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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垂著眼帘翻閱經書,並不理會卜元、方國渙二人,只說了聲:「二位請坐。」卜元似早已習慣了一般,笑嘻嘻地拉了方國渙于桌旁坐下。那僧人又道:「爐上煮有熱茶,二位施主請便。」
過了許久,卜元見棋盤上布滿了黑白棋子,看不出誰優誰劣,很是著急。這時,智善和尚輕嘆一聲,收手正坐了,卻是面呈喜悅。方國渙隨即搖了搖頭,也收手坐了。卜元知棋局已終,急切而又擔心地問道:「勝負如何?」方國渙嘆然道:「可惜,小弟與大師走成了和棋,沒有為卜大哥把那彈弓贏來。」
卜元這時興奮地道:「和尚,可開始嗎?」智善和尚道:「你倒心急。」接著便把那簍黑色棋子推至方國渙面前,道:「方小施主,請吧。」語氣中似有不屑之意。方國渙見這智善和https://read•99csw.com尚清高孤傲,態度冷淡,心下道:「師父常說,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處,這個和尚看來在棋上能有大本事,能是高手最好。」當時心中一靜,道聲:「承讓。」持了一枚黑棋,抬手落子天元。「咦?」智善和尚見之一怔。本來,智善和尚見卜元請來的是一位少年,便有先讓對方三子之意,走一盤讓子棋,不至失了自家身份。誰知未及開口,對方卻一子直落天元先走上了,智善和尚立時面呈慍色。原來,棋盤上有九星之位,天元居中,大凡棋家布子開局,多搶布邊角而占實地,自有先手之利。除非有高超的棋力,或有羞辱對方的不敬之意,並且有十分把握穩操勝券的高手,才有此開局天元一招的走法。先前方國渙與人對弈時,https://read.99csw.com多以此招驚人,深得師父方蘭讚許,認為開子天元可挫對手銳氣,有先聲奪人之勢。也是以前在棋上罕遇敵手,走得慣了,所以方國渙順手而出,想都沒想。
雙方十八手棋過後,智善和尚暗裡吃了一驚,此時才知對面這位少年棋力高深,不是一般的對手。待五十余手棋之後,方國渙不由有些後悔開子天元這一招了,發覺對方的棋力竟與師父方蘭不差上下,不敢大意,集中精力應對了。那邊的智善和尚已是吃驚得非同小可,見方國渙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棋力,實在出人意料,驚異之餘,暗責自己對其輕視怠慢,落子應對更是謹慎,全力施棋。卜元見二人戰得正酣,尤見智善和尚一掃輕慢之態,已然全身心投入了,心中大是喜歡,對方國渙自是敬服十分,暗裡欣九-九-藏-書然道:「我這方賢弟果是有大本事的,能令這個清高怪僻的和尚如此模樣,真是不簡單!」
卜元不懂棋,時間久了便有些不耐煩,想出去走走,又恐錯過了機會,被和尚賴了,於是咬著牙,耐著性子,坐在旁邊呆看。
卜元聽罷,歡呼一聲,一個跟頭向後翻了出去。
卜元在旁邊見方國渙僅一手棋竟令智善和尚動了聲色,這是先前沒有過的,卜元雖不懂棋,但也知智善和尚遇著了對手,不由暗自得意起來。智善和尚此時並沒有持子應對,而是抬頭對卜元正色道:「卜施主,你若有意讓人戲弄貧僧,貧僧寧願毀了霸王弓,也不願此弓落入無禮小人之手。」
卜元聞之大驚,急得起身道:「和尚,你這是說何話來?難道想玩賴不成?」方國渙見狀,不解其故,睜大眼睛惑然地望著二人。卜https://read.99csw.com元此時惱了道: 「你這和尚莫不是怕了我這賢弟,捨不得好寶貝彈弓?我們可是有言在先的,若是反悔,把話說明白些,我卜某即刻離開,日後絕不再來就是。」智善和尚見卜元發了怒,實出氣憤,又見一臉茫然的方國渙,並無成心捉戲之狀,心下一怔,暗訝道:「難道這少年果真是一位棋中的神童國手不成?我且試他一試。」想到這裏,智善和尚便緩了緩語氣道:「方小施主既是卜施主請來的高手,貧僧奉陪便是。」言罷,隨手應了一子。方國渙也自持子應對。卜元見二人走上棋了,便嘟囔了幾聲,坐下觀看。
卜元道聲:「不客氣。」然後介紹道:「這位是智善和尚,這位是我的朋友方國渙方賢弟。」那智善和尚抬頭望了方國渙一眼,見是一位少年,眉頭不禁皺了皺。方國渙這邊忙起九_九_藏_書身施禮道:「見過大師。」智善和尚這才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地說道:「禮施於有能之人,你且暫坐了。」
卜元推開木門,引了方國渙進入了草堂之內。方國渙一進來,心下不由微微吃了一驚。但見草堂內寬敞明亮,地面皆用木板鋪成,正中鋪了一塊毛毯,上置一張矮腳的方桌,桌上擺放了一張湘妃竹棋枰、兩竹簍雲南窯棋子、一套茶具。桌旁還支有一架精巧的紅泥小火爐,爐上一隻白錫壺,正冒著熱氣。一位身著黃袍的中年僧人,手持一卷經書端坐桌旁,除此外,室內別無它物,顯得清靜安和。方國渙心中驚訝道:「好一個雅緻的和尚!」
卜元聞之,也自驚喜道:「你二人果是棋逢對手,既然如此,再戰一盤,以決勝負。」智善和尚這時和顏悅色道:「不必再戰了,棋上和局難遇,貧僧認輸了,輸得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