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關，非去不可。媽說：「你沒有袋子，也拖不動袋子。」「我摘到你的袋子里好

「我知道。我已經不中用了。我時刻想著過去的情形。老惦著家鄉，這裏的情

小路向前走。來到一條幹涸的溪溝邊。

媽說：「這不怪她。她跟人打架，都搬出哥哥來嚇唬對手。你知道她們那一套。

形就象看不見似的。真怪，讓女人當家作主了！女人叫干這干那，叫上這兒上那兒，

沉默了許久，湯姆說他想起了收容所里的情形。為什麼不能到處都象那樣過日子？

「也許凱綏說得對，一個人並沒有自己的靈魂，只是一個大靈魂的一部分。那麼—

鬥爭的地方，就有我在。只要有警察在打人的地方，就有我在。人們生氣的時候會

一行，摘起棉花來。西風呼呼地吹動他們的衣裳，一堆堆灰色的雲乘風飄過山頭，

希望他暫時別走。油布擋子那邊的魏賴特太太也聽到了奧爾宣布的喜訊，高興地探

摘完了。魏賴特問，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去。

了那個黑洞，一會兒又走開去。「湯姆！」「是你呀，媽！」媽站起來走到他跟前。

媽就說：「我來煮點兒咖啡，做幾個餅子吧。」魏賴特太太說：「太好了！

坐上卡車回去。

就說：「有排骨，還有煎土豆。」「好傢夥，還是熱的呢。」洞里漆黑一團，什麼

出來。

明天去別處摘棉花的事，爸說最好開了卡車去，去早些可以多摘些。這兒的棉花快

一塊牛肉，還給羅撒香買了瓶牛奶。爸又要了罐糖漿，好做煎餅吃。

么說出去了？」「湯姆的事情。」媽瞪著眼睛，跪了下來：「她對誰說的？說了些

再摸到左頰上，說：「你結了個很大的疤，鼻子都歪了。」湯姆以為這倒是件好事，

十二輛卸掉輪子的大貨車，六輛一排，頭尾相接，停在河邊一小塊平地上。約

香不同往常，問她有什麼心事。羅撒香說她也要去摘棉花。媽不同意羅撒香去，因

什麼？」事情是這樣的。露西沒有把玉米花一下子吃完，慢慢地一點兒一點兒吃。

的。

人們總在前進，儘管有人死了，剩下的人卻更堅強了。總九-九-藏-書得把眼前的日子過好。一

在交談。奧爾說他也正想談談，他不久就要走了。媽問他為什麼要走，奧爾說他跟

什麼想法？問了幾遍，女兒沒有回答。

大叫大嚷，我跟他們一起在嚷。餓肚皮的孩子們知道晚飯做得了會哈哈大笑，我跟

一直這麼說。老擔心有人看見你把東西放在那洞里。」媽也知道湯姆擔心得有理，

走到一片野黑莓樹邊。媽跟在後面。湯姆拉開一堆藤蔓，說：「得爬進去，這陣我

跟奧爾說的；如果爸不肯說，她自己跟奧爾說。魏賴特道過謝，繞過隔在車廂當中

說：「只要五分錢一盒。兩個小傢伙今天幹得不錯。」媽點頭說：「好吧。」露西

生了什麼事情。聽到奧爾和阿琪想要結婚，她一聲不響地看看奧爾，轉身又走了出

爸告訴媽，魏賴特先生是來跟他們談一伴事的，這件事叫魏賴特很擔心，原來

羅撒香只覺得冷，媽把所有的毯子拿來，全給她蓋在身上。

媽說得在天亮前趕到那兒。兩家人都準備完畢，媽還是希望羅撒香別去。女兒咬緊

了聲「再見」。媽也說了聲「再見」，就很快走了。他的眼睛又濕又燒，卻沒有哭

後來她就說，她哥哥殺過兩個人，正躲著呢。」湯姆格格笑起來，「媽，這不過是

了眼，怎麼辦呢！……溫菲爾德，你去把露西找回來。」溫菲爾德剛走，三個男人

她把留在那兒的空盤取出來，又把紙包小心地塞進去，隨即鑽進柳樹叢，悄悄

你非走不可了，湯姆。」她叫湯姆伸過手去，說：「我們幹得很好。我偷偷攢

叫我傷心。我想你可以到一個大都市去。到了那裡，人家就不會再找你了。」湯姆

過頭來，說可惜沒有喜糕，該做塊喜糕什麼的才好。

快下雨了。人們相互比賽，也跟快要落下來的雨比賽。只有這點棉花可摘，也只有

說，非等著你不可。」「那跟我來吧！」湯姆穿過柳樹叢，沿田邊走了四分之一哩，

—」「那又怎麼樣，湯姆？」「那就無關緊要了。我就在暗地裡到處周遊。

懂事。

湯姆說：「你不該耽在這兒。這兒離九-九-藏-書小路太近，只怕有人走過。」「我有話要跟你

的生活象河水似的，不斷地往前流。女人對生活的看法就是這樣。咱們不會完蛋的。

看見溝壁一個黑洞，每回給湯姆送吃的，她總放在那個洞里。

媽說：「再讓我摸摸。我要記著你，哪怕憑手指摸摸。手指也有記性。

說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個人老不能走動，難免要胡思亂想。

也許誰也認不出他了。

一部分靈魂要不跟其餘的在一起，變成一個整體，那就沒有好處。真奇怪，我怎麼

說。不多久，他們很可能派人來追查那件案子。湯姆，現在你非走不可了。」「我

走了，到老遠的地方去了。」爸和約翰叔叔都覺得只好這麼辦。爸說：

要是他不曾在牢里留下過手印的話，真高興得沒法說了。

去。她走到小溪邊，鑽進柳樹林，在柳林深處仰面躺下。她感到肚裏的孩子沉甸甸

我想他想得太厲害了，有時候彷彿還看見他。」媽不大明白湯姆的意思。湯姆

哪兒都有我——無論你朝哪一邊，都能看見我。只要有飢餓的人為了吃飯而在

也看不見，媽聽得出湯姆吃得很香。

時候，我都會在場。天哪，我這樣說簡直象凱綏了。

己的靈魂，他發現自己的靈魂不過是個大靈魂的一部分。他說荒野不好，因為他那

喊起了一家子，那邊魏賴特家也動了起來。奧爾嘀咕著，天不亮又摘不了棉花。

記得這麼清楚。當時我根本沒用心聽。

「你不帶點錢去，我會睡不著的。說不定你得搭公共汽車，或者有別的用處。我希

回到家裡，媽剛煮好排骨，溫菲爾德悄悄進來。「媽，露西說出去了。」「什

這天傍晚，從棉花地里回來，他們走進十字路口那家鋪子。媽買了三磅排骨，

無所有，馬上就有一長段日子找不到活干，再說羅撒香的產期也不遠了。為了避開

他的女兒阿琪天天晚上跟奧爾一起在外面蹓躂，沒準出了什麼岔子。阿琪已經成人，

貨車裡，爸和約翰叔叔跟住在貨車另一頭的魏賴特先生背靠車壁坐在那兒。媽講了

「住嘴！露西吃了人家的虧，別再叫她ｈｔｔｐｓ://ｒｅad.9９ｃｓｗ•com受委屈了。」露西猛地撲到媽懷裡，哭訴說

—」踏板上一陣緩緩的腳步響，奧爾從油布擋子邊走進來。媽喚他過去，說他們正

走完那排帳篷，她回頭望望，那一小塊場地上一片燈火。

露西拿了兩大盒玉米花試探地喊：「媽？」媽一點頭或者一搖頭，能叫她的探

棉花。每天晚上他們能吃一回肉，還添置了點東西。

靠腦子過活。你別發愁。也許明年咱們能弄到一塊地呢。」爸怎麼能不愁？手裡一

現在我明白了，一個人離開了大伙兒是不中用的。」媽問湯姆往後怎麼打算？

子。露西追上去，打了這個又打那個。來了個大女孩狠揍了露西一下，把露西揍哭

阿琪又會出岔子，他們不願意丟人現眼。媽答應魏賴特，一定不叫他家丟臉，爸會

可是總希望他耽在近邊。她好久沒看見湯姆了，現在又看不見，就問湯姆臉上怎麼

媽悄悄在河邊的柳樹叢里等了五分鐘，看有沒有人跟在後面，然後沿著河邊的

為她產期快到了。可是羅撒香堅持要去。媽問她，是不是奧爾和阿琪的事引起了她

阿琪想結婚，他打算去車行找個工作。聽說奧爾和阿琪要結婚，媽高興得要命，只

就說：「我哥哥殺過兩個人了，正躲著呢。」媽渾身沒有了力氣，「糟糕！老天瞎

「少管閑事。你倒要挨頓揍呢。讓我走吧，露西。」媽把兩塊排骨幾隻煎土豆放進

幾個孩子過來想吃一點，露西一點也不肯給。有個孩子搶走了露西的玉米花盒

他們到得並不早，那兒已經聚集了一群人。天蒙蒙亮，大家就趕到地里，各占

天也不能放鬆。」媽的話叫約翰叔叔想起他的妻子來，「當初她要是不死該多好—

這點錢可掙了。十一點鐘，二十畝棉花全都摘完。算了工錢，約德和魏賴特兩家又

又驚又喜，拉著溫菲爾德跑出門去。

放開我，我要出去。」溫菲爾德說：「都是她吃玉米花惹出來的。該揍她一頓。」

又說他要照凱綏那樣去干。他老在瞎想，要是把所有的老百姓都聚攏來，象農場里

他們幹得不錯。媽用舊襯衫給孩子們各人做了只小https://read.99csw.com口袋，兩個孩子也學會了摘

的孩子打架，就把這事說出去了。」「唉，這個畜生！」「不，她不知道這話有什

二十八

樣了。湯姆說好得很快。媽讓湯姆靠攏去，伸手摸著了他的頭，然後摸到了鼻子，

天黑得比往日早。一戶戶人家擠在大貨車裡，聽著傾瀉在車頂上的雨聲。

他們一起在笑。咱們老百姓吃到自己種出來的糧食，住上自己蓋起來的房子，那些

媽把爸和約翰叔叔喊到身邊，一同坐在床墊上，低聲對他們說：「我打發湯姆

好住帳篷了，一個個帳篷塞滿了那塊小小的平地。

個小農場主，有二十畝棉花，成熟得遲了點，現在總算可以摘了，想要雇一些人來

出生，大了去世，這是一跳；置了一塊地又把它丟了，這又是一跳。女人呢，女人

么干係。我得去找湯姆，叫他當心。

道理，常常叫我討厭。可是現在倒想起了他說的話。他說有一回他到荒野里去找自

你耽在這兒留神有什麼事情。」這時候露西進來了，她又愧又怕，一身稀臟，

我拿點糖來放在餅子里。」媽忙著和麵粉的時候，羅撒香從外面回來，問媽發

了。兩個打起架來。露西說要找哥哥來殺了那大女孩。那女孩說她也有哥哥。露西

臉上有血痕。溫菲爾德得意洋洋跟在後面，「我跟她說她闖禍了。」媽喝了聲，

摘，肯出九毛一百磅的工錢，媽問明了地點，說：「我們一定去。」回到未一輛大

我也滿不在乎。」媽安慰他說：「女人比男人能適應環境。女人靠雙手過活，男人

他們也許會傷害你，也許會把你殺了。我怎麼知道呢？」湯姆不自在地笑著說：

進來。媽低聲對爸說：「露西把湯姆躲起來的事說出去了。」「什麼？」「她跟別

就跟兔子那樣過日子。」媽爬進洞里，聽見湯姆也爬了進來，又聽見他打開紙包，

該有丈夫了。魏賴特夫婦也並不拘怨奧爾，還挺喜歡他，只是擔心兩家一旦分手，

坐下。等了好久，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漸漸近來，一個黑沉沉的人影來到溪邊，遮住

掉過話頭對媽說：「你猜我成天成夜一個人躲著，心裏想著誰九*九*藏*書？凱綏！他講過許多

說：「我哥哥會把你哥哥殺了。」女孩說：「要是我哥哥把你哥哥殺了呢？」露西

媽說，當然可以；還說魏賴特一家可以搭他家的卡車，汽油兩家平攤。魏賴特

了點錢。這兒帶來七塊。」湯姆說：「我不能拿你的錢。我有辦法混下去的。」

進貨車，扶上床墊。

了。」媽只得嘆口氣答應。

一邊讓男人們和兩個孩子趕緊去拾點柴火回來，一邊和魏賴特太太一起把羅撒香扶

很感激，媽說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車到半路，大雨點灑下來了。羅撒香靠在媽胳膊上，直打哆嗦。媽說羅撒香不

她不自在地說：「湯姆，露西把你的事說出去了。」湯姆問是怎麼回事？

：「他們搶我的王米花。那臭丫頭，她打我——」媽摸摸她的頭，「別哭，你還不

鬧罷工的那些人一樣叫嚷一下——媽擔憂地說：「往後我怎麼能打聽到你的消息呢？

笑說：「不，沒完。這個道理又只有女人懂得。男人的生活是一跳一跳的——孩子

第二天天還沒亮，媽就起來了。剛生起爐子，羅撒香也坐了起來。媽發覺羅撒

的油布擋子，到那一頭去了。

這些揪心的事情，他就老回想從前的光景。他說：「咱們這輩子象完蛋了。」媽笑

一隻鐵盆，用報紙包上，出了門，大模大樣地走去。一路有人跟她招呼：「你好，

德家運氣好，趕上還剩一個空位，住進了未了一輛貨車的一頭。後來的摘棉工人只

孩子話，沒關係。」「不，不那麼簡單。孩子們會說開去的，大人聽到了又會到處

望你跑遠點，跑出三四百里路去。」「我不要這錢。」「拿去，聽見了嗎？你不該

該來的，她頂多不過摘了十三四磅。奧爾聽媽的吩咐，開快車回到大貨車那兒。媽

問變成驚喜或是悲傷。媽說：「快放回去——」悲傷開始在露西的眼睛里形成。爸

約德太太。」「你好。」「送東西去？」「那邊有個朋友。我想帶點麵包回來。」

媽該回去了，她一定要湯姆把錢拿去。湯姆沒再推，牽著媽的手走出洞口，說

上了公路，媽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她慌張地迴轉頭去，有個男人趕了上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