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惠媛慌忙推開英宰的手，回到了房間。

「我看錯人了……韓智恩！」

智恩獨自坐在岩石上，一邊看星星一邊等英宰。等了許久，她獨自回到了別墅院子。這時，惠媛焦慮不安地過來問她。夜已經深了，人們都去睡覺了，只有她們兩個的影子映在別墅前面的庭院里。

充滿憂傷的聲音從幽深的黑暗中傳來，然後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響。智恩不喜歡這樣的寂靜，同時又因為將他單獨放在漆黑的地方而心痛，她的眼角漸漸濕潤了。

周圍似乎沒有別人，智恩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她知道，現在能讓英宰站起來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惠媛。

儘管只有這一句話，英宰就明白了惠媛想說什麼。

「那個人還沒結束呢，他說他不知道該怎樣結束。」

惠媛小心翼翼，聲音顫抖著問道。聽她這麼問，智恩頓時火冒三丈。

「……我出去吹吹風。」

「啊，煙味兒，我可以忍受噴香水的男人，卻對抽煙的男人深惡痛絕……」

「哦，原來是這樣啊……鋼琴專業啊。」

——你咳嗽的聲音使天上的星星為之墜落，每墜落一顆，每墜落一顆，地上的我，地上的我，拾起墜落的思念……

英宰雖然這樣說，但他母親和惠媛的母親還是一起把他推了起來。

「當時志勛好象還唱了歌兒……」

「聽說惠媛姐要彈鋼琴呢。」

英宰肉麻地開玩笑要智恩用手銬代替鎖鏈，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回到座位上。這時，惠媛已經坐在鋼琴前面，開始整理樂譜了。

「我們英宰小時候也彈過鋼琴，後來因為跳水摔壞了胳膊，休息了幾個月。幾個月沒碰鋼琴，從此以後也就放棄了。」

他就像個小九-九-藏-書男孩，羞怯地笑著說道。家人鼓勵他說即使唱砸了也沒關係，儘管放心唱好了。於是他咳嗽兩聲，調整好呼吸，開始了演唱。最初家人讓英宰唱歌，其實只想喚起過去的回憶，沒想到英宰的歌聲響起，所有的人全都閉緊了嘴巴，被他的歌聲陶醉了。

惠媛好象沒有任何感覺，依舊面無表情地在鍵盤上移動著手指。

「民赫哥不知道我們的事。」

「什麼曲子？」

「你去哪兒？」

不幸的是，智恩很快就意識到英宰的憂慮變成了現實。惠媛演奏的鋼琴曲是那麼熟悉。那是英宰經常放的曲子。

英宰的母親想對智恩講英宰小時候的事情。智恩本想以上洗手間為借口，到別墅里看看。現在看來，這個小計劃算是泡湯了。

「我的手指要折斷了，好疼。」

他又恢復了吃飯時的樣子，變得敏感起來。他雙手撐著兩側的牆壁，輕輕地低下頭，眼睛向惠媛臉上靠近，使勁盯著她看。

「今天晚上得拿鎖鏈把你牢牢套住才行……」

「我想單獨呆一會兒，你別過來。」

英宰覺得她的樣子好笑，也輕輕地笑了笑。

「如果她演奏肖邦的曲子，我會發瘋的。」

「智恩小姐，志勛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說不定什麼時候精神失常，我會把未來的嫂子搶到手裡。」

英宰被兩個老太太推著後背，極不情願地向鋼琴旁邊走去。

「不要這樣！」

惠媛沒有回答，無言地開始了彈奏。

「這個問題你得去問他。惠媛姐這種優柔寡斷的態度讓他心亂如麻，你不知道嗎？做人怎麼可以這樣殘忍呢？」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回蕩在兩個沉默的女人中間。

「看見你比想象中狀態九九藏書要好，我很欣慰。」

「我在干傻事。」

「我夜晚的幻想……」

英宰的父親因為自己被兒子的歌聲陶醉而難為情，尷尬地咳嗽幾聲，發起了牢騷。這時候，所有人都緩過神來，熱烈地鼓起掌來。

英宰不滿地看了看兩位興高采烈的母親，對她們說道。

「幹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英宰想起了每個夜晚都通過幻想和已故戀人見面的電影主人公，喃喃自語。為了哥哥和惠媛，他想把自己的心思徹底理順，但是那個電影主人公深深地感染了他，那個人因為失去戀人而失去了視力，從此以後終日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這樣的故事讓他的心靈總是徘徊不定。

——我是秋季天空的王者，你像王冠上璀璨的寶石，在我的額頭壯麗地破滅……

惠媛的手脫離了鍵盤，問道。她悄悄地打量著民赫的臉色，幸好民赫正舉著葡萄酒杯，忙著跟父親說話呢。他們大概在談論生意上的事情。

「我剛求婚就遭到了你的拒絕，誰能知道呢？」

「這是肖邦鋼琴協奏曲一號Op.11 E短調第二樂章的『浪漫曲』。」

因為即將開拍的電影中需要插入肖邦的鋼琴曲，所以他經常聽著這些曲子醞釀感情。現在本來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再聽到肖邦的鋼琴曲，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對……」

「是的，我記得，當時她也彈鋼琴了。」

他用手指溫柔地拂起了散落在白皙臉蛋上的頭髮。以前，他們之間經常發生這樣親昵的動作。

智恩呼吸急促起來。她不知道別人聽來是怎樣的感覺，反正在她聽來，英宰那低沉而又溫柔的聲音彷彿和著緩慢的節奏向離去的戀人求愛。

柔和美麗的音hｔｔpｓ://rｅad.9９ｃｓｗ.com調剛剛開始，智恩的心中就充滿了不安的陰影，輕輕地顫抖。她感覺到英宰的體溫越來越迫近，最後小聲趴在她耳邊說。

「我們之間需要太多的告別話。你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放棄我，為什麼選擇我大哥……這一切你都沒向我解釋。不管多麼殘忍，都沒有關係，求求你告訴我吧。」

惠媛從智恩的話中聽出來了，原來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和英宰之間的關係。

「突然之間像模像樣地唱民謠，我還真有點兒難為情……」

——你咳嗽的聲音使天上的星星為之墜落，地上的我拾起落在裙擺里的寶石。

智恩點了點頭，抬頭望著英宰。英宰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智恩突然呵呵大笑。

英宰簡短地跟家人打了個招呼，轉身走入黑暗之中。英宰的母親責怪丈夫，不該說什麼「戲子」傷兒子的心。智恩也跟著英宰走了。

「你幹什麼呢？」

惠媛靠在門上，聽著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聳了聳肩，深深地吁了口氣。

惠媛點了點頭。英宰擋住了狹窄的走廊，小聲嘆息著。毒辣的煙霧隨風飄散，惠媛捂著嘴巴咳嗽起來。

「他現在還……愛我嗎？」

「既然如此，總得有伴奏才行啊。」

他調皮地說完，和智恩一起下樓了。

「啊，我現在不唱歌了，我的職業不是歌手，是演員。」

「你為什麼跟著我？」

聲音很低，很安靜，卻充滿了憤怒。

此時此刻，智恩好象終於明白英宰為什麼拋舍不掉對惠媛的留戀，為什麼如此痛苦了。惠媛明明不能接受他的愛，卻依然好奇「他是否還在愛我」，就是惠媛的曖昧態度把英宰逼上了絕路。英宰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甚至拋開自尊哀求read.99csw.com智恩緊跟在旁邊幫助他。然而惠媛卻在拿著尺子度量他的決心，根本不把別人的感情放在心上，這讓智恩感到無比氣憤。

他戲稱智恩為「天下第一壯士」。智恩大吃一驚，發現自己竟然抓住了英宰的手。智恩臉色通紅，連忙放開了。這時，英宰把胳膊繞過智恩瘦弱的肩膀。奇怪，他的胳膊和自己的皮膚接觸了，不但沒感到難為情，反而更安心了，她真希望英宰的手能在演奏結束之前一直搭在自己的肩上。

「志勛的爺爺不是特別喜歡民謠嗎？當時我們志勛唱了一首民謠，你記得嗎？」

「也該讓智恩小姐聽聽你唱歌呀，來，長輩們都等著呢，趕快起來。」

英宰的母親高高興興地點頭。惠媛的家人經常出國，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其實今天也是難得的聚會，所以他們都格外高興。

「我也正想對你說呢，我們兩個人單獨在法國見面的事……還有一起旅行的事，不要讓我大哥知道。」

智恩大驚失色，因為英宰和惠媛兩個人都在別墅。她不知道惠媛會怎樣，但她非常擔心英宰，他本來就那麼敏感，不知道單獨和惠媛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怎樣對待惠媛。

智恩拎起裙角，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智恩捂著鼻子，皺起了眉頭。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惠媛臉色蒼白，好象石蠟做成的面具。智恩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咬緊嘴唇，覺得自己不過是把這些日子以來堆積在心中，幾次想說都沒有說的話坦白地說了出來而已。

惠媛的母親和女兒坐在一起，聽出曲名之後就驕傲地說了出來。所有人都心滿意足地欣賞著惠媛的演奏。

「什麼？」

英宰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在玻璃窗上碾滅了香煙。

「生怕誰九*九*藏*書不知道你是戲子……」

「是的，我還記得，當時志勛還沒過變聲期，特別可愛……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歌唱完了，卻無人鼓掌。雖然英宰不是著名的聲樂家，只能算是業餘的歌手，但是所有人都被他的歌聲同化了，心裏沉甸甸的。

「啊，那是她的專業。」

「我們都想起了從前的事情，給我們唱首歌兒吧。」

英宰抬起頭來，猶豫不決該唱什麼歌才好。突然，他看見墨綠色的天空中漂浮的星星。

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親家，反而更像親密的好朋友。

「我需要剎車……」

惠媛走進別墅取樂譜，英宰正站在走廊里。他解下領帶，打開小窗戶吸煙。

「我知道這些事與我無關，我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麼，但是我坦率地說，我根本不能理解惠媛姐的決定，你明明愛著閔志勛君，卻要跟他的哥哥結婚。既然曾經是戀人，難道不應該給予對方起碼的仁慈嗎？」

「我想起了從前的往事，親家母，好象是惠媛十五歲的時候吧？那時候你們一起到別墅來玩兒過吧？」

「你知道《星星》那首歌嗎？朴慶奎作曲的那個……不是作曲家李修仁的作品。」

「啊，那我得做個煙鬼了。」

音調也像美麗的歌詞充滿了哀傷。他彷彿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中了，徹底把自己交付給了歌謠。這正是智恩恐懼的事情。他的理智很快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徹底決裂了，就像被水浸濕的紙。智恩咬著嘴唇，心裏滿是擔憂。

「我還能唱什麼，不是民謠就是流行歌曲……我可沒膽量唱詠嘆調。」

智恩穿著裙子和皮鞋，眼睜睜目送英宰走進草叢，卻無法跟他過去，只能急得在路邊跺腳。

惠媛的母親輕輕轉過頭去，看著英宰說道。英宰輕輕地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