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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2

第二部分-2

「我現在很好,但是感覺很虛弱。」
我正要繼續說下去,就在這時,繼母來了。隨便聊了兩句后,她問我有沒有去過醫院。我告訴她沒有。她認為快分娩了,說:「快點跟我走。最好為分娩作些準備。」這一切我丈夫都聽在耳朵里,但我收拾好東西了,他也一句話都沒說。我跟著繼母走了。
「是啊,是會這樣,」女傭說,「你整個身子都被掏空了。」 接著,她換了個話題,問貝碧:「你家裡沒人來嗎?」話音剛落,貝碧的丈夫就到了。他一出現,女傭就說:「孩子他爸,快看看,我們為了你老婆,一整晚都沒合眼。現在,該把傭金付給我們了吧。」
「可是你要去哪兒呢?」我問他。
「沒什麼,乖乖地躺著別動就行。」
黃包車停在屋外。和往常一樣,我看到屋裡那副景象,實在不想踏進去。薩德娜開始打掃,讓我出去轉轉,於是我抱著孩子出了門。桑迪亞姐姐看到我,走了過來,笑著問:「怎麼樣了?身子感覺怎麼樣?」
三天後,我開始陣痛。那天早上,爸爸讓我弟弟去菜市場,吩咐他回家時順道看看我。弟弟過來時,發現我躺著,便問出了什麼事。我告訴他,我很不舒服。當時我丈夫也在。他對我弟弟說:「你母親急著把她帶回去,不過也沒能留多久。」
看到這情景,爸爸倒在我腳下,哭喊道:「冷靜點,孩子。冷靜點,我求你了!」外婆走到我背後,邊勸說邊小心地把刀從我手裡抽出。刀滑落在地上,我也砰的一聲癱倒在地。爸爸站起來,對繼母說:「拉尼,在她額頭上抹些香油。」繼母抹著香油,爸爸柔和地叫我坐起來。於是,我坐起來,把衣服整理好,說:「我明天一早就走。」
貝碧抱著孩子走出去時,她父親正在大喊:「別帶他過來!別!」她繼續朝他走過去,他又喊:「看你這閨女!我告訴你了,別把他帶過來。我回去了再看他。」爸媽離開后不久,貝碧的丈夫出現了。貝碧告訴丈夫,醫院允許她出院了。「那我們就回家吧,」他說,「等等,我去叫輛黃包車,你去把東西理好。」他走開了,接著又走回來,讓貝碧把午餐盒裡的飯給吃了。貝碧的父母還帶來了貝碧的表妹,也就是貝碧姨媽家的女兒。他們讓薩德娜表妹跟貝碧一起回去,好幫她照顧孩子。黃包車過來后,大家一起上了車,回到貝碧家。
孩子本來好好坐在我大腿上,突然大便了。我手和衣服都髒了。剛想把這兒擦乾淨,那兒又弄髒了。薩德娜大叫:「哎呀,你在幹什麼?讓我來收拾。你只會把髒東西弄得到處都是!」我紅著臉看著她,笑笑走開了。薩德娜很清楚該怎麼辦。她在家裡是老大,必須照顧弟弟妹妹。「現在這樣當然好,可是薩德娜能幫你多久呢?」桑迪亞姐姐說,「最後還是得你自己把孩子拉扯大,你最好學學怎麼干這些活兒吧。」
一天,繼母過來了,她催薩德娜回去。我問能不能讓薩德娜多留一陣子,至少等孩子滿月了再走。我說我或者我丈夫會送她回去,但是繼母態度很強硬。薩德娜也不想走,但是她待在我媽家,就得聽我媽的。她走了,現在,所有事情都得我自己來幹了:處理家務,照顧孩子和所有的一切。鄰居們都納悶薩德娜到底去哪兒了。他們問,她為什麼不多待一陣子呢?不然就好了。但是我能怎麼辦呢?她之前是來看我父母的,如果我父母不希望她再多陪我一陣子,我也無話可九_九_藏_書說。有些人叮囑我要小心,特別要當心水,因為我身子還很弱,可能會染上病。他們都那麼關心我,比我爸媽強多了,有時,我自己都感覺很驚訝。自從我出院后,爸媽只來過一次,而那僅有的一次也是為了帶走薩德娜。他們甚至連孩子怎麼樣了都沒問過。
一天,她正在餵奶,醫生突然進來了。貝碧嚇了一跳,把孩子放下。醫生說:「你還好吧?肯定受了不少苦。為什麼這麼年輕就要生孩子呢?」她沒回答,一直看著別處,甚至連給孩子餵奶也忘了。女傭抱起啼哭的孩子,遞給貝碧:「看看,孩子在哭。你還是個女人嗎?現在該喂他了。我看你什麼都不懂!你說說,究竟怎麼把這個孩子養大成人呢?」接著,她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了,「我想,他們今天就會讓你回家的。走之前一定要把傭金給我們。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把錢給值班的人。別不給錢就走了,好不好?記住,是我們幫你收拾乾淨的,雖然沒什麼可報答的,但至少留點東西給我們啊。」
他聽了,放下包,什麼都沒說,就去上班了。我還傻傻地以為能靠這種方法賺幾盧比。也許我什麼都不說,反而會更好。
女傭和護士站在台前。護士對女傭說:「我看見頭了,但孩子就是出不來。」她說完,去請醫生。貝碧已經痛得失去了知覺。醫生來后,用一條腰帶綁住貝碧,接著,他摸了摸貝碧的肚子,說孩子的身子轉了方向。護士又請來另一位醫生。貝碧痛得手腳抽搐,她拚命掙扎,捆住手腳的繩子都扯斷了。很快,又來了四個人,把她綁好。貝碧一直大叫:「媽,噢媽!我要死了,媽!救我,媽!您在哪兒?」
「她的家在這兒,這兒才是她的歸宿……」爸爸回了這麼一句,然後便和繼母離開了。
「姐姐回來是正確的,」我弟弟說,「待在那種地方對她沒什麼好處。我也馬上要走了。」
他大笑,但什麼都沒說。
貝碧說:「茂斯,我餓得慌。」女傭出去了一趟,買了些茶水和麵包給貝碧,說:「該喂喂孩子了。」貝碧吃了麵包,喝了茶,但還是餓。
「這種狀況會持續一段時間。你已經堅持很久了。要是換了別人,可能早就不行了。」她放大嗓門,說:「歐也·香卡,單照顧兒子是不夠的,你也得照顧照顧孩子他媽。一定得讓她吃好。」接著,她轉身對薩德娜說:「生火,泡杯茶給你姐姐。」
到了醫院里,我,一個還沒滿十四歲的孩子,我,貝碧,一個人躺在床上哭喊。其他病人開始抱怨,貝碧被挪到了另一個病房,手腳被五花大綁在手術台上。一個本地女傭和護士不時過來看看她。她叫得聲音更大了,於是女傭叫來醫生。醫生幫她吊了瓶鹽水,說情況很不妙。「別讓她一個人待著。」醫生對護士說。當晚十點左右,貝碧感覺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出來了。她問女傭,是不是孩子生下來了。女傭和護士大笑起來。接著,腹部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痛得她發狂。要不是手腳被綁著,她肯定會抓到什麼就撕碎什麼。女傭說:「真可憐,她都疼成這樣,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接著,她告訴貝碧:「想想大神或者瑪哈卡莉女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貝碧照做了。「噢,神啊,尊敬的濕婆神啊,」她大喊道,「您的貝碧受不了了!求求您了,救救她,要不就殺了她算了,別讓她再忍受這樣的痛苦了。」一邊祈禱,一邊又是劇烈的絞https://read.99csw.com痛,貝碧痛得叫娘。
疼痛越來越厲害。弟弟肯定把我的情況告訴了爸爸,因為當天他和繼母就趕來看我。爸爸對我丈夫說,應該送我去醫院。香卡反駁道:「您接她回去時,說會等到孩子出世,可您怎麼沒把她留在家裡呢?怎麼又把她送回來了呢?」
繼母說:「那當然。」
「你覺得還有誰能在那種地方待下去嗎?」弟弟說。
「那你母親為什麼還要把她帶走呢?」丈夫插話說,「只是為了表示她有多愛貝碧,是嗎?」
醫生抓住孩子,拉了出來。突然,貝碧不哭不叫,也不動了。她下身破了道口子,得縫起來。護士把外形可怕的剪刀和手術刀遞給了醫生。貝碧膽怯地問女傭:「他拿那些幹什麼?我現在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羞愧地走進屋。鄰居們都開始取笑我,特別是那些年輕的男孩女孩,他們說:「看看嫂子,她幾乎都沒法走路了,卻還在玩板球。」聽到這話,我不禁大笑起來。
「我媽媽。」貝碧說。
「你不覺得我也需要錢買些小東西嗎?」我說,「你從沒給我買過什麼,如果一分錢都不給的話,讓我怎麼操持這個家?我想買東西,卻什麼也買不了!這兒所有人都有零用錢,但我呢,我只能看著他們。」
「這位是你什麼人啊?」另一個病人問。
女傭說:「你得扶著她,她身子還很虛弱,給她吃點好東西。只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可不行,孩子他媽也需要有人照顧。」旁邊一張病床上的女人也這麼說,她已經生完孩子了,但還沒出院。貝碧的丈夫從家裡拿了些米和達西爾,還從店裡買了些咖喱魚。孩子開始大哭。貝碧把孩子抱到胸前,但是她沒奶。「你得先吃飽了,才能有奶水啊。」女傭告訴她,「沒奶的時候,該喂他些糖水。我會幫你打熱水過來。」兩天後,貝碧開始有奶水了。
第二天早上,他喝茶時,我說:「買些米回來吧,不然我沒辦法煮飯了。」
在爸媽家的前幾天過得特別開心,但之後,他們又開始爭吵。這次的情況似乎糟得多。爸爸真的發火了,他對繼母說: 「你是個好人,把女兒帶回來,允諾要給她一個安寧的環境。現在她人在這兒了,你卻跟她斤斤計較。」繼母咕噥著頂了幾句,我沒聽清她究竟說了什麼。但爸爸氣得發抖,他火冒三丈,開始打她。他們大聲對罵。我費了好大勁,想讓他們消消火,但他倆都在氣頭上,誰都不肯聽我的。這可把我惹怒了。這些人就不能過一天安寧日子嗎?「到這兒來是個錯誤,」我對繼母說,「如果我的到來會給您帶來這麼多麻煩,我不明白當初您為什麼還要把我接過來。您本該把我留在家裡。天吶,我究竟做了什麼,會得此下場,難道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嗎?」我邊說邊打自己的頭。
桑迪亞姐姐經常來看我。一天,她對我丈夫說:「香卡,她已經痛了兩天,可還是沒動靜。為什麼不叫個產婆過來呢?」 丈夫不置可否,但桑迪亞姐姐堅持著,最後,他終於請了個產婆過來。產婆一來,就把所有人趕出了房間,然後像前些日子醫院里的醫生一樣,對我作了檢查。她按摩著我的肚子,說: 「孩子出世還有兩三天,在這之前,你得一直休息。不過,也可以下床活動活動。」我害怕得開始發抖。她把我衣服理好,又對我說,如果我在衣服上或繩子上打了結,要把結解開。接著,她又讓我打開所有的九*九*藏*書香料盒,又親自把盒蓋拿開。我開始哭泣。究竟為什麼要受這份罪啊?產婆陪我坐了一會兒,接著,她把桑迪亞姐姐叫了進來,離開了。
「給,拿去吧。」他說著,給了我十盧比。
爸爸朝我衝過來,好像要把我抱起來,也許他擔心我會傷到自己。但他看看繼母,又猶豫了,站在那兒,說:「別哭,孩子,求你別哭了!」這讓我更惱火,哭得更厲害了。他轉身對繼母說:「拉尼,讓她別哭了,否則要出人命了。哦,天吶!」 他哭喊著,「我做了些什麼?我女兒究竟怎麼了?」
五天後,肚子還在痛,但仍然沒什麼動靜。雖然是陣痛,可一發作起來,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疼痛稍微減輕些,我就想下床出去走走,或者找人聊聊。白天,桑迪亞姐姐照顧我,給我煮好吃的。她堅信什麼都不吃會難產,於是逼我喝熱牛奶、熱茶和開水。晚上,我一個人睡。有時痛起來,我掙扎著大叫,但這對我丈夫幾乎沒什麼影響,他一旦睡著了,什麼聲音也吵不醒。第六天,產婆又來幫我按摩。她檢查后,說還得等一段時間。慢慢地,肚子越來越痛,我的眼淚和尖叫也越來越頻繁。那天,產婆陪了我一整天。我已經有六天沒好好吃飯睡覺了,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六天過後,還是沒動靜,於是桑迪亞姐姐也擔心起來。她叫來我的丈夫,說:「香卡,你究竟在幹什麼?都已經這麼久了,你什麼都不安排。走,帶她去醫院吧。」那晚九點左右,桑迪亞姐姐和她丈夫作好準備,陪我、我丈夫和產婆一起去醫院。桑迪亞姐姐伸手扶我時,我哭了。我太虛弱,都走不動了。但所有人都鼓勵我,說我會挺過去的。他們扶我上了一輛卡車。我們爬上車,出發去醫院。我一住進醫院,他們就都乘卡車回去了。
「我們一直在到處找你,」繼母說,「你爸爸在外面等著呢。」
貝碧躺在那兒,聽著孩子的哭聲。「你兒子生在一個好日子,」女傭說,「建摩斯達密節當晚十點十分,孩子也不輕,三點五千克。」她不停地這麼說著,好分散貝碧的注意力,讓醫生縫合傷口。醫生完事後,便告訴女傭,可以幫貝碧清洗了。天吶,好多血—滿滿幾桶!流了這麼多血后,誰還有力氣啊!「好好幫她清洗清洗。」醫生說完,便走了。
「你在這兒什麼都吃不到嗎?我猜你肯定以為,養活你的人是你父親,我什麼都沒給你。」
我一開心,家裡看起來也沒那麼糟了。在爸爸家,消散不去的緊張氣氛讓我感覺日子很難過,但這兒只有兩個人,而且丈夫幾乎不怎麼在家。他跟我吵架,離家出走,我就安慰自己說,這樣我就能看孩子們玩耍,或者去看隨時都願幫我的桑迪亞姐姐。桑迪亞姐姐告訴我丈夫,我想吃什麼就得給我買什麼。她告訴他,只有這樣,我的孩子才不會不停地流口水。而我這個傻瓜,真以為他會照姐姐的話去做,開始幻想該問他要什麼。我決定等臨盆時,向他要一些碎的膨化大米。想到這個就讓人開心。我真以為他會照我說的去做,於是,我等待著出頭之日,等待著合適的時機。時間慢慢過去,我越來越期待,也越來越開心。然後,我突然想起他今晚不會在家,於是想,為什麼不趁現在問問看呢?但是怎麼問呢,我們幾乎不說話……我告訴自己,必須開口問他,就試一次,看看情況如何吧。於是,我走進廚房。他正坐在凳子上,我一直在他身邊轉來轉九_九_藏_書去。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告訴自己,膨化大米不會自動跑來,於是鼓起勇氣,笑著讓他給我點錢。我重複了兩三次,他才從衣袋裡掏出一些錢,極不情願地扔給我,然後走了。
丈夫之前從沒給過我一分錢。不管我需要什麼,都得找他,由他決定要不要買。小販們在附近兜售各式各樣的東西。每當我看見其他的女孩子從他們手中買回什麼時,都很不開心。哪怕要去菜市場,他也是自己去。我受不了兜里沒有一分錢的日子,便想出了一個主意。每天我煮飯時,都拿走一把米。幾天過後,我看見他拿著個包要出門,便問他是不是去買米,他說是的,我便告訴他:「我有一些米,你要不要買?」他大笑:「給我看看,夠吃幾天的?」
過了一會兒,女傭抱來了貝碧的孩子。她把孩子遞給貝碧后,便要錢去買糖。「你的頭生子出生的日子真好,星期三,又是克利須那神的誕辰。孩子他父親什麼時候過來?我們很辛苦,一整夜都沒合眼,你也被折騰得夠戧。」
貝碧的丈夫得知生了個兒子,喜出望外。護士看到他,說: 「啊哈,看你笑得。昨天家裡沒人能到這兒陪她過夜嗎?要是她死了,你帶來的東西給誰吃?她活下來了,可真是萬幸,本來我們都以為沒希望了。你算是什麼男人,竟然留她一個人受這麼大的苦,還被折磨了這麼久,而你卻懶得露一面?」貝碧的丈夫一聲不吭。貝碧說:「讓我看看你帶什麼來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吃東西。」
我只好繼續忍受。孩子快滿月時,我的奶水變得越來越少。孩子餓得哇哇大哭,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鄰居問我:「孩子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難道他吃不飽嗎?怎麼不喂他點牛奶看看?」我跟孩子他爸提了這事,但一連好幾天,他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之後有一天,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麼,反正出門買了罐奶粉回來。有了我的奶和奶粉,孩子似乎能吃飽了。我們一月要買三罐。不管我們吃不吃,總得先餵飽孩子。如果我問丈夫要其他東西,他就會大發雷霆,家裡的氣氛也會很緊張。
第二天十一點左右,醫生來了。「今天感覺怎麼樣?」他溫柔地問貝碧,「你今晚就可以出院了。可以和你家人一起走。我會開張藥方。記住按時吃藥,不要干太多活兒,好嗎?」
「兩三公斤大米只值十盧比?錢這麼少,我不會把米給你。」
那晚,我餓著肚子睡了。夜很深了,繼母才把爸爸叫醒,讓他去吃點東西。爸爸大聲對我喊:「過來,孩子,過來吃點東西。」
在家特別孤單,在屋裡待膩了,就出門走到馬路對面,看著孩子們玩耍。我好想和他們一起玩。一天,我站在屋外看孩子們玩板球,突然,球從空中飛過來,掉在我腳上。我以為我會把球撿起來,扔給孩子們,但是一碰到球,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沒把它扔回去,而是拿著球走到空地上,和他們一起玩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本來還想繼續玩下去,突然有個孩子抓住我的手,說:「姐姐,對面有個阿姨在叫你。」我一抬頭,看見幾個女人正站在我家附近看著我。其中有我的姨媽。我走回去,姨媽罵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要是傷到孩子怎麼辦?看看你的身子,連路都不能走了,還冒冒失失衝出去玩,馬上給我回去!」
「我不想吃,」我說,「我不餓。」但是他們倆一起走過來,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起來,端來吃的九-九-藏-書。第二天早上,外婆送我回家。到家后,她去看了看舅媽,就回去了。
中午時分,貝碧的父母來了。他們沒在產房找到她,便又走了出去。當時,貝碧正躺在角落裡的一張病床上。她看到他們,便大聲喊:「媽,我在這兒。」
「兩三天。」
醫生走後,他們把貝碧從手術台上扶下來,試著讓她自己站起來,但是她暈倒在地。女傭跑去請醫生。醫生一回來就說,他就怕出這種事。他們把貝碧抱到擔架上,又把她抬到病床上。貝碧只能聽見輕微的說話聲,看不見,也說不出話來。他們想幫她吊鹽水,卻找不到手上的靜脈。後來又跑來個醫生,他把她的手翻過來,翻過去,找到靜脈,一針紮下去。他又告訴護士,掛完了一瓶,還得再掛一瓶。護士一連吊了三瓶才走開。她告訴其他病人,即使貝碧要水喝,也不能給她。夜深人靜時,貝碧醒了,她感覺沒事了,想試著下床,卻怎麼也坐不起來。身子像被掏空了,輕飄飄的,就像薄薄的一層粘在床上。而且,她渴得厲害。她向別人要水喝,但沒人給她—因為護士已經叮囑過了。貝碧發現不遠處的桌子上就放著一瓶水。她覺得自己再不喝水肯定會死,於是伸出手,拿到那瓶水,一口氣喝光了。早上醒來時,貝碧發現自己的眼睛和臉腫得厲害。醫生看到她,大吼道:「幹嗎要喝那瓶水?你想死是不是?」貝碧只能流淚,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繼母驚訝不已:「天啦,真是難以置信。是個男孩,對嗎?我就說你會生個男孩的,還記不記得?抱去讓你父親看看。」 貝碧正要起身過去,另一個病人問她:「誰來了?這位是你母親嗎——大姐,抱上了小孫子,是不是很高興?把你女兒嫁出去值了吧?」
「好,如果你一定要走,就走吧,但是現在先冷靜下來。」 爸爸邊哭邊說,「我太對不起你了,每次你回來,家裡都會鬧。我連一點兒安寧都沒法給你,太對不起了。我賺了錢,卻沒辦法好好養活你。我算什麼父親?走吧,孩子,這兒不是你待的地方。你在這兒住不下去了。把你的東西、你應得的東西都帶走吧。」
「可是你說你的米夠吃兩三天的。」他說。
薩德娜擦洗乾淨后,又把孩子遞迴給我。過了一會兒,她又端著茶,拿著麵包回來。我吃飯時,她把房間的一個角落收拾乾淨,好讓我有地方躺下。那晚,薩德娜、孩子和我就睡在那個角落。有天晚上,她告訴我,在她家裡,在規定時間內,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出新媽媽的房間。但是我對她說,我們沒辦法,只有一個房間。
他又大笑。我說:「別笑了。這些米都是我每天少吃一點兒省下來的,如果你只打算給我這麼點錢的話,我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省米了。」
他叫來一個鄰居:「大哥,看看我女兒,她為什麼這樣?究竟中了什麼邪?」鄰居走過來,和我保持一段距離,站在對面喊:「貝碧,怎麼了?」我已經火冒三丈,衣衫零亂也顧不上了,血氣直往腦門上沖。我舉起一把巨大的鐮刀,威脅說: 「別靠近我,誰敢靠近,我就拿刀砍了他。」
「如果你付我錢,我就拿那些米出來煮。」
「你給我什麼了?」我問,「除了幾口吃的。你以為我對生活沒有任何期望嗎?每天早上,你就給我一把米、一些蔬菜,從來沒想過,單靠這麼點東西,我怎麼做飯。你吃飽就走了,從沒問過我吃了沒有,我吃飽了沒有。」但是說了這麼多話,他絲毫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