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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3)

第一節(3)

我垂頭喪氣,十分落魄地從麵包坊的地下室艱難地走出來,傷心欲絕。
「你就是不信任別人……」
我們談的很好,可是當兩們小姐勾肩搭背返回房間支時,他好像有點兒不耐煩了,一邊眯著眼睛看兩位小姐背影,一 面問:「你是幹什麼的?」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洛馬斯有點故意嘲諷似地問他。
油桶滾上了岸,伊佐爾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道:「來當售貨員?」
他還不服氣地念叨:「治安長官非說我的這套家法是從中國人那兒學的,真是冤枉埃我這輩子沒見過一個中國人,除了在畫片上見過。」
洛馬斯關切地說。
—只山雞在悲涼的曠野上哀鳴……
老頭舉起拿開始發牢又騷:
潘可夫氣得破口大罵,米貢不緊不慢又加了句:「你不能說我老呀。我才四十六……」「可是去年聖誕節你就五十三啦。」
「沒法子呵。」
「就算是吧。我這人就是一個毛病:好奇。總愛打聽個事,一聽到什麼新聞,我打從心眼快活。」
「走著瞧吧。」
「既然大家沒什麼說的了,都這樣吧。我們必須提高警惕,你出門得帶槍,要不就帶根木棒。和塔林諾夫說話要當心,他和庫你什金一個毛病:舌頭比女人長。喂,我說小夥子,喜不喜歡釣魚?」
然後並不等人回答,就轉向庫爾什金大叫:「期斯契潘。你那群該死的貓吃了一隻公雞。」
「不過,您出門別帶棍子,這樣一來會激火,再有,可能他們會認為您膽校也沒那麼恐怖,您別怕。他們才是膽小如鼠呢……」慢慢我適應並喜歡這兒的生活了,洛馬斯天天都有新消息,我安下心來讀那些自然科學類書籍,洛馬斯時常在一旁加以指點:「馬克西美奇。
「我猜,你是禍從口出,你的嘴太碎了……」洛馬斯說。
「誰打的?」
「她長得真俊臉蛋像牛奶一樣白|嫩嫩的,柔軟的淺黃頭髮,淺藍的小眼睛。」
「這就像魔術。」他不解其惑地嘆口氣,把書頁對著燈光看了又看。
這場戰爭倒不如說是一場快樂的嬉戲,工人們毫不懼怕,他們信心十足,勇氣十足,他們有的是力量。工人們被蜂擁而至的人群擠到大門上,門板發出吱吱呀呀的中央委員聲,人們亂鬨哄地喊著:打那個光頭官兒。」
洛馬斯和我談了很久很久,直到關夜,我明白他的心思,也感受到了他熱切的友情。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多麼的恰到好處呀,自從我自殺未遂之後,心境糟透了,每天人活著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我因為有過這段不光彩歷史,非常羞愧,覺得沒臉見人,失支了生活的航向。
我沒理他,徑直來到捷爾查文公園,坐在詩人的銅像旁,一心想干件壞事,好讓人們衝上來打我,我也可以好打一回。
「大學生們嘴上總掛著熱愛人民,不過一句空話而已,我早就想對他們說:人民不能愛……」他目光犀利,面帶笑容,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神灑飛揚地說著:「愛意味著寬容、同情,諒解、袒護,對女人可以這樣。
關於愛存在的意義一直是困擾我的難題,最終我才算弄清我要問題目是什麼:「愛窨有什麼作用?」
他吐口唾沫接著說:
巴里諾夫有點兒不樂意地反駁了洛馬斯一句,又嘆息地說。
麵包讓他扔到了牆角處的躺椅上了。
「那你別和我說話了,我可不能一心二用,又說話工作……」庫爾什金撥開冰塊,咕噥著說。
托爾斯仄主義都早就爭論的臉紅脖子粗了,汗水順著臉頰流,他咆嘯著:「丟開福音書。
他的思維相當活躍,經常有一引進奇怪想,然後眉頭一 皺脫口而出:「咱們不該鎮壓韃靼人,他們比咱們還好呢。」
別再編造謊方了。回去把基督再釘上十字架吧。只有這樣才是心誠。」
洛馬斯鄭重地說:
警笛嘟嘟嘟地中央委員起來了,黑暗中到處閃動著警察制服上的銅扣,腳下踏著呢濘的土地。
人家都對他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因為他猛然拋出這一句話之前,我們正在講怎樣建起蘋果合作社的事兒,根本就沒有提到韃靼人。
還有倆人爬上屋頂在屋頂歡快地唱起來:我們不是扒手不是強盜我們是坐船打魚的。
他們喊我下樓吃飯。樓下伊佐爾特正伸著他紫紅色的腳底兒的長腿,在桌邊坐著講話,我一出現他立刻打祝「你怎麼想?繼續說。」洛馬斯眉頭一皺說。
獸醫的房東美德尼柯夫裁縫在給他送葬時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給牲口治了一輩子病,自己卻像牲口似的死了。」
「從來沒有。」「那你怎麼知道的?」
「那會批複我和亞庫梯人住在宿營地,我都絕望了,那兒的冬季天真他艱的冷透了,連腦子都凍了,當然了,在那兒有腦子也派不上用常後來我驚喜地遇見了一個俄羅斯人,又一個俄辦斯人,雖說不多,但總算有了。好像上帝知道我太孤單,專門又派來一些人似的。他們都是非常好常好的人。
「話說回來,還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地方官老爺呢,他們痛恨農民,連沙皇也不例外地痛恨。」
那時,伏爾加河剛剛解凍,混濁的河面上飄著數不清不堪一擊的冰塊兒。船地穿行在這些冰塊間,冰塊被撞得四分五裂。浪花隨風旋舞,玻璃似的冰塊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我他的船乘風而行,船上載著許多貨物:木桶、袋子、箱子。
「沒錯,她當女修道院的院長。這麼說,你聽過這個故事。」
「當然不行。」
「哼。這算什麼生活在呀。活來活去也沒活出點什麼來……」他在門口站了會兒,像是駐足傾聽。然後大步起向我,在桌邊坐下:「我的列克塞·馬克西美奇,你聽我說:亞柯夫耗費一生的精力去反對上帝,讓我說上帝也好、沙皇也好都不是好東西。
「唉,真拿你沒辦法。」伊佐爾特嘆了口氣,對馬斯說:「車馬上就到,我老遠就望見你們了,你們的船劃得棒極了,你先回去,我看著。」
生活是多麼的艱難呀。
晴朗的天空下,幾隻黃嘴鴉披著黥亮的羽毛書記著築巢,向陽的地方令人歡喜地長出了嫩嫩的綠草。空氣微寒,但心卻是暖融融的,就像春天的土地孕育著新的希望。春天令人陶醉。
伊佐爾特就像卡洛寧和斯拉托夫斯基小說里描寫的農民一樣……我有種預感:是不是從現在開始,我要從事革命工作了,我要干大事業了?
巴里諾夫發現新大陸似的尖叫道,「你自己說的你五十三 了,現在怎麼又說謊?」
他吃東西的樣子十分不雅,一面用銀勺子舀莓子和牛奶,一面翻動兩片厚嘴唇咂磨味道,還有一個臭毛病就是咽一口,吹落一次沾在他那撮稀疏鬍子上的牛奶汁,一個小姐在旁邊侍候他,另一個靠在菩提樹上,雙手抱著夾子,仰望著昏暗的天空,彷彿充滿了某種美好的憚憬。兩位小姐都穿紫丁香色的衣服,長得極為相似。
這時伏爾加河上的輪船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河邊飄來姑娘們尖得的歌聲,由手風琴伴奏。一個醉漢東倒西歪地沿街而行,他又打呼嚕又打隔,手腳忙亂地總往水窪地走。村民們的爭論漸漸地平息了,大家都有些鬱鬱寡歡,我的情緒也隨之低沉。雲彩愈積愈厚,風雨來臨的前兆,農村生活的沉悶讓我不禁留戀起都市生活來了,我想念城市裡永不休止的噪動、雜亂無章的聲音,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工人們的健談和他們活潑的天性。
有一次他仰頭望著天空,深情而天真地問:「洛馬斯曾經說過星球上可能有我們的同類,你怎麼看?
「沙皇把他們從地主手中解脫出來,自然他們的唯一主人就是沙皇。自由是什麼東西。
「他要真這麼想,那全國的長官們都該棄官而支了。
這一年的十二月份我已下了自殺的決心。
人們的沉默彷彿激起了他的憤怒,他環顧四周,繼續說:「沒read.99csw.com有人可以把這個矛盾體統一起來,除了虛偽的法得塞人,這種人是無恥下流的……」小神父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口,從座位上站起來,帶著不友善的微笑,靈牙利齒地開了口:「這麼說,諸位居然同意他對法得塞的惡毒攻擊了?我說他的看法不僅蠻橫粗野,簡直是無稽之談……」小神父的觀點讓我很震驚,他說法得塞人才是真正繼承猶太人傳統的一支,同時指出猶太人站在法得塞人一邊反對他們共同的敵人。
還有本國人的一些作品:社勃羅留波夫、車爾尼雪夫斯基、普希金、岡察洛夫、涅克拉索夫等的大家之作。他用寬寬的手掌角摸著他心愛的書,憐惜地小聲低語:「這全是好收。
「你們最好是看看約瑟夫斯的書。……」托爾斯仄主義者早已氣敗壞,跳起身像是要揮手砍斷約瑟夫的頭似的,大喊道「聽聽。人民一直受蒙蔽、受欺瞞,到今天他們不料在反對自己的朋友,多麼令人痛心呀。你跟我提約瑟夫斯幹嗎?」
「哎,我挺為韃靼人擔心的,新環境他們肯定不太適應。」
星期天,小鋪一開門,做完彌撒的村民們就來小鋪聚會了,第一個俠門提馬特維·巴里諾夫,這個人渾身髒兮兮的,雞窩似的頭髮,第臂猿一樣的胳膊,奇奇怪怪地長著一雙漂亮的女人眼睛。
「歡你們。」
庫爾什金白天給潘可夫家做僱工,他的一大癖好就是說淅鮮事兒,實在沒有話,就自個兒編,然後充滿興緻地一直講下去。
我的苦惱於是更加沉重了,我身上特有的矛盾使我對許我事物充滿好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像只陀螺一樣飛快地從女人、書籍、工人、大學之間轉來轉去,終於一無所獲,一無所成。
我看最好您先弄懂這人,這兒蘊藏著人類絕頂的智慧。」
庫爾什金公推為沒頭腦之人,可是他那個腦袋瓜兒里的奇思怪想卻能打動村民的心,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他們專心聽他胡話,就像是要從他編造的故事里得到點什麼意外收穫似的。
你聽說大學生鬧學潮的事了嗎?是不是真的?你給我縫一下吧。我真是老眼昏花了……」他把衣服遞給我,背著手走來走去,不時的咳嗽著,嘴裏嘟嘟囔囔:「一會兒這兒,一會兒那兒,剛有點兒亮光,就被撲滅了,日子更加昏暗。這個可惡的城市。趁伏爾河沒有上凍,我得離開這兒了。」
沒有答案,為了分散精力,我開始學拉提琴。於是麵包店裡多了一個故事,每天夜裡更人和老鼠不再有安生的日子過了。我對音樂極為偏愛,因而學起來十分狂熱,可是偏偏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晚上吃茶時,我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來,並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和農民們交流思想?
對人民則不行,莫非我們可以袒人民愚昧無知嗎?莫非我們對他們渾沌思想可以寬容嗎?我們怎麼可以同情他們插賤的行為?
「難道您計劃革命在聖神降靈節前成功嗎?」他很嚴肅地說。
有一天我到塞米諾夫麵包坊去,那裡的工人居然想到學校里去打學生們。
「我毫無辦法,都是讓女人們慣的,」他虔誠地自責著。
琴師和錢一起走了,學琴的事就此告吹。
我最強烈的願望就是像大學生一樣享有讀書的權力。如果現在允許我讀書,可是每周日必須在尼古拉也夫廣場挨頓打作為代價,我想我完全可以接受。
第二個出現的是一個矮乾巴老頭,身上穿著一件像是撿的別人的哥薩克式破舊外衫,菜色臉、黑嘴唇,左眼好特別犀利,白眉毛因為傷痕被斬成了兩截,還不停地抖動著。
說實在的,我不怎麼敢恭維這群識時務之人,他們適應性很強,就像苔蘚生長的石頭上一樣,照舊可以使上質疏鬆而開花結果。尤其是他們牆頭草一般的圓滑和見風使舵的精神,讓人不得不望塵莫及,那滋味兒就像一區病馬陷入了牛虻的圍攻之中,難受的無以言傳。
「有一回,芬格洛夫他爸抓住了拿破崙的鬍子,芬格洛夫聞訊而到揪起兩個的后脖領子,打算把他們分開,誰知猛一 用力兩人腦們兒碰腦門兒,完事大吉,兩人全歸天。」
我們上了門在鋪里走來走去,猛然聽到外面街上劈壁啪啪的人行走的聲音,他一會兒踩踩泥水,一會兒蹦上店鋪的石階狠踏幾下。
我仔細地他講,他沉穩的作風和清晰的口齒,讓我信服他,我覺得這個人學識淵博,又能掌握分寸。
幾天後我給一個嗜酒的單身教授送麵包時,又碰見了克羅波斯基。看上去非常疲憊,一臉的穢氣,眼睛紅腫,也許是喝多了。
可我覺得洛馬斯在故意放棄講話的機會,他彷彿無動於衷的樣子,坐在那兒望著天空變幻的雲彩和地上被風吹皺的水窪。
他的貓咬死母雞和小雞的事兒時有發生,家庭主婦們氣急發就捉住貓打它一頓。所以在他的浴池前經常會有滿面愁容的女人叫罵,對此庫爾什處之仄然:「傻娘兒們。貓本來就是這種天性,它捉東西比狗還強。
「這沒什麼,你已經夠棒了。」他撫慰說,「哎,很踞你不愛打魚,要是你喜歡打魚,咱倆就可以一塊去伏爾加河了,伏爾加河的夜色比天堂還美。」
我極力阻撓他們的行動,最後都要打起來了。可是我這樣做似乎並不是有意要維護大學生,我甚至找不出什麼理由替他們辯護。
克拉斯諾維多渥村的制高點是建在高山的一座藍色圓頂教堂,從教堂往下是連綿不斷的一幢幢造型別緻、又十分牢固的小木屋。房頂上的黃色木板或如花似錦的草叢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一派田園風光。
「尼古拉。趕走他。」
去勺商店、貨棧和倉庫……
兩個人友善地爭辯著。
「迫在眉睫……人民太需要獲得知識,都快愚昧了,你說呢?」
「你的勁兒大的過分呀。」庫什金快言快語地插了一杠子,「年輕人,你是哪個省的?錯不了是尼日高洛德的。人們都笑你們是靠水為生的,有一句話說得好:你看今天水鷗往哪兒飛。這就是你們的絕妙寫照。」
這位房東是個性情極為隨和的人,他面目清癯,敬神,可以全文背育聖母讚美詩,擅於打人:用系著三根皮條的鞭子打了七歲的女兒和十一歲的兒子,以及孩子們的媽媽的腿肚子。
我苦悶到了極點,晚上來到卡班河岸,隨手迥流水中投著石子兒,投石問路,如果真能找出一條路來也好呀。腦海里充斥著一個問題:』我怎麼么辦?」
我沒法回答他,告訴他我也不知道,他於是為此苦惱起來了。
「在我眼裡,你們都惹人憐惜的……」
「交流什麼」」
我的心中有疑問:人該如何既生活下去充滿愛心呢?既然生活是為了幸福而鬥爭,而愛心又會及鬥爭的果?
我幹了沒有多久。在三月底的一天夜裡,我在女店員的房間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霍霍爾。他在窗邊坐著,嘴上吸著粗大的紙煙,眼睛望著面前的煙霧。
最後,我輸了,我和伊佐爾特的關係一下拉近了。
庫爾什金一邊用手摘頭髮的的麥秸、乾草,雞毛,一邊分析:「依我看,不會轟動全國的長官,只有那些尚有良知的,做官兒還不夠受罪的。洛馬斯。你是不是不信良心,如果有誰沒了良心,那他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活不下去,好了,好了,我再講一個關於女人的故事吧……」他講的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地主的故事。
在那些車夫工人官員的浩浩洪流之中,那些我所敬爺的知識分子們是多麼的曲高和寡呀。社會中的大多數人遵循著另一套生活準則,他們卑賤、貪婪、自私、狹隘,在這個大軍面前,知識分子的力量太涉小,太不堪一擊了。他們的努力只能是徒勞。
那次我從尼基弗勒廳那兒出來,有過類似的想法。
「真爽快。那麼請您周五早上六點到庫爾巴拖九-九-藏-書夫碼頭,問從我們村來的船,船家是瓦西里·藩可夫。嗨。其實用不著您費神,我會在那兒等候您的。再見。」
他見我傻愣愣地站著不動,就發怒了:
我當時想的就是這個意思,話可能洽對。
我瞅准機會跳過一道道矮牆甩掉了高個水兵逃掉了,可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過這個活潑、可愛、熱忱的老頭了。
「往哪兒去呀?俄羅斯我差不多都走遍了,結果只是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而已。」
「可是沒有地方長官也不成,因為到時候人們搶紅了眼,大打出手的。」
他曾十分小心地問我好幾回:
他他這人辦事兒真是果斷。當天晚上就開始交待雜貨店裡各種物品的價格,一邊告訴我價格,一邊對我說:「我們的貨。價格低於另外兩個店,這件事惹惱了他們,最近他們揚言教訓我一頓。我來這兒不是圖舒服或賺錢,而是另有所求,就跟你們在城裡開麵包店兒的意思差不多……」我說我猜個八九不離十。
伊佐爾特庫什金評價很高:
沙皇會頒布聖旨解釋的。老百姓們信仰沙皇,他們打心眼兒地認為沙皇是全國土地和財富的佔有者。」
幸虧他沒有認出我,要不我反倒難堪,剛才他發表的言論:人沉浸於愛中去死,更加深了我對他的厭惡。
「這實在是對那些丈夫們的大不恭敬,換了我也會生氣的。可是女人們又讓人憐惜。
「他們甚至認為沙皇既然可以把他們從地主那兒解放出來,就可以從商人手中奪回商店和輪船。」
「人的社會地位越低下,就越接近真理,越接近生活的最高智能……」我甚至懷疑他自個兒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可我沒說什麼,我感覺他講話的興緻隨著兩位小姐的離去而一落千丈,眼也透出了厭倦的神情,一而呵欠、懶腰忙個不停,耷拉著眼皮半夢半醒地囈語著:「我這是怎麼了,有點累,對不起。請原諒。」
「嗯?要是我和他們在大街上講這些事,準會再被流放到亞庫梯……」他認真聽了我的想法后對我說。
「嘿。你幹什麼。」
「我將如何應討這裏的生活呢?」
庫爾什金是沒有一分上地的農民,他把僅有的房了租給了一個鐵匠,自個兒卻住進了浴池,他的老婆子是個睹酒的女傭,呀。」人長得小巧玲瓏,健壯而潑辣。
晚上他不積壓去什麼地方了,大概十一點左右我聽到一 聲槍響,槍聲很近。我急忙衝出大門,正看見洛馬斯向店鋪走來。他坦坦然然,不著急不著慌地躲著街上的水窪走著。
「米哈依·安東羅夫。你聽說了嗎?金可夫區警官打算辭職當修士。據說是他整天打老百姓打夠了,不想打了。」
哈哈哈。」
千萬別信任他們,他們剛才還和你要好,一會兒就變了卦,他們很自私自得,就只顧自個兒,一點兒不肯為公益副業犧牲。」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忐忑不安地生活著,恐怕誤了這個大喜的日子。他們還有一種顧慮:狼多肉少,怎麼拿呀?」
「有些人提著棍子來打我,我警告他們,他們不聽。我只好衝天鳴槍,嚇唬他們的,我不傷人……」他在門廊下脫了外衣,擰了擰濕漉漉的大鬍子,喘起氣來匹馬似的。
為了說明我自殺的原因,我專門寫了一篇叫做《馬卡生活事變》的文章。文章寫的極不成功,內容缺乏真實性,不過也許正是這一點形成了文章的價值。裏面描寫的事件是客觀存在的,但好像這一切與我毫無干係。哎,不管怎麼說,我對自己有一點還算滿意:一定程度我能把握自個兒了。
洛馬斯興緻勃勃地講西伯利亞以及那兒的富農生活時,庫爾什金又愁眉苦臉地念叨了幾句:我想要是人們停止捕青魚,兩三年之後,青魚多的就得把房子沒了。青魚的繁殖力真強。」
淚水沿著他獃滯的臉頰流下來,兩片嘴顫抖著。
「有一次我差點兒勾搭上一個官太太,她從城裡到鄉下別墅來。
「老爺子。當心呀。」
然後他又閉著眼睛背育下面的詩句:
中午我們到達目上地,這是一個美麗的村莊。以前我坐船經過這裏,就貪婪地大飽過眼福兒。
那年秋天來得特早,秋雨綿綿,氣溫急劇下降,瘟疫闖入了這個城市。自殺事件時有發生。拉甫洛夫因患水腫病自殺了。
「我怎麼會懂呢?又沒人一旁小聲提示我?要是一張畫,看懂十分容易,可這些人們的心裡話就這樣表現出來了,你說奇不奇怪?」
米貢和庫爾什金平心靜氣地分析著一個不大容易解答的問題:商人和地主哪個心更狠?
「一到放假,這兒就有人打架。」魯伯佐夫眉飛色舞地說。
他紅臉膛,高鼻樑。海藍色的雙眸,挺漂亮。力氣也不校「伊佐爾特。當心別著涼。」
「我丙在只有一點願望:女人們呀,千萬別再彼此爭風吃醋,我會讓你們都快樂。」
幻想家先生不滿地咕噥著:
一天,獸醫拉甫濟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依我看,應該放縱人殘酷的一面,直到讓它感到疲倦,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像這個該死的秋天一樣,人見人厭的局面。
他轉了轉身子,從衣服口袋裡拿出角匙遞給我:「哎。把錢全拿走吧。」
他和教授正在演出一幕鬧劇:肥頭大耳的教授喝酒喝得滿臉是淚,衣冠不整,手中抱著六弦琴在地板上坐著,他身狼籍一片:傢具、啤酒瓶、外衣。他坐在那兒搖搖晃晃大聲嚷嚷著:「仁…仁愛……」克羅波斯苦怒氣衝天地說:「什麼仁愛。們們的路中人有一條:死,或是沉浸於愛中死去。或是參与爭奪愛的戰爭死去……」他揪住我的肩膀,把我拽進屋,對教授說:「你問問他想要什麼?你問問他需要仁愛嗎?」
「只有這種神聖的情感才能把人心擰成一股。沒有愛,不會愛,就不懂得生活。那些人說生活就是鬥爭,純粹是胡話,他們註定要滅亡,記住,火不能滅火,同樣道理,醜惡不能剔除醜惡。」
「住手。別打躺下的人了……」
叫尼古拉的那個人正在擦個銅棍子,他聽到命令大叫一 盧,用銅棍子打在我的後背上,我衝上去抱住他,把他拖到了醫院大門口外的水坑裡。他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老老實實在水坑裡坐了片刻,閏起來叫著:「呸。你這個瘋狗。」
「你們打一場吧。」為止爾什金建議他。
我們還是來聽一聽他裁縫鋪里的工人對他這個老闆的評價吧:「我最怕的就是我們老闆這種敬神的慈善人。野蠻人到少一眼就看得出來,給人點兒心理準備。可是表面上慈眉善目這人,看上去不露聲色,在你最無防備之時,像條打埋伏的青蛇,冷不丁給你一口,太厲害了……」說話人是個整日愁眉不展的羅圈腿,外號叫做頓卡老翁,他自個兒就很會來事,既友善又圓滑,尤善拍馬屁,哄老闆喜歡。
鑰匙我還沒接,就讓克羅波斯基奪過去了,他擺擺手:「你走吧。回來拿錢。」
會場上一片混亂,小神父他們的觀點早已支離破碎,沒有了爭論價值。
接著,洛馬斯說必須把蘋果農聯合起來,以擺脫大包買的束縛。伊佐特聽完后說:「村裡的富農土壕們不會讓你過安生日子。」
「咱們用秤砣打他們。」其中一個惡狠狠地說。
「老百姓要是機靈點兒,就該牢記住這句話:團結就是力量。可是你瞧瞧,整個村子給他們搞得分崩離析,像一盤散沙似的。沒辦法,他們就會瞎胡鬧,到頭來自個害自個兒。洛馬斯他們日夜操勞……」伊佐爾特長得蠻帥,稱得上美男子,又會討女人的歡心。
您很有天賦,毅志堅強,對未來滿懷憧憬,您愛讀羽這很好,但不要讓收本成為你和周圍人的屏障。我記得有個什麼名人說過:『經驗取之於己。』這話說得好。人直接獲得經驗雖然比間接的痛苦、殘忍。但這樣得來的東西你永生九九藏書難忘。」
半小時后,我已經進入了一間潔凈、溫馨的新木屋了,新房子里還散發著木屑的氣味。
我被這種熱烈的爭六弄得頭昏眼花,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真正的要點,我甚至覺得腳下土地都被他們爭辯的晃蕩起來了。哎。恐怕我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
我從書本中看到的以及與周圍的進步人士交往獲得的,和真正的更現實生活是多麼的不同呀。
他遞給我一本馬基張維利的《皇帝》。
「哈。你怎麼又負傷了。」
女人們也不給他安寧之日。
蹲了兩處班房,又被流放到亞庫梯十年。
「尼古拉這個王八蛋,他本該和我好好地打一場架,要不他是叫警察把我抓了也好呀……」我去找魯伯佐夫,他正在小桌旁補衣服。
原來是兩個頑皮的孩子脾石塊和泥給溪水設置障礙,聽見老太太的叫喊,嚇得一溜煙逃開了。
透過小鋪門口我看著街上流動的風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惹人眼目地穿過這裏奔向伏爾加河河岸,她們跨過水窪時撩起裙裾角兒,露出她們笨拙的靴子;小孩們扛著長長的魚竿煞有介事的去河邊垂釣,也打這裏跑過去了;一 群老實巴交的農民走過這兒時,往店鋪瞅瞅,毫無聲息地摘一下頭上的小帽子或大帽子。
洛馬斯回過頭來對我說: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們那兒的人就這個脾氣,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像長角山差羊一樣頂起來了。打架是家常便飯。」
可是沒有機會,儘管今天周日,化園裡仍然是空曠無人,甚至連個人影都找不見,只有怒吼的狂風掃著飄零的落葉,路燈桿上的廣告隨風飛舞著。
「女地主用美酒佳肴款待了省長大人,但是對於他的話,她卻不放在心上,她說:「上帝保佑您一路平安。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在那個浴池式屋頂上站著一個穿藍衣的農民,他一隻手拿著斧頭,另一隻手打涼凝望著伏欠加河。農村的獨特風味:牛車震天地響,牛累得喘著粗氣,潺潺的小溪水歡快地流淌。
「他們骨子裡是擁戴沙皇的,他們否定所有地方長官,唯獨肯定沙皇。他們幻想有一天沙皇降一道旨:和取所需。想拿什麼拿什麼,想要什麼要什麼。」
就要這個悲涼之夜,我的叫想發生了重大變化。我感到心身疲乏,心情沮喪。也就是從這一天起。我開始輕視自個兒,瞧不起自個兒,對自個兒漠不關心了。
要我們對他們的粗野行徑毫無原則的諒解嗎?不行吧?」
庫爾什金衣冠不整,首如飛篷,破大衣,腰裡系一根繩子,頭頂破神父帽,外加一臉的傷痕。他的撐船技藝並不高明,一邊用長篙撥著冰塊,一邊咒罵:「去一邊去……往哪兒滾……」我和洛馬斯並肩坐在箱子上,他低聲說:「農民都痛恨我,特別是富農。我恐怕會連累你的。」
「一點也不疼了。」
說完他放不眼皮,一臉的倦容,還齜牙咧嘴個不停,像是渾身痛得難受。
我也被惹惱了:
他天真、純潔的像孩子,和許多小說中描寫的可愛農民形象十分吻合。伊佐爾特有著鄉村淦民的共同特點:富有詩情畫意,純潔浪漫,熱愛伏爾加河,熱愛孤獨,熱愛理想。
「他這人聰明、能幹、可靠。可惜不怎麼識字,上進心倒是滿強的,希望你能給予他幫助。」
我們的魚網撒向岸邊
庫爾什金放下長稿,扭過那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說:「你說的沒錯,他們最恨你。神父也最煩你。」
「她買我的魚,我使勁兒瞪著眼睛凝視她,她問我:「你幹嗎總看我?」我說:「您自己清楚。」那好吧,我蛤上來你這兒。」
有一回上課,他從書架上隨便抽出一本書,使勁兒揚著眉毛,費力地念了兩三行,然後有些羞澀地紅著臉,興奮地對我說:「嘿。真也媽的行。我能讀書了。」
「現在你簡略地對他說,自由就是按自個兒的心思活著,可是他們會說,地方官老爺時時刻刻在干預我們的生活,我們怎麼能按自個兒的心愿生活呢?」
他迅速結束了我他的談話,一面伸出大手和我告別,一 面取出他那塊笨拙的銀表說:「我他只談了六分鐘。對了。我叫米哈依·安東羅夫。姓羅馬斯。」
他還和以前一樣,一幅哥薩克人的打扮,金黃色的耀眼的長鬍子飄垂在寬闊的胸前,任性固執的腦門下齊齊的短髮,腳下那雙農民靴子民出難聞的臭膠皮味。
「但是要反對上帝和沙皇,老百姓們自個兒也得自省一 下,改變自個兒卑瑣的生活,這是唯一的出路。可惜呵,我力不從心了,又老又病,不中用了。老弟。縫好了嗎?謝謝……我們去館子喝杯茶好嗎?……」路上,他搭著我的肩,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他低語著:「記住,老弟。老百性已經忍到頭了,總有一天會爆發的,把這個世界砸爛,徹底改變我們無聊的生活。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走到半路我們正碰上水碰上水兵包車妓院,阿拉甫佐夫工廠的紡織工人們護七著妓院大門。
教授抬起淚水漣漣的眼看了我一下,笑道:「他是賣麵包的。他要的是麵包錢。
他停下來,搔搔頭皮自言自語:
「好吧。」
「的確如此。」潘可夫又加以證實。
我覺得:
老太太從地上撿起一塊木板,在上面吐口唾沫,扔到溪水裡,不知是在進行什麼儀式,然後她又用穿著男式靴子的腳把孩子的傑作搗毀,徑直向伏爾加河走去。
窗外已是春雨正濃,透過窗子望見滿街的雨水和灰濛濛的水汽,我的心如天氣般抑鬱,洛馬斯繼續他自言自語式的談話:「我們要做的就是喚醒老百姓,用知識驅趕他們的愚昧,讓他們認識到必順從沙皇手中奪取政權,告訴他們選舉長官應該從民眾中產生,這長官包括:縣警察局長、……省長和沙皇……」「這太漫長了。得用一百年。」
「你這個蠢豬。」
「庫爾什金真是熱心腸的大好人呀。誰要是不愛他,才不合理呢。當然了,他有時愛饒舌,可是哪一匹馬身上沒點兒雜毛呀。」
船靠右行駛,河水左面一下子寬闊起來,河水上了長草的岸邊。春污已經開始了,看著河水的起伏,波浪的光涌真是舒服極了。
「您住閣樓上可以看到半個村的風景,我住在的這幢房子正對著一條山溝,山溝中的林木中閃出一些浴池屋頂。山溝里到處是果園和地耕地,它們錯落有致,一望無際,和遠天的一脈森林連成一片,很是壯觀。
聽我說完,他用手指敲擊著桌面,又開駘了對我的訓教:人無論走到哪兒還是人,無需拚命去改變自個兒在生活中的位置,應該把全部力量用在提高博受精神上。
飯後,伊佐爾特又囑洛馬斯:
我喜歡這一切。這時一個穿黑衣的老太太走出小木屋,又把間對著木房門發狠推遲地說:「這群該死的?」
庫爾什金天姿聰慧,早年讀過一引進書,可惜忘的差不多了,他也沒心思再學習了。於是就靠著那點兒小聰明過活,他對洛馬斯的話反映最快,並能準確地抓住要點:「是呵,是呵,這麼說,伊凡勒普並不威脅平民百姓……」他十分情願地像是吞下一劑苦藥似的說。
庫爾什金嘴裏的故事,大都一個模式,凡是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們,幡然醒司。疲於再做傷天害理的事後,必然遠走高飛,音信皆無,而且通常結局是:如垃圾堆一樣,這群壞蛋進了修道院。
他侃侃而談,友好親切地講述愛的理論,他說人應該培養和發掘人類靈魂深處的高尚情操:世界意識和博愛精神。
他沖入水兵隊伍,用肩膀抵擋著雨點般的拳頭,自個兒也戰功赫赫,把水兵撞得仰八叉。
「噢,民流氓地痞們乾的,」庫爾企金滿不在乎地回答,他又驕傲地說:「不,不是這麼回事。有一次,是炮兵們打得我,打得好慘。我都奇怪我今天https://read.99csw.com居然活著。
後來我聽說,他一天之內向寄住家的兩位小姐求了愛,當姐妹倆交流這一甜蜜的消息時,一下就把他揭穿,於是下了逐客令,這個人就此在喀山城消失了。
下面又開始了老生長談,我聽膩了的一些理論,讓農民覺醒是首要問題…但在這些老話中,我聽到了更深一步、更具有鬼力的思想。
「這兒的土地沒有烏克蘭肥活,人卻比烏克蘭強得多。」
「神父這個狗雜種,他簡直把你當成了卡在他咽喉里的骨頭。」
「老弟呀。這就是咱們的命。咱們都快歸天了。亞柯夫死了,我們這兒一個光棍銅攻也要死了,他被憲兵逮了。他還是古利給我介紹的呢。人很聰明,和大學生們過從甚密。哎。
我打聽到托爾斯仄主義者的姓名和住赴,第二天晚上就去登門造訪。他叫克羅波斯基,寄住本城一個地主家,我去時,他正和地主家的兩位小姐坐在花園的菩提樹下。他的模樣和我及海中的遊方僧、傳道干形象完全吻合:白衣、白褲,襯衫扣子沒系,露出大把大把的胸毛,身材高大瘦削,顴骨很高。
「這兒還有一本,也是講國家的,還有一定趣味性。」
我最高興的是:他從未提及我自殺之事,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問了。我恨透了這個問題,我根本無回答,連我自個兒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干這樣的蠢事。洛馬斯千萬別識破我呀,讓我怎麼答覆呢?拋開這件事吧,看。美麗的伏爾加河多麼寬廣,多麼自由。
他們二人各執所見,庫爾什金說是商人,米貢說是地主,兩個人越爭越火兒,米貢宏亮的聲音蓋過了庫爾什金不太利索的講話。
「二十分鐘吧。」
等著瞧吧,我要把它們訓練的可以捕鳥,然後再繁殖上幾百隻,把它們賣掉賺一筆錢,到時候把錢都給你們還不行嗎?哎,你們這傻娘兒們。」
「聽到了嗎?有人在走動。他是米貢,是個專愛幹壞事的光棍兒,就像風流女兒愛賣弄風騷似的。您以後和他說話可要小心。和其他人說話也一樣要謹慎……」我們返回他的卧室開始了嚴隙的談話,洛馬斯背對暖,噴雲吐霧,漸漸進入主題,他簡捷明了地說,他知道我在荒廢青春。
「為什麼打你?」潘可夫問他。
他還突發奇想:
一個長得眉目清秀的女人,手腳麻利地準備吃飯。
我一直在等待那個時機,我認為洛馬斯到時候會發言的,所以就專註地聽著農民閑談。
「您怎麼出來了?我打了一槍……」
洛馬斯懂我,他細膩、體貼地引導我步出誤區,給我展示美好的前程,給我光明、希望和繼續生存的勇氣。
「偷了你的錢。」米貢滿不在乎地大聲說,一邊還向洛馬斯脫帽致意。
兩天之後,我去赴約。
「安東內奇。你怎麼這樣不信任人呀?」
「你們城市人都好讀涅克拉索夫的詩,我說單靠一個涅克拉索夫是不夠的。我們應該去做農民的工作,對他們說:農民兄弟們。你們這麼好和人,卻過著多麼悲慘的生活呀。你們甚至不如牲畜會照料自己,會保護自己,為什麼不努力改變現狀,讓生活變得更加美好、更加愉快呢?農民並不意味著一無所能,那些貴族、神父,甚至沙皇,追根溯源,都是農民出身,你們知道該怎樣做了吧?好了,熱愛生活吧,誰也不能來糟踏你們的生活……」他吩咐廚準備茶炊,接著他讓我看他的收架,嗬。真不少呀。大都是自然科學類著,作:萊伊爾、哈特波爾·勒奇、拉波克、奇羅、穆賓塞、達爾文待人的作品。
這名真像投石人水,激起了人們心的波瀾,年輕的姑娘和小夥子們熱切地望著他。然後大家都低頭沉思這個嚴肅的問題。
「哎。您想不想到我那兒去?我現在住克拉斯諾維多渥村,順伏爾加河去大約四十五公里,我開了一間小雜貨店,您可以幫我賣賣貨,放心。您有足夠的時間看我的好書,好嗎?」
有一天晚上,我的在戲院隊供職的提琴老師趁我出去的當兒,私自打開了我沒上鎖的錢匣,我的錢裝滿他的口袋。這時,我回來了,他晨從地把他颳得發青的臉伸給我,說:「打吧。」
「米哈依·安東羅夫,別太心急,好事多磨得慢慢來。」
他一看那些工人是他的老夥計們,就摘掉眼鏡,去參戰了,一 面鼓動性叫喊:「我們要戰鬥到底。掐死這些懶蛤螅打死這群小鱒魚。
你變為這是真的嗎?我說應該打了信號給他們,了解一 下他們的生活善。也許他們生活的比咱們好,也快活些……」事實上他十分知足他已有的生活。他是個孤兒,沒有土地,無依無靠,以捕魚生,他是那麼熱愛捕魚。不知怎麼回 事兒,他和農民們關係十分緊張,他曾提示我:「別看他們表面上隨和老實,實際上全是狡猾、虛妄之徒。
「我相信你碰這麼一下,也准玩兒完。」庫爾什金贊同地說,接著又堅持自己的觀點:「還有一點,商人可比地主胃口大多了……」儀錶不凡的蘇斯羅夫坐在台階上抱怨說:「米哈依·安東羅夫。老百姓根本沒法活了。以前給地主老爺們做活兒,事情排得滿滿的,根本沒有閑工夫……」「我看你最好送上一份請願書,要求復辟農奴制得了。」伊佐爾特搶白道。面對這一切,洛馬斯只是沉默著,他看了一 眼伊佐爾特,然後在欄杆上磕了磕煙灰。
三月天依然是春寒料峭,雖然陽光明媚,卻並不暖和。河面上浮動的冰塊像牧場上一群群的白羊,樹枝還沒有發芽的跡象,有些溝坎、角落裡仍然有沒溶化的白雪,夢一般的感覺。
「看你的樣子像是蠻有勁兒,咱們比試一下拉棍行嗎」」從廁房找到一根棍子,我們兩人坐在地板上,腳抵腳,僵持了半天,誰也沒把誰拉起來。洛馬斯在一旁快活地為我們助興:「啊,好。加油。加油。」
他四下里望望,拾起兩根木根,讓木棍的一頭搭在船舷上,然後輕輕一躍身上船。他我們說:「踏牢木棍,別讓木棍,別讓它滑下去,再接桶。哎。年輕人,來幫個忙。」
靠近岸邊。他熱情地大聲喊道:
「你覺得如何?」
洛馬斯從提箱里取了幾本書,放到壁爐旁的書架上了。
「不喜歡。」
他特別喜歡貓,在他的浴池裡有十來只貓與他相伴,他把它們養得兇猛。並喂它們吃烏鴉,訓練它們捕食家禽,為此,他可得罪了不少人。
舵手藩可是個好打扮的年輕農民,羊皮上農上綉著美麗的花紋。他看上去挺平和,眼神有點冷漠,不愛說話,又不大像農民,他的僱員庫爾什金倒是個地道的農民。
「您有空兒嗎?」他說話單刀直入,連客套話都沒有。
庫爾什金驚喜地望著洛馬斯說:
「農奴制廢除還不到三十年,凡是四十歲以上的農民一降生就是奴隸身份,他們銘記著奴隸生活,但對自由卻一無所知。
我們吃茶的當兒,他簡單的講了講自己:他家是車爾尼郭夫省的,他父親是個鐵匠,他自己在基輔車站做過事,也就是在那兒,和革命者們有了接觸,後來他因組織工人學習小組被捕入獄。
一方面是關於人類友好、仁愛的教育,另一方面卻是為了一點點個人利益而頭破血流的戰爭,在我面前展示的都是自私、兇殘的人類本性。
他這樣細膩、體貼的關懷真讓我感激萬分,因為我是多麼不願意這些農民知道我的「輝煌」歷史呀。
村裡那些老實正經的人們管他叫「假大空」,看來帶領有那個講究打扮的僱主潘可夫對他有一個正確而隱諱的評價:「斯契潘是個跡……」庫爾什金也有他勤勞善育的農民本色,也算得上多面手了:箍桶、修爐、養蜂、木工、養鳥等等樣樣拿得起來放得下,強說他干起活兒來總是一副懶洋洋、磨磨蹭蹭的樣子,但他做的每件事都挺出色。
「不能來點兒新鮮的嗎?老這一套。九_九_藏_書」米貢臉不變色心不跳地答覆著,然後又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看你不打人就沒法活。」
從他那兒出來,心裏充滿了對他的厭惡,他整天宣揚愛的理論,我看他完全是說給別人聽的,分明對人就沒有一絲的愛心。
十月天,秋風吼叫著,一幅凄風苦雨的街景,昏沉沉的天空彷彿動著,我看到一個妓|女拖著一個酒鬼在街上艱難地走著,妓|女拽著他的胳膊,酒鬼的心境相當難過,他咕噥幾句就哭起來了,妓|女疲憊地說:「哎。你的命……」我自個兒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覺得:「我就像被什麼人拖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讓我飽覽了大千世界的假、惡、丑。我受夠了。」
伊佐爾特學習熱情很高,進步也很快,連他自個兒都有些驚異。
現實生活窒息著我,快要悶死了。什麼博愛、仁慈,嘴上說昨漂亮話而已。事實上,我自個兒也染上了一些社會惡習。
「什麼?就問昨天吧。」
他居然有點羞澀地笑了笑繼續說:
「是有許多人恨我,但也有許多人喜歡我,我相信您也會交上好朋友。」洛馬斯發是說。
這個老頭顯現出怎樣的激越與狂熱呀。看上去有兒滑稽。
他的話絕對可信。
這時船猛地撞在了冰塊上,差點把他摔下去,他急忙抓住長篙。潘可夫說了他幾句:「我說斯契潘,你撐船小心點物嗎?」
下面出場的是一個神情嚴肅、絡肋鬍子的蘇斯羅夫和漁民伊佐爾特。至此,小鋪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洛馬斯低頭吸著煙聽農民聊天,農民們有的坐小鋪台階上,有的坐小鋪門口的長凳上。
這個季節氣候仍然肝些變化無常,但此時呈現出的村中小景已是十分迷人了。那曾經被嚴冬凍結了的天空,解凍了,幾片飄動的雲彩在大地上的溪水和水窪間招招搖搖,形成變幻的雲影,忽而明媚照人,忽而溫柔可人,使人心情極為舒暢。
就像母親嗚咽在孩子的墓前,
「從前有一個惡貫滿盈的女地主,連少長都驚動了這位人屈尊到她的府上,對她語重心長地說:「太太呀。你還是收斂一下吧。你的惡名都傳到彼得堡了。」
「打誰呀?」
「她果真來赴約了。可是蚊子太多,咬得她受不了,我們什麼也沒做成,她帶著哭腔說:「受不了了,蚊了呆得太厲害。」
「老弟。你能給我念叨念叨這是怎麼回事嗎?這些簡簡單單的黑線,怎麼就變成一句句的話了呢」我也能讀懂它們,是我自個兒常說的話。」
伊佐爾特每周有三個晚上到我這兒來,我教他識字。開始他對我抱以懷疑的態度,經常露出輕蔑的微笑,我給他上過幾次課後改變了他最初的印象,他友好地說:「小夥子,你真行。你當正式都是都沒問題了……」。
他儘快地掀動嘴唇,讓謊話自動往外流,說什麼省長去彼得堡朝拜沙皇去了,他此行的目的是把韃靼人遷到高加索和土耳其斯坦去。他極力讚美自長說;「他可是個聰明官兒。特會來事……」「我敢打賭,你說的沒一句實話。」洛馬斯平靜地說他。
莧昏時分,天空逐漸陰暗,風更生、天更涼了。我注視著詩人巨大的青銅,心中暗想:亞柯夫死的多麼可憐呀。一 個無依無靠、無牽無掛的光棍漢,生前那麼瘋狂地反對上帝,死時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兩親,一樣的無聲無息,一樣的飄然而逝。我好傷心峒時為他的死而惋惜。
「這些官太太們太嬌氣了,一隻蚊子就可以影響她們的生活……」他無可奈何地給他的講話告一段落。
「你指的哪一次?」
「我。沒事兒。」
他走後,洛馬斯若有所思地說:
朋友們一個個離我而去,我的生活更加空虛、無聊了。大學生們真的開始鬧學潮了,可是我既不明白學潮的動機,也不理解學潮的意義,只看到他們狂熱的投入工作。並沒有意識到這場鬥爭的殘酷或悲哀。
他邁開大步,甩著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伊佐爾特也有他性格中的兩面性,本來他是一個性情溫和的人,可是當說起鄉村裡的土豪時他居然滿腔仇恨:「土豪為什麼就該比農民富有叱?因為他們機智嗎?」
我和魯伯佐夫待五個人被捕,要帶我們去警察局,深秋的夜色中俏皮的歌聲在為我們送行:哈哈,捕到四十尾魚正夠做件魚皮衣魯伯佐夫讚揚著伏爾加河上的們,他眼緒激昂,不停地擤鼻子、吐睡沫,還提示我:「你快逃吧。有機會就逃。」
「可是三年零一個月後,她突然宣布:「我把我的全部土地分給你們,以恕我先前犯下的罪狀,我將……』」「去當修女。」洛馬斯接茬兒說。
這本書地霍布斯的《巨獸》。
「我這雙破鞋子穿出洞來了。該換一雙人。您會不會擦手槍?幫忙給擦擦,要不就生犭了……」我真佩服他那種神態自若、堅定沉著的風格。他走進卧室一邊梳理胡順一邊警告我說:「您去村裡可得小心點兒。尤其是節日或星期天,晚上更危險,他們肯定也打您。」
「許多女人們結婚當年就挨揍了,我承認我這樣於是錯誤的,因為我和她們有點太出格。
他哼哼哈哈地打過招呼,就順嘴問了一句:「進城有什麼消息嗎?」
「打人的小子們……」
這是我生命中值得記念的日子。
「亞柯夫死了。」
我真想揍他一頓,怎麼可以做出這等下賤事來。我強壓怒火,握緊的拳頭放在屁股底下,命他把錢放回原處。這個蠢貨臨走突然高聲叫道:「給我十個盧布吧。可以嗎?」
「第二天,她的審判官丈夫到了。
船靠岸我們開始卸貨,洛馬斯取貨給我時說;「您力氣不少埃」然後,又不經意地問:「胸還疼嗎?」
「那麼,請坐。讓我們談一談。」
伊佐爾特對洛馬斯的關心是顯而易見的,看上去他要小洛馬斯十歲,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以保護人的姿態出現。
一個瘦高個子農民從山上走來,他赤腳,一身襯衣、襯褲,卷鬍子,一頭帽盔似的紅髮,在夫數條銀光閃閃的溪水間,踏著鬆軟的土地,闊步而行。
「她們過著怎樣的日子呵。沒有歡樂、沒有溫情,過著牛馬一樣的生活。丈夫們沒工夫愛她們,我就擔當重任了。
「我敢肯定他們不會。」
庫爾什金一邊裝煙斗,一邊發表自個兒獨特的見解:「就因為他是神父,儘管你不是他老婆也得按照主的旨意去愛他。」
「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
「我認識了一佣大學生叫烏拉苦米·柯羅年科,他現在也回來了,我和他曾經很要好,但因為有一些意見分歧,沒能結成深厚的友誼。這個人思想深刻,多才多藝,他還會畫聖像,聽說他現在混得不錯,經常給書刊、雜誌撰寫文章。」
洛馬斯裝好煙斗,又把自己圍繞在煙霧中了,他開始分析農民的處境及心態:「宵民膽小怕事,他們誰都怕,怕自個兒,怕鄰里,最怕外地人。」
這本書很有價值,是禁書。你可以看看,從書中您您可以了解到什麼是國家。」
我的自殺居然和我的文章一樣拙劣,那隻舊手槍並沒有穿透我的心臟,而是穿過了另一個部位:肺。這樣一來,僅僅一個月的工夫,我就羞慚地返回麵包坊的崗位上了。
「哎呀,風光的米貢先生,昨晚上又偷了點什麼?」巴里諾夫譏諷地說。」
「你?我?為什麼?」
任何人都是一個矛盾結合體,無論語言、行動,特另是感情上的矛盾,會使入陷入苦惱。
亞柯夫得病凶,我去看他,但晚了。醫院里一個歪嘴胖護士,長著一對鮮紅耳朵的,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這時我們小鋪的房東,潘可夫正走出院子,他還是那麼衣冠楚楚。上身短西服,系著紅領帶腳上一雙膠皮鞋,胸前垂站一條銀鏈,真有點兒像馬的韁繩兒。他見了米貢氣不打一處來地叫著:「你這個老魔鬼。你敢再鑽進我的菜園,看我不打斷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