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臉富態的尹國丈像一隻滾圓的球,坐在一張雕花的團凳上,一邊飲酒,一邊拿著根竹籤逗著籠中一隻八哥。家丁輕輕走進來跪下行禮道:「國丈爺,門外有人求見。」尹國丈頭也不回地道:「什麼人呀?」家丁答:「來的人沒有名刺,只送了份禮單。」尹國丈轉過頭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家丁:「笑話,沒有名刺,我知道他是誰呀,就說我沒空,不見!」
唐制皇後主後宮,其下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妃,還有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婕妤、美人、才人二十七人,寶林、御女、采女八十一人供皇帝享用。李淵原配竇氏,是隋定州總管竇毅的女兒,四十五歲時病故,沒有活著享受過當皇后的尊榮。李淵感念竇氏一族對李家崛起立下的殊勛,沒有再立新后,受寵的德妃就高居後宮妃嬪之首,成了皇宮裡實際的女主人。而她的養父尹阿鼠九九藏書也著著實實體驗了一回雞犬升天的快樂,從一個市井無賴變成了當朝國丈。
說起來這位尹國丈原不過是武功縣裡一個市井無賴,自幼被人遺棄,連個大號都沒有,只有個小名阿鼠。長到二十幾歲,窮得不名一文,只能偷雞摸狗度日。也活該這尹阿鼠走運,一次他到長安行竊,偷得幾千銅錢,回武功的路上撞見了一個女子倒在道邊。別人見著這麼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都繞著躲開,他卻偏走了上去。原來這賊的眼睛與平常人不同,隔著老遠,尹阿鼠就看見了那女子手腕上套著一隻鐲子,看起來能值點價錢,他是個雁過拔毛的主,便想去捋下來換錢。不料,手一搭上去,那隻腕子居然動了起來,原來那女子並沒有死,只是餓暈了過去。這尹阿鼠還從沒有碰過女人,見那女的有幾分姿色,就動了另一番心思,把她背回了家。
沒多久,那女人的病竟然好了。她把尹https://read•99csw•com阿鼠當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將自己的底細全都告訴了他。這女人原是長安城裡的妓|女,因為歲數大了,已經招不來多少客人,還染上了一場重病,肚裏又懷上了一個找不到債主的野種,老鴇便把她從青樓里踹了出來,差點死在路上。這女人感念尹阿鼠的救命之恩,就有意從了他,尹阿鼠揀了個便宜,自然不會推辭。又過了幾個月,女人生下個丫頭來。尹阿鼠本來嫌這女兒是帶來的種,到了後來,無論自己怎麼耕耘,那女人也沒有能夠生養,尹阿鼠又看了幾個郎中才弄明白,是自己命中無後,才對那孩子好了起來。
不想這丫頭倒不是個尋常人物,長到十幾歲,已經出落成一朵花,又跟那做過妓|女的母親學了一身好歌舞,全武功城裡沒人不知道尹阿鼠養了一個可人的天仙。有一天城裡過兵,這丫頭湊在眾人堆里看熱鬧,被統兵的大將一眼瞅見,那大九*九*藏*書將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就移不開了。不幾天,就有人找到尹阿鼠來說親,差點沒把尹阿鼠嚇個半死,原來求親的竟是大隋的衛尉少卿,是掌管著朝廷宮廷禁衛事的大官。雖然年紀比女兒大了三十歲,又是去做小,但能攀上個將軍,那還有什麼說的,尹阿鼠滿口答應。更想不到的是,幾年後這將軍竟黃袍加身成了大唐的開國天子,他就是李淵,那嫁進將府里的尹氏也就從如夫人一直做到了大唐後宮里的德妃。
卞思去接過紙片,徑直走到尹府大門前,叩了幾下門。「咯吱」一聲,門開了,探出一個腦袋來,是個家丁。那家丁上下打量了卞思去一眼:「你什麼事兒呀?」卞思去一拱手:「我家大人求見國丈爺。」家丁「哼」了一聲:「來敲這門的都是求見國丈爺的,你可知道這裏辦事的規矩嗎?」卞思去回頭看了看魏徵。魏徵明白過來,把右手探進左手袖口裡摸了摸,卻什麼也沒有摸九-九-藏-書出來,臉不由一紅。卞思去這才想起他平日不帶錢,家裡也沒有多少錢,忙從自己袖中摸出一串錢遞了過去,同時點頭哈腰地道:「讓管家爺您辛苦了,這點錢您拿著喝杯酒去。」
家丁應了聲「是」,轉身退下。尹國丈回頭又去逗那八哥,心裏突然想到,這麼大雪天還過府來,一定是有什麼著急的事兒要求老爺我吧,事兒一急,這禮只怕是輕不了!想到這兒,忙回過頭來高喊一聲:「站住——」正往外走著的家丁嚇了一跳,趕忙停住腳步,一臉卑微地問:「老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家丁一隻手接過那串錢在手裡掂了掂,另一隻手一伸:「有名刺嗎?」卞思去一臉恭敬地說:「沒有名刺。」家丁臉一變:「沒有名刺我怎麼去向國丈爺稟報?」卞思去忙不迭地將那張紙遞了上去:「雖然沒有名刺,但卻有份禮單,國丈爺見了這份禮單一定會見我們的。」家丁接過紙掃了一眼:「你們先候著吧https://read•99csw•com。」話音未落,「咯吱」一聲,門又關上了。
尹國丈:「把那禮單拿來讓老爺我瞧瞧。」家丁連忙快步走過來雙手將禮單呈上。尹國丈接過來看了一眼,眉頭一皺,裡頭的字有一多半他不認識。他抬起眼,看看那家丁問道:「這上頭寫著什麼?」家丁回答:「這客人要孝敬國丈爺一百萬金呢!」尹國丈臉色一變:「一百萬金?」這個數字著實讓他吃了一驚,這兩年他女兒尹德妃在宮中甚得天子寵愛,到國丈府里給他送禮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是些朝中和各地州縣的官員,但沒見面就拿出這麼多禮錢的人,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卞思去看看魏徵,搖搖頭:「這位尹國丈的確是手眼通天,不過我聽說找他辦事兒是要花大價錢的,大人您這麼空著手來,只怕——」魏徵掏出一張紙片,拍了拍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空手來的?我給他備著一份厚禮,都在這禮單上寫著呢!你快去叩門吧!」說完,將紙片遞給卞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