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你想什麼呢？」
「你說什麼？」
雖然英宰長得不像女人，不過他的確很漂亮，高高的個子，挺拔的身材，纖塵不染的明凈皮膚，再加上俊朗分明的五官，雖說演藝圈原本就是美人聚集的集團，恐怕絕對不會有誰能像他這麼美了。所以什麼漂亮，什麼美麗，什麼有氣質之類的修飾語，都應該用在他的身上。
「好象得脫下運動鞋，才能試穿涼鞋吧。」
英宰的身體已經轉到了陳列架那邊，智恩趕緊抓住他的胳膊。
「我早就知道還會再見到你的，我們少爺，就拜託你了。」
「傷自尊了唄。」
「呵呵……是這樣的。」
「我把另一隻也給你穿上。」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場合，但是想到這裏，智恩還是轉過頭去笑了起來。
智恩辯解。但是英宰卻冷冰冰地推開了她的手。流淌在兩人之間的熱氣消失了，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捲來一陣冷颼颼的暴風。
智恩認出了剛剛走進時裝精品店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說道。
「啊……」
「我給女人買幾件禮物，必須得把理由逐條解釋清楚嗎？」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
智恩好象無法理解英宰的意思，天真爛漫地反問。
店員驚訝地接過購物袋。
惠媛剛才那句話對英宰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她也沉重地吁了口氣，接著說道。
「我們又見面了。」
「你知道就好。」
「哈哈哈……」
智恩沒明白他的意思，稍微彎下腰去，卻發現英宰的視線盯在她的胸前，這才明白英宰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智恩大吃一驚，連忙用雙手擋住胸口，抬起了上身。這時候，腳下傳來輕微的笑聲。聽見有人笑，智恩慚愧不已，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就不能做一天女人嗎？」
「啊，我們是來和設計師商量婚禮上的婚紗的問題。國外有這樣一種風俗，結婚前新郎要是看見了新娘的婚紗，結婚以後會不幸福的。我也很想看一看，她堅持要自己去，我也沒辦法。」
今天總聽別人這麼說，「太般配了」、「太漂亮了」、「很有氣質」，這樣的話聽得實在太多了，她把這些統統當成了謊話。氣頭上的志勛還會說出 「你很漂亮」，她當然無法相信。
英宰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穿梭在衣架之間，他把自己滿意的女士服裝遞給店員。突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智恩搖搖晃晃地追了上來，因為英宰突然停下腳步，她一下子撞上了英宰的後背，差點兒摔倒在地，幸好緊緊抓住了英宰的肩膀。
智恩得出結論，自己並不像他說得那樣漂亮。
「女人穿裙子就是比穿褲子好看。」
「你不上去嗎？」
「這裏還有配連衣裙的涼鞋，要不要看一看？」
「這好象不是很高，現在的女人都穿這麼高。」
「真奇怪……他看九-九-藏-書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啊，為什麼跟我說閔志勛君的壞話呢？」
「你先上車等我。」
「你不要繞彎子了，直說吧，女人心海底針，我腦子笨，聽不懂。」
他從智恩手裡搶過購物袋，遞給了店員。
智恩感覺鏡子里的自己非常新奇。飄逸的黑髮看起來不像自己的，露肩的華麗連衣裙和細帶涼鞋都讓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不過，這一切真的很美，美得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了。
「那就拜託你了。」
「要是穿上這個……我的身高就接近一米八零，別人會嘲笑我是巨人了。」
「不要這樣。」
「你總是很討人喜歡。」
「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般配，你很有眼光。」
自己這邊才說一句，她那邊早就準備好了一卡車，瞪大眼睛噼里啪啦，好象連珠炮似的。想起智恩的樣子，英宰忍不住轉過頭去輕輕地笑了。
「你憑什麼隨便扔別人的東西？」
「你很漂亮，所以我讓你穿著，混帳！」
智恩乖乖地上了當，英宰覺得好玩兒，又笑了。
「什麼？」
事實上，英宰之所以給智恩買這樣的禮物，也有這方面的理由。如果她身上穿著女性化的衣服，說不準還會稍微變得文靜點兒。
「這個怎麼樣？」
「好，我看看。」
「因為這傢伙跟好幾個模特都發生過戀情，所以我才這麼問。哈哈，臭小子，你在哪兒遇到這麼漂亮的美女？」
「對不起，你突然停下來，我差點兒摔倒了。」
「正在工作呢，就和我一起來這裏……」
「總得說些討人喜歡的話，才能顯得可愛。」
智恩本來已經羞愧之極了，現在英宰卻在笑，好象捉弄人似的。她追趕著逃跑的英宰，但是鞋跟太高，而且薄薄的連衣裙只遮住膝蓋以上，她跑不起來。看著智恩吃力的樣子，英宰的臉上更加綻開了笑容。
「你明明是在談戀愛，就不要說謊了。」
「那就沒有一雙你滿意的嗎？」
「反正差不多吧。」
英宰把智恩帶到一個玻璃陳列架前面，上面擺著各種各樣的女式涼鞋。鑲嵌著漂亮珠子的細帶涼鞋擺出了誘人的姿態。
「啊！」
惠媛好象在向設計師打聽什麼事，他們三個人坐在時裝店的休息室里喝茶。民赫注意觀察著和弟弟在一起的窈窕淑女。
「不要在我面前裝做很受傷的樣子，其實你根本就不痛苦，難道不是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家商店快要倒閉了，現在正打折呢。」
「漂亮是個修飾語，用在這個男人身上更合適……」
「什麼？」
「這隻是……閔志勛君的看法。」
「就穿現在這件衣服，然後去我訂好座位的那家西餐廳，好好添飽你快要餓癟的肚子，然後……」
英宰這才明白智恩為什麼挑選不出涼鞋來reaｄ.99csｗ.com。
英宰好象從來不會發火似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望著轉身去接電話的民赫的背影，惠媛欲言又止。
「那麼你去找別人吧。我沒有興趣用大半天的時間梳理頭髮，這種搖搖欲墜的衣服也不合我的口味。我無法成為閔志勛君需要的那種女人。」
他說得含含糊糊，智恩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
英宰豪爽地笑了。這麼說明明是為他考慮，現在他卻嘲笑自己，智恩悶悶不樂地跟在他身後。英宰每挑一件衣服，她都要看看價格標籤。
惠媛嘴角泛起了隱隱的微笑。英宰察覺到了，於是默默地笑了笑。
身高既是智恩的防身手段，同時也是她引以為恥的缺陷。上學的時候總是被人戲稱為「大個子」，每次乘坐公共汽車人們的目光總是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常常為此羞愧不已。所以她不能穿這樣的高跟鞋，那不是讓本來就很高的個子顯得更高了嗎？
「那你為什麼這樣？看來還得我給你挑選。」
英宰不好意思說智恩的腿好看，只好採用這樣不冷不熱的辭令。
「跟我在一起不用擔心這個，想穿哪雙就穿哪雙。就算比這個再高兩倍，你也還是不如我高。」
智恩正在感嘆英宰的外貌，突然猛地一驚，這才緩過神來，轉頭看了看英宰。英宰仍然滿臉不滿地站在她面前。
英宰大喊一通之後，渾身都沒了力氣，連發火的精力都沒有了。給女人花錢竟然還要如此丟臉，這還真是頭一回。看著接到禮物的女人開心得忘乎所以，英宰也心情愉快，然而這樣的尋常景象竟然在她面前變成了不可能，英宰心裏充滿了絕望。
「告訴你不用擔心價錢了，真是的……」
智恩不敢說這些涼鞋不好看。英宰為她挑選的衣服露得太多，裙子自己又不常穿，所以她心裏很反感，但是涼鞋即使華麗一點兒也沒關係，她有些動心了。這些涼鞋實在太美了。
「不是……鞋跟太高了。」
「鞋子必須得穿著舒服，我不能隨便挑選……你自己選一件滿意的試試吧。」
「嗯，就算是這樣，可是我只給你買了一次感冒藥，不能接受你這麼多東西，我們一人付一半吧。」
智恩的臉紅得像西紅柿。正當她猶猶豫豫不知所措的時候，英宰已經把運動鞋從她腳上剝了下來，換上了那雙淡綠色的絢麗涼鞋。時裝店的店員全都用羡慕的目光望著他們兩個。
「你說我漂亮？」
店員提著購物袋，尷尬地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小心翼翼地說道。
「昨天、今天和明天，我哪天不是女人啊？」
「好了，我們不要再爭論了，你照照鏡子吧，照完鏡子之後，再來判斷我說得對不對。」
「嘿嘿……」
「我很滿意，你覺得怎麼樣？」
智恩心裏不舒服，想換回自己的牛仔褲和T恤。她拿起精品店店員裝入九-九-藏-書購物袋的舊衣服，走向試衣間。英宰頓時火冒三丈，一把抓住了智恩的手腕。
「漂……所以……穿著吧。」
「哈哈，很沒趣嗎？我本來就不擅長開玩笑。」
「這裡是韓國，就應該按照韓國的方式。今天又不是休息日，為了當這個護花使者，你連公司的事情都不顧了？」
「你是不是因為我的樣子奇怪所以取笑我？」
英宰用微笑作為對哥哥的回答。兩人之間的對話簡直如履薄冰，但他們誰都沒有脫離正常的軌道。智恩靜靜地喝茶，一邊聽著他們兩個的談話，感覺他們好象早就適應了這種方式的對話。
英宰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去看智恩。智恩好象挨了當頭一棒，神情恍惚，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乾脆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啊啊，你大概需要那種『有女人味』的女人吧？」
英宰露出無聊的表情。
「哦？志勛呀……」
「不……不是因為這個。」
「歡迎光臨！」
惠媛不喜歡聽英宰這種冷嘲熱諷的語氣。自從分手之後，每次見面英宰都以這樣的方式說話。
「在哪兒見過？我好象是第一次見到她啊……」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英宰也以莫名其妙的方式避開了這個話題。
「不是這個意思。」
這個曾經踢過自己的屁股，並且往自己身上噴水的潑辣的女人，如今卻因為涼鞋和衣服的緣故動彈不得，英宰心裏痛快極了。他甚至希望把男人穿褲子、女人穿裙子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讓智恩堅決不能穿褲子就好了。如果這樣的話，以前他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英宰幫她卡住腳腕處的帶子，站了起來。
「是，是嗎？看來他們在做最後的處理？」
智恩很是難為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是上次那個保姆」，這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是不是……很奇怪？」
惠媛認出了智恩，主動打了聲招呼。看著智恩和惠媛互相問好，民赫問惠媛，「你認識這個人嗎？」
聽英宰這麼說，智恩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跟他說話的時候，總要仰起頭來，不像平時那樣，總是垂著眼睛看別人。
「哎呀，你們正在約會吧，別因為我冷落了人家。」
「那因為什麼？」
「我一直希望你能冷靜下來，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過得快樂，真是太好了。」
「你的眼睛沒什麼問題吧？我早就知道你和普通美學相去甚遠，可你是不是也太離譜了？」
也不知道究竟多少錢，智恩就提議各付一半，她的行為在英宰看來也很有趣，英宰嘴角的微笑始終沒有消失。
旁邊店員說這鞋跟「只有6.5厘米。智恩的感覺就是鞋跟 「竟然達到6.5厘米之高」。
她在雨夜給自己買葯，自己氣得發瘋時她想方設法讓自己冷靜，還給他做了可口的晚飯，衷心地鼓勵他……他想努力報答智恩昨天為自己ｒead•9９cｓｗ•com所做的一切，可是智恩竟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安靜點兒。」
智恩咬緊嘴唇，搖了搖頭。放在陳列架上的涼鞋都太漂亮了，至於哪雙最好看，這好象不該由穿涼鞋的人來判斷。
英宰不知道惠媛在說什麼，只是獃獃地看著她。
「在家人面前，你沒必要說謊吧。」
「這個……不過……」
看著智恩那紅得彷彿熟透了似的雙頰，英宰覺得很可愛。然而奇怪的是，他並不想直接稱讚她漂亮或可愛。
英宰真是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剛說點什麼，這個女人就會瞪大了眼睛掙扎反抗。他真想仰天長嘯可。別的女人都喜歡的禮物，這個女人偏偏討厭，一件也看不上，英宰覺得不可理喻。
「是我誤會了嗎？對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能隨便下結論。他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的弟弟呢？閔志勛君看起來對哥哥也不是很尊重……可能他們兄弟之間本來就以這種方式相處的。」
「好了，穿好了。」
「不可能的……我只是變了個髮型，換上件比較華麗的衣服，難道本來不漂亮的人突然就變漂亮了……？」
看智恩一直為難的樣子，英宰大步走上前去，拿起了智恩剛剛摸過的那雙涼鞋。店員走過來想要幫忙，但他在智恩面前彎下膝蓋，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腳背。
「怎麼了……太貴了。你幫助別人當然是好事，但這樣下來閔志勛君就吃大虧了。」
英宰板起臉孔，低聲訓斥她。
「啊，閔志勛君的嫂子。」
聽到「少爺」的稱呼，志勛的臉上輕輕地痙攣起來。智恩也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不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保姆讓她好好照顧家裡的事情，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看來娛樂圈的才華全都集中在你自己身上了。」
英宰感覺昨天欠智恩的人情太多了，所以想把今天一整天時間都用在她的身上，但她總是不停地追問理由，英宰心裏很不爽。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雙淡綠色的涼鞋，但是她剛剛伸出去的手突然縮了回來，她咬了咬嘴唇。
「要是換上這個男人，他恐怕連婚紗都要親手挑選，然後發著牢騷強迫新娘穿上。哈哈……」
他莫名其妙地刺|激英宰。
「很好，家裡老人都很擔心你，現在你又交了新女友，太好了。」
「什麼？」
「我換衣服的時候看了看價格標籤，你知道這一套衣服多少錢嗎？非……非常昂貴。所以我們就買這一件，走吧。」
惠媛看著英宰身後的智恩。
民赫把門推開，讓惠媛走進去，他先認出了英宰，打了聲招呼。
「哈哈哈哈……」
「你說你早就知道還會再見到她，這是什麼意思？」
英宰想讓智恩離開時裝店。智恩也想幫店員搬東西，於是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她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英宰悶悶不樂的聲音。
「哼，看來你對自己有誤會ｒeａｄ•9９cｓｗ•cｏm。」
英宰小聲對智恩撒謊。
「個子高不是什麼缺陷，現在這個社會，高個子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啊，現在你得稱呼志勛為少爺了，哈哈……真是的……現在我才感覺我真的要結婚了。」
「你是開玩笑吧？」
英宰心裏當然知道，惠媛已經對智恩產生了誤會。與此同時，他也感覺智恩的存在喚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感情。英宰突然有種很異樣的感覺。惠媛表面看來已經徹底調節好了心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但是她的心裏仍然飄蕩著不安的影子，這一點和自己一模一樣。
「看來，美麗的時裝不僅僅是女人們的武器，同時更是枷鎖。很好，以後就讓你穿這樣的衣服，這樣你就不會像憤怒的野馬似的上竄下跳了。」
每次和惠媛在一起，民赫就變得像個傻瓜。平時僵硬的表情徹底放鬆了，只知道笑。惠媛溫柔地笑著，看了看民赫。這時，民赫的口袋裡傳來了噪音。好象是來電話了。他對惠媛說了聲對不起，就走到時裝店的陽台上去接電話了。
「我說沒事就沒事，這不是因為感冒藥才給你買的。」
「前幾天不是見過嗎？」
「如果我只是單純給你買禮物，你就不能接受嗎？一定要把理由問得清清楚楚嗎？」
「什麼？」
「我……我自己穿。」
「不……不是的。」
閔志勛的粗魯語氣說不定就來自家庭的影響，智恩這樣想著，試圖理解他們兩個。
智恩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這是和自己說話，遲疑了半天，突然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回答。民赫和英宰不一樣，他穿著正裝，不知道什麼地方散發出特別的氣質，她不敢表現得太輕慢。
「這位是模特吧？」
英宰想讓民赫去陪惠媛，惠媛和設計師在一起。
「把這個扔掉，不要再讓我看見它。」
「你幹什麼？」
「如果你穿著這樣的衣服彎腰，那我可就大飽眼福了，你不在乎嗎？」
民赫沒有認出坐在英宰旁邊的高個美女。智恩有些驚訝，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好象是在稱讚自己，但是她從民赫的語氣中卻讀出了對弟弟的敵意。
惠媛剛見到智恩的時候的確這麼說了。她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句話就是催促對方離開的意思。英宰把車鑰匙遞給店員，讓她把買好的衣服放進車裡，然後站了起來。正在這時，剛剛和設計師商量完事情的惠媛從二樓走了下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因為女人個子比我高，就戲弄人家是巨人，我可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
「這句話也可以這麼理解吧？你說我是花心男人。」
其實並不是因為自尊心，而是不好意思。每次見面他們兩個都吵個不停，現在他卻給她買東西，至於其中原由還不好意思對她詳細說明。
「一個陌生的男人給我買這麼多東西，我問問有什麼不可以？你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