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光與江上漁火高映下，只見左面一人生得又高又大，身上穿件發亮的紅衣服，卻赫然正是那「紅衫金刀」李明生！

他說到「我」字，面上肌肉已突然起了陣抽搐，說到「從今以後」手掌也為之抽搐，杯中酒俱已濺出，濺得他一身。

他既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也不客氣，走進去就吃，一吃就吃了八碗，吃完了就站起來再笑了笑，道：「多謝。」

彭老闆道：「那味道不對，不是你的手藝。」

小魚兒心裏雖然奇怪，但也不回頭，也不說話。

小魚兒在外面瞧得也不禁大為感嘆，暗道：「好個鐵無雙，果然不愧為領袖武林的人物，非但將一場爭殺輕易地消弭于無形，居然還能將別人感化得也變成謙謙君子。」

小魚兒垂頭道：「小人無地可去，所以才站在這裏。」

有一天，鍋里的油已熱了，張長貴突然肚子痛，拋下鍋鏟就跑，小魚兒接著鍋鏟，替他炒了兩樣菜。

他立刻跳起來，扯下身上的圍裙，用焦炭在圍裙上寫下副藥方——在「惡人谷」長大的人，實在有許多好處。

他匆匆穿過廚房，走到後門，輕輕道：「殘雲。」

「金獅」李迪皺眉道：「原來是個小叫化子。」

鐵無雙緩緩道：「只因我也險些被凍死過一次。」

「啵」的一聲，他手裡酒杯竟被捏得粉碎。

他一把攫取了那人拋下來的東西，只不過是條油膩的圍裙，上面果然寫著副奇異的藥方。

他「砰」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只是『三湘鏢聯』既然如此瞧不起『兩河聯鏢』，咱們少不得要和他們斗一斗，尤其是姓厲的……」

小魚兒想了想，笑道：「我吃得很多。」

那張圓臉一笑，縮回了頭，過了兩盞茶工夫，又探出頭來，瞧見小魚兒還站在那裡，竟笑道：「我這裏還有些飯，你要是不嫌臟，就進來吃吧。」

突然轉向鐵無雙，抱拳道：「兄弟今日雖然應|召而來，但也知道鐵老爺子與『三湘鏢聯』關係深厚，也不想求鐵老爺子為兄弟主持公道。只是……」

趙全海胸膛起伏，咬牙道：「好……很好！……」

厲峰冷冷道：「在下並未如此說，這全要看別人的意思。」

外面正有大事發生，他走進廚房裡來作什麼？小魚兒蹲了下去，假裝往爐里添柴。

倆人再也想不到一個廚子竟身懷絕傳已久的武功奧秘，自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再也不瞧小魚兒一眼，一個向前，一個向後，急掠而出。

小魚兒站在江岸旁，痴痴的出了半天神。

有人伸手一探趙全海的手，失聲道：「不錯，那廝必定又是要來害人的，中了雪魄精毒的人，本該全身凍僵而死才是，但他……他身上卻似火熱。」

他面色仍是淡淡的，像是絲毫無動於衷，但等到菜炒完，他竟悄悄走出去，竟第一次走出了廚房。

小魚兒又笑了笑，道：「好，謝謝你。」

紫衣白面少年垂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但他的眼角，還是盯著那條油膩的圍裙。

小魚兒雖然旁觀者清，一時間卻也猜不出這道理。

黑衣人還是瞧見了他，沉聲道：「這人是誰？」

此刻廚中的人也都已驚動而出，再無別人，小魚兒剛退進去，那紫衣少年竟也悄悄https://read.99csw.com走了進來。

黑衣人道：「留他不得！」

他又茫無目的地向前走，還是那麼臟，那麼窮。但此刻，他的心情、他的武功，卻已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了。

彭老闆已將旁邊的鋪面都買了下來，加設了房間雅座，廚房裡自然也添了人，小魚兒每天只要動動鍋鏟。

厲峰拍案怒道：「你這是在說誰？他吃過的酒菜咱們也吃過，難道……」

鐵無雙面色大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小魚兒就開始每天洗碗。他發覺一個人若是躲在飯館的廚房裡，那當真是誰也不會認出他來。

中央那人氣概軒昂，自然正是他爹爹「金獅」李迪，還有一人紫面短髭，卻是那「紫面獅」李挺。

那圓臉笑道：「開飯館的，還怕大肚漢么？」

只因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量，就算去管這件事，也還是沒有什麼用的，說不定反而要賠上自己一條命。

眾人一起鼓掌稱喜，於是干戈化為玉帛。小魚兒也想走了。

他話未說完，「嘩啦啦」，面前碗盞俱都被掃落在地。他人竟也倒了下去。

他話說得很快，身形卻更快，話說到一半時，人已不見，最後那兩句話，已是自十余丈外傳來的。

輕舟上果然有三條人影——黑衣人影。

小魚兒只瞧了一眼，便已猜出他必定就是鐵無雙。

只聽鐵無雙拊掌大笑道：「兩位既然如此謙讓，這趟鏢不如就由『兩河聯鏢』與『三湘鏢聯』聯保，豈非更是皆大歡喜。」

小魚兒心一動，道：「他又是誰？」

小魚兒垂著頭，道：「我不會。」

過了半晌，外面的堂倌突然喚道：「方才炒的羊肚絲和麻辣雞，照樣再來兩盤。」

這廚房很大，香氣也很濃，他獃獃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桶洗碗水倒了出來，倒了他一身。

李明生道：「你還不快滾，少時只怕……」

「兩河」屬下一條大漢滿面悲憤，大喝道：「這是怎麼回事，該問你才是！」

他們就好像待決之囚般坐在那裡，也不敢跑——他們自然知道只要一走動，毒性就發作得更快。

這一日他又走到江岸，望著那滾滾江水，他腳步竟不知不覺間放緩了下來，他可是希望再瞧瞧那艘烏篷破船？

趙全海的手不知不覺已握緊了刀柄，他身旁的四條大漢也變色離座而起。厲峰面帶冷笑，目光卻冷銳如刀。

彭老闆大笑道：「三湘地方的一條英雄好漢今天居然賞光來到這裏，這不但是我的面子，更是你老弟的光彩。」

紫衣白面少年忍不住道：「那麼你老人家又怎會知道？」

趙全海、厲峰的臉，已變成一種奇異的死灰色，他們的身子本在顫抖抽搐著，此刻卻連動也不會動了。

但有一天，彭老闆還是進來了。

話猶未了，「紫面獅」李挺已低叱道：「來了！」

門外一人應聲道：「風捲殘雲。」

鐵無雙右面座上，坐著個高顴鷹鼻的中年大漢，目光顧盼之間，也正像是只兀鷹一樣。

小魚兒喝的酒雖不少，但說的話卻絕不超過三句。

小魚兒終於回頭一笑，道：「你們只怕找錯人了吧。」

「衡山鷹」厲峰神色不動，淡淡笑道：「做買賣講究貨九九藏書比貨，這和江湖道義並沒有什麼關係，段合肥既然要找『三湘鏢聯』，在下也沒得法子。」

鐵無雙道：「依我看來，這毒藥斷非中土所有，否則我行走江湖數十年，怎會連見都未曾見過？若是我猜得不錯，這……」

趙全海舉杯一飲而盡，道：「鐵老爺子……」

他要等到自己一露面便已轟動江湖的那一天，他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讓別人瞧瞧小魚兒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趙全海厲聲道：「厲總鏢頭既然知道此事，便不該再派人到合肥去，將這筆生意搶下來，兄弟久聞『衡山鷹』厲峰乃是仁義英雄，誰知……哼！」

李明生喝道：「你站在這裏幹什麼？」

他做了這件事，總算出了口氣，心裏似已覺得輕鬆了些，但卻又有另一個沉重的擔子加了上去。

這一次，張長貴自然不會再讓小魚兒動手了，但又過了半晌，四海春的彭老闆突然走進廚房來，瞪著眼道：「方才有兩盤羊肚絲和麻辣雞是誰做的？」

他仰天笑道：「你莫要怪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雖然也不願意走，但我的行蹤已露，再也沒法子呆在你那裡了。」

白面少年道：「只不過一個廚子。」

張長貴回來，不免有些擔心，怕炒菜炒得不好。

他滿臉興奮之色，搓著手笑道：「俞老弟，今天你可得分外賣力才是——你猜今天有些什麼人來了？」

但小魚兒卻連閃也不閃，只是暗中運氣一轉，穴道的位置，便向旁滑開了半寸，用的正是武功中最最深奧的「移穴大法」，小魚兒雖還未練到爐火純青，但用來對付這種情況，卻已綽綽有餘。

酒過三巡，趙全海突然長身而起，四下作了個羅圈揖，仰首先喝乾了一杯酒，然後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兄弟應鐵老前輩之召而來，本該老老實實坐在這裏喝得大醉而歸，但在未醉之前，兄弟心裏卻有幾句話，實在不能不說。」

突聽一人大聲道：「你猜得的確不錯，這毒藥確非中土所有，乃是天山『雪魄精』！」

驚惶大慌之中，小魚兒忽然瞥見那白面紫衣少年竟悄悄溜了出來，小魚兒身形一閃，立刻退入了廚房。

彭老闆挑起大拇指，道：「鐵無雙鐵老爺子，江湖人稱『愛才如命』，三湘子弟只要提起這名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現在，別人都喚他俞大師傅，他說的話就是權威，他不準外人進廚房，就連彭老闆都不敢進來。

小魚兒道：「哦，是么？」

他那時雖然只匆匆瞧了一遍，但那匣子里的每瓶毒藥都未逃過他的眼睛，到如今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銷魂散……美人淚……七步斷腸……奪命丹……一滴封喉……散魂水……雪魄精……」

鐵無雙失聲道：「好快的身手！」

現在，他還是不想管閑事，雖然他明知「四海春」的這件奇案在江湖中必將成為一個謎。

他不走大街，只走小巷，竟不知不覺在一家廚房的後門外停了下來，這對他說來，真是種諷刺——所有高貴的香氣，都不能令他動心，但這世上最庸俗、最平凡的味道，卻誘惑了他。

小魚兒想到此人在那峨嵋後山六洞中，口口聲聲將自己喚作「玉老前輩」的神情，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九_九_藏_書

他既不生氣，也不動。現在，他已懂得什麼事才值得他生氣，像這種事你請他生氣，他也不會生氣的。

眾人喜動顏色，齊聲道：「如此說來，總鏢頭豈非有救！」

鐵無雙捋須笑道：「說，你只管說，不說話怎麼喝得下酒。」

那人怒道：「在下等遵囑而來，閣下為何全不理睬？」

鐵無雙面上的笑容也已不見，不停地踱著方步，搓著手，這縱橫數十年的老江湖，此刻也已全失了主意。

那紫衣白面少年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怎會去留意一個添火的廚子。

鐵無雙突然長身而起，縱聲大笑起來，舉杯笑道：「趙老弟，我先敬你一杯如何！」

除了這三人外，酒筵上還坐著八九個衣著鮮明，神情雄壯的漢子，看來也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其中最令小魚兒觸目的，卻是垂手站在鐵無雙身後的兩個紫衣少年。

他話未說完，已瞧清了面前的三個人。

厲峰默然半晌，長嘆一聲，垂首道：「老爺子的話，弟子怎敢不聽，但那茶林乃是老爺子所剩下的少數產業之一，弟子怎敢接受……」

黑衣人又道：「快出去，莫要被人猜疑。」

鐵無雙的左面座上，卻赫然坐著那兩河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氣拔山河，銅拳鐵掌震中州」趙全海。

那紫衣白面少年又已站在他身後，道：「莫非是這菜館里的人？……」

小魚兒眼角一瞟，只見這白面少年後退兩步，門外一條人影一撞而入，滿身黑衣，黑巾蒙面，啞聲道：「事成了么？」

黎明時，小魚兒已遠遠離開了這地方。他茫無目的地向前走，再窮，再臟，他都根本不放在心上。

右面的紫衣少年卻是面清目秀，溫文有禮，看來就像是個循規蹈矩的書香子弟，但他偶爾一抬眼，那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

他甚至連在動鍋鏟時，心裏也在想著那本秘笈上的武功奧秘，他簡直就像是個得了相思病的少年，晝夜想個不停。

趙全海怒道：「如此說來，你是說咱們『兩河聯鏢』比不上你們『三湘鏢聯』了？」

白面少年道：「成了。」

那黑衣人一指明明點在他「神樞」穴上，眼看他連聲都未出便跌倒下去，算定此人已必死無疑，冷笑一聲，道：「誰叫你呆在這裏，你自尋死路，卻怨不得我！」

這飯館生意並不好，客人散得很早，收了爐子，張長貴常會拉小魚兒陪他喝兩杯，聊聊天。

廚房後門里，卻探出張圓圓胖臉來，賠笑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

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間間雅座。小魚兒從屏風的縫裡瞧出去，只見一個須胡皆白，滿面紅光的錦袍老人，高踞在酒筵的主座上。

鐵無雙截口笑道：「兄弟你說得不錯，老夫世居湘潭，三湘武林中人，可說大多與老夫有些關係，厲峰算起來更可說是老夫的師侄！既然如此，老夫今日若是讓老弟你就此負氣而去，豈非白混了幾十年江湖。」

小魚兒淡淡道：「誰？」

江面上，已盪來一葉輕舟。

鐵無雙沉聲道：「你可知道，凍死的人在臨死之前，非但不會覺得寒冷，反會覺得如同被烈火焚燒一般，這種感覺若非身歷其境，別人永遠不會想到的。」

趙全海九_九_藏_書瞪著眼睛，大聲道：「段合肥要運往關外的那批鏢銀，本是咱們『兩河聯鏢』先派人到合肥去接下來的，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此事。」

酒筵前立刻大亂！隨他前來的四條大漢，有的失聲驚呼，有的趕上去扶起他，突然齊地嘶聲道：「不好，中毒……總鏢頭中毒了！」

老闆居然走進廚房，張長貴心裏已在打鼓，硬著頭皮笑道：「自然是我做的。」

突聽身後衣袂帶風之聲響動，一人道：「有勞閣下久候，抱歉得很。」

白面少年面上也已微微變色，口中卻冷冷道：「說不定這也是那惡人的詭計！」

他知道自己這一走，海紅珠的心必定已碎了，他並未存心傷害這純潔的女孩子，但確已傷害了她。

小魚兒笑了笑道：「沒關係。」

鐵無雙縱聲笑道：「正是要將你留在這裏，聽老夫說幾句話！」

他可是希望再瞧瞧破船上那些生活雖然卑賤，但人格卻毫不卑賤的人？他可是希望再瞧瞧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鐵無雙道：「老夫決不會勉強於你，但這件事老夫已調查清楚，確實是你理虧。你今日若肯接納老夫之言，老夫便將衡山那片茶林，讓作『三湘鏢聯』屬下的公益……江湖之中，仁義為先，你還是再思，三思！」

此人若真的是江玉郎，那麼，鐵無雙的弟子，又和江玉郎有什麼關係？他們進行的究竟是什麼陰謀？

小魚兒想也不想了，一伸手就提起水桶，道：「要洗的碗在哪裡？」

左面的紫衣少年濃眉大眼，紫黑面膛，就像是條黑豹似的，全身都充滿了勁力，不發則已，一發必定驚人。

趙全海默然半晌，滿面愧色，垂首道：「鐵老爺子如此大仁大義，而弟子卻……卻……弟子實在慚愧，這票生意，還是由『三湘鏢聯』承保吧。」

三湘武林盟主，「愛才如命」鐵無雙，這名字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實在想瞧瞧這為了愛才，而敢將李大嘴收為女婿的人，究竟長得是何模樣。一個人居然敢將自己的獨生女嫁給李大嘴，這種人連小魚兒也不得不佩服的。

鐵無雙瞧了兩跟，喃喃道：「雪魄精，居然是雪魄精……難怪我猜不到？」

哪知就在這時，趙全海方自舉杯笑道：「厲兄，但望此次你我能同心合力，從今以後……」

眾人更是驚惶大亂，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吃了桌上的酒菜，豈非每個人都有中毒的危險？這毒又是從哪裡來的？

鷹鼻大漢微笑道：「不錯，在下也聽說過。」

厲峰面色也大變，道：「這……這……」

他話未說完，突然也四肢抽搐，跌倒地上，竟也和趙全海同樣的中了霉。

這倆人手持酒壺，代表著鐵無雙，頻頻向座上的人勸酒，看來縱非鐵無雙的子侄，也必是他的弟子。

小魚兒突然失聲道：「雪魄精……不錯，必定就是它！瞧那趙全海中毒時的模樣，豈非好像連肌肉都凍僵了。」

彭老闆拍著他肩頭，柔聲道：「你就幫我個忙吧，從今以後，四海春就得靠你了。」

鐵無雙拊掌大笑道：「只要你肯顧念武林道義，莫教我三湘子弟在江湖中被人背後指罵，我老頭子那區區產業，又算得什麼！」

他前後三句話一共加起來才說了九個字，但小魚兒心頭一動，只覺這read.9９cｓw•cｏｍ語聲熟悉得很，頭埋得更低，幾乎要鑽進爐里。

倆人身形一閃，黑衣人並指急點小魚兒背後「神樞」穴。這「神樞」位在「脊中」穴上，乃人身死穴之一。

小魚兒心念一轉，又想到那日在江別鶴的秘室中，所瞧見的那裝著一瓶瓶珍貴毒藥的「書匣」。

別的人身子卻都在不停地顫抖著，也不知自己是否也中了毒？更不知這毒性要到什麼時候才發作。

江上船來船去，卻再也找不到那艘破船的影子。他們到哪裡去了？還不是在流浪，在漂泊……

這倆人方才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恨不得立刻就拼個你死我活，此刻卻居然互相謙讓起來。

厲峰笑道：「在下不敢，這票生意是『兩河聯鏢』先接手的，自然還是讓兩河承保，趙總鏢頭若再謙謝，反令在下慚愧。」

絕代之英雄，終於已將長成！

小魚兒掌勺之後，四海春的生意奇迹般好了起來，遠在幾百裡外的人，都聽到四海春有位名廚。

語聲中，一人燕子般自屏風上飛掠而過，身子凌空后，拋下了樣東西，口中大聲接著道：「圍裙上所寫的藥方，可解雪魄精毒，快去配藥，還可有救！」

卻不知天下第一名廚也在「惡人谷」里，小魚兒從小就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像小魚兒這樣的人，有什麼學不好的？

白面少年道：「是！」

趙全海一字字道：「鐵老爺子莫非要將兄弟留在這裏？」

小魚兒瞧見了這三人，還真是吃了一驚，臉上的笑容都險些僵住了，幸好這三人竟未認出他來。

第二天，小魚兒就知道這裏原來是「四海春飯館」的廚房，那圓臉漢子自然就是大師傅，名字叫張長貴。

張長貴只得從實說了。彭老闆走到小魚兒面前，左瞧右瞧，瞧了半天，突然挑起大拇指，笑道：「佩服，佩服，瞧不出你小小年紀，竟能做出那樣的菜，連熊老闆吃了都拍手叫好，從今天起，你來掌勺吧。」

他面上笑容雖然可親，但神情中自有一種尊嚴氣概，那正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所獨有的氣概，別人再也偽裝不得。

他仰天長嘆一聲，喃喃道：「這究竟是什麼毒？是誰下的毒？」

那人又道：「閣下怎地只有一人前來？還有兩位呢？」

小魚兒還是不說話。

黑衣人道：「好。」

小魚兒一口氣奔出數里，在荒涼的江岸倒卧下來。今夜，又是滿天星光。

那圓臉一直在瞧著他，像是覺得這小夥子很有趣，小魚兒拱了拱手就要走，這圓臉漢子竟笑道：「我這裏還少個洗碗的人，你要是願意做，每天少不了有你吃的。」

天上的繁星，就像是海紅珠的眼睛，每一隻眼睛，都在流著淚，向小魚兒流著淚，小魚兒眼睛卻閉起了。

這天，他來到個不算很小的城鎮——城鎮的大小，其實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他根本就遠離了人群。

小魚兒還是伏在地上，就好像真死了似的動也不動，只是他的心念，卻一直在轉個不停。這黑衣人的語聲，竟和江玉郎有八分相似！

他面色突然一沉，目光轉向厲峰，沉聲道：「老夫若要你將這票生意讓給『兩河聯鏢』，你意下如何？」

小魚兒已出了城鎮。他自然知道那「四海春飯館」再也不是他藏身之地了，但是他還不想露面，他還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