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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二十七

那粗大漢子果真到廚下取了火種來,一拍胸脯,遞于小個子道:「王兄,索性把這幾間房子都燃了吧,這樣才是痛快,人生能有幾回盡興之事。」小個子立時喜道:「陸兄真乃豪爽慷慨之人!有氣魄!」說著,隨手將那火種往房上一扔,燃著了房上草,那火勢立時就起了來。方國渙見狀,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二人酒至興頭上,毫無顧忌,說燒房便點火,竟然不計後果。時值天氣乾燥,那火勢越發大起來,頃刻間,幾間草房連帶燒著,火光一片。那粗大漢子與小個子對著大火狂呼亂叫,興奮到了極點,接著又是一陣暴飲。由於火勢太猛,熱浪|逼人,二人索性抱了酒罈退到菜園中,坐在地上,望著通紅的烈火,喊叫不已。
此房間倒還潔凈,一張木床支在牆邊,上面擺了套簡單的被褥,門后堆放了幾件農具,房樑上還懸了只竹筐。方國渙隨手推開後窗,見屋后是一塊菜地,旁邊是另一戶農家的九_九_藏_書院落。時已夜暮,那農家的屋中已燃亮了燈燭,偶聽得有人在高聲講話,方國渙無心理會,便回床上躺了。
胡為了一番,便聞那粗大漢子道:「今日如此痛快酣暢,也不枉了人生一回。」小個子應道:「英雄遇美酒,天下無敵,如今大罵天下人一句,誰敢應聲?」那小個子接著又道:「陸兄,你我今日可謂是少得的痛快,可惜月亮光淡,院中暗些,不如把貴宅這兩間草房燒了,以火助酒興如何?」那粗大漢子道:「你我自家兄弟,何須商量,待我去取火種來。」隨聞一婦人跑出來嚷道:「使不得,燒了房子,叫我娘倆哪裡住去?」方國渙聽到這裏,也自一怔,忙起身到窗前觀看。此時見那粗大漢子朝一婦人打了一拳,怒道:「你這婆娘,哪曉得飲酒人的興緻,勿要擾了我等的酒興。」說罷,又是幾拳,打得那婦人哭叫不迭,急忙抱了孩子跑出,去鄰家避了。
九-九-藏-書時,但聽得由那農家傳來的聲音道:「外面天高月明,你我兄弟何不到院中賞月飲酒,也學學古人的那般風雅。」另一人應道:「王兄所言甚是,想你我都是讀過詩書做過文章的人,有酒飲時自不能落了俗套。」接著,便聽一陣搬動桌椅的聲音,人在院中,說話聲音又自清楚了些。便聞一人道:「你我兄弟二人,雖不是一父所生,卻像一個娘養的,是十分地知己,看那書上的古人,有幾個如你我這般的義氣。」另一人應聲道:「那是!就拿我二人的文章說吧,實是古今難尋的,那些天下的所謂才子,誰能比得上我們來。」方國渙這邊聽得那二人頭幾句話,心中道:「村野之中,倒也有這般古風豪情之人。」待聽到後來幾句,不由皺了皺眉頭,便起身到窗前觀看。此時,那戶農家的院中放了張桌子,桌上擺了一壇酒,旁邊胡亂堆了些花生、果子等食物。一名粗大的漢子左九九藏書腳踩在凳子上,腆胸露懷,端著碗在大口地飲酒。另一名身著長袍,系著方巾的小個子猥瑣地坐在旁邊,低著頭挑揀桌上的東西吃。那粗大漢子飲完了一碗酒,似來了興緻,感慨一聲道:「古人酒中的第一家要算李太白的,只可惜我二人不能與之同世,否則也會有那斗酒詩百篇的文章。」那小個子似乎被東西噎了一下,打了個嗝,忙端碗飲了一口酒,隨後一咧嘴道:「那是!我二人的文章並不比古人差的,便是那李太白在這兒,又能把我二人怎樣?」方國渙見他二人這般大言不慚,覺得無聊,重回床上躺了,然而聲音猶在窗前,由不得你不聽。那二人似被酒激起了性子,那粗大漢子揚聲道:「人逢知己千杯少,遇得意處便高歌,來來來!今日痛快一回。」這幾句話惹得小個子更加性起,跳將起來,似把凳子碰倒了,大喊道:「先干十碗,不喝是婊子養的。」接著便是對飲之聲,隨後又是一陣狂笑https://read.99csw.com謾罵。
這是一戶簡樸的農家,屋中僅一床、一櫃、一桌而已。那老者端來一盆清水道:「小官人路上勞累,先洗把面吧。」方國渙謝了聲,放下包裹,自去洗了手臉,頓覺精神了許多。那老者接著從廚下端來一碗黃米飯,一碟豆腐,又于桌上擺了茶水,然後讓請方國渙道:「農家貧寒,別無好酒菜,小官人若不介意,但吃了充腹吧。」方國渙自是感激,謝過那老者用了。食畢,老者拾去了碗筷,隨手取了只杯子坐在對面陪方國渙飲茶。方國渙見屋中僅老者一人,便問道:「老人家,家裡人都出去了嗎?」那老者搖了搖頭道:「哪裡有什麼家人,惟老漢一人過活而已。」「哦!」方國渙飲了杯茶,又閑聊了兩句,隨後那老者便引了方國渙到另一間房中歇了。
第七回美食家
火光衝天,驚動了村民,互相吆喝著,端盆提桶地來救火。那粗大漢子見了,起身上前攔了道:「你們想做什麼?」一個年輕人道https://read.99csw.com:「你家房子失了火,難道沒看見嗎?」粗大漢子怒道:「我家失火,關你屁事,快些走開,勿要擾了我等興緻。」眾村民聽罷,皆呈不快之色,見這幾間草屋單處一地,並無別家房子相連,而且那粗大漢子攔阻眾人,並無救助的意思,便都袖手旁觀。時間不大,幾間房屋俱已化成灰燼。那二人似已倦極,竟抱著酒罈卧在菜地里睡著了,村民們隨後也各自說笑著散了,無人來看顧他們。方國渙搖了搖頭,關了窗扇,回身於床上睡了。
且說方國渙與羅坤那日在陀螺觀中走散之後,獨自悲傷而去,一路尋那連雲山天元寺而來。這一日,走得晚了,見前方有一片村落,便走至村頭一戶人家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一開,出來一位老者。方國渙拱手一禮道:「老人家請了,過路之人,懇求借宿一晚。」那老者見是一位單身獨游的少年,風塵僕僕,似走了很遠的路,不覺微微驚訝,側身相讓道:「小官人若不嫌貧舍簡陋,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