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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新治沉思:下次自己卸下這盞燈時會是在哪個海港呢?
新治拽著解開了的細索。這時,地方望見船的那邊。船頭的木樁處彷彿固定著四個人影。鰹船船頭上的值班員也在注視著新治。僅距20米,看起來卻相當遙遠。拴在一起的兩艘船的黑影,彼此相攜忽而高高陞起,忽而又低低沉下。
一繫上繩索,船長把細索的一頭遞給了新治,在他的耳邊喊道:
上船之後,船長和安夫在場,新治無法打開紙包瞧瞧。
"向船長報告吧!"安夫說著離開了木樁。他抓住東西,好幾次被風颳倒在地,艱難地走到了Liao望塔,將情況向船長做了彙報。魁梧的船長非常沉著,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有什麼?"
新治站起身來。他為自己剛才屈著身子而感到愧疚。風從夜間的黑暗深處襲來,正面刮在他的軀體上。他牢固地站穩了腳踉。對於習慣在暴風雨的日子里打魚的他來說,搖晃的甲板只不過是露出些許不悅的大地罷了。
有時候使人感到風可能會突然停息。這瞬間,三人反而戰慄不已。忽然,狂風又襲擊過來,把階橋颳得搖搖蕩蕩,以驚人的巨響把大氣推向了彼方。
他清楚地看見船上的四個人在向他招手,年輕人忘卻了勞累,快活的本能復甦了,衰頹的力氣又重新源了上來。他迎著暴風雨,盡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躍進大海,在回遊去。
"不,沒有。"
船長來了。他旋即當著新治和他母親的面,商量起有關事情來。這漁村的男青年,十七八歲都上船當伙夫,接受船員的訓練。所謂伙夫,就是在甲板上見習。新治也快到這個年齡了。船長說:你願不願意作為歐島號的伙夫到船上工作呢?
新治訥訥寡言,只微笑著應了一聲。
三人默默無言地監視著纜繩。纜繩在風聲中也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尖銳的高亢的吱嘎聲。
歌島號抵達那霸,接受海關檢疫后,進港卸了貨。船兒被迫停泊了兩三天。因為要從運天裝載廢鐵運回內地,運天是不開放港,必須取得到運天的通行證才可以進港,而這通行證久久尚未批下來。運天位於沖繩島的北端,戰爭朝間是美軍最先登陸的地方。
"哦。"
他側耳傾聽。颱風在他這樣勇敢的人的頭上呼嘯而過。無論是在大自然寂靜的午睡旁邊,還是在如此這般瘋狂的宴席上,他同樣是有資格被邀請的。他的雨衣內里,完全被汗水濡濕了。他的脊背和胸膛也完全濡濕了。於是,他把雨衣脫了下來,只穿一件白色圓領襯衫,光著腳丫。年輕人的這副雄姿,浮現在暴風雨的黑暗中。
風的呼嘯,保護了四人的沉默。
這封信給年輕人增添了勇氣。他感到胳膊充滿了力量,渾身熱血沸騰,生活也有價值了。安夫還在夢鄉中。新治藉著窗外的亮光,仔細地端詳著倚靠在大王崎的巨松上的少女的照片。照片上,海風掀動著少女的裙下擺。去年夏天,少女穿著的潔白連衣裙也是這樣被風掀動,吹拂著她的肌膚的。他憶起自己也曾有一次身臨海風的吹拂,給他增添了力量。
這大概是新治生平頭一次撒謊。
手觸到浮標的時候,年輕人的手一顫,又被推了回來。這回幸虧波濤幾乎把他簇擁到浮標邊上,他一鼓作氣爬了上去。新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風堵住了他的鼻孔和嘴。這瞬間,都快窒息了,下一步該做什麼幾乎忘得一乾二淨。
年輕人把臉貼在落上雨點的舷窗上,藉著一點亮光,read.99csw.com查看了初江的紙包的內容。紙包里有八代神社的護身符、初江的照片和信。信是這樣寫的:
到浮標的距離是20米。縱令他有自信不輸給任何人的膂力,有甚至能繞歌島五周的游泳本領,但要游完這20米,卻不能說是很有把握的。一股可怕的力量襲擊了這年輕人的胳膊。一種像看不見的棍棒似的東西,痛打著他那欲劃破波濤的胳膊。他的身體不由得漂了上來,剛覺著自己的力量要同波濤激烈地搏鬥,腳就像被抽吸住,力量白白地消耗了。他相信自己已經來到手可觸及浮標的地方,便從波濤間抬起眼睛,只看到仍然是在原來一樣遠的地方。
新治聽了這種傳說,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和悲傷,也湧起一線希望。
新治把細索在褲腰帶上纏了兩圈。他站在船頭,俯視著大海。碰在船頭粉碎了的浪頭和飛沫的下面,是黑得看不見的悠悠翻卷的波濤。這是反覆著的不規則的運動,隱藏著支離破碎的危險的無常變化。剛覺著它逼近眼前,又見它緊迫而去,形成漩渦,扎在無底的深淵。
他們的任務是看守纜繩。纜繩和鋼索緊緊地聯繫著浮標和田島號。所有的東西都在瘋狂叫疾風中搖動,誰有這繩索劃出了一道堅定的線。他們目不轉睛地看守著,給他們的內心帶來了由於精神集中而產生的某種確信。
在甲板上無法站立。甲板猶如一堵牆擋在眼前,船的所有部分都在轟隆作響。港內的波濤雖然不至於沖刷到甲板,可是狂風吹撒著波浪的飛泳,像翻滾的煙霧,蓋住了視野。三人匍匐前進,好不容易爬到船頭,抱住了船頭的木樁。因為兩條纜繩和兩條鋼索把這根木樁和浮標聯結在一起。
"好,來干吧!"
神風號在濛濛細雨中前進。船長和安夫躺在昏黑的船艙的榻榻米上入睡了。安夫上船之後,還沒有同新治說過一句話。
惟有大副一人可以上岸,他是到山川運輸公司承包公司去辦事的。
翌日,新治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言,說安夫也同樣決定到歌島號上當伙夫。不過,並不是安夫自願的,而是因為照大爺宣布過,作為與初江訂親的條件,他必須完成這項訓練任務。這是他不得已而為之的。
停泊在鳥羽港的船隻,大多是小漁船,185噸的歌島號也就格外醒目了。三人來到了雨辰陽光燦爛的甲板上。雨點沿著白色的桅杆閃閃爍爍地流落下來。威嚴的吊車在船艙上曲著身子。
忙忙碌碌的新治要不是利用每晚睡覺前的時間或值班的機會,連看初江照片的閑暇也沒有了。這幀照片,他是不讓任何人看的。一天,安夫又自吹起他快成為初江的夫婿,新治對他進行一次罕見的頗費心機的報復。那就是問安夫:那麼,你有初江的照片嗎?
晚上十一點開始,是由新治、安夫和一個年輕水手值班。三人都撞到船壁,趴在甲板上。像針一般的飛沫扎在他們的臉頰上。
為慎重起見,新治和船長兩人造訪了十吉家。十台也好言相勸。他說,新治走了以後,作為太平號來說,當然是個損失。不過,我們也不能耽誤年輕人的前途啊。於是,新治就答應了。
三人抱住木樁,相對無言。民把海水刮在臉上,眼睛幾乎無法睜開。民的呼嘯和海的轟鳴,把三人銷在無限的黑暗中,反而給他們帶來了狂暴的寧靜。
歌島號抵達鳥羽的時候,雨已經停息。煙雲已經消散。微弱的光線,透過雲隙灑落了下來。
繞航運天的申請終於批准了。歌島號駛入運天read.99csw.com港,裝載了廢鐵。那時沖繩的天氣預報說颱風將襲擊沖繩半徑範圍的地方。為了儘早啟航,駛到颱風圈外,以躲避這場颱風,歌島號一大早就駛出海港,直向內地前進。
能伴你一起出航。這是我在大王崎拍的照片……這回父親什
"不,只要你成為一名好船夫,照大爺也會贊同的。我說出你的名字以後,照大爺也同意了嘛。你就賣力氣好好乾活就是呷。"
晚上九點,這兩艘船被時速25公里的颱風包圍了。
早晨,細雨集罪。波濤洶湧,起西南風了。
歌島號上沒有無線電設備,只有指南針作為航海的指南。鰹船的無線電台長將有關颱風的走向和方向的情報,逐一通報了歌島號的Liao望塔。
"沒有人願意嗎?都是窩囊廢!"
新治捨不得把照片收起來,一直在端詳著。立在舷窗一端的照片的背後,煙雨迷濛的答志島緩慢地從左方移動過來……年輕人的心又復變得不平靜。希望絞痛著他的心。對他來說,這種苦戀已經不是新鮮的東西了。
年輕人爬上了收了帆的光禿禿的桅杆。濡濕了的桅杆涼颼颼的。舔著船腹的波浪的微微蕩漾,正確地傳到了桅杆上。停泊燈在煙雨中透露了第一絲的晨光,呈現出潤澤的乳白色。年輕人將一隻手伸向了吊鉤。停泊燈不願意被卸下來似地大幅度地搖搖擺擺,濕漉漉的玻璃燈罩里的火焰閃閃爍爍。雨點滴落在年輕人抬起的臉上。
船長首先到照吉的家,然後到安夫的家,入夜再到新治的師傅十吉的家,最後才到了新治的家。
梅雨季節,初江的信也中斷了。新治每天都十分痛苦。初江的父親所以在八代神社加以阻撓,大概是因為發現了女兒寫信的事,後來就堅決禁止女兒執筆寫信了。
"瞧這個!"安夫興奮地揚聲喊道。
"就剩下你我兩人了,在島上雖然發生過種種事情,但今後讓我們友好相處吧。"
浮標是否可以確保安全,已成為一個令人不安的問題。但是,纜繩是否會斷這種危險就更大。值班員一邊同風浪搏鬥,一邊無數次冒著危險,用鹽水淋濕纜繩。因為纜繩干就容易截斷。
船兒是明早九點啟航。早早分派給新冶的任務是,明日天蒙蒙亮時,將停泊燈從桅杆上取下來。船上的停泊好熄滅了,就像陸上人家打開木板套窗,是已經起床的信號。這天夜裡,幾乎輾轉不能成眠的新治,日出前就起床,四周剛剛發白,他就把停泊燈取了下來。晨光被接橡細雨所籠罩。兩排的海港街燈,一直延伸到鳥羽火車站。火車站那邊響起了貨運列車粗大的汽笛聲。
"有人願意來把這條保險繩繫到對面的浮標上嗎?"
梅雨季節尚未完全過去。一天,照吉的聯島號機帆船的船長到島上來了。歌島號停泊在鳥羽港。
三人好容易才把這種情勢察看清楚,他們的臉色倏地刷白了。原來是系在船上的四根繩索中的一根截斷了。剩下的另一根鋼索和兩根纜繩,也難以保證不斷了。
屬於你的。請你健康地回來啊!送上我的一幀照片,但願它
初江沒有瞧新治一眼。船兒快啟航的時候,初江把嘴貼在新治母親的耳朵上,還交給她一個小紙包。母親把它遞給了兒子。
……翌日清晨,新治一覺醒來,明晃晃的陽光已經投射在他的枕邊。
島影隱沒以後,年輕人的心才平靜下來。這次與平時的打魚不同,今晚上不回島上也可以。他read.99csw.com內心呼喚:我自由了!他這才曉得世上還有這種奇妙的自由。
鋼索發出不吉利的吱嘎聲,纏繞在木樁上的一頭有些錯位了。三人發現眼前的木樁發生了某種細微的可怕的變化。這時候,在黑暗中,一條鋼索反彈過來,活像一根鞭子閃爍著撞在木樁上,發出了一聲轟鳴。
新治和水手抬起了詢問的視線。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這時,新治的心上隱約地抹過初江的照片,如今它還放在掛在客艙里的外衣的兜里。但這種徒然的問念,被風颳得粉碎。他踩著甲板,縱身躍進了大海。
新治將保險繩繞在浮標上,繞了一因之後,作業就變得輕鬆了。因為在上面產生了力點,粗大的保險繩成了新治身體的依託。
人們從甲板上拋下繩索,把新治教了上來。船長用他的大手掌拍了拍上了甲板的年輕人的肩膀。他的男子漢氣力,支撐著差點失神的勞頓。
母親不言語。新治回答說:等我和十吉師傅商量后再回復您吧。船長說:我已經徵得十吉師傅同意了。
人們背地裡說,船長的腦袋所以半禿,是因為好玩女人鬧的。船長也因此而經常戴著金絲緞制帽,以正威儀。
——臨近傍晚時分,船員們回到船上來了。他們幾乎都是歌島出身,與新治和安夫都相識。這伙渾身帶酒氣的人,戲弄了這兩個新來的人,並告訴這兩人每天需做的工作,以及交代他們各項任務。
船長貓腰大聲說道:
"是嗎,該使用保險繩了吧?據說颱風在凌晨一點左右達到高峰,現在使用保險繩就絕對安全。誰能游過去把保險繩系在浮標上呢?"
新治很難使上勁。即使試圖用力叉開雙腿,風也不許他做這種姿勢。一不留神的話,反而會被保險繩反作用力拽到海里去。他的濕漉漉的身體在燃燒,臉部在燃燒,兩邊太陽穴在激烈地跳動。
"有,有呀!"安夫立即回答。
船員們還未歸來。船長領著兩人到了客艙。客艙在船長室的貼鄰,位於廚房和餐廳上方,是入鋪席黨的房間。艙室里除了堆放雜物和中央鋪板鋪上帶邊席子之外,右側擺放著兩張雙層床,左側擺放著一張雙層床和輪機長的卧鋪,僅此而已。天花板上張貼著三張女明星的照片,像是張貼護身符似的。
么考慮吧。我彷彿看到了希望。請不要農』心,加油干吧!
么也沒言語,特意讓新治你和安夫同乘自己的船,大概是有什
細索對風的阻力很小。(扌至)細繩的時候比較輕鬆,然而轉眼間,它前頭的重量增加了,開始(扌到)直徑12公分的保險繩了。新治險些掉進大海。
晚上,有時候又漫無邊際地議論到更深夜半。議題是"關於愛情與友情"、"關於戀愛與結婚"、"有無與生理鹽水同樣大的葡萄糖注射液"等等。一議論就是幾小時。結果,堅持到底者便獲勝。島上青年會會長安夫的議論頭頭是道,博得前輩的敬佩。新治只是默默地抱著雙膝,微笑著傾聽大家的意見。輪機長曾對船長說,他準是個笨蛋。
新治和安夫被分配睡在靠右側的雙層床上。除了輪機長外,還有大副、二副、水手長、水手和操機手。不過,經常有一兩人出去值班。這麼幾張卧鋪就夠了。
新治和母親一起去參拜八代神社,祈求航海平安,還求來了一個護
……沒有裝卸任務或空閑的時候,船員們閑極無聊,就漾在客艙中央的三鋪九*九*藏*書席榻榻米上,欣賞手提式唱機的唱片。唱片僅有幾張,大部分都是磨破了的,加上唱針生鏽,放出了沙啞的歌聲。全部唱片同樣是以回憶海港、水手、霧、女人以及對南十字星、酒的詠嘆和唉聲嘆息告終。輪機長是個五音不全的人,他本想出航一次學會一支歌,但總是記不住,待下次出航時又忘得一乾二淨。船兒突然搖晃起來,唱針斜斜地滑落下來,唱片損壞了。
不一會兒,背後的山巒就看不見了。歌島號依靠指南針的指引,從狹窄的視野中,在海上行駛了六個小時,晴雨表迅速下降。浪頭翻卷得更高,氣壓異常的低。
浮標全然委身於黑暗的大海,搖蕩不已。波濤不斷地沖洗著它的半個身子,沙沙地流落下來。新治伏下身體來解身上的繩子,避免被風刮跑。濡濕了的繩扣很難解開。
"你也有吧?"
離開福島以後,歌島號與遠洋輪一樣了。從這裏起,約莫要行駛兩晝夜乃至兩晝夜多才能抵達沖繩。
歌島號多次停駛,放慢速度,從珊瑚礁的狹縫中穿行而過。這時已是下午六點。
登船當日新治和安夫在船長的陪同下,登上了神風號聯運船,開往鳥羽。給安夫送行的人甚多,其中也有初江,沒有看見照吉的身影。給新治送行的,只有母親和阿宏。
船長又吼叫了一句。安夫縮著脖頸,嘴唇在顫抖。新治用爽朗而明快的聲音喊叫起來。這時候,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他潔白而美麗的牙齒浮現了出來。他的確是微笑了。
新治庇護安夫,也幫著干起安夫那部分工作。所以安夫的工作態度不會馬上被人發現。可是,一天早晨,安夫在清掃甲板時悄悄地溜了出來,佯裝上廁所,實際是偷懶到客船去了。這時水手長生氣地責備他,他卻很不妥當地回答說:
船長決定返回運天。雨被風颳得紛紛揚揚,把視線遮擋住,六個小時的返航非常艱難。終於運天的山在望了。水手長十分了解這裏的地形,他站在船頭監視著。海港四周兩英里被珊瑚礁包圍住,沒有浮標設備,從這狹窄的航道穿過是非常困難的。
他眺望著遠方的歌島的影子。年輕人生在這個島,長在這個島,最熱愛這個島,可是這時他攀然發現自己多麼想離開這個海島啊!他所以接受船長的要求,也是因為希望離開這個海島。
儘管如此,有件事卻讓人納悶。歌島號是照吉的船隻。照吉理應不會讓他所憎恨的新治到自己的船上工作的。
朝鮮戰爭雖已結束,島上還是這樣一派非同尋常的景象。戰鬥機練習投彈的爆炸聲,終日不絕於耳。無數的汽車在亞熱帶夏日陽光的照射下,于沿海港敷設的寬闊的水泥馬路上來往賓士,有小轎車,有卡車,也有軍車。沿途趕建起來的美軍營房,放射出新油漆的光澤。民房幾乎都被摧毀,修修補補的白鐵房頂給風景描繪出了醜陋的斑駁。
一般船員不許上岸,大家每天只好從甲板上眺望島上的一派荒涼的禿山,打發著日子。當時美國佔領軍害怕尚未爆炸的殘留炸彈,就把山林燒光,夷為焦土。
新治知道這明明是撒謊。他心中充滿了幸福感。過了片刻,安夫若無其事地問道:
水手長勃然大怒,可又擔心萬一果真如此發展,事情就麻煩了。所以他也不直接批評安夫;只是把這個不順從的新手的回答悄悄地告訴了同事。結果反而對安夫不利。
"我來!"
船長指揮著四人,把保險繩的一頭纏繞在木樁上,把另一頭同細索給在一起。作業由於風的阻礙,進展不了。
保險繩對風的阻力九_九_藏_書很大。年輕人好不容易才握住了保險繩的一頭。繩索太粗,他的堅實的大手掌幾乎握不住。
他透過卧鋪邊上的舷窗,凝望著颱風過後的澄明的藍天、亞熱帶的陽光照耀下的禿山的景緻,還有平靜的海面的閃光。
九州南端大隅半島的東側,有一個名叫老布灣的海灣。面臨這海灣的福島港,位於宮崎縣的盡頭,火車開往下一個站的時候,越過了同鹿兒島縣的交界線。歌島號在福島港裝卸貨物,裝上了392立方米的木材。
今後我天天參拜神社,祈禱新治似平安無事。我的心是
夜半,20米前方的浮標隱約可見。一片漆黑中,一個白色的東西僅僅顯示其所在的地方。而且隨著鋼索近似悲鳴的呻|吟聲,風的巨大的撞擊把船高高地拋了起來。浮標在黑暗的遙遠的下方,顯得又遠又小。
他繞了第二圈,就沉著地打了個結實的結,爾後舉起手來,宣告作業成功。
船長把陳望塔上的工作委以二副之後,同大副一起跟隨安夫來到了甲板上。他們把保險繩和新的鋼索,像老鼠拖餅似地一步步連跌帶撞地從Liao望塔一直拖到船頭的木樁邊上。
瞬時間,三人趴了下來,避免截斷了的鋼索打在自己的身上。倘使打在身上,肯定是皮開肉綻。鋼索猶如不甘於死亡的生物,發出了尖銳的悲鳴,從昏暗的甲板周圍蹦跳起來,劃了一個半圓形,復又沉靜下來。
"把這個纏在身上游過去!然後把保險繩倒到浮標上系好。"
船上生活非常緊張。剛一起床就忙碌起來,從清掃甲板起,一切的雜務都落在新手的身上。安夫偷懶,漸漸令人難以容忍。他的態度是,只要完成任務就足夠了。
船長命令安夫將新治扶到客艙里。非值班的船員替新治指拭了身體。新治仰臉躺下,昏昏沉睡了。任憑暴風雨呼嘯,也無法阻撓他進入甜美的夢。
一艘鯉船在珊瑚礁內側避風。這艘船與歌島號用數條纜繩將船舷掛在一起,駛入了運天港。港內波浪較小,風勢卻很猛烈,船舷並排的歌島號和紅船為了防備風災,用兩條纜繩和兩條鋼索,把各自的船頭掛在港內約莫大平方米寬的浮標上。
歌島號包租給山川運輸公司做運輸船,將木材運送到沖繩,然後回到神戶港,往返約莫一個半月。船兒通過紀伊海峽,順便駛往神戶,經做戶內海往西駛去,在門司接受海關的檢疫。爾後從九州東岸南下,在宮崎縣日南港領取出港執照。日南港設有海關辦事處。
年輕人使盡渾身解數游過去。一個巨大的東西,進兩步退一步地一步步開闢了一條道路,像堅固的岩盤被鑽岩機不斷地鑿穿一樣。
然後船長帶領他們兩人參觀了船上的Liao望塔、船長室、船艙和餐廳,之後說了聲"船員們回來之前,你們在客艙里休息吧",就離去了。他們兩人留在客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夫有點沮喪,妥協了。
船長四十開外,養育三個孩子。他是個彪形大漢,素以健壯、力大而自豪。為人忠厚。還是個熱心的法華宗信徒,陰曆孟蘭盆節,他只要在村上,就代理和尚誦經。船員們所說的"橫濱大娘"或"門司大娘",全都是船長的相好。每次船長抵達這些港口,都帶領年輕人到當地的相好家喝上幾盅。大娘們衣著樸素,對年輕人照顧得十分周到。
"初江的照片唄。"
"回到島上,好歹我就成為照大爺的女婿吶。這樣一來,這船就是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