寵,這玉寧又與皇帝不甚親read.99csw.com近,便嫁出去也無啥心疼。孰知顏貴妃連夜哭求銀川公主,希望她能勸說皇帝收回成命。也是玉寧年小稚弱,銀川公主不忍她孤身嫁到異鄉,便親向皇帝請命,由自己替代玉寧和番。只是她萬萬料想不到,好好一樁婚事,竟會陰錯陽差的成了一場大鬥爭,真是始料未及了。
盧雲頷首道:"這個自然。不管哪位公主,都是皇上的愛女,對臣而言,也都是一般的尊貴。"
盧雲喝道:"你的同伴都給我殺了,已經丟到懸崖底下,你可知道?"
公主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沒有生病,你別擔憂。"神色間甚是蕭索。
盧雲尷尬一笑,道:"說來不怕公主見笑。在下連廚子也還夠不上,只是王府衚衕里的一個面販。"
公主回眸看著他,說道:"那你呢?你便要在外頭吹風受寒么?"
放眼望去,只見四野間一片霧茫水氣,遠處山嵐隱隱飄舞,好一片霧蒙蒙的美景,卻看不到秦仲海的軍馬何在。盧雲心下發愁,暗道:"不知秦將軍他們退到了何處?眼前若要脫險,非找到他們不可。"
公主輕輕一嘆,低聲道:"這一路走來,你已不知說過多少次罪該萬死,多少次罪不可恕?你真有那麼多過錯嗎?我又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么?"
那人怒道:"是誰?"此言甫出,喉頭一涼,已被割斷了喉管,跟著一腳踢來,把那人直踢下懸崖。
眼見公主換上了一幅笑臉,盧雲不禁嚇了一跳,忙往後頭退開一步,不知公主為何轉變得如此之快,直有摸不著頭腦之感。他將雪雞拖過,逕自烤了起來。火光紅艷中,只見公主滿臉喜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公主聽他語音悲苦,又見他神情特異,料來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心道:"這人的來歷好生奇怪,我若能生離此地,定要查訪一番。"
盧雲偷偷走到崖邊,眼見那人走來,登時一腳猛力踢去,大力傳到,那人胸口肋骨喀地一聲,當場斷折,跟著身子遠遠飛出懸崖,一聲未發,便已死於非命。
盧雲心中驚駭,急忙走上前去,慌道:"殿下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舒坦的?"
盧雲淡淡地道:"臣體健如牛,區區寒風冷雪,絲毫不能奈何分文。"
公主想到盧雲已死,忍不住兩腿一軟,坐倒在地,哭道:"盧參謀…………都是我害了你……"
公主聽他一說,想起那群番僧的兇狠,也是面色一變。
盧雲見公主心事重重,不願多加攪擾,便道:"臣告退了,請公主好生安歇。"
盧雲嘿地一聲,大聲道:"公主啊公主,此時情況兇險,不比秦將軍在的時候啊!那時大軍隨行保護,你將刺客放走,我們自無異議,但眼前性命攸關,你千萬不要使性子了!"他雖知公主生性仁慈,但此刻只要一個不慎,公主便會落入番人之手,盧雲想起職責重大,絕不能讓公主犯險,心急之下,說起話來竟略有教訓之意。
盧雲看著公主的背影,心頭竟有種溫暖之感,那是離開揚州以來,前所未有之事。他心中立誓,定要保護公主順遂平安,絕不讓她落入敵人之手。
他心中反覆打量,都在思索如何逃脫此地,然而眼前情勢實在太壞,山下敵軍雲集,崖上無草無木,實在不知如何逃生。他長嘆一聲,只有先去打獵,填飽了肚子再說。
那侍衛連連哭道:"多謝公主,多謝公主,小人日後定會感恩戴德,再也不敢侵犯尊駕了。"說著又朝盧雲磕頭,哭道:"小人知錯了,求大人高抬貴手啊!"
盧雲心下奇怪,低頭望向公主,卻見她不住迴避自己的眼光,他心下疑惑,不知公主為何變得如此,卻也不敢追問。
那人指著盧雲,破口罵道:"死小子,你要老子跳崖自殺?他媽的,你先給我跳下去了!省得老子殺你!"他見盧雲不動,當即淫笑道:"你再不下去,難不成我這兩隻手不會摸女人么?你可要看我和你的公主娘娘親熱啊!"
良久良久,卻不見有人回應。盧雲見公主不答,不知她此時如何,只怕已然受寒暈倒,一時心急,急忙搶進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