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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無聲的狗群黑夜搜索 九 佩帶鈴鐺的人

第五卷 無聲的狗群黑夜搜索

九 佩帶鈴鐺的人

「啊!」割風說,「還有個孩子!」
這時,老人已經摘下了帽子,哆哆嗦嗦地說道:
他轉過身去,一線月光正照著他的半邊臉,冉阿讓認出了割風老頭兒。
「您救過我的命。」那人說。
「是我先想起這回事的。」割風回答說。
「您說我得幹些什麼呢?」他接著又說。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像條狗一樣跟著冉阿讓走。
那人正低著腦袋,沒有看見他來。冉阿讓幾大步便跨到了他身邊。
「哪兩件,市長先生?」
這名字,在這樣的黑夜裡,在這樣一個沒有到過的地方,從這樣一個陌生人的嘴裏叫出來,冉阿讓聽了連忙往後退。
「好的,」冉阿讓說,「現在我要求您兩件事。」
「啊,媽的!這宅子里儘是些娘兒們,一大半還是小娘兒們。據說撞著我不是好玩兒的。鈴兒叫她們留神。我來了,她們好躲開。」
什麼他都有準備,卻沒有料到九-九-藏-書這一手。和他說話的是一個腰駝腿瘸的老人,穿的衣服幾乎像個鄉巴佬,左膝上綁著一條皮帶,上面吊個相當大的鈴鐺。他的臉正背著光,因此看不清楚。
「呵!要是我能報答您一丁點兒,那才是慈悲上帝的恩典呢!我!救您的命!市長先生,請您吩咐我這老頭兒吧!」
割風老頭兒,當冉阿讓走近他時,他正提著一條草荐的邊準備蓋在瓜田上。他在園裡已經待了個把鐘頭,已經蓋上了相當數量的草荐。冉阿讓先頭在棚子里注意到的那種特殊動作,正是他干這活的動作。
「就我這麼一個男人。」
一陣眉開眼笑的喜色好像改變了老人的容貌。他臉上也好像有了光彩。
「一百法郎!」
「您在這裏幹什麼?」冉阿讓接著又問。
割風老頭兒陰陽怪氣地擠弄著一隻眼。
破棚隱在那破庵後面,地位確是隱蔽,誰也瞧不見,冉阿讓也不曾發現它。
「不認識,」冉阿讓說,「您怎麼會認識我的,您?」
冉阿讓想起來了。兩年前,割風老頭兒從車上摔下來九-九-藏-書,摔壞了一條腿,由於冉阿讓的介紹,聖安東尼區的女修院把他收留下來,而他現在恰巧又落在這女修院里,這是巧遇,也是天意。他像對自己說話似的嘟囔著:
「這?」割風回答說,「帶個響鈴,好讓人家聽了避開我。」
他望著園裡的那個人一徑走去。手裡捏著一卷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來的錢。
「一言為定。現在請跟我來。我們去找孩子。」
「好吧,這不就是小比克布斯女修院!」
「小比克布斯女修院!」
「啊,我的天主!」割風喊著說。
「就這麼辦。我知道您乾的全是光明正大的事,也知道您一輩子是慈悲上帝的人。並且是您把我安插在這兒的。那是您的事。我聽您吩咐就是。」
「啊,老天爺,您存心開玩笑!」老頭兒喊著說,「是您把我安插在這裏的,是您把我介紹到這宅子里來的。哪裡的話!您會不認識我了?」
月亮正全面照著冉阿讓驚慌的面孔。
冉阿讓向老頭兒身邊邁了一步,用嚴肅的聲音向他說:
割風用他兩隻已經老九-九-藏-書到顫巍巍的滿是皺皮的手抱住冉阿讓的兩隻鐵掌,過了好一陣說不出話來。最後他才喊道:
小半個鐘頭過後,珂賽特已經睡在老園丁的床上,燃著一爐熊熊好火,臉色又轉紅了。冉阿讓重行結上領帶,穿上大衣,從牆頭上丟過來的帽子也找到了,拾了回來,正當冉阿讓披上大衣時,割風已經取下膝上的系鈴帶,走去掛在一隻背籮旁的釘子上,點綴著牆壁。兩個人一齊靠著桌子坐下烤火,割風早在桌上放了一塊乾酪、一塊黑麵包、一瓶葡萄酒和兩個玻璃杯,老頭兒把一隻手放在冉阿讓的膝頭上,向他說:
他又說道:
「這是個什麼宅子?」
「我有一個孤零零的破棚子,那兒,在老庵子破屋後面的一個彎角里,誰也瞧不見的地方。一共三間屋子。」
「幸虧還好!」老頭兒帶著埋怨的口氣說。
「您是誰?這是什麼宅子?」冉阿讓問。
冉阿讓劈頭便喊:
「第一件,您所知道的有關我的事對誰也不說。第二件,您不追問關於我的旁的事。」
「啊!馬德蘭爺爺!您先頭想九九藏書了許久才認出我來!您救了人家的命,又把人家忘掉!呵!這很不應該!人家老惦記著您呢!您這黑良心!」
「您膝頭上帶著個什麼響鈴?」
「割風爺,我救過您的命。」
冉阿讓心裏尋思這人既然認得他,至少他認得馬德蘭這名字,自己就得格外謹慎才行。他從多方面提出問題。大有反客為主的樣子,這真算得上是一件怪事。他是不速之客,反而盤問個不停。
「您把我介紹到這裏來當園丁,會不知道!」
「的確我不知道。」
「您怎麼又能來?」
「讓我慢慢兒和您談。您有一間屋子嗎?」
「一百法郎給您掙,」冉阿讓接著又說,「假使您今晚給我一個地方過夜!」
「怎麼!好讓人家避開您?」
「您就當作我不知道,回答我了吧。」
「啊,我的天主!您怎麼會在這兒的,馬德蘭爺爺?您是從哪兒進來的,天主耶穌!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這不希奇,要是您掉下來,您一定是從那上面掉下來的。瞧瞧您現在的樣子!您沒有領帶,您沒有帽子,您沒有大衣!您不知道,要是人家read.99csw.com不認識您,您才把人嚇壞了呢。沒有大衣!我的天主爺爺,敢是今天的諸聖天神全瘋了?您是怎樣到這裏來的?」
「嘿!您還不知道!」
「啊!」冉阿讓說,「是您嗎?對,我認識您。」
「嘿!我在蓋我的瓜嘛!」
「那麼,我從前是怎樣對待您的,您今天也可以怎樣對待我。」
一句緊接著一句。老頭兒帶著鄉下人的那種爽利勁兒一氣說完,叫人聽了一點也不感到彆扭。語氣中夾雜著驚訝和天真淳樸的神情。
「可是,」冉阿讓接著說,「我非得在這兒待下不成。」
「啊,歸根到底,老實說,」割風接著說,「您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您,馬德蘭爺爺?您是一個正人君子,這也白搭,您總是個男人。男人是不許到這裏來的。」
「我先頭在想,月亮這麼明,快下霜了。要不要去替我的瓜披上大氅呢?」接著,他又呵呵大笑,望著冉阿讓又補上這麼一句,「您也得媽拉巴子好好披上這麼一件了吧!到底您是怎樣進來的?」
那人嚇得一跳,睜圓了眼。
「啊,是您,馬德蘭爺爺!」那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