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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談往悟危機樽前懺悔 隔宵成劇變枕上推賢(2)

第三十九回 談往悟危機樽前懺悔 隔宵成劇變枕上推賢(2)

二和突然站起來,兩手同搖著道:「甚麼話也不用提。明天我已經不到公司去了,今晚上也不必睡得那樣早,我想出去聽一晚戲,把晚飯弄早一點兒罷。」丁老太道:「你這孩子,還要去聽戲?」二和沉著臉道:「我怎麼樣不知趣,也不能夠去聽月容的戲,聽說她就在這兩天要上台,但今天晚上,還不是她上台的日子。她上台的時候,我們這位劉經理,預備了包兩百個散座,八個包廂。這樣子的捧法子,是有聲有色。我們花三毛錢,坐兩廊的人,她會睬我嗎?」丁老太道:「今天你只管發脾氣,出去恐怕要惹亂子,我在家裡坐著不放心。」二和笑道:「你有甚麼不放心,難道……咦,你怎麼流起眼淚來了?」說著,向身旁站的二姑娘道:「掉過臉來望著。」
丁老太道:「她九_九_藏_書有孕的人,你要她陪你喝酒作什麼?」二和笑道:「也許她心裏比我還難受,讓她喝一點罷。」丁老太低聲道:「這孩子總算知錯的,怎好讓她胡亂吃酒?仔細妨礙著大人。」二和笑道:「二兩酒也不至於出什麼毛病,她要喝就讓她喝罷。」丁老太聽到他的話,是這樣堅決的主張,不願多談,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丁老太聽說,還沒有答言,卻聽到房門外面,轟咚一聲響。丁老太道:「什麼東西摔了?」田二姑娘在門外答道:「沒有什麼,我碰到一下門。」說著這話,她也隨著進來了。二和對她看了一眼,也沒作聲。二姑娘一低頭,見滿地撒著碎紙片兒,便笑問道:「我們二爺,也是個新人物兒,不愛惜字紙。」二和微笑道:「我剛才和老太太說的話,九*九*藏*書你沒有聽到嗎?」二姑娘道:「我沒有留心,大概也聽到幾句。」二和笑道:「就是我們這位有仁有義的劉經理,要我到濟南去的介紹信。你想,我縱然十分沒有出息,能夠這樣隨便聽人調度嗎?」二姑娘早是紅著臉站在一邊,手扶了桌子犄角,把頭低下去。但一低頭,又看到自己的腹部,隆然拱起,更是加上了心裏一層不安,但又不便完全含糊不理。因之用了低微的聲音答道:「公司里的事,你是小心謹慎的乾著,這又要把你調走,真是……」
丁老太聽到這嗤嗤之聲,隨了站起身來,把手拖住了他的手,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撕什麼東西?」二和道:「你攔著也來不及了,我撕得粉碎了。」丁老太道: 「你這孩子,還沒有窮怕?大把地撕鈔票,讓人家知道了九*九*藏*書,說我們……」二和把那捲鈔票,塞到了丁老太手上,因道:「我也犯不上和鈔票生氣,你收著。我是撕了那封信,自己絕了離開北京的念頭。你坐著,你坐著。」說著,兩手扶了老娘,讓她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丁老太點點頭道:「你這倒是對的。我們也不是那樣太無骨氣的人,一回兩回的,只管讓人支使著。月容這孩子怎麼會和他認識了呢?再說,她已經和你見了面了,也該到我們這兒來瞧瞧。不上這兒,倒和姓劉的認識了呢?」二和道:「你想,一個賣藝的人,又是女孩子,而且還到了日暮途窮,像劉經理這樣坐著汽車,到處花錢的人,她還有什麼不肯將就的?」丁老太道:「那也不見得她就肯隨便跟上姓劉的。」二和道:「她隨便不隨便,我不知道。不過前兩天,九-九-藏-書她同姓劉的坐著汽車到公司里來,姓劉的下了車,汽車再送她走。看那樣子,還不是隨便的交情呢。」
二姑娘在懷裡掏出手絹來,連連擦了兩下眼睛,又強笑起來道:「我哭甚麼呢?我怨你不帶我出去聽戲嗎?」二和道:「那為甚麼呢?總有一個原因。」說這話時,向她嘻嘻的笑著。二姑娘嘆了一下無聲的氣,因道:「這年頭,真是人心大變。」就只說了這四個字,以下就沒有甚麼話了。站在桌子邊,兩手環抱在胸前,只是把一隻腳在地上緩緩地點動著,很久很久地發著愣。二和笑道:「這是一句戲詞兒呀,怎麼在上面又另外加著真是兩個字?你在哪一點上,見得人心大變昵?」二姑娘道:「我也不過是聽了你的話發一點感慨,我又何必在這裏面多事。」她說完了這話,連丁老太都微九_九_藏_書偏了頭想了一想,感到她的話有些文不對題。二和又在小凳子上坐下了,手扶了兩條大腿,將右腳不住的在地面上打著拍子,然後點點頭道:「好罷,我也不去聽戲了,讓老媽子去給打四兩白乾來喝罷。喝了就睡覺,大概不會出什麼亂子。媽,這一點要求,你總可以答應吧?」丁老太道:「好末,你就只喝四兩,別多喝。」二和站起來,拍二姑娘的肩膀,笑道:「喂,給我們弄點下酒的去。」二姑娘笑道:「多打二兩酒,我也喝二兩,成不成?」二和道:「怎麼著,你心裏也蹩得難受?要喝二兩去煩惱嗎?」二姑娘笑道:「我有什麼煩惱?有道是一人不吃酒,二人不打牌,陪你喝上兩杯。」二和點點頭道:「好的,你就陪我喝上兩杯。」二姑娘道:「我給你作菜去,你別出門了。」說著,她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