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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十二

李建成問道:「怎麼個攻心之術?」魏徵娓娓道來:「去歲劉黑闥第一次起事,如星火燎原,不多久就據有河北全部州縣,皇上派了秦王和齊王統大軍往討,打了三個月,最後劉黑闥只帶了二百殘騎,不知所終。等秦府和齊府的征討大軍一走,他又一次樹起反幟,用了半年時間,又差不多亂了大半個山東,這是為何?是因為劉黑闥善戰嗎?不,他不過一農夫出身,本事也很平常,單憑他手下那些人,如何是官軍的對手?說到根上,那是因為有竇建德落在山東各地的舊部支持他呀,這些人從前跟著竇建德南征北戰,都是飽戰之士,他們才是難對付的人呢。」
一處是皇宮。李淵一夜都沒有睡,他讓宮裡加強了戒備,九-九-藏-書同時命裴寂派人死盯著秦府,雖然白天在兩儀殿里,兒子李世民是自請解除兵權以換取對長孫無忌和杜如晦免於處罰的,但李淵是個帶了一輩子兵的人,也是個靠把別人趕下台才登上帝位的人,他比誰都知道什麼時候該小心翼翼。這樣的時候,他的心當然不會踏實。
這簫聲飄出窗外,守在窗外的幾個人臉上都露出詫異的表情。侯君集一跺腳:「都什麼時候了,殿下怎麼還有心思擁著美人聽曲?」長孫無忌嘆了口氣:「唉,你不懂音律,聽得出來,殿下的心事很重呀!都怪我那匹馬,我回頭非把它剁了不可!」杜如晦接著這話茬責怪長孫無忌道:「輔機,在國丈府門前,你就該任那尹阿鼠九九藏書打我幾下就是了,何必拔刀救我呢,你看,這不是誤了殿下的大事了嗎。」長孫無忌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你真是不識好人心,就那潑皮,他只會打你幾下嗎?我要是不出手,你只怕連命都沒有了。」杜如晦心事重重地道:「打死了也比現在好受,秦王府有眼下這樣的局面容易嗎?那可是弟兄們跟著王爺用血換來的,可現在全都因為我一人之故給毀了。」
此時,李世民正一臉平靜地坐在屋中一角,對玉屏道:「好久不曾聽你吹簫了,今天你能吹一曲給我聽聽嗎?」玉屏抬起帶雨含煙的雙眼看著李世民,柔聲道:「雪這麼大天這麼冷,簫聲透著寒意,聽了會讓人更覺得身上發涼的。」李世民看著玉屏:「九*九*藏*書你吹吧,再涼又涼得過我的心境嗎?」他的語調與平素無二,可玉屏卻從波瀾不驚中聽出了無限的辛酸,她心裏一緊,慢慢伸手從壁上摘下一支簫來,玉腕一翻,朱唇吐出幽蘭之氣,一縷簫聲低回地響起。
這一天,在大雪紛飛的長安城裡,至少有三個地方的燈光徹夜未眠。
一處是東宮。太子李建成守在那枚虎符邊,一遍一遍地把玩著它,同時憧憬著自己蕩平山東帶領大軍凱旋受到長安百姓夾道歡迎時無限風光的景象,那一刻,朱雀大街上鼓樂聲、歡呼聲響徹雲霄,全體臣民們都在一臉崇敬地讚譽著他們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子,而在從前,這樣的榮耀都是歸於他的弟弟秦王的。
李建成問道:「這就怪了,既九九藏書然劉黑闥沒甚過人的本事,那些竇建德的舊部為何要擁戴他呢?」魏徵回答說:「因為他們恨我大唐呀!去年秦王平定竇建德后,朝廷派去的官吏為了肅清建德殘部,採行了『懸民處死』的法子,殺人無算。是以劉黑闥一反唐,便有那麼多人揭竿而起,贏糧景從。所以,臣要對殿下說,此次東征我軍必須以攻心為主,攻城為輔,以撫促剿,讓民心早些安定下來,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根治山東亂局,而且可以從豪強中羅致一批俊傑到東宮帳下,成為殿下將來制衡秦府的本錢呀。」李建成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些興奮的光芒來:「嗯,這個思路對,得玄成一番指教,我心中無憂矣!」
魏徵輕描淡寫地道:「這個殿下不要憂心,比https://read•99csw.com起秦府這頭獅子來,劉黑闥實在只能算是一隻野鼠。」李建成對魏徵道:「你既這麼說,看來是早有良策。孫達,你快去拿地圖來。」魏徵一伸手止住了孫達,口中說道:「這地圖倒是不必取了,我也不懂排兵布陣,到了軍前,反正有馮將軍跟著,如何臨敵,殿下自可向他請教,我所能向太子殿下進陳的不是攻城之術,而是攻心之術。」
第三處則是秦府。李世民的幾個重要智囊和將領都守在玉屏的屋外,要求見他。除了長孫無忌、杜如晦外,還有陝東道大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齡、王府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左虞侯車騎將軍侯君集等。從李世民離開皇宮回到王府,他們就聚到了這裏,雖然李世民一直沒有走出門來,他們卻還是不願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