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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十三隻手

第十一回 十三隻手

田思思忽又想起葛先生。
田思思道:「他們當然不能讓我們找到這些人,所以……」
王大娘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兩人又正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兒,你想他會怎麼說呢?」
王大娘道:「你怎麼看出那個人不是田二爺的?」
田心若在那裡,葛先生也可能在那裡。
田思思道:「女人若要男人等呢?」
田思思撅起了嘴道:「我想不到你的朋友里,居然還有三隻手。」
田思思坐下來,撅著嘴生了半天氣,又忍不住問道:「他是不是又有什麼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
絕不會的。
她忍不住低下頭看了看。
田思思道:「想不到醉話也有人聽。」
田思思本來以為他一定會要她和秦歌在外面等一等,讓他先進去看看。
楊凡淡淡道:「何止三隻手,他有十三隻手。」
夜色凄迷,但依稀還是可以分辨出這三個金漆已剝落的大字。
田思思嘆了口氣,苦笑道:「我身上根本已沒什麼東西可掉的。」
那是人生的擔子。
忽然間,她就似已變得完全孤獨。
她只覺得廟好像總是和死人,棺材、符咒、鬼魂……這些令人很不愉快的事連在一起的。
梵音寺。
金大鬍子那些人呢?
葛先生道:「你猜呢?」
葛先生忽然道:「我想怎麼樣?我只想跟你睡在一起,活著的時候既然不能睡在一張床上,只好等死了睡在一個棺材里。」
還有個女人居然就坐在他的大腿上,正在吹著紙媒子,為他點煙,一點也不覺難為情。
王三娘道:「為什麼要陪我?」
王大娘冷笑著,突然一腳將這人踢得在地上直打滾,厲聲道:「不成材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到後面去……快……」
田思思用力咬著牙,一步步走了過去,走得很慢。
這種事簡直就像是個噩夢——永遠不會醒的噩夢。
田思思怔住。
幸好佛殿里還隱隱有燈光照出來,燈光雖不亮,至少還有光線。
田思思撇著嘴唇,回頭看了看秦歌。
楊凡道:「不是跛子,是吳半城。」
田思思忍住笑道:「龍交龍,風交風,老鼠交的朋友會打洞,這句話我們也聽說過的,但你居然連一個像樣的朋友都沒有,我真沒想到。」
田思思也發現他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了,急著問道:「你難道沒有看見她?」
那人影立刻就輕煙般向他們掠了過來。
這主意本是她決心要反對的,現在她自己反而說了出來。
可是田大小姐當然不能做這種一個小姐不該做的事,她寧可死也不能在這豬八戒面前丟人。
楊凡淡淡道:「這主意是你提出來的,當然是應該你去。」
田思思突又大叫,道:「不管你死心不死心,反正我死也不會嫁給你,就算我爹爹真的答應,我寧可去死。」
這種時候她本來絕對不會坐下來的,就算坐下,也坐不住。
田思思道:「那些人的關係卻很大。」
一股可怕的力量將她的人一拉,她簡直一點掙扎的法子都沒有。
然後棺材的蓋子忽又掀起,一盞暗淡的燈光就隨著照進了棺材里。
似乎嚇得暈了過去。
在這種時候,這兩人居然聊起天來了。
難道那人剛才從她身旁一掠而過時,就已將她頭髮上的帶子解了下來?動作如此之快?
她小時也曾坐在田二爺腿上,為他點過煙。
但這雙眼睛看著你的時候,你立刻會覺得她彷彿正在向你低訴著人生的寂寞和愁苦,低訴著一種纏綿入骨的情意。
她懶懶散散地坐了下來,拿過楊凡面前的酒杯。
楊凡笑了笑,道:「的確是這樣子,但還是一樣可以灌得你滿地亂爬,胡說八道。甚至醉倒三兩天不省人事。」
田思思道:「他就有這麼重要?」
穿過院子,佛殿里的燈光就顯得亮了些。
她當然認得這個人就是田二爺,也認得這管翡翠煙袋。
他既已伸出了手,為什麼還不肯露面?
王大娘道:「是呀,你這是為什麼呢?他年紀不大,既沒有老婆,人品也不差,武功更是一等一的身手,又有哪點配不上你?」
田思思大聲道:「你究竟想等到什麼時候?」
田思思忍不住道:「我們現在就走?」
但和這女人一起,張好兒就變得簡直是個土頭土腦的鄉下小姑娘。
葛先生道:「只可惜現在我還不想讓你死。」
田思思忍不住笑道:「這人又是誰呢?」
一看到這張臉,田思思就不由自主閉起眼睛。
王三娘道:「我留在這裏,還想喝幾杯。」
秦歌忽然笑道:「我看你近來酒量已不行了。」
身子硬邦邦的,除了殭屍,連弔死鬼的身子也許都沒有這麼硬。
楊凡道:「因為我非等不可。」
若是能真的暈過去,也許還好些。
田思思道:「當然。」
棺材還在往下沉,田思思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只可惜這大頭鬼現在已連鬼影子都看不見了。
葛先生道:「他若答應了呢,你是不是馬上就肯嫁給我?」
葛先生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若想看到你爹爹,也容易得很,只要你嫁給我,我當然會帶你回門去拜老丈人的。」
田思思突又跳起來,咬著牙,道:「我爹爹現在究竟在哪裡?你們就算不敢帶我去見他,至少也該告訴我他此刻在哪裡。」
田思思又看到葛先生的臉。
好難聽的聲音,聽得人連牙齒都酸了。
田思思眨了眨眼,忍不住又道:「你能不能叫他再過來一下,我想看看他。」
可是這死丫頭,偏偏又連人影都看不見。
田思思忽然衝過去,嘶聲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扮成我爹爹的樣子?我爹爹呢?」
田思思故意不去看她,冷冷道:「你們有什麼重要的話,最好快說,而且請兩位長話短說,我們也有很重要的事等著做。」
田思思回過頭,就看見了一個女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那副樣子,難以形容。
楊凡道:「到哪裡去找?」
楊凡又搖搖頭。
也許無論有多少人在她身邊,她都是九九藏書孤獨的。
楊凡笑了笑,忽然向前面那人影招了招手。
棺材里並非只有一隻手,還有個人,有頭,也有身子。
王三娘卻沒有回頭。
楊凡在前面等著。
王大娘嬌笑道:「你看你,怎麼連自己親生的爹爹都不認得了?」
系住頭髮的那根帶子,竟已不見了。
楊凡道:「這樣的小偷你見過幾個?」
王三娘卻笑了笑,淡淡道:「無論是什麼樣的滋味,只要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你不必陪我,你走吧。」
這裡是個四四方方的屋子,沒有門,也沒有窗戶,就像是口特別大的棺材,可是有光亮。
一連串冷冰的淚珠,已順著她的臉流了下來。
張好兒也正在似笑非笑地瞪著她,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難道他根本就沒有頭,也沒有身子,只有這一隻冷冰的鬼手?
田思思道:「你……你也不知道她在那裡?」
燈光凄清。
前面居然還有幾張椅子。
追了很遠,田思思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女人本不該這麼樣喝酒的。
這次楊凡連「嗯」都懶得「嗯」了,慢慢地喝了杯酒,拈起個鴨肫嚼著,那樣子,就像其味無窮。
王大娘道:「他當然沒有田二爺那種神情氣派,一舉一動也沒有法子學得跟田二爺一模一樣毫無二致,可是他坐在這裏連動都沒有動,這裏的燈光又這麼暗,你怎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田思思又撅起嘴,道:「那麼我看看他的臉行不行?」
楊凡道:「嗯。」
田思思道:「既然有埋伏,我們就不能這樣子闖進去。」
田思思全身都軟了。
田思思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輕功真不錯。」
田思思又板起了臉,道:「你在說醉話。」
田思思忽然想起了田心。
田思思大叫道:「他憑哪點配得上我,他根本就不是人。」
她真能確定這隻手是活人的手么?
田思思道:「我……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幾隻手?」
田思思眼睛發直,臉上忽然變得全無表情,冷冷道:「快把你的臭手拿開。」
楊凡道:「沒有了。」
葛先生道:「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來看看。」
田思思瞪著他,恨恨道:「除了小偷和跛子外,你還有沒有像樣一點的朋友?」
楊凡道:「我喜歡聽。」
田思思點點頭。
因為她認得這兩個女人。
田思思的神志雖然還清醒著,但整個人卻已連動都不能動。
但田思思卻聽見過。
楊凡忽然笑了笑,道:「王三娘的酒還沒有喝夠時,一向懶得說話的。」
田思思道:「看……看什麼?」
這人哭喪著臉,道:「我……我也不知道。」
這是為了什麼呢?誰也不懂,因為這種遭遇本就很少有人經歷過。
難道他們已看到田思思走進來,所以靜靜地在那裡等著?
她呼吸立刻停頓。
田思思終於趕了上來,輕輕喘息著,道:「你拚命追那個人幹什麼?」
「我爹爹可不是這麼容易對付的人,絕不是。」
她喜歡聽人笑,不喜歡聽人哭。
田思思道:「還有什麼?沒有了。」
但等你想要去接近她時,她忽然又會變得很遙遠,很遙遠……
這豬八戒居然好意思叫女人去闖頭陣,叫女人去冒險。
王三娘淡淡地笑道:「像我這種年紀的女人,有時還真難免會忍不住要吃醋的,何況你這樣的小姑娘呢?」
她坐的並不是凳子,是口棺材。
田思思道:「一個也沒見過……幸好沒見過。」
王三娘道:「你以後總有機會謝我的,現在……」她忽又抬起頭來向田思思一笑,道:「你們還是快走吧,莫讓這位小妹妹等得著急……男人若要女孩子等,就不是好男人。」
楊凡道:「你知道他是哪種人?」
在石階上站了半天,田大小姐總算壯起了膽子,伸手去推門。
田思思抬起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楊凡回頭看了看她,等她說下去。
但這隻手卻像已黏住了她的手,她無論怎麼用力也甩不脫。
陰森森的冷笑,聽起來簡直好像是鬼哭。
秦歌大笑,道:「少吹牛,幾時找個機會,我非跟你拼一下不可。」
楊凡居然連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只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要誰先進去看看?」
田思思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
她忍不住又問道:「你想帶我到哪裡去?十八層地獄?」
田思思咬緊牙,道:「只要我死了,就隨你怎麼樣對付我都沒關係。」
幸好現在什麼聲音也沒有。
不看還好些,這一看,田大小姐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可是她這樣子喝酒,別人非但不會覺得她粗野,反而會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醉人風情,令人不飲自醉。
既然還有人,為什麼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田思思咬著牙,道:「說我什麼?」
他臉上還是那種陰陽怪氣,半死不活的樣子,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她坐著的凳子竟好像在移動,往上面移動,就好像下面有個人將這凳子往上面抬似的。
楊凡道:「到哪裡?」
楊凡皺了皺眉,道:「我幾時拐走她的?」
想到田二爺一生輝煌的事迹,田大小姐才稍微安心了些。
葛先生悠然道:「我這人就是不死心。」
田思思恨恨道:「你說呢?你的意思是誰應該先進去看看?」
王三娘舉杯飲盡。
楊凡道:「一個值得等的人。」
揭穿這陰謀的關鍵,就在那座廟裡!
田思思道:「是那跛子要他帶我們到那廟裡去的?」
田思思道:「這人妙在哪裡?」
楊凡道:「就算她真在那裡,你又能怎麼樣?」
過了很久,她才掙扎著站起來。
田思思身子突然軟癱,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
田思思用盡全身力氣跳起來,突又怔住,就像是一下子跳入了可以冷得死人的冰里,她一跳起來,就看到了田二爺,若不是自己親眼看到,她死也不會相信田二爺真的在這裏。
楊凡道:「他的手你連一隻也看不見。」
她只希望莫要一腳踩在個死人身上。
九_九_藏_書黑暗中那人影忽然凌空一個翻身,就像幽靈般消失。
葛先生道:「放開你?你想我會放開你?」
這丫頭一向能說會道,有她在旁邊幫著說話,也許就不會被人如此欺負,我怎麼一直未曾想起。
楊凡道:「你。」
王大娘又是一個耳光摑去,道:「叫你少開口的,你為什麼偏偏要多嘴。」
田思思道:「所以我認為這座廟裡一定不簡單,一定有埋伏。」
在廟裡你絕對聽不到歡樂的笑聲,只能聽到一些單調呆板的梵音木魚,一些如怨婦低泣般的經文咒語,和一些如咒語經文般的哭泣。
田思思道:「等誰?」
「原來楊凡等的就是她。」
尤其是那雙眼睛,朦朦朧朧的,半闔半張,難辨黑白,永遠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田二爺點了點頭。
田思思暗中嘆了口氣,每次到了這種地方,不知為了什麼,她心裏就會覺得很不舒服。
王大娘笑道:「我們剛才正在替葛先生向田二爺求親。」
山坡。密林。
她一看見葛先生,連腿都軟了,還能怎麼樣?
田思思不是怕。
田思思道:「什麼地方?」
田思思長長吸進了一口氣,一步步慢慢地走了進去。
葛先生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向田二爺求親?」
楊凡道:「你要走?」
田思思遲疑著,終於大聲道:「告訴你,我爹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抽過煙了,他近來身子不好,根本就不能抽煙。」
楊凡悠然道:「既然只不過是個小偷,又有什麼好看的。」
那滋味並不好受。
她自己也不清楚。
王三娘幽幽道:「只望這不是最後一杯。」
秦歌也不見了。
她喘息著,全身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濕透。
田思思道:「我們先讓一個人進去,看看裡頭的情況,其餘兩個人,留在外頭接應,以防萬一。」
王大娘忽然沉下了臉,沉著道:「告訴你,從今以後,這個人就是田二爺,就是你爹爹,世上已只有這一個田二爺,絕沒有第二個。」
就在這時,那人影已從她身旁掠過,輕快得就像是一陣風。
十三隻手到了這裏,人影一閃,就不見了。
田思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句話你總該聽說過的。」
田思思道:「究竟是什麼消息?」
她臉上並沒有帶著什麼表情,連一點表情都沒有,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連指尖都沒有動。
她是怕看見個活人呢?還是怕看見個死人呢?
大多數男人都常常會被女孩子氣得半死。
還沒有認得楊凡的時候,她從來也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被別人活活氣死。
她已氣得要發瘋,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這並不是殭屍,是個人。
還有誰會經過如此驚悸,如此叮怕的遭遇,這種事為什麼偏偏總是讓她遇著,難道是命中注定?
田思思道:「既已到了這裏,怎麼能回去!」
這種話他居然好意思說得出來。
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棺材在慢慢地往下沉。
她突然停了下來。
現在她總算明白了。
他的手,好像永遠都很溫暖,很穩定,也很乾凈,正是女孩子最喜歡去拉的那種手。
就在這時,棺材已停下來。
楊凡道:「有埋伏又怎麼樣?」
黑暗中立刻閃出了一條人影。
她想叫,但喉嚨卻像是已被塞住。
田思思臉色更白,道:「為什麼?」
葛先生道:「你問什麼?」
也值得看。
田思思道:「只不過怎麼?」
田思思道:「只有那一句?」
葛先生冷冷道:「你還沒下去過,怎知道田二爺不在那裡?」
田思思道:「頭上更沒……」
王三娘眼波流動,飄過他的臉,道:「你聽到的話本不假。」
田思思用盡平生力氣,想甩脫這隻手。
他的手已像蛇一般滑入田思思的衣服里。
這就是一個做父親的人,看到自己親生女兒時說的話?
佛殿里的塑像卻總是那種陰陽怪氣,半死不活的樣子,尤其在這種凄迷的煙霧裡,看起來更令人覺得可怕。
她的感覺已不是「怕」這個字所能形容的。
田思思道:「你……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田大小姐簡直連肚子都快被氣破了。
若是能放聲痛哭,也許還好些,怎奈現在她竟連哭都哭不出,只能無聲地流著淚,飲泣著。
她的背影看來竟是如此孤獨,如此疲倦,如此寂寞。
這殭屍的手忽然抱住了她,緊緊地抱住了她,抱得她連氣都透不過來,她已想到死神即將降臨到她身上。
最氣人的是,除了對她之外,對別的人他全都很友善,很客氣。
這大頭鬼就好像天生是為了要來氣她的。
誰知楊凡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光明堂皇地走了過去。
說話的聲音很低,田思思也聽不見他說的是什麼。
這人手捂著臉,道:「我剛才只不過說了一句話呀,我……我怎麼知道……」
田思思道:「醉了還能說話?」
秦歌和田思思只有立刻趕過去追。
田思思喉頭僵硬的肌肉忽然放鬆,立刻用盡全身力氣大叫了出來。
她什麼也看不見。
但田思思卻只是站在棺材旁發抖。
張好兒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早就知道他扮不像的,就算他的臉跟田二爺有幾分像,但田二爺那種派頭,他怎麼裝得出來?」
無論怎麼說,這裏絕不是個可以讓人安心得下來的地方。
楊凡道:「等一個人。」
田思思跳了起來,搶著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不快去?還等什麼?」
田思思一進了棺材,整個人就撲在這硬邦邦的身子上。
你說她還能有什麼法子?
楊凡道:「譬如說,他的手。」
王大娘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倒是真有點不敢帶你去見他。」
楊凡道:「哪些人?」
葛先生正是這種陰陽怪氣,半死不活的樣子。
楊凡道:「手指頭倒並不多,只不過多長了幾隻手而已。」他看看田思思,忽又笑了笑,道:「你身上掉了什麼東西沒有?」
一縷縷淡黃色的煙霧,正縹縹緲緲的從門縫裡飄出九_九_藏_書來。
田思思看了看自己,道:「沒有。」
田思思只能看到她纖秀苗條的背影。她的背似已有些彎曲,就彷彿肩上壓著副很沉重的擔子。
楊凡也沒有再說話,慢慢地站起來,向前面的黑暗揮了揮手。
但她卻知道,像這樣的女人,正是男人們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
那人影還站在那裡,彷彿又落入黑暗中。
想到田心可能又已落到這不是人的惡魔手裡,她連心都冷透了。
田思思道:「我……我先找張好兒,再去找王大娘!」
葛先生!
田思思只覺得額角上正一粒粒地往外冒著冷汗。
直等她叫得聲嘶力竭時,這殭屍才陰惻惻笑道:「你再叫也沒有用的,這裏絕沒有人聽見,連鬼都聽不見。」
田思思道:「人若不來呢?」
她這句話沒說完,就已怔住,因為她忽然發現,本來束起的頭髮,現在已披散了下來。
楊凡道:「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
也沒有活人。
葛先生忽又笑了,道:「這就容易了。」
痛苦使得她更清醒,她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你真的想要我?」
她又不是死人,怎麼會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田思思正想再試一試,能不能把這隻手從棺材里拉出來。
田思思反而沉不住氣了,忍不住道:「這座廟並不是什麼很秘密的地方。」
田思思道:「昨天,你從那賭場出去的時候,她豈非也跟著你走了,我親眼看見的,你賴不掉。」
她實在想不通他憑什麼覺得這件事很容易?憑什麼如此把握?
楊凡道:「你隨隨便便就讓她一個人走了?」
她一連喝了五六杯,才抬起頭,向田思思嫣然一笑。
難道我爹爹也落入這惡鬼的手裡?所以他才會如此有把握?
楊凡道:「所以怎麼樣?」
這聲音又低沉,又單調,很少有人聽見過如此可怕的聲音。
秦歌搶著道:「我陪你。」
他做出見不得親戚朋友的事,居然還能說得振振有詞。
大門是關著的,但卻關得不緊。
楊凡道:「你在說什麼?」
她身子剛衝出,已被葛先生攔腰抱起。
田思思沉默了下來。
楊凡道:「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在香濤館,約好一人一壇竹葉青……」
王三娘手裡拿著酒杯,目光凝注著遠方,悠悠道:「我說的本就是醉話。」
田思思道:「你若真的想要我,就不該用這種法子。」
田思思咬著牙,走上最後一級石階,先將頭探進去看了看。
他慢慢地走入黑暗裡。
田大小姐本來是一肚子火,現在卻連一點火氣都沒有了,只覺得手腳冰冷,很想拉住一個男人的手。
楊凡已跟了過去。
難道他們都已被人殺了滅口,都已變成死人?
這下子無論誰都要被嚇暈的。
看到旁邊好像有個大大的凳子,她就坐了下去。
田思思道:「我問我什麼?」
楊凡也不再說話,只是直著眼睛在發怔,怔了很久,才長長吐出口氣,道:「多謝。」
想到這裏,田思思兩條腿都軟了,好像已連站都站不住。
楊凡道:「還有呢?」
現在無論楊凡說什麼,她都一定要反對。
葛先生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旁,用手攬住了她的腰。
田思思突然手腳冰冷,嘎聲道:「難道她……又被那些人綁架走了?」
這殭屍卻又陰森森地笑了。
田思思瞪了他一眼,道:「當然是金大鬍子那些人,已經做了和尚的那些人。」
田思思道:「看來他交遊的確很廣,居然認得這種人。」
兩個人掉在一口棺材里,田思思就算還有掙扎躲避的力氣,也根本就沒有地方可讓她躲,英雄無用武之地。
田二爺看到她,卻顯得很開心,微笑著道:「很好,你總算來了。」
楊凡和秦歌的眼睛,就一直都盯著她。
她的手更冷,手心濕濕的,好像已有了冷汗,似乎已忍不住要叫出聲來,然而終於忍住了。
田思思道:「我們現在若還不快點趕去,萬一那些和尚又溜了呢?」
王三娘沒有回答,卻將一張臉迎向燈光,道:「你看見我臉上的皺紋了么?」
張好兒回眸一笑,嫣然道:「哪裡找這門好親事,田二爺當然答應了,你們小兩口就快過來謝謝我們這兩位大媒吧。」
楊凡道:「他的臉沒什麼可看的,你應該看看他別的地方。」
田思思道:「我們為什麼不能快點趕去,為什麼要等那個人?」
田思思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就在這時,她忽又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
田思思雖未看清她臉上的皺紋,卻已經發現王三娘的確已經顯得很憔悴,很疲倦。
但世上所有的殭屍加起來,也沒有這個人可怕。
秦歌居然也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田思思道:「我本來就管不住她。」
田思思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聲道:「什麼人躲在棺材里,我知道你是個人,扮鬼也沒有用的。」
楊凡微笑道:「我只不過想要你看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楊凡悠然道:「你進去后,就算遇著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還可以想法子去救你,我們若遇著危險,你就沒法子救我們了。」
田思思咬咬嘴唇,道:「去找那死丫頭。」
只聽身後一人淡淡道:「我不是他老子,最多也只不過能做他老娘而已。」
他冰冷僵硬的身子,似乎也已活動起來。
葛先生大笑,道:「現在你總該已猜出我是什麼人了,你還怕什麼?」
田思思也不理他,眼睛還是瞪著田二爺,忽然大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楊凡微笑道:「現在你總該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那人影又在前面等著他們了,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好像從來也沒有移動過,若無其事一般。
葛先生笑道:「當然容易,我現在馬上就去求親。」
站在背後為田二爺捶背的,竟是王大娘,坐在腿上的,竟是張好兒。
他居然答應得如此乾脆,田思思又不禁怔住。
田思思道:「為什麼不行?」
一個清癯的老人,坐在中間的一張椅九-九-藏-書子上,手裡捧著碧綠的旱煙袋,他正是田二爺。
田思思道:「那麼你就該叫他站到我面前來,讓我看得清楚些,現在我連他的臉是黑是白都沒有胥清楚。」
燈光也不知是從哪裡照出來的,慘碧色的燈光,也正如地獄中的鬼火,令人不寒而慄。
誰知她力氣還沒有使出來,這隻手已使出了力氣。
這殭屍居然還有熱氣。
這裏塑像中,會不會有一個就是他裝成的?只等著田思思走過的時候,就會突然復活,突然跳起來,扼住她的咽喉,逼著她嫁給他。
棺材里忽然連笑聲都沒有了,只有田思思她自己的叫問聲還在空蕩蕩的大殿里激蕩著。
楊凡道:「因為他是帶路的。」
王三娘忽又一笑,輕輕拍了拍楊凡的肩,嫣然道:「你很好,近來我已很少看見像你這樣的男人了,難怪有人要為你吃醋,打翻醋罈子。」
王三娘道:「燈下出美人,女人在燈光下看來,總是顯得年輕些的。」
田思思咬了咬牙,但卻也不能不承認,她的確是個值得等的女人。
楊凡道:「那我們不如回去吧。」
王三娘輕輕嘆息了聲,道:「醉話往往是真話,只可惜世上人偏偏不喜歡聽真話。」
田思思道:「他……他怎麼說?」
秦歌道:「這裏豈非已靠近北門?」
田思思雖然在勉強忍耐著,卻還是忍不住道:「誰在吃醋?」
田思思不但全身發抖,連眼淚都已被氣得流了滿臉。
一想起葛先生,她就手腳冰冷。
楊凡道:「我們走了,你呢?」
楊凡沒有說話,臉色卻好像已變得很難看。
田思思道:「但我爹爹卻絕不會在那裡,無論是死是活,都絕不會在那裡。」
葛先生道:「我應該用什麼法子?」
他的手居然放鬆了。
楊凡道:「她什麼地方都妙到至極了,最妙的是,除了闖禍外,別的事情她連一樣都不會做。」
她全身都已僵硬,甚至比這殭屍更冷、更硬。
田思思冷笑道:「就算有十三隻手,也只不過是個小偷。」
院子里沒有死人。
田思思回過頭,看了半天,也看不到他們。
葛先生道:「你真的想死?」
她舉杯一飲而盡,喝得甚至比秦歌還快。
田思思咬著牙,恨恨道:「我勸你還是趕快死了這條心。」
王三娘忽也淡淡一笑,道:「醉了時才夠。」
田思思嘴唇已咬疼了,板著臉道:「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喝夠?」
秦歌也嘆息了一聲,道:「因為我知道一個人喝酒的滋味。」
院子里浮著一片淡黃色的煙霧,卻也不知是煙,還是霧。
她整個人就像是忽然已麻木。
雖然夜已很深,但佛殿上的長明燈總還是亮著的。
楊凡道:「等到人來的時候。」
看過她的眼睛再看星星,星光已失色。
田思思道:「你呢?」
一陣陣熱氣隨著他的笑聲,噴在田思思耳朵上。
楊凡道:「很近。」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穿過密林,走到這座廟的大門口,走上石階。
王大娘跟葛先生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然後棺材的蓋子就「砰」地落了下來。
棺材里不但有隻手伸了出來,還有笑聲傳出來。
燈光沒有了,煙霧也沒有了,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絕望的黑暗。
田思思恨恨叫道:「那人難道是你老子,你對他就這麼服貼?」
他的手就像是一條蛇,不停地滑來滑去。
田思思道:「不等你們說完話?」
只可惜死有時也不容易。
楊凡回頭看著王三娘,道:「我再敬你一杯就走。」
這聲音嘶啞而低沉,但卻帶著種說不出的誘惑力。甚至連女人聽到她的聲音,都會覺得很好聽。
楊凡的臉色也很凝重。
門是關著的,但卻沒有鎖上。
楊凡道:「在北門外。」
王大娘又笑了,道:「我吃的哪門飛醋?難道你現在還敢陪他去睡覺?」
不幸的是,沒有聲音,往往就是種最可怕的聲音。
楊凡道:「真沒有?」
田思思咬著嘴唇,忍不住道:「這裡有個人一直在等你。」
她本來想說出這三個字來的,但喉嚨里卻只能發出一連串「格,格,格」的聲音,她想叫,卻叫不出聲。
葛先生道:「我為你花了多少心血,你總該明白的。」
田思思道:「他的手又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他手上多長了幾根指頭?」
楊凡道:「頭上呢?」
田思思滿面淚痕,顫聲道:「你……你知道我會來的?」
楊凡道:「既不能進去,又不能回去,你說該怎麼辦呢?」
更氣人的是,無論她說什麼,他卻連一點也不生氣。
田思思忽又一拍桌子,大聲道:「我的人呢?快還給我。」
但也不知為了什麼,田思思一眼看過去,只覺得她身上每一處都好像在動,每一處都好像在說話。
她的回答又是那懶懶散散的一笑。
棺材也並不太可怕,可怕的是,這棺材的蓋子已慢慢地掀起。
她說出的聲音忽然又變得很清楚。
秦歌笑道:「我們認得的人太多了,假如一個一個都告訴你,三天三夜說也說不完,數也數不清。」
無論誰在這種情況下看到自己親生的父親,都會立刻撲過去的。
田思思道:「你拐跑了我的丫頭,還敢在我面前裝傻?」
一陣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得佛殿里的煙霧茫茫四散,那些陰陽怪氣,半死不活的泥像,在飄散的煙霧中看來,就像是忽然全都變成了活的,正在那裡張牙舞爪,擇人而噬。
田思思輕輕一推,門就開了。發出了「吱」的一響。
黯淡的燈光根本照不到高牆外,遠遠望過去,只見一片昏黃氤氳,也不知道是煙?是雲?是霧?
田思思道:「容易?」
葛先生道:「為什麼呢?」
就算真是個死人臉,也不會像他這麼難看,這麼樣可怕。
誰也沒有看清他是從哪裡來的,他本身就像是黑暗的精靈。
楊凡道:「哦。」
這不要臉的女人好像總喜歡坐在男人的腿上。
她當然一定會反對。
楊凡道:「就一直等下去。」
九九藏書所以大多數女孩子都認為男人才是天生應該受氣的。
活人的手怎會這麼冷?
田思思簡直快要氣瘋了,狠狠跺了跺腳,道:「好,我去就我去。」
楊凡道:「不行。」
忽然間,一隻手從棺材里伸出來,一把拉住了田思思的手。
楊凡道:「我還有個更妙的朋友,別人知道了,說不定會笑掉大牙的。」
王三娘慢慢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那種聲音聽來也像鬼哭。
田思思道:「你想怎麼樣?」
田思思道:「我爹爹……」
楊凡道:「因為我是他的朋友。」
楊凡道:「當然不是。」
楊凡臉色彷彿變了變,道:「你已知道不假?」
田思思冷笑道:「你難道看不出來?」
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都沒法子不同情她。
葛先生格格笑道:「即或就是,那地方又有什麼不好?至少總比在天上暖和些,而且吹不到風,也淋不到雨。」
葛先生的手在她身上滑動,慢慢地接著道:「莫忘了你答應嫁給我的,我就是你的老公,你跟你的老公睡在一起,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似已咀嚼出她話里一種說不出的辛酸滋味。
楊凡道:「我看你最好還是先坐下來等著……」
只可惜這樣的事並不多。
田思思道:「我問你們的話呢?」
她用力咬著嘴唇,已咬得出血。
更前面的黑暗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有條人影,也在那裡等著。
一個人恐懼到了極點時,全身反而會莫名其妙地放鬆。
她又在喝第七杯酒。
田思思又急又氣,滿肚子惱火,忽然一拍桌子,大聲道:「你們既然早就認得的,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
她本來是想衝出去的,但身子往前一衝,人就已倒下。
楊凡道:「沒有人看見過他的臉。」
這兩個男人實在太沒出息,沒骨氣,簡直不是人,田大小姐實在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這隻手究竟是誰的手?
一個男人若真能把一個女孩子氣得半死,他就算不太聰明,也已經很了不起,「兵不血刃」。
王大娘冷笑著從椅子後面走出來,目中已露出殺氣。
楊凡道:「嗯。」
王大娘眼波流動,道:「你知道他不是田二爺?你怎麼看出來的?」
看樣子他們很了解她。
他背後站著個女人,正在為他輕輕地捶著。
王大娘本來是在替「田二爺」捶背的,此刻,忽然一個耳光摑在田二爺臉上,冷冷道:「我已教過你多少遍,你怎麼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尤其是楊凡的手。
楊凡道:「話已說完了。」
葛先生忽然道:「留著他,這人以後還有用。」
田思思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她又舉起了酒杯。
張好兒的風姿也很美。
王大娘淡淡道:「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說完,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楊凡彷彿在沉思,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有時只要一句話,就已勝過千言萬語。」
他的人忽然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地上。
田思思突然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楊凡也回來了,正帶著笑在看她。
手冷得像冰。
楊凡又笑了笑,道:「芸芸眾生,又有誰說的不是醉話。」
就彷彿遠在天涯。
那死大頭,居然真的讓我一個人進來,他竟然直到現在還人影不見。
只可惜她偏偏清醒得很,不但什麼都看得見,而且什麼都聽得見。
楊凡點點頭。
燈光照到這裏,已清冷如星光。她就這樣懶懶散散地站在星光般的燈光下,不言不語。
忽然間,她整個人已被這隻手拉到棺材里去。
田思思道:「為什麼你能看,別人就不能看?」
田思思瞪著眼睛,看看她的父親,沒有說話,也不動。
王大娘已格格大笑著道:「你來得正好,我們剛才還在說你。」
若是換了別的男人,在女人面前當然會自告奮勇搶著要去的。
只可惜她偏偏還是很清醒,清醒得可怕。
楊凡也已掠起,兩人身形凌空交錯,楊凡好像說了句話。
田思思道:「不錯。」
男人真不是好東西,昨天他們還裝作好像不認得的樣子,現在居然聯合起陣線來對付她了,最惱火的是,他們說的話,偏偏總是叫她駁不倒,叫她答不出,令她無可奈何,氣在肚裏。
他本來是個很在乎面子的人,但跟這大頭鬼在一起之後,變了,整個變了,變得不太像人了。
廟裡既然還有香火,就應該有人。
可是她的腿實在已發軟,軟得就像麵條似的,想不坐下來都不行。
就連秦歌也忍不住問道:「這座廟在哪裡?」
王三娘目光又凝注到遠方,悠悠道:「只不過你最好記住,男人都沒什麼耐性,無論你多值得他等,他都不會等太久的。」
楊凡道:「嗯。」
楊凡道:「我看過。」
楊凡搖搖頭。
田思思拚命掙扎大叫道:「我爹爹究竟在哪裡,帶我去找他!」
他向楊凡彎腰一禮后,就等在那裡。
這座廟就在山坡上的密林里。
葛先生微笑道:「現在父母之命已有了,媒妁之言已有了,你還怕什麼羞?」
連笑容都是懶懶散散的,只有久已對人生厭倦的人,才會笑得如此懶散,又如此冷艷。
佛殿里也沒人,無論死或活都沒有,只有殿前的古鼎中,正散發著淡黃色的煙霧緲緲上升。
田思思道:「哦。」
楊凡道:「他們若要溜,我也沒法子。」
田思思道:「他們既然敢將這些人送到這廟裡來,當然就會防備著我們找到這裏來。」
她只有想盡法子來安慰自己。
田思思連聽都懶得聽,扭頭就走。
王大娘用眼角瞟著她,似笑非笑,悠然道:「他當然瞞不過你,但別人又不像你,都跟田二爺有一腿。」
葛先生道:「看看田二爺是不是在這裏?」
秦歌立刻搶著為她倒酒。
田思思道:「那麼你為什麼還不快殺了我?」
田思思全身冰冷。
王三娘道:「那沒關係,只不過……」
難道他們早已料到田大小姐會找到這裏來,所以先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