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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死神寶窟

第七回 死神寶窟

就在這剎那之間,壁上山石,突地飛激而出,一陣歡呼過後,有人大聲道:「果然在這裏!」
鐵中棠冷冷道:「你看看我像誰?」
白髮道人立刻面目慘變,道:「你要作甚?」
鐵青箋大笑道:「那麼我只有自用了。這廝方才一掌,大損我的元氣,此刻正好補上一補。」他取出一柄匕首,在腳底緩緩磨了起來。
他右手抱著箱子,左手往左一轉,箱蓋果然活動了起來。
三年多之後,這殘廢的老人終於結束了他痛苦的使命,臨死前,他彷彿有許多話要對她說。
水靈光垂首道:「我……我說……說得不……不好。」
白髮道人擰身錯步,身形斜斜躍過水池,口中大聲道:「黑星天,我還有話說,你要不要聽?」
水靈光搖了搖頭,微笑唱道:「七色寶石發彩光,這是幸運之寶箱。」
黑星天微微一笑,轉目四望,道:「珠光寶氣之中,加幾具死屍,這情況倒也協調得很!」話聲中,腳步移動,走向那白髮道人。
水柔頌滿心都是對盛大娘的仇恨,對這盛家的後代,自然不會愛護,何況處於那種困苦的情況下,她更認為這女孩子是一個拖累,到後來她不但恨盛大娘,恨這孩子,也恨自己,甚至恨上整個人類。
水靈光雖也看得莫名其妙,但卻已感覺到他兩人之間,必定存在著一種神秘的關係,是以絕不開口。
滿洞珠寶,閃耀得這四人目光中,俱都露出了野獸般的貪婪。
鐵青箋笑道:「這寶藏本是我大旗門所有之物,方才看出姑娘你的武功,似乎也和大旗門頗有淵源。」
虯須大漢道:「我知道黑大叔必定會主持公道的。」
鐵青箋望也不望他,一面磨刀,目注著水靈光道:「姑娘一直在這裏為在下看守著財寶,在下感激得很。」
然後他飛身出洞,將外面的錦榻收拾妥當,關起了『幸運之箱』,藏入滿堆的珍寶中,擦去了榻上的兩滴鮮血。
另一人道:「好,弟兄們再掘!」接著,斧鑿之聲又已響起。
但是他對那口漆黑的箱子,卻更充滿了神秘的好奇,斷定這箱子里必定隱藏著那殘廢老人一生的秘密,當下他只說了句:「這想必就是災禍之箱了!」便待伸手打開這漆黑而神秘的「災禍之箱」。
只見藍衫文士喝完了水,擦了擦掌上的水珠,回首道:「寶藏既得,閣下可有什麼安排么?」
突然黑星天「咦」了一聲,自水中拾起一隻漆黑的箱子,仔細瞧了半晌,喃喃道:「這箱子里有古怪,卻不知如何開法?」
自此之後,她每到這小小的避難處來哭泣時,這雙眼睛總會在暗處望著她,直到一天,終於被她發現。
鐵中棠暗中旁觀,冷冷忖道:「我若是他,在喝水之前,必定要看看水中是否有毒……」
「小雷神」放聲一笑,大步走了過去,道:「結巴姑娘,你是什麼人?這裏難道是你的地方么?」
鐵中棠暗暗忖道:「此人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黑星天神色自若,道:「確有此意。」
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水,她正獨自藏在枯藤掩蓋下的洞窟哭泣,卻不知正有一雙如閃電般的眼神在偷偷望著她。
鐵青箋翻身掠起,狂笑道:「你以為我死了是么?」
黑星天冷笑截口道:「何況這宗寶藏如此巨大,大旗門人必然也將它看得極重,是以身懷藏寶秘圖之人,就必定是大旗門中的首腦角色,他們的屍身,臨死時我都已搜查過了,縱有藏寶秘圖,也輪不到你來發現。」
鐵中棠心頭一駭,只見他打開箱子,看了一眼,自語道:「這種樣子的衣服,再也穿不得了。」
鐵中棠暗暗忖道:「好毒辣的角色!」轉目望去,只見那白髮道人面容蒼白,「小雷神」也變了顏色。
錦衣少年心中大是失望,但黑星天面上卻滿露喜色,大笑道:「大旗門秘傳的武功想必就在這裏了!」
鐵中棠心頭一凜:「此人原來是天武鏢局總鏢頭,三手俠白星武之師兄,玲瓏七竅黑星天!」
錦衣少年惶聲問道:「雷大哥他……」
白髮道人訥訥道:「這個……這個……」
鐵青箋腳步緩緩後退,口中顫聲道:「你是鐵毅大哥的什麼人?」他突然想起,這少年的面容竟與鐵毅有七分相似。
他接過來看了半晌,道:「這種箱子里,還會有什麼東西,不看也罷!」隨手將箱子拋在地上。
黑星天冷笑道:「你反抗得了么?」
鐵青箋突地想起一個人來,顫聲道:「你……你……」
「小雷神」思索半晌,恍然悟道:「是了是了,外面是方的,裏面卻是圓的,製造箱子的人,心思倒真靈巧得很!」
他又想起,師傅曾經對他說過:「棠兒,你爹爹絕代奇才,曾經說起他已將這寶藏的下落查出一些眉目,只可惜……唉,他也不幸被敵殺死!」
鐵中棠柔聲道:「慢些說,不要怕,沒有人會笑你的。」
黑星天瞑目長嘆,道:「好,算我黑星天陰溝裡翻船,落在你手中,要殺就殺,還多說什麼?」
黑星天笑道:「方的箱子裏面就不能有圓的螺紋么?」
黑星天卻連望也不望他一眼,走到水靈光面前,長身一禮,笑道:「請姑娘莫要怪他無禮。」
她輕盈地飛身而出,片刻便捧來兩口小小的箱子,高約一尺,兩尺見方,像是女子的梳妝匣似的。兩口箱子,大小完全一樣,但裝飾顏色卻大九*九*藏*書不相同。其中一口,滿綴著碧綠的翡翠,鮮紅的寶石,以及奪目的明珠,閃閃地發著絢爛的光彩。另一口箱子,卻是黝黑色的,箱上沒有任何裝飾,也看不出是何物製成,但卻沉重異常。
白髮道人只見那錦衣少年已看住了出路,「小雷神」緊緊逼在自己身前,黑星天雖然負手而立,但目光如挾霜刃,早已暗暗控制了全局,不禁長嘆一聲道:「我雖然曾為大旗弟子,但卻從未傷過你五家門徒中任何一人,我……我只是昔年大旗門掌刑人鐵毅的未記名弟子,名喚錢空。」
凝目望處,只見黑星天面色仍然絲毫不變,移目望向白髮道人,緩緩道:「禍從口出,閣下若是胡言亂語,大禍就要臨頭了!」
「小雷神」道:「只可惜便宜了他,讓他死得太痛快了!」
最後幾個字,已說得有氣無力,說完最後一宇,突地面孔一陣痙攣,一口氣再也喘不上來,噗的跌了下去。
鐵中棠冷冷道:「你仔細看看,仔細想想。」
他死時的痛苦和遺憾,水靈光年紀雖小,但也看得出來。她知道這老人必定有一段充滿痛苦與仇恨的往事,但是他卻始終未曾向她說出——也許他認為她年紀還小,要等她長大了些再告訴她,但是,他自己卻等不及了。
他取起第一冊絹書,在珠光下翻閱著,前面記載的,自然都是些內家正宗淺易的入門功夫。但是他越看越是心驚,看到後來,竟不覺汗流浹背。這絹書上記載的武功,赫然竟與「大旗門」傳授的武功道路毫無不同,只是更為精妙而已!許多種他平日練功時遇著的疑難之處,即使他師傅也不能解釋,在這裏卻都有了答案。他大驚之下,暗暗忖道:「莫非那殘廢的老人,與我大旗門有什麼淵源不成?莫非他就是我大旗門中的前輩先人?」他雖然想起師傅們曾經說過,「大旗門」曾經稱雄武林時,本有極大的珍寶財富,遺留在中原,但等到「大旗門」被仇家所害,當時的掌門人以及執事弟子,全都死得乾乾淨淨,這宗財富的所在之地,便成了個極大的秘密。數十年來,「大旗門」弟子一直在不斷尋找,但卻始終未曾找到。
白髮道人也不瞧他,白頭上拔下了發簪,在水中輕輕一劃,簪頭的一點銀尖,立刻變作了烏黑顏色。
藍衫文士冷笑道:「費事得多?」
黑星天長身而起,冷冷道:「這隻能怪雷震遠也太大意,怎能怪這位姑娘?反正箱子已開,快看看裏面是什麼?」
只見黑星天含笑拿起箱子,心念突地一轉,將箱子遞到水靈光面前,道:「這是姑娘之物,還是麻煩姑娘開吧!」
鐵青箋看了半晌,越看越畏懼。
鐵中棠目光轉處,只見她滿面俱是驚懼之色,心中不覺大是驚奇,問:「這箱子難道從來未曾打開過么?」
黑星天笑道:「算他知趣,不敢回手!」目光四下一轉,又道:「你兩人快將所有珍寶收集一處!」
原來她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幼時極不健康,腦筋在母體中便受了震蕩,直到七八歲時還不能說話。
鐵青箋冷笑道:「你的好徒弟早已逃了,還鬼叫什麼?」話聲未了,手掌又連拍了黑星天脅下兩處大穴。
水靈光靈活地轉著眼波,笑道:「要打開那箱子還不容易?向左邊一轉,箱子就開了!」她說話仍是結結巴巴,一句話幾乎說了半盞茶工夫。
他自然不會與這些招式硬拼,心念轉動間,腳步又連退三步,身子已退到鐵青箋的「屍身」前。
白髮道人呆了一呆,強笑道:「在下只是拿起來看上兩眼,並無妄取之意,兄台切莫誤會。」
鐵青箋緩緩道:「人肉的滋味,姑娘嘗過么?」
只見一個滿身泥污的少女,叉腰站在洞口,大聲道:「你……你們是……是什麼人?來……來干……幹什麼?」正是水靈光。
水靈光輕輕嘆息一聲,甜美的笑容,立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悲哀之色,伸手攏了攏頭髮,輕唱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個明月如水的晚上……」
錦衣少年附耳道:「家師自有安排。」
水靈光道:「這……這箱子已……已經銹……住了,我沒……沒力氣,怎……怎麼打……打得開……」
鐵中棠心念動處,暗驚忖道:「有人開山……」他機警過人,一念至此,目光便四下搜索起來,想找一個藏身之地,但四壁空闊,哪有地方藏身?
他雙臂一振,全身骨節山響,颼的掠到了白髮道人面前,揮拳直擊過去,這一招看來渾渾噩噩,彷彿毫無奧妙,其實卻是含勁沉實,拙中藏巧,正是「霹靂堂」世代相傳的「混元霹靂拳」!
錦衣少年目光閃處,突地狂奔而出,如飛奔入山腹中。黑星天惶聲呼道:「不要走,快來助我一臂……」
數招過後,水靈光招式果然大見軟弱。要知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深淺,是以與人交手,便不禁生出畏懼之心。床下的鐵中棠焦急之下,方待一掠而出,他縱然體力未復,此刻也要拚命了。
鐵中棠屏住聲息,自兩口箱子的空隙中,偷偷瞧了出去,只見這兩人其中一個是身穿寶藍長衫的中年文士,雖在如此驚喜的情況下,仍然故作矜持,保持著從容不迫的沉穩之態,只是滿身塵埃,不免顯得有些狼狽。
水靈光心念轉動,滿面俱是笑容,輕輕搖了搖頭。九九藏書
原來箱蓋一松,便有三片薄刃,飛射而出,齊齊地插入他胸膛,黑星天面色大變,俯身查看。
思念一轉,只見那白髮道人十指微松,捧中的清水,全都漏了下去,口中自語道:「不行,不行……」
剎那之後,勁裝大漢已一齊喝完了水,其中一人擦著嘴道:「好甜的水,怎麼好像放了糖似的。」
他深信這神秘的箱子里,必定有為他解釋所有秘密的答案,縱有任何「災禍」發生,他也要看上一看。轉入後面的洞窟,目光轉處,只見此洞中的寶藏更是驚人,四面石壁上,掛滿了鑲珠的寶劍,嵌玉的皇冠。水聲淙淙,從一個珍珠寶石鑲成的龍頭中流出來,彙集在玉璧鋪成的水池裡,池水滿而不溢,彷彿下有出路。水池旁邊有一張錦榻,水靈光方才所著的宮衣,還留在榻上,另外兩隻箱子里,滿是錦銹衣衫。
黑星天冷冷道:「但這水中之毒,卻不是為你準備的,只因我要動手除你,又何需在水中下毒?」
錦衣少年面容如土,道:「弟子有些不敢……」
黑星天面色一沉,厲聲道:「我懷疑你也是大旗門的弟子,自師長口中,聽到了一些有關這寶藏的秘密,財帛動心,你便背叛了師門,是么?」
鐵中棠怒喝道:「錯了?嘿嘿,這都是你親口說出的話,我親耳聽到,你還想否認么?」
勁裝大漢一齊躬身道:「總鏢頭太客氣了!」口中雖然在說話,但十六隻眼睛,卻都在直愣愣地望著珠寶。
錦衣少年呆了一呆,心中不禁暗嘆他師傅的冷酷。
白髮道人呆了半晌,突然大聲道:「無論我是如何知道這寶藏所在之地的,都與你無關,你都該將財寶分我一份。」
鐵中棠霍然站了起來,厲聲道:「你還有什麼顏面敢稱呼先父為大哥?為了財物,你竟忍心下毒暗算於他老人家,使得他老人家一臂殘廢,若不是你,他老人家也不致死在別人手中……」
錦衣少年搖搖頭,退後兩步。
鐵中棠突地打斷了她的歌聲,道:「我要你將這段事說出來告訴我,不要唱,好么?」
黑星天冷笑道:「好,你竟敢違抗師命!」目光轉向水靈光,水靈光不等他開口,已俯下身去,道:「我來!」
他驚怒之下,厲聲道:「黑大叔,你……你……」
黑星天冷笑道:「江湖中除了我黑星天之外,還有誰懂得開山之學?除了霹靂堂外,還有誰善用火藥?」他語聲微頓,介面道:「你縱然知道寶藏所在,但若無我黑星天,又怎能到達此地?是以你明知冒險,也要來找我!」
但是她武功雖高,卻全無交手經驗,此刻竟不知追擊。
黑星天道:「廢話少說,先老實說出你的名姓!」
「小雷神」笑道:「我來瞧瞧!」
黑星天的面容已因驚駭恐懼而起了痙攣,顫聲道:「你將我殺死也就罷了,何必如此作賤於我?」
白髮道人面上陣青陣白,獃獃地愣了半晌,長嘆道:「不錯!在下的確為了這宗寶藏,叛變了師門!」
鐵青箋面色如土,道:「你……錯了,我……」
鐵青箋慘然一笑,仰天嘆道:「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大哥,我對不起你,我……我……」突地挺胸道:「快動手,我決不反抗!」
鐵中棠凝目望處,只見箱中放著幾本絹書,四隻玉瓶,以及一隻幾乎已成人形的千年參果。他知道這些絹書與玉瓶必定是武林豪士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與靈藥,那千年參果更是舉世難尋的寶物。
黑星天道:「我先問你,你這寶藏之圖,是從哪裡來的?」
斧鑿之聲剛停,山腹中竟傳出人語:「方向對么?」
他試探著再次探手入水,哪知山腹中赫然又是一聲大震。鐵中棠心頭一顫,情不自禁地連退三步。這一次震動,更是猛烈,四壁的珍寶,被震得狼藉滿地,池中的清水,也被震得流了出來。回聲過後,片刻靜寂,山腹之中,竟又隱隱傳來陣陣斧鑿之聲,彷彿便在近處,而且越來越近。
「小雷神」身形驟然停下,道:「黑大叔,這廝只要曾為一天大旗門弟子,便是我五家的仇人,怎能放過他?」
「小雷神」伸手將箱子拿了過來,大笑道:「賣力氣的事,還是由我雷震遠來於的好。」
「小雷神」、錦衣少年齊聲應了,開始動手。
黑星天冷冷道:「不錯!但我懷疑的,只是你的來歷。」
白髮道人變色道:「懷疑什麼?」
藍衫文士微微一笑,道:「兄台喝下水再說。」
另一人是個烏簪高髻、灰袍白襪的道人,鷹鼻深腮,瘦骨嶙峋,年紀雖在中年,但頭上卻已白髮蒼蒼。這兩人一入洞中,目光便立刻全被滿窟珍寶所吸引,獃獃地愣在當地,誰也想不到洞中還有他人。他兩人身形方自站穩,山壁中又已躍出一個錦衣少年,以及一個紅臉虯須、濃眉環眼的勁裝大漢。這大漢似乎因為心情興奮過度,身形躍出時,竟一頭撞在山壁上,撞得滿頭鮮血,但他卻絲毫不覺痛苦。
他撤招變式,其快如風,雙掌含勁,穩穩封住了水靈光的退路,只因方才一招,用力過猛,此刻已眼見不能閃避。
白髮道人目光一轉,連忙介面道:「在下單獨一人之力,或許永遠也無法尋到此地。」
白髮道人道:「我不是早已說過了么?」
虯須大漢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白髮道人身子一震,連退三步read.99csw.com,顫聲道:「你……你瘋了么,我若是大旗門弟子,怎會來尋找於你?」
黑星天心頭暗喜:「她這樣的人,武功再強,也無用處……」心念閃動間,只覺自己已穩操勝算,當下揮拳撲去。
藍衫文士凝目望著他的身影,緩緩道:「不必分了。」
水靈光睜大著眼睛,道:「我……我也不……不知道。」
藍衫文士冷笑道:「如此最好——」俯首在水流中瞧了半晌,舀起一捧清水,慢慢喝了起來。
話聲未了,那藍衫文士突地反手一掌,將他掌中銀劍震落。白髮道人變色道:「兄台這是什麼意思?」
突聽鐵青箋厲喝一聲,反身躍起,急地抱著了黑星天的雙腿,錦衣少年大驚之下,顫聲呼道:「他……他復活了!」
藍衫文士冷冷道:「閣下難道忘了你我的君子協定,主權未分之前,誰也不能妄取洞中之物!」
虯須大漢悄悄退了兩步,向那錦衣少年輕聲道:「兄弟,你出生於大富之家,可曾見過這麼多珍寶么?」
鐵中棠道:「你不認得我么?我卻認得你!」目光有如冰刀,瞬也不瞬地凝注著他,緩緩在錦榻上坐了下來。
話聲未了,突地慘呼一聲,胸膛間血光暴現,箱子「砰」然落地。他龐大的身子,也狂呼著倒了下去。
白髮道人目光一凜,道:「我說的——」
黑星天目光一閃,道:「鐵毅心智武功,天下無雙,你卻能偷得他的貼身之物,想必你八成便是他異母兄弟鐵青箋了!」
狂笑聲中,轉首又道:「拿出來。」
鐵中棠耐心地靜聽她斷續的敘說著:
他只覺全身振奮,精神滿足,宛如換了個人似的。
只見黑星天微微一笑,道:「不錯,若不是你將鐵毅右手暗算成傷,我五家的確無人是他的敵手。就憑此點,我本該饒你,只可惜……唉,你偏偏姓鐵,為了你姓鐵,我卻萬萬饒不得你了。」
錦衣少年叱道:「放屁,你不知道誰知道?」
水靈光眼珠一轉道:「噹噹……然!」
水靈光點了點頭,緩緩唱道:「洞中珍寶俱可動,唯有此箱莫試嘗,此箱一開災禍降,你我誰也不能當,整整十三年過去,我從未開過此寶箱。」
水靈光睜大著眼睛,道:「隨……隨便。」
鐵中棠暗中心頭又是一凜,只因鐵毅便是他的父親。只聽黑星天冷笑道:「錢空?嘿嘿,大旗門中從不收未記名弟子,更不收雲、鐵兩家外姓門徒,你騙得過我?」
兩條人影自穿破的石隙中,一掠而出。
白髮道人雙眉立軒,道:「此話怎講?」
白髮道人道:「不錯……」
水靈光搖搖頭,道:「什……什麼大旗門,我……我不知……知道。」
藍衫文士笑道:「先喝水吧,少時自有重賞!」
鐵中棠心頭一跳,只見水靈光秀髮飄飛處,纖腰輕輕擰轉,雙掌卻重重地擊向黑星天的胸膛。
說完了這段話,水靈光已是淚痕滿面。
他眼帘微合,透了口氣,接道:「然後在下便要尋個山明水秀之地,好好享一享福了。」
白髮道人面色如土,忽然噗的跪了下來,哀聲道:「無論我是什麼人,但我不惜昧著良心,自鐵毅手中,偷出了藏寶之圖,又費了十余年的心血,參出了寶圖上暗語,將你們帶來此地……」他幾乎已聲淚齊下,接著道:「二十年來,我吃盡千辛萬苦,連頭髮都已急得蒼白,你們今日怎能忍心殺我?」
錦衣少年一步竄到水靈光面前,怒道:「你找死!」
錦衣少年應了一聲,掠入山腹,片刻之後,只見八條手持鶴嘴尖鋤的勁裝大漢,隨在他身後,魚貫而入。
鐵中棠一覺醒來時,水靈光又已不在他身邊了。
心念閃過,山腹中已有人介面道:「兄台只管放心,我費的多年心力,決不會白費的。」
黑星天冷笑道:「你知道什麼,我敢斷言,這箱子里的東西,價值必在這所有的珍寶之上。」
輕輕一掌拍出,「砰」的擊在鐵青箋胸膛上,鐵青箋慘呼一聲,鮮血隨聲而出,濺出三尺開外。
鐵青箋冷冷道:「要殺就殺?哼,哪有這般容易?」他目光轉向發著愣的水靈光,笑道:「姑娘你不妨建議建議,該將這廝如何處死,在下必定遵命!」
白髮道人厲聲道:「難怪你說不必分了,原來你是想要獨吞!」手掌不住顫抖,要待出手一擊,卻又不敢。
黑星天冷冷道:「誰說放過他,聽他說完了話也不遲。」
他再不望白髮道人一眼,揮手道:「叫他們進來!」
「小雷神」嘻嘻直笑,伸出手掌似乎要摸一摸水靈光的身子,突見黑星天面色一沉,一掌將他打得連退數步。
藍衫文士仰首望天,只作未聞未見。
鐵中棠只得縮回手掌,只見她展顏微笑,接著歌道:「幸運箱中有靈藥,可治人間百般傷,千年參果更神妙,益神補氣是奇方,你趕緊服下去,傷病便無妨!」
那錦衣少年嘆道:「有了這些珍寶,當真富可敵國,只是……我們三個人怎麼將這些珍寶拿出去呢?」
白髮道人面色一沉,道:「你辛苦什麼?」
砰的關上箱蓋,一腳將箱子踢回原處。
只見白髮道人陰惻惻一笑,緩緩將簪插回頭上,冷冷道:「黑星天,你的心也未免太黑了吧!」
水靈光抬起眼波,只見鐵中棠滿是了解與鼓勵之色,這種眼色,使得她心中漸漸有了自信。於是她溫柔地一笑,開始read•99csw.com敘說這神奇的故事。
良久良久,他方自沉聲問道:「那老人是什麼姓名?」
黑星天沉聲道:「雷賢侄住手!」
只見黑星天已拾起一柄鶴嘴尖鋤,撥開箱蓋,箱子里只有幾本書冊,一塊疊得甚是整齊的污布。
只見鐵青箋乾笑了笑,道:「閣下怎會認得在下的?」他一見這少年便生出恐懼,竟不敢出手。
這些心念,在鐵中棠心頭電閃而過。
「小雷神」濃眉微揚,走過來探手摸了摸他鼻息,道:「死了。」鐵青箋全身竟已冰冰冷冷,再無氣息。
藍衫文士道:「想必如此。」
在冷漠、艱苦與仇恨中長大的水靈光,從小便學會了忍受孤獨。她常常獨坐冥想,也常常去尋找最冷僻與陰森的地方獨自流淚,因為她受不住母親的責罵與冷酷的目光。那時她才七歲,就在這時,她有了奇遇。
珠光之下,他面上的線條輪廓,彷彿古代英雄的石像般堅毅分明——這種面貌最是教女子愛慕,男子欽敬。
就在此刻,鐵青箋的屍身突地輕輕動彈了一下。
水靈光目光一轉,見到地上並沒有鐵中棠的屍身,知道他必定已躲了起來,暗中鬆了口氣,笑道:「真……真的?你……帶……帶我出……出去。」
白髮道人嘶聲道:「不錯,我便是鐵青箋,但若不是我將鐵毅的右手暗算成傷,你們傷得了他么?」
她腰身方自緩緩彎了下去,突地雙掌齊揚,全力撞向黑星天的胸膛,掌勢凌厲,隱挾風聲。
鐵中棠直聽得滿心悲憤,身子已不禁抖了起來。
黑星天道:「這種話你用來騙三尺幼童,他或許會相信,但在下么……哼哼,大旗門弟子的死屍,我已看得多了,卻從來不知道二十年來,有任何一個大旗門弟子的死屍,不是死在我親眼目睹之下。」
水靈光急忙搖頭,道:「我……我沒有吃……吃過,也……也不……不想吃。」腳上不由自主退開去。
鐵中棠森森笑道:「你想起我是誰了么?」
白髮道人展顏笑道:「這寶藏雖是在下探測而出,但若無兄台你的支持,在下必定要費事得多。」
鐵中棠面容沉肅,垂首沉思。
鐵中棠暗嘆一聲,知道這寶藏所在之地,必定是經過先人們無數次的苦心策劃,方自建成。
勁裝大漢一直走到水池邊,爭先喝起水來。
鐵青箋微微笑了笑,方待說話,只聽身後冷冷道:「我知道!」鐵青箋大驚之下,霍然轉身。只見箱子移動,錦榻下鑽出了一個面色微黑,雙眉如劍,目光更閃得有如明星般的少年。
白髮道人澀聲道:「兄台之意,該如何分法?」
她被駭得狂呼起來,但呼聲方起,她的嘴便被人掩住,她赫然發現,一個殘廢的老人,已在她身前。
鐵中棠雙眉皺得更緊,沉聲又道:「那『災禍之箱』四字,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么?」
垂首之間,卻見那神秘的箱子竟在池水之中。
虯須大漢雙目一睜,大怒道:「分作兩份?你難道將我兩人當作死人么?我兩人辛辛苦苦——」
哪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她身子突然飄飛了起來。
「小雷神」詫聲道:「真的么?」又將箱子拾起。突聽外面一聲輕呼,一條人影,如飛而入。
黑星天傲然笑道:「我掌下焉有活口!」
水靈光展顏一笑,點頭道:「知道!」
黑星天緩緩走向錦榻,拉出一口箱子。
虯須大漢抹了抹嘴唇,道:「好厲害的毒藥,好像比火藥還要厲害幾分!」俯下身去,翻開一條勁裝大漢的眼皮,只見他眼皮竟已變作慘綠色。
她言語仍然斷續地結巴,但已遠比她和自己的母親說話時要流利得多——只有別人的鼓勵和自己的信心,才是治愈口吃的良藥。
「小雷神」插口道:「箱子是方的,如何轉法?」
黑星天面如死灰,顫聲道:「你……你怎會……」
「小雷神」大喝一聲,道:「好呀,你小子原來是大旗門下的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黑星天笑聲立頓,怒喝道:「你不拿么?」
但是他卻只說出半句話:「災禍之箱里,是我的……」便斷氣而死。
水靈光圓睜雙目,詫聲道:「你……你的財寶?」
黑星天道:「我親手探過了你的心脈。」
水靈光輕輕掩住他的嘴,搖了搖頭,她目光中的情意,使得鐵中棠再也不願推辭拒絕。於是她便為鐵中棠洗滌了傷口,服下靈藥,又將那一隻千年參果,搗碎成漿,強迫鐵中棠服下。約莫盞茶時分,鐵中棠便沉沉睡去。水靈光立在榻邊,獃獃凝注著他,突地俯下身去,在他頰上輕輕一吻。然後,她極快地換過那件襤褸破爛的麻衣,又在身上塗滿污泥,便帶著滿足的笑容掠出洞去。這其間她又來過兩次,鐵中棠卻一直未醒。
哪知他手掌未觸及箱子,水靈光面色突地大變,急地握住他的手掌,道:「動……動不得的!」
白髮道人道:「好,好……」
虯須大漢怒道:「當今江湖中,除了我『霹靂堂』門下,除了我『小雷神』之外,還有誰能以火藥炸破山腹?」
他一見這少年的面容,身子立刻莫名其妙地顫抖了起來,如見鬼魅一般,顫聲道:「你……你是誰?」
她面色驚惶,歌聲更是慎重異常。
他目光再次四掃一眼,卻仍然沒有發現那黝黑的「災禍之箱」,只得走到池邊,正待掬一捧清水,涼涼頭腦。
「小雷神」大笑道:「但九-九-藏-書現在這地方已換了主人了。你若洗洗乾淨,大爺我就把你帶出去……」
黑星天柔聲道:「姑娘既是此地主人,想必是一定能打開那口黑箱子的了?只要姑娘打開來讓我們看一看,我們立刻就走,決不驚擾你。」
三人齊地一驚,厲喝道:「什麼人?」
他身子方自落地,其餘七人,也立刻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登時氣結而死,竟沒有一個慘呼出聲來。
轉目望去,那「災禍之箱」已被取走,「幸運之箱」卻仍留在錦榻上,箱蓋中夾著一片白紗,上面有焦木寫出的字跡:「你已睡了兩日,我也為你換過葯了。現在我要去侍候娘去,你醒來如覺無聊,可以看看箱子里的書。」字跡雖不甚美,但卻一筆不苟,每筆每划之中,看來都彷彿注滿了她濃濃的關切與情意。而情意是如此真實,字跡是如此真實,四下的珍寶,也依然真實地發著光,但鐵中棠卻總覺自己有如在夢中似的。在重重危難,九死一生的流血與驚險之後,接著而來的竟全都是常人夢寐難求之物——秘笈、靈藥、美人、財富。生命的變遷竟是如此巨大,遇合竟是如此神奇,他不禁暗暗嘆息,不知道上蒼對他今後的生命將如何安排?
聲音之近,彷彿已只有一壁之隔,鐵中棠心頭一凜,忖道:「聽這語聲,開山之人必有圖謀,莫非是來掘寶的?」
鐵青箋大笑道:「我早已將全身真力凝集在胸前,拼卻受你一掌,然後閉氣詐死。我知道你自恃掌力,必定不會多加查看,嘿嘿,黑星天,你素來詭計多端,怎的會不知道詐死的妙處?」
話聲頓處,突地大喝:「動手!」
藍衫文士微一擺手,截口道:「兩位誰也不必爭了。」
白髮道人緊緊貼住山壁,目光四下移動,嘶聲道:「只要你們放我生路,寶藏我寧可只要兩成!」
白髮道人強笑道:「是以在下絕無貪得之心,絕對公平地將這寶藏分做兩份,你我各取其一……」
這老人右腿已齊根鋸斷,左腿也只剩下半截,左臂更已殘廢,全身只剩下一隻右手,仍然健全。他形態雖然恐怖,但目光卻甚是慈藹,於是水靈光便漸漸消失畏懼之心,反對這殘廢的老人憐憫起來。自此以後,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時間,來陪伴這殘廢的老人。十幾天後,這老人才將她帶到這神奇的寶窟中來。她遵從這老人命令,從來沒有將這一段事告訴她母親,只因這老人對她是那麼慈愛。他盡心地傳授她武功知識,也教她識字。她母親嚴格地控制她的食物和水,但她卻在這裏獲得補償。只是她生怕被母親發現,是以決不敢用這裏的清水洗滌身子——這裏的水源富足,但是食物仍是貧乏的。
他毫不遲疑,將箱子提起,突聽轟然一聲大震,四壁皆搖。他手掌微松,箱子又「啪」的落到水中,四下回聲不絕,有如天崩地裂。鐵中棠不禁大生恐懼:「難道這災禍之箱,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水靈光搖了搖頭,嘆道:「我……我不知!」
黑星天變色道:「好輕功!」身形唰的后掠三步,水靈光若是乘機追擊,立刻便能搶得機先。
白髮道人「哼」了一聲,僅僅俯下頭去,目光四下閃動,留意著四邊的暗算,嘴唇已將湊到水上。
他乾咳了兩聲,忍不住也走到水池前舀起一捧清水,想潤一潤已緊張得要冒出火來的喉嚨。
語聲之中,他已逼到鐵青箋面前。
水靈光將這兩口箱子輕輕放到錦榻上,立刻打開了那口滿綴珍寶的箱子。鐵中棠忍不住問道:「這就是『災禍之箱』么?」
時機急迫,鐵中棠已無暇思索,急地將錦榻推到角落裡,又將那兩口裝衣衫的箱子推到錦榻前。
良久良久,那白髮人方自長嘆一聲,緩緩道:「十余年的苦心積慮,滿頭的蒼蒼白髮,今日總算有了報償。」他俯下腰去,顫抖著伸出手掌,拾起地上一柄滿鑲珠玉的銀劍,道:「寶貝呀寶貝,你可知我為你花了多少心血?」
黑星天更是心膽皆喪,已被鐵青箋拖倒在地上,只覺雙腿膝蓋一陣麻木,已被他點中了穴道。
錦衣少年嘆息道:「連做夢都未曾見過。」
他傷痕雖未完全複原,但精神卻仍很健旺,是以動作極快,當下目光一掃,確定四下再沒有人新近逗留過的痕迹,便俯身鑽入錦榻下。
只聽雷震遠呻|吟之聲,越來越是微弱,突地完全斷絕,黑星天搖了搖頭,長嘆道:「無救了!」
黑星天冷笑道:「我早知你有這一手了。」冷笑聲中,身形半轉,飛足踢向水靈光胯骨。
只聽白髮道人冷冷道:「放火藥、用苦工的代價,我自會算給你。」
剎那間他只覺熱血奔騰,不能自己,立刻自榻上躍下,要去尋得那「災禍之箱」。
黑星天冷笑道:「你說那寶藏之圖,是在大旗門門人弟子的死屍上,取出來的,是么?」
鐵中棠心頭一凜忖道:「原來此人竟是『霹靂火』秦老兒的首徒!」
黑星天含笑道:「辛苦了你們,先喝些水解解渴!」
虯須大漢瞧了那藍衫文士一眼,在背後歪了歪嘴。
「小雷神」伸了伸臂膀,大笑道:「無妨,憑我兩臂的力氣,便是再多一倍,我也弄得出去。」
「小雷神」厲喝道:「還說什麼?」如影隨形,跟蹤而去。
黑星天暗中冷笑忖道:「果然是大旗門的武功,不知利用輕功之長,卻用這些硬打硬拼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