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上還有血。

他想吐。

這句話剛說完，她的人已經向小馬撲了過去，就像是一座山忽然壓下來了一樣。

如果你沒有看見過這個女人，我保證你連做夢都想不到天下會有這麼大的一雙腳，而且居然是長在一個女人身上的。

小馬道：「我那些朋友。」

小馬道：「只可惜我找不到他？」

小馬道：「你！」

他已連氣都透不出。

現在他才真正明白，什麼事能比死更可怕了。

小馬道：「什麼時候走的？」

小馬沒有再開口。

郝生意的臉色已發青，道：「不是我，真的不是……」

郝生意道：「所以你現在還活著。」

小馬道：「你帶我去，我絕不會害你，朱五也絕不會怪你，因為我只不過是送禮去的。」

小馬立刻問：「誰？」

郝生意道：「就是我。」

小馬瞪著他，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整個人從櫃檯后揪了出來。

使者也不否認。

小馬道：「你不想要轎子里的那個人？」

能夠用把菜刀就能殺死椰金蓮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見過郝生意很多次，每次都只注意到那張會做生意的笑臉。

現在小馬總算見到了，見到了之後，還幾乎有點不太相信。

郝生意的鼻尖上已冒出冷汗，苦著臉道：「沒有鼻子的人也一樣找不到他老人家！」

他掩起賬薄，嘆了口氣，淡淡的接著道：「我只知道無論他們走的是哪條路，都是條死路，所以你就算追上他們也沒有用。」

夜已深，有霧。

人都有腳。

幸好小馬不是小雞。

小馬道：「現在你們寧可為了他而放過我，他對你為什麼如此重要？」

使者道：「多得你連做夢都想不到。」

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郝生意的手，一隻有七根手指的手。

所以各門各派、各種奇奇怪怪的招式，他大多都見過。

小馬道：「你要想多久？」

小馬道：「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他在哪裡了？」

小馬長長吐出口氣：「原來read.99csw.com是你！」

使者道：「我相信。」

現在他就算追上他們，又有什麼用？

小馬叫「憤怒的小馬」。

小馬道：「轎子里那個人，卻只不過是個陌生的過路客，而且還有重病。」

郝生意嘆道：「非但你找不到，簡直就沒有人能找得到他。」

柳金蓮不但腳大，嘴也不小，看著小馬的時候，就好象隨時都準備一口把小馬吞下去。小馬只想吐。

使者道：「所以只要你答應我，我立刻放你走，在十五日出之前，你若不帶他們來，那麼你的小琳就……」

小馬道：「我並不想打死你，死人不會帶路，沒有鼻子的人卻一樣可以帶路。」

他看見老皮又爬過來，正想吻使者的腳。

小馬當然已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忍不住要問：「除了閻王之外，還有誰能把我們打下十八層地獄？」

使者淡淡道：「十五的日出之前，你若還沒有把人帶來，你就會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毒藥了。」

使者道：「當然是毒藥。」

不管這樣東西是什麼，只要被小馬的拳頭打中，都一樣受不了。

使者道：「你應該感激我，我沒有讓你吃草，可是我已經給你吃了另一種葯！」

使者道：「藍蘭。」

他實在不敢離開這個人半步，這個很會做生意的生意人實在太詭秘難測、太難以捉摸。

他一拳擊出，柳金蓮就已張開嘴等著。

有個人手裡有把刀。

小馬道：「你想要個什麼樣的男人？」

小馬衝過去，大聲問：「人呢？」

使者道：「當然。」

小馬道：「我知道一定有個人的。」

小馬和郝生意並肩走在濃霧中，寸步不離。

小馬道：「毒藥也有很多種。」

當然是個絕不會讓柳金蓮提防的人，是那種絕不會讓任何人覺得危險的生意人。

過了很久，他才試探著問：「你要我替你做事，當然要先放我走？」

小馬很意外道：「你想要她？」

他只覺得自己的拳頭好像一下子打進了九-九-藏-書一堆發燙的爛泥里。

小馬道：「哦？」

小馬的心跳得更快，道：「你認為我是個隨時都會出賣朋友的人？」

他只問：「現在我們走的是什麼路？」

郝生意居然沒有閃避，反而挺起胸，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沒法子帶你去。」

先開口的是郝生意：「你知道我平生最倒霉的事是什麼？」

柳金蓮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幾遍，才接著道：「你想找朱五太爺，只有一個人可以帶你去找。」

小馬並沒有答應。

小馬道：「你們最恨的本來是我。」

郝生意又勉強作出笑臉，道：「只要有朱五太爺的一句話，當然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了，只可惜……」

郝生意道：「那麼你跟我就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

小馬怔住。

小馬忽然道：「也許還有一個人。」

太平客棧的窗內仍有燈，從霧中看過去，燈光朦朧如月色。

使者道：「很想。」

「還有一個什麼王？」

他並沒有打算出賣他的任何一個朋友，他回來找他們，只因為現在正是他最需要朋友的時候。

使者不否認：「只要你願你的朋友站在我這一邊，他們絕對逃不出我的掌心。」

小馬的心又在往下沉。

小馬的拳頭已經閃電般擊出，往她臉上那堆又象肥肉、又象是鼻子般的東西打了過去。

郝生意道：「不知道。」

柳金蓮道：「你們殺了章長腳，你總得賠個老公給我。」

柳金蓮道：「我要的就是你！」

郝生意滿頭大汗滾滾而落，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郝生意沒有抬頭，道：「什麼人？」

他握緊拳頭，對準郝生意的鼻子：「否則我就將這雙拳頭送給你！」

如果真的做了柳金蓮那種女人的老公，除了一頭撞死外，還能怎麼辦？

小道：「是認得那個老太婆？」

郝生意道：「那就得看你了。」

小馬的指尖冰冷，忍不住問：「什麼葯？」

小馬道：「狼山之王。」

使者道：「你準備用htｔｐs://ｒeaｄ.9９csw.com什麼來換回你的命？」

小馬道：「要什麼？」

郝生意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去追他們？」

菜刀。

郝生意道：「當然是算過賬才走的，已經走了很久，他們急著趕路。」

使者回答得很乾脆：「他值錢。」

小馬道：「我若走得不對？」

「狼王之王。」郝生意聲音里充滿尊敬：「在狼山上，他的權力還比閻王還大得多。」

更糟的是，爛泥里還有兩排牙齒，一下子就把他的脈門咬住。接著，他的人也被抱了起來，抱得好緊。

郝生意立刻接下去，道：「我們總算也是朋友，我也很想幫幫你的忙，只可惜這裡是狼山，無論誰在這裏遇上了麻煩，都絕對沒有人能替他解決的。」

小馬道：「送我的這雙拳頭！」

因為他已經沒有法子再自己騙自己。

九月十三，四更后。

郝生意吃吃道：「有一點兒，好像有一點兒，你總得讓我慢慢的想。」

她還想撲上來，心口又挨了一刀。

郝生意道：「那些人已經走了。」

他不敢答應得太快，他不敢讓對方有一點兒懷疑。

他做的生意從來沒有虧過本。

這一刀更狠，更重。

幸好這一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因為一進了那間房，柳金蓮就倒了下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柳金蓮這一招。

柳金蓮伸出一根胡瓜般的手指，指著臉上一堆又象是肥肉，又象是鼻子的東西，道：「我。」

小馬的頭已經被擠在她胸膛上的肥肉里，眼晴雖然看不見，卻可以感覺到她正抱著他往最左邊的一間房裡走。

小馬的心在下沉。

柳金蓮道：「不好。」

小馬心裏在嘆氣，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肯帶我去？」

他想不通一個人為什麼會在一日間就變得如此可怕。

「是我。」

使者道：「那麼你就該明白一件事。」

屋子裡沒有別的人，他的算盤打得「得得」晌，這正是他一天中最愉快的時候。

他沒有說下去，也不必說下去。

她九_九_藏_書的手還在亂動。

郝生意的臉色白了，勉強笑道：「我說的是老實話。」

小馬問：「值多少錢？」

可是她的身法居然很輕快，兩條膀子一伸開，又像是老鷹撲小雞。

女人也是人，當然都有腳。有的腳好看，有的難看，有的底平趾斂，就象是用白玉雕成的，有的卻象是發了霉的蘿蔔乾。

小馬道：「也許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男人身上，有樣東西是萬萬不能少的。」

他不能出賣別人，也不能犧牲小琳。

他這一拳竟打進了柳金蓮的嘴裏。

小馬在聽。

小馬知道他說的是老實話，就因為他說的是老實話，所以小馬才難受。

只可惜小馬忘了一件事。

「如果連眼珠子也少掉一個呢？」

說話的是個女人，這女人好大的一雙腳！

進了那間房之後，會發生些什麼事？也許有很多人都能想象得到。

郝生意道：「誰？」

柳金蓮能。

這個女人當然就是柳金蓮。

郝生意道：「送禮？送什麼禮？」

小馬也沒有讓他的話說完，隨手拿了塊抹布，塞住了他的嘴，道：「我就把他賠給你做老公，你看好不好？」

小馬心裏雖然感激得要命，嘴裏卻絕對連一個「謝」字都不肯說出來。

小馬道：「什麼事？」

如果一個人的嘴裏含著個拳頭，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九月十三，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郝生意已經在拚命搖頭，道：「我不行，我是個……」

小馬更不願意再聽，忽然問道：「我只一有點兒想不通。」

如果再真的被迫做了她的老公，那情況簡直令人連想都不敢想。

他說得已經很明顯，小馬卻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他當然知道男人身上最不能少的是什麼，每個男人都知道。

他並不是不很聰明的人，他當然已明白使者的意思：「你要我用她來換小琳？」

被柳金蓮這麼樣一個女人抱著，已經比死更可怕三倍。

那間房裡有張最大的床。

郝生意道：「若不是她，現在我已經只能到九*九*藏*書十八層地獄里去做生意。」

小馬又一把提起了郝生意，道：「這個人不但會說話，而且會賺錢，做老公正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郝生意道：「那……那……」

小馬的臉色慘白。

憤怒的小馬當然喜歡打架，為了各式各樣的原因，跟各式各樣的人打過架。

柳金蓮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小馬道：「我明白。」

小馬道：「看我？」

小馬道：「你知道他們走的哪條路？」

郝生意道：「你若走得對，這就是狼山上唯一的一條活路。」

使者道：「你可以問。」

使者道：「我知道你不是，但他們並不是你的朋友，老皮卻是的，還有小琳。」

五根手指緊緊握著刀柄，兩根歧指就像是路標般指向兩方。

使者道：「現在你的命，已經是我的。」

刀就在郝生意的手裡。

小馬先看見這把刀，才看見郝生意的手。

郝生意還沒有開口，門外已有個人冷冷道：「你就算讓他再想三年，他也想不起來的。」

她的笑聲簡直可以令人把三個月以前吃的飯吐出來。

忽然間就像是一座山一樣倒了下去。

是誰殺了她？

小馬道：「所以你一定要報她的恩？」

只可惜現在人連死都死不了。

郝生意看著他的臉色，試探著道：「我知道你一定又遇上了麻煩，而且麻煩一定不小。」

鮮血箭一般從她頸子後面的大血管里噴出來，噴在牆上。

郝生意道：「還有一個王。」

小馬的手根本不能動，手裡根本沒有刀。

使者道：「很想。」

他忘了柳金蓮不但有雙大腳，還有張大嘴——比他的拳頭還大得多。

小馬的心在跳：「你相信我？」

使者道：「嗯。」

沒有人能替他解決這難題，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他。

這女人的一雙腳卻簡直象是兩條小船，鞋子脫下來，就算不能載人過河，至少也可以做孩子的搖籃。

郝生意嘆了口氣，道：「只不過我平生最走運的事，也是認得了她。」

霧濃。

郝生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