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冷冷道：「我雖然喝你的酒，卻不是你的朋友，你最好記著。」

幸好別的人都沒有注意他，都在問：「這路小佳是幹什麼的？」

「你少賣關子好不好，那人倒底是姓什麼？叫什麼？」

薛大漢沉聲道：「就因為他不像，所以我才會信任他。」

薛大漢道：「就是白雲庄的莊主。」

於是大家立刻都忍不住搶著問：「這人是誰？」

薛大漢道：「當然是白雲庄，今天就是他們少莊主大喜的日子。」

「你怎麼知道的？」

薛大漢道：「你活著是為了什麼？」

「我堂兄那家鏢局的總鏢頭，就是被他殺了的。」

薛大漢喝了幾大口酒，忽然用力趕上大車，道：「我們又不是趕去奔喪，你慢點行不行？」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起來，一張嘴幾乎已咧到耳朵根子，看來就像是廟裡的金剛惡鬼。

傅紅雪冷冷道：「我從來不逃，也從來不躲。」

傅紅雪道：「你上過他的當？」

小夥子又笑了笑，搖著頭道：「我說出來，你們也未必聽說過。」

薛大漢道：「本來是沒有的。」

傅紅雪道：「我也不認得他。」

在霧中看來，她顯得更美，但神色間卻已顯得有些疲倦，憔悴。

「所以你們總該看得出，他活著時當然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是他遇見這位路大爺，連刀都沒拔|出|來，就被人家一劍刺穿了喉嚨。」

大家驚嘆著，卻還是有點懷疑。

有的人已皺起眉頭在嘀咕：「請你，憑什麼請你？」

大漢道：「來取我項上的人頭。」

傅紅雪道：「沒有。」

翠濃道：「就因為他喜歡吃花生，所以你不吃？」

他喝完最後一口酒，才總算停下來歇口氣，懶洋洋地摸著肚子，道：「照這樣再來一份。」

薛大漢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了他，大聲道：「快起來，趕車到白雲庄去。」

傅紅雪靜靜地看著她，冷漠的目光已漸漸變得溫柔，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你累了。」

薛大漢道：「你從來都不喝酒？」

薛大漢道：「你認得袁秋雲？」

傅紅雪心事重重，我行我素，彷彿根本就不屬於這世界的。翠濃眼睛更沒有別的人，在傅紅雪面前，她根本連看都不看別人一眼。

薛大漢道：「你那仇人是誰？」

傅紅雪道：「就這樣。」

薛大漢沉吟著，道：「所以馬空群今天想必也會到白雲庄去。」

薛大漢道：「你也沒有接到帖子？」

傅紅雪道：「找他幹什麼？」

他走得雖不快，但一步邁出去就是四五丈，眨眼間就已消失在暮色里，只聽一陣悲壯蒼涼的歌聲自秋風中傳來：

「刺客的意思就是說，你只要給他銀子，他就替你殺人，據說他殺一個人至少也要上萬兩的銀子。」

薛大漢冷笑道：「也不幹什麼，只不過想把他的腦袋切下來，一腳踢到陰溝里去。」

傅紅雪道：「我睡不著，可是你……」

並不是每個茶亭都只供應茶水，有些茶亭中也有酒；茶是免費的，酒卻要用錢買。

傅紅雪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刀，又不說話了。

「我若不是有個堂兄在鏢局裡做事，我也不會聽說的。」

傅紅雪道：「沒有人要你去。」

翠濃垂下頭，眼淚似已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小夥子心裏雖奇怪，倒也落得個輕鬆。他趕著車在前面走，後面居然有三個人在跟著——一個凶神般的大漢，一個臉色蒼白的跛子，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女。

薛大漢道：「大爺不上車。」

傅紅雪道：「從來不喝。」

官道旁有個茶亭。

大漢皺眉道：「你不是在這裏等著殺我的？」

傅紅雪的臉色變了。

ｈｔｔpｓ://rｅａd•９9csｗ•ｃoｍ他又喝了兩口酒，道：「本來他是我的朋友。」

「我堂兄在旁邊親眼看見的，就因為他一回去就把這位路大爺的樣子告訴了我，所以今天我才認出了他——倒也不是認出了他的人，是認出了他的劍。」

傅紅雪忽然笑了。

傅紅雪終於忍不住問道：「袁秋雲是誰？」

「我們不配，你配？」

傅紅雪道：「從來不賭。」

傅紅雪又閉起了嘴，閉得很緊，就和他握刀的手一樣緊。除了他之外，這裏很少有人帶刀。也許就因為這柄刀，所以大家都避開了他，坐得很遠。

大漢忽又大笑，道：「看來我運氣還不錯，看來做你的仇人並不是件愉快的事。」

歌聲也越來越遠，終於聽不見了。

薛大漢看著他，目中帶著深思之色，過了半晌，才嘆息著道：「果然是好身手！」

突然一人道：「要請客也得請我。」

傅紅雪閉著嘴。

月當頭兮血可流，

傅紅雪道：「我怎麼會知道？」

這樣一行人走在路上，有誰能不多看幾眼的。

大漢道：「這錠銀子全是你的了，但明天一早，你就得在這裏等著，載我去白雲庄，你若敢誤了我的事，你的腦袋就會變得像這錠銀子一樣。」

傅紅雪道：「新娘子是誰？」

薛大漢道：「你喜歡幹什麼？」

他的笑容就像是冰上的陽光，顯得分外燦爛，分外輝煌。

傅紅雪怔了怔，道：「我為什麼要動手？」

薛大漢目光閃動，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也認得路小佳？」

他生怕自己來遲了，那凶神般的大漢會將他腦袋捏成爛泥。

薛大漢道：「為什麼？」

傅紅雪道：「不是。」

傅紅雪道：「你認得他？」

「既然大大地有名，我們為什麼沒聽說過？」

風很冷，大地蒼茫，遠處剛傳來一兩聲雞啼。

又走了段路，薛大漢忽然把酒葫蘆遞過去，道：「喝口酒？」

王聾子剛把五斤酒，十個滷蛋搬出來，這人就走過去，道：「這一份歸我。」

初升的陽光，就像是刀一樣，劃破了輕紗般的冷霧，大地上的生命已開始蘇醒了一般。

傅紅雪皺了皺眉，道：「看來他倒不像是個這麼樣的人。」

本來已經有人要教訓他了，問他為什麼要喝人家的酒，卻不承認人家是朋友。

「九月十五月當頭，

傅紅雪道：「誰發的帖子？」

薛大漢嘆道：「一個人若是什麼都不喜歡，活著還有樂趣？」

薛大漢動容道：「你怎麼知道我認得他？」

傅紅雪還是閉著嘴。

傅紅雪道：「我本不是為了有趣而活著的。」

翠濃的臉也是蒼白的，雖然拉緊了衣襟，還是冷得不停發抖。

翠濃垂下頭，咬著嘴唇，不說話了。她已不能再說，也不敢再說。

雇車的不急，他當然更不急。

仇恨難罷休……」

傅紅雪又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我實在對你不好，我自己也知道，所以那天你就算真的走了，我也不會怪你的。」

那小夥子還沒有醒。

傅紅雪道：「朋友？」

傅紅雪抬起頭，遙望著已將在冷霧中逐漸消失的曉月喃喃道：「今天已經是九月十五了，今天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事？……」

霧也是冷的。

九月十四。土王用事，曲星。宜沐浴，忌出行。沖虎煞南，晴。

傅紅雪沉默了半晌，忽然又問道：「你只認得路小佳？」

傅紅雪道：「我已立誓殺人絕不再等。」

薛大漢忽然對她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甩下你的。」

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又道：「提起這個人來，倒真是大大地有名。」

傅紅雪道：「我不九*九*藏*書上車。」

冷霧，曉風，殘月。

薛大漢又回頭向翠濃笑了笑，道：「請上車。」

茶亭外的官道旁，停著幾輛大車，幾匹騾馬。到這裏來的，大多是出賣勞力的人，除了喝幾杯酒外，生命中並沒有太多樂趣。幾杯酒下肚后，這世界立刻就變得美麗多了。

「看來你這小子的造化真不錯。」

他故意壓低了語聲，但聲音又剛好能讓每個人都聽得見。

但薛大漢洋洋自得，別人對他是什麼看法，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傅紅雪卻在看別人剝著花生，似已看得出了神。有的人正在用花生和豆乾配酒，有些人正在用花生和豆乾配饅頭。花生和豆乾，本來就好像說相聲的一樣，一定要一搭一檔才有趣，分開來就淡而無味了。但他卻只要豆乾，拒絕花生。好像花生只能看，不能吃的。

大漢道：「連薛大漢也做不了你的朋友？」

翠濃忍不住悄悄道：「你還在想那個人？」

大漢道：「做你的朋友呢？」

黃昏。

他彷彿總不願將自己的情感表露得太多，彷彿寧願被人看成個冷酷的人。

傅紅雪道：「因為我沒有五十兩銀子付車錢。」

翠濃道：「你的病發作時，不願被人看見，但他卻偏偏看見了，所以你恨他。」

翠濃柔聲道：「累的應該是你，你本該多睡一會兒的。」

一個人慢慢地從熹微的曉色中走過來，左腳先邁出一步，右腿再跟著拖過去。

大漢沉下了臉，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見？」

王聾子道：「沒有瘋好好的請什麼客？」

他的手一用力，手裡的銀子竟被捏得像團爛泥。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傅紅雪已縱身躍上了馬車。

「嗯，那天的氣派真不小。」

他忽又搖了搖頭，嘆息著道：「你當然知道，無論誰都應該看得出，我是去找他的。」

翠濃道：「我看他一定是路小佳的仇人，既然已知道路小佳在白雲庄，他怎麼會不去？」

傅紅雪道：「你知道？」

天漸漸亮了。

傅紅雪在茶亭上停下來，回頭看著翠濃。

小夥子臉都嚇白了，吃吃道：「我……我……」

薛大漢道：「就這樣？」

薛大漢已落在他身旁，又問道：「卻不知你到白雲庄去幹什麼？」

薛大漢道：「你難道要跟在車子後面走？」

傅紅雪忽然也長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的運氣比我好。」

薛大漢看著他蒼白的臉，心裏竟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苦笑著道：「看來做你的仇人，的確不是件愉快的事。」

一個黝黑而健壯的小夥子，剛剛下了他的大車走進來，帶著笑跟幾個夥伴打過招呼，就招呼這裏的老闆，叫道：「王聾子，給我打五斤酒，切十個滷蛋，今天我要請客。」

傅紅雪道：「不想。」

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又臟又破，但這一站起，可是威風凜凜，叫人看著害怕。

大家驚訝著，嘆息著，又都有點羡慕：「不吃白不吃，今天我們若不吃他個三五兩銀子，這小子回去怎麼睡得著？」

這小夥子年紀雖輕，趕車也趕了六七年，卻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明明花了錢雇車，卻情願跟在車子後面走。但只要是人家大爺高興，他就算要在後面爬，也沒有人管得著。

傅紅雪道：「你不必知道。」

他這句話顯然是說給傅紅雪聽的，傅紅雪卻像是沒聽見。

凌晨。東方剛現出魚肚白色，大地猶在沉睡。茶亭里已沒有人了，王聾子晚上並不睡在這裏，現在這裏只有那小夥子的大車還停在樹下，他的人已蜷曲在車上睡著。

王聾子其實並不聾，只不過有人要欠賬時，他就聾了。

「流不盡的九*九*藏*書英雄血，

他隨手一掏，就掏出錠銀子來，竟是五十兩一錠的大元寶。小夥子的眼睛又發了直。

傅紅雪道：「若有殺不盡的仇人可殺，倒也是人生一快，只可惜我……」

薛大漢道：「你的仇人只有一個？」

風吹著木葉，晨霧剛升起。

大漢道：「你說得不錯，殺人的機會本就是稍縱即逝，錯過了實在可惜，實在是等不得的！」

她的手冰冷。

傅紅雪道：「我沒有朋友。」

薛大漢看著他，看著他蒼白的臉，漆黑的刀，又忍不住嘆道：「你真是個怪人，簡直比我還怪！」

小夥子道：「今天我發了點小財，遇見了個大方客人。」

翠濃垂下頭嫣然一笑，道：「你睡不著，我怎麼能睡得著？」

薛大漢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既不想要我人頭，也不想做我朋友，這種人倒少見得很。」

這次是大漢怔住。

翠濃道：「但是我卻不能不想。」

「不錯，他出喪的那天，你們都去了，每個人都得了五兩銀子，是不是？」

薛大漢嘆了口氣，又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起酒來。

薛大漢笑了笑，道：「你連薛大漢都不認得，當然是不會認得袁秋雲的了。」

薛大漢道：「你想要什麼？」

傅紅雪道：「我為什麼要取你項上的人頭？」

殺不盡仇人頭……」

傅紅雪道：「薛大漢？」

傅紅雪道：「我根本不認得你。」

傅紅雪沉吟著，道：「你看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是什麼話？」

「因為你們還不配。」

他目中露出痛苦之色，黯然道：「只可惜我連那一個仇人都找不到。」

大漢道：「我不知道誰知道？」

翠濃道：「他要我們去，一定沒甚好意，所以我更不懂你為什麼一定偏偏要去。」

翠濃嘆了口氣，道：「我知道……」

翠濃又嘆了一口氣，道：「九月十五，白雲庄，他為什麼要在九月十五這天到白雲庄去呢？我真不明白……」

這人就躺在後面的樹陰下，躺在地上，用一頂連邊都破了的馬連坡大草帽蓋著臉。

現在哪裡還有人敢開口的。

薛大漢道：「你的仇人？」

薛大漢咬著牙，道：「朋友有時比仇人還可怕，更可怕，尤其是像他這樣的朋友。」

傅紅雪又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朋友有時的確比仇人還可怕。」

傅紅雪道：「我不想。」

拉車的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車馬竟硬生生被他拉住了，再也沒法子往前走半步。

薛大漢道：「賭錢呢？」

小夥子瞪眼道：「誰說我瘋了？」

傅紅雪道：「所以我只有要你陪著我吃苦。」

「刺客？」

傅紅雪忍不住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大漢道：「不錯。」

傅紅雪痴痴地出了半晌神，忽然仰天長嘆，道：「好一個殺不盡的仇人頭！」

傅紅雪緊握著他的刀，一字字道：「為了復讎。」

傅紅雪本已站起來要走，突又坐了下去。

翠濃道：「我知道。」

他把帽子往頭上一推，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赫然竟是條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漢，肩膀幾乎有平常人兩個寬，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垂下來，幾乎已蓋過了膝蓋，臉上顴骨高聳，生著兩道掃帚般的濃眉，一張大嘴。

薛大漢恨恨道：「我把全副家當都交付了他，把我最喜歡的女人也交給了他，但他卻溜了，帶著我的全副家當和我的女人溜了。」

薛大漢道：「本來不是。」

薛大漢目光閃動，道：「但是我卻說不定可以幫你找到他。」

翠濃抬起頭，凝視著他，柔聲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怕吃苦，什麼苦我都吃過。」

只聽遠處有人大笑，道：「好一個從來不逃，從來https://read.99csw.com不躲，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人家殺個人就能賺上萬兩的銀子，怎麼會坐上你的破車？」

他說的話好像就是命令，既簡單，又乾脆。只見他抓起兩個蛋，往嘴裏一塞，三口兩口就吞了下去。吃兩個蛋，喝一口酒，眨眼間五斤酒十個蛋就全下了肚。大家在旁邊看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這時傅紅雪卻已竄上了馬車的前座，奪過了那小夥子的馬鞭，刷的一鞭往馬腹上抽了下去。

傅紅雪道：「我只見過他。」

大漢冷笑道：「薛果仇家雖遍布天下，認得我的卻早已被我殺光了，還能活著來殺我的，本就已只剩下些不認得的。」

傅紅雪點點頭。

翠濃道：「我們要不要先躲一躲？」

小夥子蹺起了泥腳，悠然道：「他姓路，叫做路小佳。」

翠濃動容道：「果然來了。」

有風吹過，突聽一陣歌聲隱隱隨風而來：

傅紅雪冷冷道：「你不明白的事很多。」

薛大漢道：「我怎麼會認得那種老古董。」

「他的劍有什麼特別？」

薛大漢道：「你就讓他走？」

薛大漢道：「你也不想認得我？」

他不但帽子是破的，衣服也又臟又破，看來連酒都喝不起，所以只有躺在那裡干睡。

傅紅雪慢慢地點了點頭，忽然改變話題，道：「那個人為什麼還不來？」

大漢笑道：「我就是薛大漢。」

傅紅雪道：「絕不是。」

那小夥子正蹺著腳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竟被他嚇得跌了下去。大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像抓小雞似的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忽然對他咧嘴一笑，道：「你怕什麼？怕請客？」

他輕功一施展出來，行動就突然變得箭一般迅速，絕沒有人再能看得出他是個跛子。

趕車的小夥子心裏又不禁嘀咕，他實在想不通這三個人為什麼要到白雲庄去。白雲庄本來根本不是他們這種人去的地方。

小夥子怔了怔，道：「為什麼不上車？」

薛大漢道：「因為大爺高興。」

薛大漢道：「的確不必，本來我們可以一起坐在車上。」

薛大漢嘆了口氣，苦笑道：「只可惜這年頭君子在女人面前已不吃香了。」

傅紅雪道：「我並不想殺他……我想殺的只有一個人。」

那小夥子卻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就請請你也沒什麼，朋友你既然要喝酒，就請起來吧。」

薛大漢搖搖頭，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喃喃道：「這就難怪你要到白雲庄去了！」

「你說的是上半年剛做過喪事的那位鄧大爺？」

翠濃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人的耳朵好尖。」

薛大漢自己也放慢了腳步，道：「白雲庄又不遠，反正今天一定可以趕到。」

語聲中他已邁開大步追上去，只五六步就已追上了馬車，一伸手，拉住了車轅。

薛大漢動容道：「後來呢？」

傅紅雪道：「我還是不認得你。」

傅紅雪也聳然動容，道：「你認得他！」

傅紅雪道：「不喝。」

傅紅雪淡淡道：「後來他就走了。」

傅紅雪道：「白雲庄和萬馬堂又有什麼關係？」

翠濃終於抬起頭，輕輕道：「那女人不該拋下你跟路小佳走的，你是個君子。」

流不盡的英雄淚，

一個苗條美麗的女人，手裡提著個包袱，垂著頭跟在他身後。

傅紅雪柔聲道：「我會常常笑給你看的，只不過，現在……」

過了很久，傅紅雪忽然又道：「你本來不必陪我走的。」

傅紅雪道：「他想來殺我。」

這茶亭里有四種酒，都是廉價的劣酒，而且大多是烈酒。除了酒之外，當然還有廉價的食物，豆乾、滷蛋、饅頭、花生。

頭可斷，血可流，

「他的劍沒有https://read.99csw.com鞘，看來就像是把破銅爛鐵，但我堂兄卻告訴我，他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麼可怕的劍了。」

傅紅雪道：「現在我只知道一個。」

傅紅雪道：「不認得。」

傅紅雪搖搖頭。

他的確也是個怪人。

薛大漢道：「怎麼會見到的？」

薛大漢聳容道：「萬馬堂的主人？」

他斜著白眼，瞧著那小夥子，冷冷地道：「你小子瘋了？」

薛大漢道：「但新娘子你卻一定認得的。」

薛大漢嘆了口氣，道：「你的運氣比我好。」

他揚起臉，將酒葫蘆湊上嘴，「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忽然沉下了臉，厲聲道：「我既已來了，你為何還不動手？」

傅紅雪道：「本來就少見得很。」

大漢道：「所以我並不是你的仇人？」

傅紅雪淡淡道：「只可惜這次你卻要失望了。」

王聾子又嚇了一跳，失聲道：「再來一份？」

「是個刺客。」

傅紅雪突然道：「你知道什麼？」

「他的馬蹄鐵磨穿了，我剛巧路過，從前面的清河鎮到白雲庄這麼點路，他就給了我二十兩。」

薛大漢說道：「就是馬空群的女兒，聽說叫做馬芳鈴。」

翠濃道：「我最喜歡看到你的笑，但你卻偏偏總是不肯笑。」

小夥子賠笑道：「行，當然行。」

傅紅雪道：「你坐你的車，我走我的路，我們本就沒有關係。」

傅紅雪道：「現在呢？」

薛大漢道：「你從來都沒有朋友？」

傅紅雪黯然道：「還沒有找到馬空群之前，我絕不能回去，也沒有臉回去。」

大漢道：「你不請，我請。」

殺不盡的仇人頭，

翠濃道：「可是我怎麼會走？就算你用鞭子來趕我，我也不會走的。」

傅紅雪道：「什麼都不喜歡。」

傅紅雪也不說話了。

小夥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賠著笑道：「大爺就請上車。」

傅紅雪還是聽不見。

翠濃看著他的笑容，竟似有些痴了，過了很久，才嘆息著道：「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什麼？」

大漢仰天笑道：「薛果縱橫天下，殺人無數，有誰不想要我這顆大好頭顱？」

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薛大漢又怔了怔，道：「為什麼又不上車了？」

茶亭四面的樹陰下擺著些長板凳，很多人就早在板凳上，蹺著腳，喝著酒，剝著花生。

這一聲大喝，就像是半空中打下個霹靂，連聾子的耳朵都要被震破。

傅紅雪道：「你常常等著別人來殺你？」

薛大漢道：「好，上車吧。」

翠濃道：「現在還不到笑的時候？」

薛大漢道：「你難道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拉起傅紅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輕道：「只要你能對我好一點，不要看不起我，就算叫我死，我也願意。」

歌聲在這愁煞人的秋晨中聽來，顯得更蒼涼，更悲壯。

傅紅雪冷冷道：「所以你若是我的仇人，我昨夜就已殺了你！」

傅紅雪道：「想什麼？」

這句話剛說完，那大漢已邁著大步，走到他們面前，頭上還是戴著那頂破舊的大草帽，手裡卻多了個漆黑髮亮的酒葫蘆，看著傅紅雪大笑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會在這裏等的。」

傅紅雪道：「只想跟著你的大車，到白雲庄去。」

傅紅雪道：「嗯。」

馬車已絕塵而去，竟將薛大漢和翠濃拋在後面。

傅紅雪道：「他是你的仇人？」

傅紅雪沉吟著，終於道：「他姓馬，馬空群。」

小夥子剛站起來，又嚇得一跤跌倒。大漢仰面大笑，將銀子往這小夥子面前一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翠濃失望地嘆了口氣，勉強笑道：「你放心，我想他絕不會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