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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一一四

李世勣眼睛有些發潮:「殿下的孝心感天動地,可是您知道嗎?如果您真的走了,那令尊就算活著也會比死了還難受呀。」海棠怔怔地看著李世勣。李世勣一臉悲傷地道:「這種體驗臣是最深切了,拙荊和我相濡以沫多年,最後死在尋找我的路上,一閉上眼睛我就想起她的笑容,說真的,我真羡慕她,可以不用承受這種天人永隔的痛苦,而我卻必須活著去實現她對我的夢想。殿下,太子和您情深意篤,潞國公又視殿下為掌上明珠,為了他們,只要沒有到無路可走,您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呀。」
李承乾如同瘋了一般搶過那隻木盒,緊緊抱在懷裡,一片一片地追逐著那些零落的花瓣。口中不停地喊:「風,你快點停下來!不要把我的海棠吹走了。」眼淚模糊了海棠的雙眼,她泣不成聲地道:「九九藏書殿下,你就讓這枯萎了的花兒飛走吧,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來年春花爛漫的時候,會有許多美麗的花朵等著你的!」李承乾近乎瘋狂地喊著:「不,我只要我的海棠!在我眼裡,只有她永遠鮮艷如初!」
海棠一陣仰天大笑,把李世勣笑愣了。
向前走了幾步,她一眼看見李承乾正坐在一棵掉光葉子的樹下,手裡捧著一隻木盒在發獃,木盒裡裝滿了乾枯的海棠花。海棠心裏一陣感動,柔聲喊道:「殿下。」李承乾抬起頭,一臉驚喜地道:「海棠!——你,你怎麼過來了?」海棠看著李承乾道:「我是來向殿下告別的。」李承乾忙問:「你要去哪裡?」海棠微笑著說:「一個沒有憂傷也沒有快樂的地方。——這都是命,就像到了這個季節,草木就應該凋零了一九九藏書樣。」海棠從李承乾手中接過那隻盒子,從裏面抓起一把乾枯的花瓣,悲傷地看了看,突然揚到風裡,半空中頓時像飄過了一片雪花。
快四更的時候,李世勣又一次巡營來到囚禁海棠的院子門口,他問衛兵裡頭的情形怎麼樣?衛兵說,哭了一陣,現在好像睡著了。李世勣點了點頭:「嗯,小心一點,這幾日可千萬不能出事——」話音未落,裏面傳來一聲異常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到地上,李世勣喊了聲:「不好!」一步衝進院去。來到海棠卧室前,李世勣沖屋裡問道:「太子妃殿下!您沒事兒嗎?」裡邊沒有反應,李世勣一腳踹開門,洪恩挑燈往裡一照,海棠正目光獃滯地站在一張椅子上,雙手抓著樑上懸著的一道白綾,地上落著一副燭台,看來她是滅了燭火想要自盡。李世九-九-藏-書勣嚇得魂飛魄散,刷地拔出劍來,一劍割斷樑上的白綾,將她扶下來,嘴裏責怪著:「您這是要幹什麼呀!」
李承乾一邊喊著,一邊不停地追逐滿天的海棠花瓣,他猛地回過頭來,已不見妻子的身影,院子變得空空蕩蕩。李承乾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海棠——」
海棠問道:「是你們大帥讓你這麼做的嗎?」洪恩忙說:「不,我們大帥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末將見您難受,實在於心不忍。」海棠一聲冷笑道:「用不著騙我,你們大帥治軍這麼嚴,沒有他的首肯你敢?」洪恩低下頭來,海棠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不再說什麼,推門進去。
海棠看一眼李世勣,恍然如從夢中驚醒,叱道:「你們進來做甚!」李世勣撲通跪倒:「太子妃殿下,您可不要嚇臣,出了這樣的事兒,臣可是流三千里之罪呀九*九*藏*書!」海棠泣道:「我不是有意拖累你的,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最了解家父,只要我不死,他一定會把所有的罪名攬到自己的頭上來保護我。他把我撫養成人,我什麼報答都沒有,還要連累他,於心何忍呀!」
海棠一臉愴然地道:「李將軍,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是,就算我今天不死,就算皇上能饒過我,可遲早有一天也會死在他手裡的。」海棠將那個「他」字說得格外重。說完又看了洪恩等人一眼。李世勣心中一懍,感覺到她話裡有話,於是向洪恩使了個眼色,洪恩等退下,屋中只剩下了李世勣和海棠。
洪恩跟隨李世勣多年,已經明白了主帥的心意,點了點頭,推門進去,走到海棠面前說了聲,太子妃殿下您隨我來吧。海棠止住了哭泣,問洪恩跟他去哪裡,洪恩輕聲道,您不是想見太子嗎?海棠臉九-九-藏-書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跟著洪恩向院外走去,拐了幾個彎,轉過一個迴廊,洪恩指著一個院門告訴她,太子就在裏面。
李世勣這才開口說道:「太子妃,有什麼話您現在可以說了吧?」海棠看著李世勣道:「將軍,既然你把我從閻王那裡救回來了,我也用不著向你瞞著什麼,太子殿下落到這個地步,都是蜀王所逼,此人狡詐狠毒,謀奪東宮之心已久,如果不早除此人,太子遲早會受其所害。我早就想找個可靠的人除掉他,不管是誰,只要能為朝廷拔掉這個禍害,他就是我和太子的恩人,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李世勣臉色一變,一拱手道:「太子妃,感謝您對臣的信任,不過這樣的話以後請您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臣也沒有聽到過您說這些話,請殿下將歇吧,臣要走了。」說完李世勣抓起那道白綾,站起身來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