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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六十三

岑文本一驚,他已經洞悉了皇帝的用意,李世民顯然對他和蜀王的關係心中有數,是想借他之力來平息蜀王那一伙人在這件事兒上對太子的威逼。
孫達仰脖把那杯酒喝完,然後放下杯子,長舒一口氣說:「這說來就話長了,有一年冬天,先太子帶我出城打獵,在荒野外遇到令官,他被一頭猛虎咬傷,加上又凍又餓,眼看就要死了。先太子讓我把他帶回王府救活下來,後來才知道他家中遭地方貪官陷害,一家七口盡在獄中,只走了他一人。先太子便著人從獄中救出了他的父母,還懲治了貪官。」
孫達被連著審了三天,隨後被戴上重枷押進天牢。
孫達看著采磯的一雙淚眼,有些感傷地道:「做卧底的必須要謹小慎微。如果認了你們,翻出從前的舊事,難免會露出行藏來,不光自己身陷險境,也會連累家人。再說先太子死在李世民手下后,令官就立下死志,決心為先https://read.99csw.com太子報仇,他不認你們,是怕以後你們更難過。」
男人道:「請你一定不要拒絕,我欠著你家一筆債呢——外面有動靜,我得走了。」
采磯打開食盒,端出幾碟小菜,然後倒上一杯酒雙手遞到孫達手中,嘴裏說道:「有件事,我只能求你了。」孫達接過酒杯飲了一口道:「請說。」采磯看著孫達說:「我想知道令官為什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就在這時,馬宣良一腳踹開門,口中大喊:「不要走了孫達。」眾侍衛沖了進去,裏面那條大漢拔劍連著刺倒幾名侍衛,馬宣良上去和他戰成一團,馬宣良武藝不錯,居然也落到了下風。情急之中,一個侍衛一把抓過躲在床頭的那女子,將劍橫在了她頸上,大喊道:「孫達,快放下劍來,不然我就殺了她!」孫達一愣,手一松,劍「當」地掉在地上,十幾柄長劍一齊上前逼九_九_藏_書住了他。
岑文本一臉沉重:「真沒想到,這些天來大唐一直站在懸崖邊上呀。」
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我是令官的朋友,老人家怎麼樣了?」女人泣道:「他,快不行了。」男人嘆道:「唉,他一定是太傷心了,這些錢你們拿著去請長安最好的大夫來給他看病,如果不夠我還會送來。」
李世民拍拍岑文本的肩膀道:「你這話說得好,可惜朝中有你這種見識的人太少了,這幾天有些人上奏章拿左屯衛軍霉米的事兒做文章,目標直指太子。朕就想,常勝利用太子,在左屯衛軍中挑起嘩變,那這朝中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常勝,想利用別的什麼皇子,掀起一場政潮,然後引狼入室嗎?」
孫達一臉哀傷地說:「令官兄弟走了,我該給老人家送終的,可是……」
就在同一天,李世民把岑文本召到了承慶殿,將一份供詞遞到他手中:「這是孫達的供狀,你看看吧。」岑文read•99csw•com本接過供狀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露出驚訝的神色,原來常勝居然是武德六年就潛入秦王府的建成死黨。孫達能從雲中逃出,都是常勝出的力。孫達現身長安,就是要和他共同策劃一次顛覆朝廷的大陰謀!
采磯哭喊道:「他可以為一個死人效命,就沒有想過活著的人會多傷心嗎?你們,你們都是瘋子,只知道仇恨,難道這世上除了仇恨就沒有別的了嗎?」接著,這個悲痛欲絕的女人站起來撕心裂肺地朝天喊道:「常令官!你真是個大傻瓜,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李世民說道:「這番刀光劍影讓朕明白了,對一個國家來說最可怕的是什麼,是內亂呀!多強大的外敵都不怕,并州軍被打垮了,還有綏州軍,綏州軍被打垮了,還可以從洛陽、揚州調人來,可要是自己人先亂起來,天可就真的要塌下來了!常勝苦心孤詣,甚至不惜為隱太子殉葬,謀的就是九九藏書這一個『亂』字呀!」
戴著重枷的孫達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一天天等死。玄武門之變后,他的舊主人李建成滿門被誅,一些重要的心腹也被抄斬了。孫達落了個隻身逃脫,在這世上已無一個親人,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居然還會有一個人來看他。
孫達回答說:「當時太子正與秦王爭天下,欲派人入秦王一脈中卧底,令官為了報恩,自告奮勇,設法混入了秦府,被派去給中山郡王當侍衛,後來中山郡王被李世民立為太子,令官也就跟著不斷升遷,一直做到了左屯衛中郎將。」
馬宣良長舒了一口氣,下令道:「把他帶走!」侍衛放開那女子,她還在渾身發抖,不用說,這女子就是采磯!
女人像是不肯收這錢,嘴裏說道:「不不不,你我素昧平生,我怎麼能要你的東西?」
李世民感慨地說道:「朕沒有識破他,太子也沒有識破他呀!常勝看準了太子想立大功做大事,故意誘使太子拋出太倉九-九-藏-書里的糧食賺取差價來為朕修什麼翠微宮,等糧食出手后,又密派吳慶掘開龍首渠,假稱是大雨所毀。他知道此時太倉已無糧可用,便一面讓孫達聯絡頡利陳兵綏州、并州城下,一面在長安策動兵變,最後竟不惜叫心腹吳慶帶人殺死自己,讓士卒身負弒殺朝廷大員的重罪,把左屯衛軍逼上反路!」
采磯問道:「那令官怎麼又到的今太子府上,還做了這麼大的官?」
岑文本看著李世民,揣摩著他話中的含義,口中應道:「皇上之言,真是切中要害。強敵在外,陛下這些年一直卧薪嘗膽,苦謀破虜之策,臣看這第一策就該是嚴防內亂!」
來看他的是被擒的那日,他去客棧里探視過的采磯,她提著一隻食盒,給孫達帶來了幾樣酒菜,孫達注意到她已經戴上了孝,便吃驚地問:「怎麼,老人家已經過世了?」采磯點了點頭,眼淚落了下來。
采磯泣道:「那他為什麼不認我呢?他說過不會負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