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表情鮮明，意志堅定。

他的哥哥科特走進屋來。

一個小姑娘回答了他的問題，是最小的貝蒂娜，她只有五歲。「有兩個怪物在裡頭，」她說，「他們要帶走魯迪。」

「魯迪，蠟燭在滴油了。」

該死的弗蘭茲·德舒爾！

他轉身和妹妹們玩起了骨牌。

魯迪的耳朵緊貼在門上，蠟燭在他手上融化了。

他的兩條腿都疼起來。「我們找根火柴吧。」

科特先開口說話：「他們要帶走他嗎？」

他坐了下來。

然而，殘酷的命運卻沒有讓魯迪在正確的時候走進廚房。

用魯迪的妹妹們的話來說，廚房裡坐著兩個怪物。他們說話時不緊不慢，說話聲撞擊著廚房門。斯丹納家的三個孩子在廚房外面玩多米諾骨牌，剩下三個在卧室里悄悄聽收音機。魯迪希望自己不要和上個星期學校發生的事情有牽連，他拒絕對莉賽爾講那件事，也沒有在家裡提過。

九_九_藏_書

「一派謠言，」這乾巴巴的、低沉的聲音例行公事地回答了這些疑問，「我們學校從建校以來就是頂尖的學校，比世界水平更高，我們教育出來人的是德國公民中的精英……」

「來吧，魯迪，快點。」

玩了第四局多米諾骨牌后，魯迪開始把骨牌立成一行行，擺成一個穿過起居室的造型。他的習慣是留下一些缺口，以防妹妹們淘氣，她們經常來搗亂。

隨後幾個星期里，他告訴自己——或者說，是替自己辯護——要是那晚他聽到了剩下的談話，他就會走進廚房。「我去，」他會這樣說，「請帶我走吧，我準九*九*藏*書備好了。」

他悄悄走過去，一隻手握著火柴盒，另一隻手裡拿著蠟燭。

「準備好了嗎？」

「不行，」她說，又重複了一遍，「不行。」剩下的人又爭執起來，但同樣的聲音使他們再次安靜下來。「請你們，」芭芭拉·斯丹納懇求他們，「別帶走我的兒子。」

如果他走進去，可能一切都會改變。

他們的父親常常和他們一起關上燈，點亮一支蠟燭，在燭光里看著多米諾骨牌倒下，這樣使得遊戲更有趣更好看。

「我們可以點支蠟燭嗎，魯迪？」

現在，廚房裡的聲音越來越大，每個人都試圖壓倒別人的聲音，好引起注意，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個人開了口。

沉重地抬起頭。

「我可以把它們推倒嗎，魯迪？」

亞歷克斯·斯丹納抬起頭。

他把手上的蠟燭油刮掉，藉著門縫裡透出的燈光抽身回來。他剛坐下，蠟燭就熄滅九-九-藏-書了，因為他的動作太猛了。屋裡一片黑暗，唯一可見的是白色的長方形的廚房門的輪廓。

電燈開關在門邊。

他擦亮第二根火柴，再次把蠟燭點燃，空氣中傳來火焰和碳的味道，很好聞。

「特權？比方說光著腳在雪地里跑步？比方說從十米高的跳台上跳進三米深的水裡？」

不過，魯迪沒有向父親走過去。

德舒爾。

他用一隻手笨拙地撥弄著額前的頭髮，幾次想開口，卻沒有出聲。

「是的，但請你理解，斯丹納先生，這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目標。想想你兒子能得到的機會，這真的是一個特權。」

「那我呢？」

魯迪和妹妹們每人推倒一個方向的骨牌，看著它們倒下，最後，中間的塔也轟然攔腰倒下。小女孩們歡呼雀躍起來。

他分別擺了三條骨牌通向中心，然後，他們一起看著精心設計的骨牌倒塌，為這被毀滅的美麗瞬httｐs://reaｄ•９９ｃsw•ｃｏｍ間而高興。

「你說什麼？」

又是一個人類的孩子，真是太機靈了。

不是弗蘭茲·德舒爾的錯，是他自己的錯。他不僅想向折磨過他的人炫耀才能，也打算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實力。所有人，也就包括了現在廚房裡的每一個人。

魯迪·斯丹納哪兒也不去。

後來，等穿軍裝的人離開后，兩個男孩，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四歲，鼓起勇氣面對著廚房。

「這些東西看上去就像死屍。」他說。

他朝她們擺擺手，等待亞歷克斯·斯丹納的下文。亞歷克斯說話了。

魯迪注視著科特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但科特沒有回答，他留神聽著廚房裡的談話。「那裡面在幹什麼？」

他坐到餐桌旁，抓住媽媽攤開的一隻手。

「不行。」

他點燃蠟燭，關上電燈。

魯迪不能繼續偷聽了。

門裡面，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爭論達到了高潮。「全班最優秀的成績，」一個怪物說，他已經聲嘶力竭了，「更別說他的運動天賦了。」真該死，他為什麼要在狂歡節上贏那些比賽呢？

「不行，我們都不能動。」

亞歷克斯和芭芭拉·斯丹納不會透露當多米諾骨牌像死屍一樣倒在起居室里的時候，廚房裡談話的內容。要是魯迪能一直在門邊偷聽，哪怕再聽一會兒就好了……

他們的母親把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掌心朝上攤開。

「爸爸？」

「可惜我聽說過那裡發生的事。」這個聲音他不會弄錯，是他爸爸渾厚的聲音。

可緊接著，他恍然大悟了。

他們站在門廳里，燈光晃著他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