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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春色透重簾

第十二回 春色透重簾

鐵中棠突地雙手一推,將她的身子重重推到錦榻上,那冰冷的目光中,也開始燃燒起憤怒之火。
白髮老婦人冷笑道:「好個執迷不悟的蠢才,若是家毀人亡了,還要那規矩有什麼用?」
鐵中棠緩緩道:「換那套首飾,是足夠了,但……」
溫黛黛冷冷道:「有何貴幹?」
霹靂火呆了一呆,突見這少年手掌一揚,直擊而來。他發招前毫無徵兆,出手一擊招式卻是迅變奇詭,無與倫比,在場眾人,俱是武林高手,也不禁看得為之一震。
雲錚身子一震,倒退了幾步,顫抖著伸手指向鐵中棠道:「你……你要離開我,跟著這……老頭子?」
鐵中棠道:「你是否願意放棄一切跟著我?」
潘乘風慘呼道:「奪魂珠一到,我們誰也逃不了,海大少呀海大少,想不到你也要陪我死在一起!」
白髮老婦人緩緩抬起手掌,指向潘乘風,目中突地寒光暴射,冷冷道:「老身要討卻的東西就是他。」
霹靂火厲聲道:「老夫生平不與婦人童子交手。」
鐵中棠望著飄蕩的珠簾,心情突地變得十分沉重。
李劍白手持長劍,垂首不語。
鐵中棠仍然靜靜地望著她,道:「你考慮過了么?」
雲錚身子又是一震,木然怔在當地。
溫黛黛道:「放開手,出去!」
焦急而驚慌的喝聲,正是雲錚發出來的。
大廳中眾人面面相覷,除了心房跳動,再無別的聲音。
鐵中棠道:「你做什麼?」
潘乘風大聲道:「正該如此。你我此刻已有如身在危城,自應同心合力,對付外敵,自身的恩怨,還管他作甚?」
跛足少年道:「你管不著。」
鐵中棠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考慮考慮。」他不再望她,緩緩走了過去,自櫃中取出一隻玉壺,倒了杯琥珀色的酒,將酒杯緩緩遞到溫黛黛面前。
鐵中棠道:「你那漢子知道么?」
鐵中棠悄然移動身形,回到自己的院落,有許多他本來以為極為正確的手段,此刻他已不禁有些懷疑這些手段到底是否正確了。他悄然回到帳篷,換下衣衫。裏面一重帳幕中鼻息沉沉,水靈光她們,似乎都已入睡。錦床旁的玉几上,擺著一份精緻的夜點,夜點旁有張字柬,是水靈光留下的,稚氣的字跡寫的是:「這是我親手做的,你要吃下它。」簡單的語句中,卻蘊含著無比的關切與情愛。
白髮老婦人咯咯笑道:「你倒小氣得很。」
海大少冷笑道:「若是沒有你這廝,怎會有今日之事?你莫要以為大亂一起,你便可渾水摸魚,這筆賬還是要找你算的。」
霹靂火大聲道:「那兩人裝模作樣,究竟在弄什麼鬼?」
李洛陽蒼白的面容,漸生激動之色,他雖然久居安樂,但豪氣卻絲毫未滅,突然轉向白髮婦人,道:「出去!」
眾人心頭俱是一寒,李洛陽慘然點頭:「不錯,她便是一夜之間,毀去了祁連派數十個弟子的九子鬼母。」
跛足少年抱拳低頭,箭一般自潘乘風、黑星天兩人的拳風中沖了出來,凌空翻了個斤斗,落到老婦人身側。
只見珠簾前人影微花,珠簾掀處,香氣傳過,溫黛黛披著一件粉紅色的風氅,悄然走了進來。她眼皮四下一掃,向鐵中棠嫣然一笑,放落了珠簾后的垂簾,輕笑道:「我準時來了。」
鐵中棠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敢?」
溫黛黛拉起鐵中棠的袖子,倒入鐵中棠的懷抱里,道:「對了,這都是我寫的,寫得清清楚楚,你還不明白?」
溫黛黛似乎被那白衣的絕代麗人艷光所懾,竟不敢面對,轉首問鐵中棠道:「她是什麼人?要我拜她?」
溫黛黛望也不望他,頭倚在鐵中棠的肩頭,手伸入鐵中棠的袖子,媚笑道:「他說你是個老頭子,我卻說你是個男人,真正的男人,比那些乳臭未乾的小夥子,不知要強多少倍。」
溫黛黛臉上泛起了狠毒的笑容,道:「我搶了你,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你逼我的,你莫要怪我。」語聲中突然飛起一掌,直劈鐵中棠天靈死穴。
溫黛黛長嘆道:「你真是福氣。」她的嘆息和語氣是那麼真摯,她生平恭維人的言語幾乎也只有這一句是真正自心裏發出來的。
跛足少年笑道:「你不妨試試看,看誰教訓誰!」
跛足少年笑嘻嘻地唱道:
鐵中棠道:「你願意永遠地跟著我么?」
他身上只著一套雪白的短衫,髮髻不整,目光散亂,神情更是九*九*藏*書焦急悲憤,瘋狂地衝到溫黛黛面前。溫黛黛冷冷地望著他,像是一生中從未見過他似的,冷冷道:「這是別人的地方,誰叫你進來的?」
霹靂火大怒道:「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張狂,老夫如不看在你年紀幼小,就要教訓你了,快退回去吧!」
她微揮手掌輕叱道:「寶兒,住手了。」
溫黛黛嫣然點了點頭。
鐵中棠道:「這交易就如此簡單么?」
李洛陽面色蒼白,緩緩拾起了被跛足少年拋到地上的那一方包珠的白布,隨手一抖,張了開來。眾人凝目望去,只見布上駭然畫著一個笑嘻嘻的奇裝異服、神色詭異的婦人,和九個赤身童子。
死一般的靜寂中,突地院外一個蒼老而疲倦的聲音,輕咳著道:「借借光好么?讓老婆子進去。」
李劍白目眥欲裂,大聲道:「爹爹若是要孩兒離開此地,孩兒便立刻自刎在爹爹面前!」
鐵中棠道:「你告別了你那漢子么?」
鐵中棠道:「自然都是我的。」
鐵中棠滿腔悲哀與憐惜,但他卻只能在心中暗嘆著:「三弟,我知道你此刻心裏的感覺,我知道被人騙去情感的悲憤與痛苦,但是……我這樣做,都是為了大旗門,為了你,你知道么?我如不這樣做,你怎會知道她是個騙子,她怎會離開你?那樣你暫時雖然不會痛苦,但卻要背負終身都不能洗去的罪孽……」他垂下頭,硬起心腸,冷冷道:「這裡是老夫的地方,你話若說完了,就請快出去吧!」
雲錚彷彿被人當胸打了一拳,全身都癱軟下來,道:「你……你以前和我的山誓海盟,難道都是……都是……」
雲錚厲喝一聲,嘶聲道:「不不不,那都是真的,你……你絕對不會騙我,黛黛,你……你跟我回去吧!」
那生死交關的危機,竟使得這些人俱都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恩怨情仇,變得同心合力起來。
李洛陽冷靜地望著他的愛子,只見李劍白目光絲毫不瞬,面容也未有絲毫變動,甚至連劍光都未顫抖一下。要知他若是稍有示弱之態,李府的威信立刻蕩然無存。李洛陽見他愛子如此,目中也不禁閃起得意的光芒。
鐵中棠緩緩迴轉身,冷冷地望著她……
潘乘風滿面慌張,目光四轉,只見這少年越來越近,突然嘶聲笑道:「你們都不管了么?難道不怕我說出來?」
溫黛黛媚眼如絲,盪笑道:「你要的是我的身子,我就把身子給你。你得到了我的身子,也該將我要的東西給我。」
李洛陽卻仍神色不動,緩緩道:「夫人是否在開玩笑?」
雲錚木然放開了手掌,木然後退了幾步,木然望著她和鐵中棠。鮮紅的血絲,一絲絲自他緊閉著的嘴角流了出來。
李洛陽厲聲道:「李洛陽縱然拼卻這份身家,拼卻這條性命,也不能讓你們壞了我家的規矩。」
鐵中棠黯然嘆息一聲,在錦床上靠下來。他只覺心神突的變得疲憊得很,甚至有許多事都不願做了。
但此刻在她眼中看來,這「老人」已不再是老而醜陋的了,只因她知道惟有自這「老人」這裏,才能獲得她所需要的一切。
他這份出奇的冷靜與鎮定,實在比暴怒還要可怕。
鐵中棠大笑道:「賤婦,我早就知道你願意跟著我,只因我不但能給你珠寶,滿足你的虛榮,還能滿足你的無恥!」
李劍白手橫長劍,面沉如水,立在他面前,冷冷道:「家父話未說完之前,誰也不得妄動。」
溫黛黛道:「不是我寫的,難道還會是你寫的不成?」
於是她不再遲疑,起身披上了紗衣和風氅,緩緩走到鐵中棠身側,輕輕向著他,道:「我去了。」
潘乘風漸漸俯下腰,緩緩拾起足下的明珠,身子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慘呼道:「奪魂珠……」
鐵中棠手掌輕輕在箱中撥動著,翡翠、璧玉、珍珠、瑪瑙,在他手掌的撥動下,發出了「叮叮」悅耳的輕響。
潘乘風目光轉處,立時面容慘變,悄悄移動腳步,躲到司徒笑身後,耳語道:「在下仇人來了。」
司徒笑暗暗忖道:「玉潘安聲名不弱,卻對這老婦童子如此畏懼,看來他們必定大有來歷,我何苦淌這趟渾水。」一念至此,含笑移開了身子:「小兄弟,你和這位潘大俠究竟有何仇恨,為何定要他的腦袋呢?」
鐵中棠怒道:「賤人,你究竟願不願意?」
跛足少年道:「好!」懸空翻了個斤斗,落read•99csw•com到李劍白身前,突又笑道:「師傅,這少年也莫要送了,好么?」
李洛陽沉聲道:「兄台既是脫身事外,還是快走的好,到那時變亂一起,玉石俱焚,兄台再走便來不及了!」
話聲未了,雲錚已筆直地沖了過來。
突地,她一掠而起,雙手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全身劇烈地顫抖著,張開櫻唇,狠狠在他肩頭咬了下去。
霹靂火仰天狂笑道:「黑星天、白星武縱然不義,但老夫也不能眼見他們死於別人手中,袖手不管,好歹也要助他們與別人拼上一場,縱然拼不過,縱然死了,也得成全這一場義氣。」
溫黛黛媚笑如絲的眼睛,立刻像銅鈴般睜圓了。
鐵中棠道:「就在這裏。」
良久良久,鐵中棠才緩緩站起身來,他也不知道是否聽見了聲音,只是他面容已略見寬慰。
白髮老婦人大怒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揮了揮手,厲聲道:「寶兒,去將那廝腦袋取過來。」
霹靂火「啪」的一拍雙掌,揚起拇指,狂笑道:「好男兒,有志氣!老夫也不走了!」
霹靂火冷「哼」一聲,大步走向門外。突見劍光閃動,一道寒芒,划空而來,擋住他的去路。霹靂火大怒道:「老夫要走,也不行么?」
雲錚顫抖著攤開緊握著的手掌,掌心有一團揉皺了的紙箋,他指著這團紙,顫聲道:「這……這是你寫的么?」
她有生以來,一直都在夢想著首飾與珠寶,但是就算她在做夢的時候,都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珠寶首飾。
溫黛黛咯咯笑道:「那都是和小孩子說著玩的話,你難道也會將它當做真的,這倒可笑得很!」
遠處更鼓隱隱傳來,將至三更。
黑星天、白星武面色微變,司徒笑也微微動容。
那跛足少年方自應了一聲,黑星天、白星武、霹靂火已齊地層動身形,颼地竄來,將這少年團團圍住。跛足少年年紀雖小,但膽量卻甚大,被這三個武林高手圍在中間,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烏黑的大眼睛,四下亂轉,笑嘻嘻道:「潘乘風又不是你們的祖宗,小爺要他的腦袋,與你們何干?」
黑星天變色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溫黛黛微一遲疑,道:「……」
鐵中棠道:「你願意永遠跟著我,我就都給你。」
溫黛黛搖了搖頭,媚笑著撥小了四下的燈光,回眸道:「那盒首飾……可在這裏么?」
突地,鐘聲大震!
白髮老婦人面上泛起一絲猙獰的笑容,口中卻柔聲道:「寶兒,我們爭吵了半日,也該給人家留下些什麼。」她面上的表情和語聲是如此不相配合,眾人心頭不覺都為之一寒。
李劍白筆挺地站在地上,腳下絲毫不動,閃亮的眼神中,充滿了冷靜與鎮定,緩緩道:「不讓!」
溫黛黛眼裡望著珠寶,隨手接過酒杯,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她立刻覺得有一股烈火緩緩在她胸間燃燒起來。
這時東方天邊已現出淡淡的魚肚白色。珠簾輕盪,溫黛黛手裡提著只小小的箱子,悄然走進來。她雲鬢仍然是蓬亂的,眼波也仍然迷亂。
溫黛黛大笑:「我會愛他?那孩子連牙齒都沒有長全……」她笑聲中,充滿了對青春、真情的輕蔑。
鐵中棠目光微變,道:「你到底和他說清了沒有?」
睜開眼帘,鐵中棠又筆直地站在她面前,冷冷望著她。
溫黛黛冷笑道:「主人已在趕你出去,你還呆在這裏?」
另一個粉衣艷婢,跟在這麗人身後,眼波亦是冰冰冷冷,沉聲道:「你既已是這裏的人,還不過來參拜我家姑娘。」
鐵中棠動也不動,直到她手掌已快觸及頭頂,突地手掌一揚,反腕扣住了她的脈門。他出手之急,手腕翻變之快,幾乎不是人類任何言語所能形容,溫黛黛只覺眼前一花,全身勁力頓消。她驚呼一聲,身子已被鐵中棠反手扯倒在錦床上。
李洛陽道:「老夫人請說。」
鐵中棠凝注著她誘人的軀體,目光卻是異樣的冷靜而清澈。他凝注著她道:「這些你想要麼?」
溫黛黛柔順地點了點頭,輕輕道:「願意。」
跛足少年道:「既不動手,還站在這裏幹什麼?」緩緩的向霹靂火走了過去,道:「不讓路就得動手,知道么?」
白髮老婦人冷笑一聲,道:「你叫老身出去么?」
溫黛黛呆了呆,良久良久,方自搖頭道:「我不能,我不能……」口裡雖說不能,但心裏顯然已動read.99csw.com搖了。
鐵中棠道:「你難道與他沒有一絲情感?」
鐵中棠突地自她手中奪去珠寶,「砰」的合上箱蓋,一腳將箱子踢了回去,冷冷道:「不能就算了!」
鐵中棠仍然筆直不動,緩緩道:「你願意么?」
黑星天心念動處,突地想起一個人來,目光立刻渙散,面色立刻煞白,驚呼道:「她便是九子鬼母?」
溫黛黛道:「我是自由的身子,來去誰管得著我?」
他長嘆著緩緩跪了下去,仰面道:「爹爹。你能原諒孩兒所用的手段么?孩兒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對的!」
只見那褸衣白髮的老婦人,手扶著那跛足少年的肩頭,已緩緩自刀光劍影中擠了進來。四下的家丁壯漢,顯然也已惶然失措,不知該怎樣應付這局面,只得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道路。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蹣跚地走在箭林刀山中,無形中便已構成了一幅極為奇異而又極不協調的圖畫。但是她卻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彷彿將四下那些雄赳赳的家丁壯漢都看成了死人一般。
李洛陽轉目四望,沉聲道:「黑、白兩兄與霹靂大俠之事,與本門無關,亦毋庸在此地解決。三位若願在此,在下自竭誠款待,三位如定要在外解決,在下恭送如儀,決不相強。」
笑聲突地一頓,目注黑、白兩人,厲聲道:「但此事過後,你我三人若還不死,老夫還是要來找你們的。」
話聲未了,只見一個白衣如雪的絕代麗人,自裏面的帳幕,緩步走了出來,秋波如水,冷拎地凝注著她。
雲錚圓睜雙目,緊握雙拳,道:「我來找你。」
霹靂火大喝一聲,鬚髮皆張。
水靈光瞪著大眼睛,動也不動。
鐵中棠重重推開了她,道:「快去快回,天亮前定要回來。」
白髮老婦人冷冷道:「你若要多事,就要後悔了!」
語聲中,那白髮老婦人已蹣跚地步上石級,李劍白立刻放下長劍,轉身迎上,道:「老夫人到這裏來作甚?」
潘乘風慘笑道:「一粒明珠一條命,得了珠子的人,九日之內,她便要來要你的命了!」
跛足少年嘻嘻一笑,道:「我才不小氣呢!」手腕一抖,將一袋明珠,俱都撒落到院中。
她緩緩走到李洛陽身前,乾枯的面上,笑容詭異,緩緩道:「老身要問你討樣東西,你答應么?」
霹靂火目中卻似要噴出火來,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再說話,只聽眾人心房怦怦跳動,廳中立又充滿殺氣。
白髮老婦人笑道:「難得難得,老身已有許久未曾見到過像你這樣敬老尊賢的人了。」
雲錚怒喝道:「你說什麼,你……你……」
司徒笑道:「在李大哥的地方,什麼事自有李大哥處理,在下自然是管不著。」含笑走到一旁,袖手旁觀。
溫黛黛柔順地聽著他的辱罵,輕輕地盪笑著——淫|盪的女子若是被一個男子屈服了,她便會毫無反抗地承受他的一切。
李洛陽見到情勢如此紊亂,心中也漸不安。他要是伸手一管,李家必定立時便要捲入一件複雜而又奇詭的恩怨仇殺之中,這平靜多年的珠寶世家,也立刻便要被鮮血所染,也不知到哪時才能脫身;他若是袖手不管,自己的聲望威信,立時便要大墜。
溫黛黛臉色漸漸鐵青,突地冷笑起來,緩緩道:「你不給我,難道我就不會動手搶么?」
司徒笑輕笑道:「有這許多人在這裏,你怕什麼?」
遙遠的天際,彷彿有回答他的聲音:「你用的手段雖然不對,但目的卻是極為正確的。你縱然用的是最壞的手段,但只要做的是最好的事,便沒有人會怪你。」這聲音是飄渺而不可捉摸的,也不知是否真實。
溫黛黛大笑道:「隨你回去,隨你回去做什麼?」
溫黛黛身子緊張地痙攣著,無法說出話來。她此刻身子里充滿著燃燒的火焰,她渴望他的鞭打。
這珠寶世家的主人,厲練是何等豐富,知道此刻情勢,已如一盤亂麻,若不揮刀,萬難解決。李劍白懷抱長劍,朗聲應了,大步向前走了三步,森寒的目光,剎那間便已控制了大廳中的每一個人。
鐵中棠心中又恨又惱,口中卻冷冷道:「他難道也與你沒有情感?我就不信他肯如此輕易地……」
李洛陽黯然長嘆道:「當年祁連派那等聲勢,接到奪魂珠后,九日之內,竟無一人能逃得出祁連山莊,幸好……」他轉首瞧了李劍白一眼,接道:「幸好他總算為李門留下了九九藏書一條後代。劍白,你快快隨著霹靂大俠去吧!」
溫黛黛霍然睜開眼睛,道:「你都給我?」
李洛陽長嘆道:「數日之內,這裏便成血海,你還是……」
鐵中棠道:「你若是願意,就快些回去告訴那少年,對他說你以後永遠不要再見他的面了。」
溫黛黛嫣然一笑,道:「好……」伸手解開了胸前的三粒衣鈕,緩緩脫下了那件粉紅的風氅。風氅里,是一件粉紅的紗衣,燈光朦朧間,可以隱約看得到她紗衣中豐|滿而誘人的胴體。她輕輕一旋身,解開了束衣的粉帶,春蔥般的纖纖玉手,輕輕捻上肩頭,輕輕將輕紗衣扯落下來。於是,那晶瑩如玉的肩頭,便緩緩自衣下呈現,然後,是雪白的酥|胸,渾圓而小巧的腰肢……
鐵中棠眼看自己安排的巧計,變到如此地步,心中非但沒有絲毫欣慰之意,反覺一片黯然。只因他使得許多無辜的人,也捲入這場劫難之中,縱然他能眼見他的深仇大敵死在他巧計安排下,但是他的心頭,也不免要永遠留下一份沉重的愧疚。
司徒笑側目笑道:「李大哥,你說得厲害,怎麼又不管了?」
鐵中棠道:「那少年難道也就如此簡單地讓你走么?」
兩相權衡,孰輕孰重,一時之下,他實在難以驟下判斷,只因他不但考慮自己,還要考慮周圍數百條人命。思忖之間,那跛足少年已在潘乘風、黑星天兩人的夾攻之下,東遊西閃,走了數十招之多。他身形奇巧,此刻雖未還手,但黑、潘兩人竟也無法將之制住。眾人俱都看得心驚,但誰也看不出他的身法家數。
溫黛黛俯下身,捧起一串珍珠,捧到她高聳的胸膛間。她讓那些渾圓的珍珠,在她渾圓的胸膛上輕輕滾動著,冰涼的珍珠,剎那間便染上了肉體的溫暖。她闔上眼睛,輕輕嘆息,似乎她已自這些珠寶里,得到空前的滿足。她輕輕說道:「這些都是你的?」
溫黛黛痛苦呻|吟著,她生平第一次被人虐待,但在這種被虐待的痛苦中,她卻又感覺到一種奇異的,不可描摹的快|感。她身子漸漸在鐵中棠的手掌下蜷曲起來,顫抖起來……
群豪都不禁呆了一呆,齊地轉目望去。
潘乘風道:「你還猜不出她是誰么?」目光緩緩移動,嘶聲道:「你們難道都猜不出她是誰么?」
溫黛黛的神色,卻一點也沒有驚慌的樣子,更無羞愧之態。
鐵中棠微微一笑,道:「你做事倒也乾淨利落得很。」
雲錚心如刀割,突地厲吼一聲,嘶聲慘叫:「好,你們記得……你們記得……總有一天……」語聲突停,轉身奔去。他隨手扯斷了珠簾,只聽「叮咚」一聲輕響,斷線的珍珠,雨一般灑落在地上。
雲錚道:「我心已有別屬,難再與君共處,我去了,但望你莫來尋我,我也不願與君再見……」他一口氣念到這裏,嘶聲道:「這些話,真的都是你寫的?」
鐵中棠冷笑道:「你敢,看你還敢不敢?」左手扣住她的脈門,右手正正反反,在她臉上摑了數十掌,掌聲清脆,但卻越打越輕。
鐵中棠突地放鬆了雙掌,筆直地立在她面前,冷冷地凝注著她,像是帝皇在凝注著足下的奴隸。只見溫黛黛雪白的胸膛,漸漸變成了粉紅顏色。
李洛陽道:「在下實難答應。」
霹靂火目中寒光暴射,一字字道:「你讓不讓路?」
白髮老婦人陰森森笑道:「禮送完了,我們也要走了,九日之內,我們來收人家的回禮。」她扶著跛足少年的肩頭,蹣跚著走了出去。
溫黛黛咯咯笑道:「要是被人趕出去,那可真是光榮極了,你死在地下的祖宗八代,都要沾你的光。」
嘹亮震耳的鐘聲,尖銳地劃破了清晨的靜寂。溫黛黛面笆微變,躍起身來,詫聲道:「清晨之中,警鐘大鳴,莫非這裏又出了什麼事么?」
白髮老婦面色一沉,銳聲道:「你答不答應?」
跛足少年道:「來呀,動手呀!」
潘乘風道:「此事過了,我也一定等著你。」
溫黛黛嫣然一笑,輕輕奔了出去。
「一粒明珠一條命,回禮絕對不嫌多,惡鬼瘟神門前過,十殿閻王笑呵呵,笑呵呵……」歌聲怪異,漸漸遠去。
他輕輕一句話,便將全部責任推到李洛陽身上。
鐵中棠心中本在為雲錚的問題困擾,又被鐘聲所亂,此刻怔了一怔,知道水靈光必已聽到這邊的動靜,不禁笑道:「這是舍妹,你……」
溫黛黛踏過滑在地上九_九_藏_書的紗衣,赤|裸著走到鐵中棠面前。
群豪心裏俱都一驚:「這老婆子難道瘋了么?」
溫黛黛道:「人家厭惡你,不喜歡你了,你卻偏偏要作出這麼可笑的樣子,真叫人看了心裏發嘔。」
雲錚怒喝著衝到溫黛黛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目眥欲裂,緊咬牙關,悲聲道:「你……你……」
只見霹靂火身子一閃,側退一步,避開此招,跛足少年望也不望他一眼,從容地自他身側走了過去。潘乘風立在司徒笑身後,面上已無一絲血色。
溫黛黛輕輕啐了口,笑罵道:「蠢才!」長長伸了個懶腰,嬌慵地倒在錦榻上,媚眼如絲,盪笑著道:「我已完全是你的了!你!你還不過來……」張開雙臂,挺起胸膛,盪笑著等待鐵中棠。
溫黛黛冷笑道:「她是你的妹妹?嘿嘿!這倒妙極了,六十歲的男人,也會有十多歲的妹妹?」
溫黛黛搖頭道:「我不能!」
雲錚伸手一抹唇邊血絲,伸手指著鐵中棠,厲聲道:「你用錢買去了她,總有一天,她也會……」
那白髮老婦人面色冷漠,對這少年,似乎甚為放心。李劍白抱劍而立,靜等著他爹爹的吩咐。院外的數十條家丁大漢,也俱已張弓搭箭,長刀出鞘,只要李洛陽一聲令下,立時便可動手。
鐵中棠冷冷瞪了她一眼,沉聲道:「黛黛在這裏。」
李劍白面頰微微一紅,但瞬即正色道:「此地情況緊急,老夫人無論有什麼事,也請稍等再說。」
溫黛黛冷笑道:「虧你算得堂堂七尺,看來也有三分像是個男人,怎的做事竟這麼幼稚,這麼無恥。」
她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溫暖而淫|盪的香氣,挺著胸膛,媚笑道:「你還要什麼?難道這還不夠?」
跛足少年道:「最好誰也不要多管閑事。」笑嘻嘻地緩步走向潘乘風,彷彿潘乘風的腦袋正等著他去拿似的。
她只覺身子飄飄蕩蕩的,充滿了空虛,也充滿了滿足,她只覺所有的一切都已失去,但剎那間卻又全都回來了……她承受著鐵中棠的憤怒,像是在承受雨露一隕以虐待別人為樂的變態,在被虐待時定必會得到更大的滿足。終於,她平靜了下來。她微笑的嘴唇,仍殘留著狂歡后的余痴。
黑星天大喝道:「我來助你!」雙掌直拍跛足少年後背。他二人前後夾擊,招沉力猛,迅快無儔,眼見一招便要得手,哪知跛足少年身子一縮,便自拳風掌影中滑了出來。
溫黛黛暗忖道:「我為什麼不願意?我還遲疑什麼?」她引誘雲錚,只是為了要自司徒笑那裡得到更多的權勢,更多的財富,但是她對司徒笑早已厭倦,正如司徒笑也厭倦了她。而此刻她卻發現這「老人」不但能給她比司徒笑所有的財產更多的珠寶,而且能給她一種奇異而新奇的刺|激與滿足。她只覺這「老人」竟是她生平所遇的惟一的「男人」。
海大少怒道:「誰也逃脫不了?九子鬼母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人而已,難道她真的是活鬼么?」
白髮老婦人冷冷笑道:「好!」
潘乘風突地擊起一拳,向這跛足少年胸膛擊出,口中道:「黑星天、司徒笑,還不來助我一臂?」
李洛陽道:「帶著你的孫兒立時出去,遠離李宅。你縱要尋仇,也不能在李宅方圓一里之內動手!」
溫黛黛已完全屈服了,她無言地點了點頭。
只見這跛足少年展顏一笑,自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包袱,解開包袱,裏面俱是一粒粒晶瑩的明珠。跛足少年目光四轉,突然挺身而舞,舞姿奇詭怪異,眾人看了實覺好笑,卻又半聲也笑不出來。只見他急地舞到李洛陽身前,取了一粒明珠,送到李洛陽身上,身子一轉,又取了一粒明珠,放到司徒笑身側的桌上。他舞姿迅急,身手靈便,眨眼之間,海大少、黑星天、白星武、潘乘風足下,也已各各多了一粒明珠。跛足少年急地轉了三個圈子,手持一粒明珠,風一般舞到「霹靂火」身前,緩緩放下明珠。
李洛陽厲聲笑道:「要我李洛陽家毀人亡,還不是那麼輕易的事,閣下儘管放心好了。」
溫黛黛冷笑道:「他憑什麼不讓我走?」
白髮老婦微微笑道:「這老頭兒生平不與婦人童子動手,看在這一點,珠子不要給他了。」
他微笑著俯下身,自床底抽出一隻滿鑲寶玉的箱子,緩緩啟開箱蓋,立即便有一陣輝煌的珠光寶氣隨之而出。
話聲未了,突聽門外一聲大喝:「黛黛,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