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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涯何處無芳草(1)

第四章 天涯何處無芳草(1)

深夜無人,那野熊一路細細簌簌,向前行去,天幸百姓都在睡覺,那熊自也無人可吃,不多時,卻見它鼻子聞了聞,自管停下腳來,竟是給瓊府圍牆擋住了。
眼前寒風颼颼,路上白雪飄飄,三個男人早已開溜了,娟兒又惱又火,一不知黑衣人是何來歷,二也不解宋通明等人為何忌諱自己,她有心把話問個明白,當即沿街飛奔而去,總之不抓住這幫無聊男子,絕不善罷甘休。
這話倒說中了心事,娟兒長嘆一聲,脫門便道:「我哪裡能睡?我還得找瓊芳啊。」
娼兒滿心駭然,看過年時崇卿無故失蹤,一路溜到了江南,任憑爹娘怎麼責罵,他始終不肯交代行蹤。轉看瓊芳那兒,大過年時不也曾不告而別?隨著一個麵販溜到了淮安?事後任憑自己怎麼逼問,她硬是不肯吐露那麵販的身分,如今推想起來,這賣麵的斷然姓「伍」無疑!否則瓊芳從來天不怕、地不怕,何故不敢吐實?
娟兒愕然道:「紅螺寺?去那兒幹啥啊?」傅元影急於趕路,一時頭也不回,朗聲道:「我要去找玉瑛!現下只有她才幫得上忙!」
他呵呵淫笑,正想著娟兒含淚穿衣的模樣,猛然間腦中一醒,眼前現出一名大肚孕母,手持棍棒,猛力轟擊,屋邊則縮著條老漢,哀哀啼哭,卻不是自己是誰?
祝康怒道:「誰吃醋了?你好端端的正事不幹,卻在這兒磨耗,說!蘇穎超呢?你找到了么?」宋通明的無賴是出了名的,一聽此問,便笑道:「要找蘇穎超,幹啥問我?去問你娘啊,把她的暖被窩掀開一看,不就找到啦?」說著不忘加了一句:「記得先敲門啊。」
「走開!」那男子大吼一聲,使勁攀上了牆頭,旋即仰天狂嚎:「我絕不做哀宗!我絕不做哀宗!」娟兒瘋人怪話,自是一臉錯愕,忙不迭也一躍上牆,正想著是哪個瘋子發狂,眼裡卻見到了當今華山第—劍客,「三達傳人」蘇穎超。
嫁人、嫁人,二八美女俏佳人,婆婆看來不是人。好端端的大姑娘,只因不巧嫁了人,便要洗手作羹湯,巧手做衣裳,等人家肚子飽了、身子暖了,自己便要挺個大肚子,成了黃臉大肚婆。
娟兒鬆了口氣,都說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厲,看這男鬼哭泣再哀,卻也沒什麼用。她稍感安心,便又遠遠打量那人,只聽他低聲啜泣:「我不是哀宗……我不是哀宗……」
黑熊般的大腦袋飛過圍牆,蘇穎超三字未出,腦袋便又掉了下去,娟兒笑得肚子發疼,宋通明卻不死心,只管再次起跳,奈何他輕功差勁,腦袋上上下下,連喊數十聲,院內卻是毫無動靜,他咒罵幾聲,只得再次起跳,這回卻換了個名字,吼道:「娟兒!」
正發怒問,忽聽背後傳來一聲喊叫:「兩位少主,你們找到蘇穎超了么?」娟兒回頭去看,卻見街上又行來了一名道士,看這人腰懸長劍,正是「點蒼七雄」的赤川子,他一見娟兒在此,登時笑哈哈地跑了過來:「娟姑娘,妳也在這兒啊。」
宋通明乾笑幾聲,他見娟兒那雙圓圓的眼睛瞧著自己,當真說不出的可愛,可想起紅顏禍水的道理,卻不禁颼颼發抖,顫聲道:「沒……沒事,這……這兩張戲票是撿來的,我想送給妳……」
眼見真相大白了,娟兒又驚又疑,又慌又怕,趕忙順著足跡向下奔跑,堪堪轉過了小巷,又見到崇卿的身影,與自己相隔百尺,娟兒運起了輕功,直奔而上,正待把話問個清楚,猛見崇卿停下腳來,看他斜過上身,右手提起,蓋住了一邊耳孔,似在傾聽什麼。娟兒微微一驚,反而不敢莽撞了,便只停下腳來,遠遠地瞧著。
二人異口同聲罵道:「大過年的,莫說粗話!」宋通明戟指大怒:「哪裡粗了?上黑毛、下黑毛,中間還有黑葡萄,那不是咱們的眼睛么?這謎題有啥不對啊?」
嬌嫩呼喊一出,宋通明心下莫名一盪,不覺回首細笑:「娟姑娘……是你啊。」
適才聽傅元影說了,好像這哀宗還是皇帝的名號,可蘇穎超好端端的武林人物,什麼時候也和皇帝大名牽扯了?敢情他也想來個造反不成?娟兒越想越覺得荒唐,咕噥一聲,道:「哀宗……太祖,到底誰是太祖啊?」
院里鬧了起來,遠遠來聽,其中間雜了陳得福的驚呼、呂家三兄弟的吶喊,最後連華山雙怪都醒了,可一片吵嚷之中,硬是不見蘇穎超的蹤影,料來根本不在家。
她哀嘆幾聲,慢慢來到了瓊府附近,忽然間雪霧裡又現出了一個影子,極高極壯,走起路來還馱著背,那模樣不太像人,也不太像鬼,宛然便是一隻……
正等著黑熊掉頭而去,誰知它又不走了,只管面牆不動,正詫異間,猛聽黑熊喉頭低吼,身子抖動,跟著嘩嘩水聲響起,不時仰起頭臉,嘶嘶熊嘯。
太可怕了,獸|欲發泄后,嬰兒併鬼母同吼,棍棒與尿布齊飛、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求一親芳澤,這個代價委實太大,遠不如嫖妓來得爽利,瞬息之間,宋通明全身發抖,仿彿刑場綁縛、刀斧即身,一張大臉轉為青紫之色,竟爾吭不出聲了。娟兒哪知他的心事,不覺訝道:「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了?」
世上只要有太祖,便一定有哀宗。大金國有哀宗,大唐朝有哀宗,這些末代之主背負千古罵名,卻非個個荒淫無道。相反的,他們身處亂世洪流,莫不殫精竭慮,盼能力挽https://read•99csw.com狂瀾,撐起祖宗基業,奈何獨木難撐大廈,最後時不我與,只能默默垂淚自殺。
眼見娟兒手持長劍,笑吟吟的蹲在牆頭,饒那宋通明打過五關擂台、上過潼關戰場,此時也不禁手足無措,聽得咚地一聲,竟給自己的褲管絆倒,慘叫道:「救命啊!」
他囉哩囉唆地扯了一大段,卻始終沒提黑衣人的來歷,娟兒急急打斷了他,道:「行了、行了,到底這黑衣人是誰啊,你快說吧。」
傅元影吃的是國丈的飯,當然想勸瓊芳回家,可娟兒又沒欠國丈半文錢,自不這麼想了。
娟兒微微一愣,忖道:「兩行腳印?這……他可是在跟蹤誰么?」茫然間,忽覺面前小巷有些眼熟,她揉了揉眼,霎時心下一醒,此地卻是方纔自己撞見蘇穎超的地方?
美嬌娘搖身一變,忽成臭晚娘,宋通明欲哭無淚,暗罵自己不長見識。他哭喪著臉,道:「……娟姑娘,這麼晚了,你……
想起今夜給老國丈破口大罵,娟兒越想越氣,索性連園林小徑也不找了,一路逢花踐踏,逢樹推倒,毀損數百株奇珍異草之後,山頭恨火稍泄,卻也看到了圍牆。
眼見這鬼魂法力如此微弱,連穿個牆也不會,娟兒心下更安,便又追了過去,喊道:「喂,你到底是誰啊?幹啥這般怕我?」
「宋通明!」祝康氣炸了,霎時怒吼一聲,兩人便在當街扭打起來。娟兒擋到兩人中間,沒好氣地道:「好啦,好啦,三歲小孩也強過你們。你倆到底找蘇穎超幹什麼,說來聽聽吧。」
月色隱諱,四下風雪飄飄,這會兒卻是娟兒來了,她在瓊府園林里四覓喊叫,盼能把瓊芳引出來。
娟兒忙道:「是啊,道長有事找蘇穎超么?」赤川子笑道:「可不是么?哲爾丹師傅說他找到了黑……」眼見黑毛大手又來遮嘴,赤川子畢竟招牌老、武功好,忙側身閃過,又笑道:「黑衣人,今晚要找他決一死戰,這就來請蘇少俠做見證啦。」
娟兒哀嘆兩聲:「算了,慘宗就慘宗吧,好歹還是個宗。」
見得這等陣仗,宋通明自也不敢造次了,只縮在牆角咒罵:「什麼鬼元宵,沒勁……找只狗都找不著……」寒風吹來,宋通明打了個哆嗦,他低頭一瞧,這了發覺自己還沒穿上褲子,當下低頭系褲帶,一邊自言自語:「兄弟啊,打貴州回來,可多久沒慰勞你了?一會兒打完了架,大哥可得好好槁賞你一番……」
娟兒見他不動了,便又換上了冰寒冷麵,道:「當然是我了,不然你以為是誰?」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娟兒傻了,她本以為伍崇卿是來幽會的,豈料竟是在追蹤「大眼貓」?她滿腦子胡思亂想,一不解伍崇卿為何要跟蹤人家,二也不知他與蘇穎超有何過節,驟然間頭皮一陣發麻,尋思道:「完了!我道是哪來的妖女引得動崇卿?難道是……是……」
天下良家婦女有志—同,最恨嫖妓宿娼之徒,眼看娟兒快步追來,宋通明大聲慘叫,一時雙手穿褲,兩腳急爬,如蛆蟲般蠕蠕而去。娟兒看他害怕,忙裝做師姐的賢慧模樣,溫柔輕喚:「通明哥哥別走,是我啊,娟兒呢。」
「搞什麼啊?」娟兒愣住了,驚道:「蘇穎超!你這是幹什麼來著?」喊聲一出,蘇穎超更是跑得快了,看他雙手抱頭,縱聲狂叫:「走開!別煩我!走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正等著崇卿朝宜花院方位走去,誰知這少年走起路來卻頗為奇怪,反覆大兜圈子,卻不知在做些什麼。
雙方使開了畢生絕藝,只見崇卿倚仗真龍身法,忽而拐入小巷,時而轉上大街,只想一舉甩掉追兵,可不論他如何拐彎,總得受限地形,卻哪比得上頭頂的娟姨展翅來飛?不管崇卿在地下左轉右繞,她只消從房頂上飛躍過去,沿途斜斜一兜,一會兒便趕到前頭去了,當真是大佔便宜。
說著說,更把手搭在那人肩上,喊道:「老兄!我在跟你說話啊。」
亂吼亂叫中,隨即從牆頭摔了下去,跟著從小巷征奔離開,娟兒呆:「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一臉愕然:「什麼哀宗不哀宗?
娟兒給他瞅著,忽然想起這人才撒過尿,一時寒毛直豎,忙將手抽了回來,放在宋通明的衣服上擦了擦,顫聲道:「行了、行了,你……你找蘇穎超做啥?」
砰地巨響傳出,院子里不知什麼徹事毀了,聽得汪汪大叫,小黑犬猛力狂吠,過不半晌,便有燈火點起,華山弟子光著腳丫,全數沖入了院子,嚷道:「什麼人!是誰在搗亂?」
正等著鬼魂哭訴冤情,卻見那鬼魂跳將起來,居然發狂似的向前飛奔,猛聽砰地一響,那鬼魂居然重重撞上了牆,隨即咬牙切齒,手腳並用,逕朝牆上攀去。
這下輪到娟兒吃驚了,她定睛一看,只見眼前多了兩張戲票,赫然便是萬福樓的票子。
「蘇穎超。」黑熊提起腳跟,朝著圍牆裡輕輕呼叫:「你老兄在家么?」
「瓊芳!瓊妹!瓊娘娘!」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兒又來了個尋芳客,聽得一名女子叫道:「你在哪兒啊!」
濃霧中來了一個神秘人,朝自己的肩頭拍了拍,直嚇得娟兒凄厲慘叫:「鬼啊!」心慌之下,旋即拔劍出鞘,—招「倒卷珠簾」使出,便朝後頭妖鬼斬落。
「天下第一寧不凡,這個人武功厲害得不成話,要做徒子徒孫的太祖太宗,自也綽綽有餘read•99csw•com
聽得娟兒上床找伴,宋通明雙眼一亮,忙來毛遂自薦:「娟妹子,我…我這人打小孝順侍親,專能替我爹娘暖被。妳……妳想試試么?」黃香暖被,名列二十四孝,卻不知這人算是什麼?娟兒嘆了幾聲,忽從荷包里掏出兩文錢,交到宋通明手裡,柔聲道:「來,賞給你吧。瞧你辛苦的。」
最後一眼望去,濃霧裹住了大眼貓的身影,像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娟兒搖了搖頭,呸道:「瘋子,難怪瓊芳不要你!」也是事不關己,正要跳下牆去,忽然背後飛上了一道黑影,身法極穩極靜,竟是無聲無息。
宋通明笑道:「難怪蘇穎超不在家了,嘿嘿,元宵賞花燈,賞得燈影搖,他奶奶的……」他自行想像孤男寡女賞燈的模樣,不覺口涎橫流,乾笑道:「娟姑娘,左右無事,不如咱倆也去賞燈吧?」
宋通明有個情敵,便是面前這位「祝鐵槍」了,此人大大不同於「小神刀」的無賴,平日知書達禮,舉止溫柔,對娟兒尤其依戀,算是她的乾兒子。這宋通明卻也小氣,乍見情敵到來,忙將戲票藏起,冷冷地道:「又是你這臭娘們,我自和娟姑娘閒聊,卻要你吃什麼醋?」
大半夜的,圍牆下若是母熊面壁思過,多有紅杏出牆之志,可若有公熊靠牆站立,卻多半另有玄機。眼見黑熊化身為野狗,娟兒羞紅了臉,心道:「這熊真是討厭,得先避一避。」
春寒峭料,房頂瓦片結了冰霜,滑溜異常,娟兒卻是站得極穩。她雙手叉腰,但見遠處雪泥飛濺,崇卿竟已出奔百尺以上。娟兒不驚不慌,反而冷冷一笑:「傻小子,想要和娟姨比腳程,你可乖乖投降吧。」
「蘇……穎超。」「蘇穎……超。」大半夜的不好找人,宋通明不敢敲打大門,只躲在牆外亂喊。他細細叫了幾聲,眼見無人應答,只得跳了起來,暴吼道:「蘇穎超!」
「哀什麼啊?」娟兒訝異了,她悄悄走上一步,濃霧裡只見那人五官分明,好似長得不壞,—時膽子又大了幾分,便挨近了兩步,小聲道:「喂,你……你哭什麼啊?錢包掉了么?」
等侯半晌,腳步隱隱傳來,猛見道上霧氣破開,行出了一名魁梧男子,看他身穿黑布長袍,腰繫紅帶,約莫九尺身材,不比宋通明矮了,不過這人行走時雙拳微握,目光正前,顯得十分精神。娟兒偷眼來瞧,雖沒見到那人的五官,心裏卻有了幾分好感:「什麼宋通明、祝康,全是酒囊飯袋。看人家這身氣概,那才稱得上好漢。」
世上男人嘴饞肚餓,向來三妻四妾、七葷八素、來者不拒,這伍崇卿卻反其道而行,娟兒平日看入眼裡,自是暗暗訥罕,不知這小孩是病了還是瘋了,抑或是日夜在外偷吃,只因每日在外吃得太飽,回家后才沒了胃口?無論如何,難得今夜撞見他的隱私,自要查個水落石出,也好給他爹娘報訊。
那人一點也不像江湖中人,看他一襲黑袍熨得挺拔,走起路來更是腰挺背直,好似個朝廷武將的模樣,便如伍定遠等人相似。娟兒睜眼瞧著,叉想:「看這人的模樣,說不定是姊夫的手下,倒是可以認識認識。」正品頭論足間,那人也已來到近處,街邊燈籠照下,映出了那人的五官,卻不免讓娟兒飛紅了俏臉,暗道:「這可難看了。」
娟兒為人稱不上精明,卻總有點小聰明。靠著舞弊手段精湛,一時臉不紅、氣不喘,始終領先於前。堪堪來到了羊市大街,看此地已是筆直大道,再無巷弄可鑽,想來伍崇卿已是瓮中之鱉,當即笑吟吟地守在道路盡頭,只等著守株待兔。
娟兒今夜忙碌不堪,一切都是為了瓊家妹子,聽得宋通明呼喊,霎時不及深思,便已狂奔而出,嚷道:「瓊芳!等等我!等等我!」一路奔入了巷中,但見眼前睡了三隻黑貓,全在斜眼瞄向自己,娟兒心下惱怒,當下回身追出,暴吼道:「宋通明!」
深夜雪勢加大,路上行人甚少,娟兒喊了幾聲,四下卻仍幽靜一片,無人答應自己。她又氣又累,暗暗感慨交友不慎,只得縱下牆去,沿著街巷去找。
姊夫的兒子,便得喚自己一聲姨,瞧人家不過是幼稚兒童,自己怎好在此品頭論足,挑豬肉似的大考察?她內心嘆息,正暗暗責備自己,忽又想起一事:「等等,崇卿這小鬼大半夜的不睡覺,卻來街上遊盪?可是想幹什麼壞事啊?」
娟兒哼著兒歌,撿了處簷角兒坐下,正笑吟吟地擺著雙腿,卻聽遠處傳來鐵靴踏響,看背後一名少年飛奔而來,兀自不忘回頭張望,卻不是崇卿是誰?娟兒心下暗笑,忖道:「傻孩子,還瞧後頭呢?」她躲在屋簷上,正等著暴吼嚇人,猛聽砰地大響,雪塵踢得半天空,崇卿已然踏上了羊市大街,剎那之間,一道刺目紫光閃過,只見崇卿吐氣揚聲,竟從面前飛馳而過。
「大黑熊!」娟兒吃了一驚,沒想到京城裡竟會出現野熊,她內心憂懼,就怕野熊要去亂咬百姓,忙提起了長劍,急急尾隨過去。
娟兒一臉狐疑,料知他在騙人。看適才蘇穎超大喊大叫,宛然一條大瘋狗,傅元影定是來追他的。娟兒咳了幾聲,道:「傅師範,你們……你們家蘇大俠像是不行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啊?」傅元影不願意談這事,逕道:「別管他,他心裏煩,發泄一頓便好了。」娟兒起疑道:「是么?可我聽他喊什麼哀宗https://read.99csw.com阿宗的,這又是誰啊?」
「黑」字再出,宋通明的黑腦袋又探了過來,連珠炮似地嚷道:「上黑毛、下黑毛,中間一粒黑葡萄,打咱們身上一樣東西。」謎語一出,聽得啪地響亮,臉上挨了娟兒一記耳光,又聽砰地再響,屁股又挨了祝康一腳,宋通明大怒道:「你倆為何打我?」
猛聽「黑衣人」三字,娟兒不覺悚然一驚,方知宋通明口中的「黑」字何指,卻原來便是勇闖太醫院的那位武學高手。
雪霧瀰漫,夜黑風高,娟兒一路在鬧林里找人,國丈府邸寬廣,院中林園曲折,頗多幽徑,時在黑夜,娟兒又是個迷糊姑娘,一路邊走邊咒,居然迷路了。
你怎還不睡覺啊?」
子曰:「不以書舉人,不以人廢言」。可這姓宋的日嫖夜賭,絕非善類。難免引人望歪處想。娟兒火大了,厲聲道:「行啦!到底『黑』什麼?你們快說啊!」
她還想和蘇穎超成親么?娟兒一邊瞧著手中的銀票,一邊忖量好友的處境,不由暗暗替她操起了心。
本朝太祖姓朱,宋朝太祖姓趙,漢代叫老劉,唐代是小李,好似百家姓輪流當皇帝,每家每姓都有個太祖,可這和江湖人物有何關連呢?難不成武林門戶也有太祖么?娟兒想著想,霎時恍然大悟:「哎呀,華山派當然有個太祖,那不就是寧不凡么?」
雙方長劍互撞,激得火花四濺,娟兒藉著微光看去,不覺鬆了口氣:「傅師範?怎麼是你來了?」面前站著—名中年男子,清雋文雅,自是傅元影到了,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剛巧路過這兒,便過來看看。」
祝康最是聽話,一聽娟娘來問,忙道:「是、是,不敢有瞞娟姑娘,昨晚哲爾丹的徒弟找了咱們,說他師傅反覆查訪,終於找到了黑……」才吭了個「黑」字,冷不防一隻黑毛大手伸了過來,聽得宋通明大喊道:「不能說!」娟兒微微一愣,道:「為何不能說?」祝康也是嘿了一聲,大喊道:「是啊,為何不能說?」他甩開了宋通明的毒掌,跟著轉過頭來,急切地道:「娟姑娘,我跟妳說,哲爾丹說他已經找到了黑……」
娟兒搖頭嘆息:「莫名其妙,什麼哀宗太祖的,他們華山專出瘋子,早晚全發狂。」
娟兒二字喊出,主人翁卻躲在牆外,院內自是毫無動靜,宋通明茫然呆立,便又再次飛身胡喊,狂吼道:「瓊芳!」眼見瓊府黑沉沉的如同鬼屋,找貓找狗部不聞應答,便從路邊捧起一顆大石頭,奮力扔了進去,暴吼道:「神刀勁!」
想到「瓊芳」二字,娟兒張大了嘴,真要魂飛天外了。
她懶得再想,便又朝瓊府走了回去,看看一會兒回去瓊芳的閨房裡找找線索,說不定能瞧得出她欲往何處。瓊芳會去哪處呢?
小孩兒嚴禁深夜遊盪,此乃家規國法,違逆不得。娟兒小時候深受其害,此際自是擺出了師姨的架子,正想過去責備幾句,忽然心下微微一醒:「等等,今夜是元宵,莫非…崇卿他……他……」
蘇哀宗有客來訪,卻是一隻熊。但見黑熊圈嘴輕呼,彷佛是小孩兒呼朋引伴,既想招來同夥,又怕驚動家長,便只能幽幽怪喊了。娟兒心下訝異,不知這能怎能如此怪法?忙悄悄跳上牆頭來瞧,這回卻見到了一名魁梧男子,自在那兒低聲喊話:「蘇穎超,快出來啊,是俺啊,宋通明啊,俺有事找你啊。」
傅元影眼中閃過不忍之色,搖了搖頭,並未回話。低聲道:「先別說這個了。娟姑娘,我一會兒有點事,恐怕不能親自去找少閣主。來,這兒有點銀子……」
來人並非瓊芳,而是位青年公子,只見他雙手抱頭、坐地啜泣,好似心中痛苦。
娟兒獃獃想了想,忽又醒悟道:「等等,寧不凡是太祖,那徒弟豈不就是……」心念於此,不覺啊了一聲,這才懂了「哀宗」
娟兒暗暗害怕,看武林高手斬龍屠虎,稀鬆平常,可她武功不高不低、劍法不強不弱,一會兒大戰野熊后,能否留得性命吃飯,那可難說得緊。娟兒內心憂慮,只想悄悄上去偷戳一劍,可思來想去,卻又不敢,心中便想:「不管了,熊不會爬牆,它一會兒沒東西吃,那便自己回家了。」
卻說來者何人也?原來這人不是姊夫的手下,卻是姊夫的兒子,小崇卿到了。
九華輕功,舉世無雙,若要娟兒與人家鬥毆砍殺,她自是心中膽怯,可要和她比逃命功夫,那可是正中下懷了。她嘿地一聲,正要搶到前頭,伍崇卿倒也不慌不忙,當下扭腰轉身,便已竄入了巷中。娟兒見他拐彎時如同直角,身法倒與伍定遠一模一樣,心中便想:「壞孩子,別以為偷學了幾招爹爹的皮毛,便能在娟姨面前賣乖了,你乖乖等死吧。」
女人是瞞不住女人的,更何況是多年知己?看瓊芳若非遇上了意中人,怎會露出這幅模樣?可她到底和誰扯上了?她自稱簧夜遇險,給一名神秘面販所救,想當然爾,那面販定然脫不了干係,可這賣面的究竟是誰?為何自始至終不肯現身,把話說個明白?
宋通明咦了一聲,不知娟兒何以塞給自己兩文錢,但美女送來好處,總之有好無壞,忙接過銅板,順勢捏了捏娟兒的小手,一雙熊眼竟是含情脈脈。
深夜雪勢加大,宋通明等人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娟兒毫不氣餒,只沿街奔跑而去,堪堪過了五里路,忽見前方霧氣茫茫,走著一隻九尺黑熊,娟兒九*九*藏*書心下大喜,自知找到人了,忙躲到了路旁,等著將他們一網打荊
兩人細細商議一陣,便又拉來了祝康,三個男人細聲談說,居然頻頻點頭,娟兒站在一旁等著,眼見三個男人側著目光,上下打量自己,好似自己染有瘟病,她越看越火,霎時暴吼道:「你們幾個混蛋!到底在幹什麼!快說!黑衣人是誰!」她揪住宋通明的衣衫,正要胡踢亂打,忽見宋通明手指略邊小巷,大驚道:「瓊芳!妳怎麼睡在這兒?」
娟兒心下大喜,沒想宋通明如此大方,正要含笑稱謝,忽聽背後響起淒厲吼叫:「宋通明!」娟兒回頭去看,這回卻是祝康來了。他急急奔上前來,怒道:「宋通明,你這小子好生無恥,不去約蘇穎超出來,卻在這兒勾搭娟姑娘,你還要臉不要!」
怪事年年有,今年恁是多,看現下不過是正月新年,便鬧出了一堆怪事,先是瓊芳離家出走,之後蘇穎超徹底病發,滿口哀宗太祖之餘,現下還來了個「玉瑛」,真不知是何許人也。
瓊府鄰近京郊,地處偏僻,四下並無什麼商號酒樓,加上雪下得大、霧氣又濃,看出去儘是陰茫茫一片,娟兒一路走著,彷佛整條街只剩她一個人,說不出的可怖。娟兒雖非小孩,卻還是怕鬼,正擔憂間,猛聽喀地一聲咬牙,前方居然傳來了啜泣聲。
娟兒喜道:「一千兩還湊合啊?不如我來幫她花吧!」傅元影微笑道:「這個自然了,這幾日少閣主怕得在外頭住,請你多照應她。」娟兒先是一喜,之後又是微微一愣:「等等,她要在外頭住?她難道不回家了?」傅元影嘆了口氣,道:「她這兩日還是先別回去,國丈還在氣頭上…唉……」欲言又止問,只搖了搖頭,便從牆上一躍而下,自朝北方奔去。
娟兒見他走得急,趕忙喊道:「等等,你去哪兒啊?」傅元影回首道:「我要去紅螺寺。」
說著從懷裡取出了厚厚一疊銀票,塞到娟兒掌中:「這是一千兩銀票,您等會兒要是找到了人,勞煩把這筆錢給她,讓她先湊合著用。」
人比人、氣死人,任誰有了寧不凡這等好師父,註定都得做哀宗。娟兒搖頭低嘆,轉念又想到自己身上去了,看師姐艷婷精明幹練,武功又高,八成也是個太字輩人物,可憐自己排在她的後頭,日後慘上加慘,可別成了個「慘宗」才好。
傅元影聽她頻頻追問,只得低聲嘆了口氣,道:「開國之君通稱太祖,至於末代王孫的謐號,若非哀宗,便是廢帝。」娟兒咦了一聲,有些聽了懂了,茫然又道:「太祖?誰是太祖啊?可是姓朱么?」
走著走,走著走,來到了一條岔路上,伍崇卿陡地停下腳來,左右察看后,便朝一條窄巷走入。娟兒心下茫然,便也慢慢尾隨而來,她見窄巷滿是拐彎,也是怕自己跟丟了人,便也學著崇卿的模樣察看地下,赫然間,驚見地下留著兩行足跡。一行是新的,自是伍崇卿的無疑,可另一行的腳印蓋了雪,望來卻有些模糊了。
霧裡現出了一個人影,模模糊糊,誰知是人是鬼?娟兒渾身毛骨悚然,只想掉頭便跑,可想起了瓊芳,卻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得尋著聲音來處挨近幾步,怯怯地道:「瓊……瓊芳,是……
宋通明心中滿是溫柔,一邊提起自己的大手,嗅著娟兒留下的遺香,一邊含笑道:「咱等會兒要去對付一個臭小子,得請他幫忙掠陣。」娟兒訝道:「你要砍人?大過年的,你要砍誰啊?」宋通明微笑道:「不瞞妳吧,哲爾丹跟我說,他已經知道誰是黑衣……」
祟卿脾氣何等孤僻,這娟兒是知道的。要能壓得住他的女人,自也要有幾分本領。看瓊芳架子足、火氣大,日常總愛帶著火槍出門,豈不與崇卿是天生一雙?縱使年紀稍長,可憑著崇卿那張天生老臉,四十寡婦尚能登對,豈懼小小一個瓊芳姊姊?
伍氏夫婦各有所長,華妹師承九華,崇卿卻向爹爹習武,一家人分成兩派,各有所宗,彼此卻不曾較量過。眼看崇卿武功頗有成就,娟兒不甘馬齒徒長,一時間好勝心大起,便將長劍縛緊了,提氣一縱,如小小黃鸝鳥股舞身而起,須臾間也飛上了屋瓦,自朝遠方察看。
娟兒掩面苦笑,看來者雖非野熊,卻還是一隻畜生。她暗暗咒罵,不知這宋通明遊手好閒,早屬京城無賴—類,卻是何時與「三達傳人」結為知交的?她呸了一聲,便掩身過去,只想把他的來意瞧個明白。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娟兒連著幾個莫非,霎時張大了眼:「哎啊,好你個小崇卿,連你也到了幽會的年紀么?」一時又驚又疑,忙跟在崇卿背後,打算一探究竟。
黑影上牆,孩兒哭娘,黑衣怪客那天先踢翻了赤川子,又折斷宋通明的手腕,之後連敗哲爾丹、蘇穎超,武功之精湛,可說傲視京城。娟兒顫聲道:「這……這可不得了,這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你們查出來了么?」赤川子笑道:「當然查出來了。那臭小子老是戴著黑面罩,便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卻不曉得哲爾丹師傅老早疑心他了,若非礙在他爹官大權大,哲爾丹也不會陪著瓊芳下去貴州,讓那寧不凡出面……」
正咒罵間,那熊總算也尿完了,看它好似吃多了肉,先打了個飽嗝,隨即張開了熊嘴,噁地一聲過後,居然說起了人話。
話聲未畢,身影消失,卻又讓娟兒陷入五里霧中,皺眉道:「玉瑛?這又read.99csw.com是誰啊?」
這傢伙吃錯藥了?」
是你在哭么?」叫幾聲,不聞應答,正想去找傅元影過來,忽然間北風勁急,吹開了面前的雪霧。卻也讓她看到了一個人影。
聽得當地一聲勁響,來人也拔出了長劍,喝道:「別動手,自己人。」
娟兒不愛讀書,卻愛看戲,一見萬福樓的戲票到來,立時喜上眉梢:「真是戲票呢……我好久沒看戲了。」宋通明不愛看戲,專愛演戲,他見娟兒換上了笑臉,心下大喜,自知一會兒出言相約后,今晚必有好戲上演了,到時候萬福樓里相依偎,嗣後同床共枕,情話綿綿,那可是大吉大利了。
娟兒見他那幅淫穢笑容,心頭便有怒火,霎時呸了一聲,道:「你自個兒去賞吧,我還有事忙著哪。」宋通明乾笑道:「別忙了,這瓊芳不是去賞……嘿嘿……那個燈了么?妳幹啥還去打擾她啊?」娟兒呸道:「你管我?反正我睡覺就是愛找伴,沒她陪,睡不好。」
別人不解內情也就算了,娟兒可是心知肚明。那日她在淮安城裡撞見瓊芳,便見她神色不大對勁,當時她抱了只小狗,說話時嘴角含笑,怯生生、羞喜喜的,好像戀愛了。娟兒又不是傻子,當場便已大叫不妙,如今對照後事發展,果然是平地起波濤,一發不可收拾了。
「芳妹、芳姊!芳姨!」娟兒起身飛跳,跨坐牆頭,瞧望著院外大街,圈嘴高呼:「快些出來啊!我是娟兒啊!」
乍見崇卿有此身手,娟兒不免心下一驚:「好啊,幾年沒留神,武功練到這個地步了?」
正看間,伍崇卿居然蹲了下來,跟著緩緩俯身趴地,將耳孔貼到了地下,娟兒微起訝異,忖道:「這又是怎麼了?他在聽我的腳步么?」正起疑間,眼前忽然一亮,但見紫光暴閃,崇卿竟已邁足飛奔而去。娟兒啊了一聲,這才急忙追將出來,喊道:「等等!別走啊!別走啊!我是娟姨!我有話跟你說!」她連聲呼喚,伍崇卿反而跑得更快了,看他奔近了一座高牆,區區一個蹤躍起跳,身子竟爾飛過了牆頭,隨即消失無蹤。
說來說去,一切全怪那個黑衣人,自從此人大鬧江湖之後,瓊芳發瘋、蘇穎超發狂、連瓊武川也成了老瘋狗。可憐娟兒給這群怪物包圍,難免也要大倒其楣。
嘿嘿冷笑中,娟兒看準了崇卿的去路,提氣一縱,便已飛到了對面屋頂,慢慢身法加快,翻過了一間又一間房舍,腳下非但不曾踩破磚瓦,便連聲響也不曾發出一點,不過半晌,便已逼近了祟卿。
黑字才出,忽爾漲紅了臉,他好似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忙改口道:「黑狗王。」娟兒茫然道:「黑狗王?他是誰啊?」宋通明哪知黑狗王是誰?只得抓面撓腮,苦笑道:「別管這些了,娟姑娘,難得遇到妳,來,這兒有個東西給妳。」說著掏出了兩張戲票,含羞望著娟兒。
瓊芳平日機靈活潑,扮成男裝的少閣主更見莊重儼然,豈料今夜先挨爺爺的毒打,之後又給情郎糟蹋,直逼得小妮子忿而離家,不知所蹤。傅元影滿心焦急,無奈又要守著少掌門,便商請娟兒早些來找少閣主,免得找不著她了。
娟兒說話不長心眼,話才出口,自己便後悔了,果然宋通明一臉訝異,問道:「你在找瓊芳?她不在家裡么?」瓊芳簧夜出走,說來絕非什麼光彩事。娟兒急於遮掩,便道:「她……她去賞燈了,這當口還沒回來。」
看蘇穎超平日風趣瀟洒,還有個外號叫做「大眼貓」,頗討少女喜歡。誰曉得獸|性大發之後,原形畢露,個中之張牙舞爪處,還在尋常畜生之上。娟兒舉腳一踢,一枚石子飛了出去,撞破了瓊府的紙窗,她聳了聳肩,咒罵嘆息:「男人啊,兩文錢有找呢。」
赤川子笑道:「嘿嘿,這傢伙妳也認得的,他就是妳的……妳的……」說到此處,忽然雙眼突出,忙拉來了宋通明,顫聲道:「老弟,她靠得住么?不會護短吧?」宋通明嘆道:「道長老糊塗啦,我方纔在那兒黑來黑去,你當我是瘋子么?別跟她說。」
吾家有子初長成,不過這伍崇卿不是尋常公子哥兒,這孩子的母親是九華掌門,另還收了三個可愛女徒,大的叫海棠、小的叫明梅,最近還新來一個翠杉,這些女孩全是崇卿的師妹,既美麗、復殷勤,誰知朝夕相處之下,卻沒聽說崇卿和誰走得近、更別說是喜歡了誰。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少女變老母。成了大肚老母還不打緊,最要命的是肚裏孩兒的爹東逛逛、西走走,萬一在街上獸|性大發,家裡便要多出二號大肚婆、三號大肚婆,成了大肚婆山寨,到時候爭排名、搶大小,八隻大肚鬼母哭著嚷著,上弔撞牆,就怕成了個小的,那時真要問問情是何物了,畢竟殺人總要找個好理由么。
少年十五二十時,最是成長奇速,昨日還只是個小紅臉,羞羞可愛,今日卻已雙肩開闊、身高腿長,成了個威武昂藏的大丈夫,道上乍然相逢,怕還認不出人來。娟兒臉紅過耳,忖道:「娟兒啊娟兒,妳年紀不小了,可別亂瞧小孩兒。」
的意思。
正喃喃自語間,忽聽頭頂傳來一聲嬌喚:「一文錢!」一文錢三字脫出,宋通明摸著腦袋,四下望了望,神色納悶,八成不知自己的行情。正要繫上腰帶,猛見頭頂映來一道黑影,笑道:「是我啊,娟兒呢。」
娟兒大吃一驚,萬沒料到他還有這手壓箱底的功夫,當下一聲輕叱,便也急起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