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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九十五

突利眼皮也不抬地說道:「什麼朋友不朋友的,深夜風寒,也就是幾個自家兄弟在一起飲酒取暖罷了。」執矢思力慢步繞著酒桌踱了一圈,冷笑一聲:「你口口聲聲就幾個自家兄弟,怎麼這桌上擺的儘是中原人吃的飯食?」突利身邊的一個侍從臉色一變,有些緊張地朝帳后瞟了一眼,執矢思力立即看出了什麼端倪。他兩步走到帷幕旁邊,拉長聲音道:「你這幕後面不是藏著什麼人吧?」說著,他將手伸向帷幕,藏在裡頭的李世民手一抖,劍已經抽出鞘來,突利的衛兵也紛紛亮出兵器,帳中立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四周一片死寂,靜得可以聽到針落地的聲音。一陣秋風吹進帳中,將几上的一枝筆架吹倒,筆落了一地,對峙中的眾人心中均是一懍。就在這時,帷幕的一角突然被掀起,有一個人緩步走出來,突利心頭一緊,手按向刀柄,抬頭一看,原來是慕一寬。
房玄齡幾乎是被人架上步輦的,https://read.99csw.com到了綺雲宮外,又被侍從們從步輦上架了下來,他定了定神,才在左右的扶持下,步履沉重地來到大殿門前。有人進去通報,少頃,沉重的木門被咯吱吱地推開,房玄齡抬腳跨了進去,從深宮裡刮來的一陣陰冷的風撩起他凌亂的頭髮。長孫皇后正坐在椅子上,房玄齡的表情讓她猜出了什麼,她慢慢地站起身來。房玄齡顫顫巍巍地走了幾步朝她跪下,用沉痛的語氣報告道:「娘娘,尉遲敬德送來急報,馬邑城破了!」
執矢思力又問慕一寬在跟突利做一筆什麼生意,慕一寬回答說,自己想販一批糧食到北邊來,因為眼下中原米價已跌到三四錢一石,可是在草原上二兩一石也買不到,這裏頭有七倍的利差。正在這時,一名小校走向前對執矢思力小聲耳語了幾句,告訴他帳外那一千人被突然衝出的突利部五千精兵圍住了。執矢思力臉色一變,語氣緩和下來,堆出笑臉對突利說道:「二汗,草原災饉,你能找九九藏書到中土商人買糧,這是好事,何必躲躲閃閃呢?弄出這麼大個誤會?」接著,他又對慕一寬一拱手道:「大汗也一直想向中原商人購糧,慕先生難得光臨草原,可否隨我回營到大汗帳中一敘?」說完,執矢思力看著慕一寬,觀察著他的反應。
執矢思力回到營中,向頡利稟報了在突利營中的所見所聞,他告訴主子,自己全憑那卧底開門引導才直衝到突利中軍大帳外,可是轉瞬之間就被突利的五千精兵圍住,要不是找了個台階及時下令退回來,只怕要吃上一回大虧了。頡利聽得直皺眉頭,他對執矢思力說道:「看來突利這傢伙果然已經和我背心離德了,可是他心機如此縝密,在各部落的人望又那麼高,實在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呀!南征在即,如果沒有別的法子收拾他,只怕就要來硬的了。」
門外已經可以聽見馬蹄聲了,花里兒一臉焦急地說:「我這就帶皇帝陛下他們離開。」突利一擺手道:「來不及了。」他對阿史那雲使了個眼色,阿史那雲帶著李世民read.99csw.com等人閃入帳后,接著突利下令:「花里兒!把你手下的人招呼好,迎接執矢思力!」話音剛落,執矢思力已經在大隊親兵簇擁下走進了大帳,他目光一掃桌上的殘席,笑道:「二汗真是好興緻呀,這麼晚了還在把酒宴飲,是什麼地方來的朋友,讓你興緻這麼高呀。」
執矢思力諫道:「要動手也得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各部那些向著他的長老統統閉嘴呀,不然會影響軍心的。」頡利說:「通敵不就是個最好的理由嗎!你好好審審那個長安商人,看能不能從他嘴裏挖出點什麼。」執矢思力下去,把慕一寬提來審訊,皮都快剝掉一層了,慕一寬卻還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來做買賣的,執矢思力無可奈何,只好把他關進了羊圈。
腳步聲和喧嘩聲遠去,李世民等人從幕後走了出來,他一臉感慨地對長孫無忌道:「想不到這個商人的兒子,倒很有些肝膽。」因為出了這麼一場意外,李世民不敢再停留,連夜與突利別過,在花里兒的護送下,密往陰山小道去https://read.99csw.com了。
突利裝出一臉的不悅說道:「執矢思力,慕先生可是我請來的客人——我們的事兒還沒談完呢!」慕一寬哈哈一笑,意味深長地說:「可汗,難得執矢思力將軍一片熱忱,我們生意人喜歡的就是交朋友,能結識大汗,這可是我們長安竇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不過咱倆的那筆買賣你可要快點動手了,不然這行情就錯過了。」說完,慕一寬邁步朝帳外走去,執矢思力有些意外,愣了一陣才回過神來,朝突利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房玄齡披著一件衣服伏在桌上,屋子裡到處是被風吹得十分凌亂的文牘。一個年輕的小吏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吹滅蠟燭,彎腰揀起地上的幾份文告。突然,一陣「十萬火急!」的呼喊聲從門外遠遠地傳來。房玄齡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趕緊站起身來,一名四品文官帶著一個風塵僕僕的小校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那四品文官一臉著急地說:「大人,雲中前線送來的急報!」小校一把從背上解下公文遞上,房玄齡快步走進屋中用小刀拆開蠟封,取出https://read.99csw.com公文展讀,只看了幾行字,便已經臉色大變,頹然坐在椅子上!
突利已經從慕一寬的話中聽出了他的用意,順著他的話對執矢思力說道:「這位是長安竇家的公子,他家的銀子比唐朝皇帝都多。」慕一寬笑道:「那都是市井中人編出來的閑話,不足為信。」執矢思力一臉疑惑地問:「這刀光劍影的,你跑到此地做甚?」慕一寬答道:「我們長安竇家最喜歡賺這刀尖上的銀子,越是仗打得狠,這利就越是大,突利可汗常做生意,這一點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突利在一旁附和道:「慕公子這話說得不錯,富貴險中求是經商的至理。」
慕一寬站到燈光下,神色鎮定地看著眾人,拱手對突利道:「可汗,沒想到我來貴部談這筆生意,竟然給你帶來這麼大麻煩,真是對不起了。」執矢思力上下打量著這個人,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慕一寬一拱手:「長安商人慕一寬。」
四品文官連忙上前,連喚幾聲:「大人,大人,你怎麼了!」房玄齡揮揮手,有氣無力地道:「快,快備輦,我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