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遲走到門邊，坐下來等。她不時伸出手去，看看雪是否還在下。她被內心的恐慌折磨著，變得疲憊不堪。但她不敢睡過去。她知道一旦睡著就會看見淙淙——她在夢裡等著她，她不會放過她。

「他哪裡去了？」

她走在集市的時候一直想，或許他們應該搬到鎮上來住。她可以不親近人間氣息，但宵行總是需要的。對於宵行，她總是非常矛盾：有時希望他活潑健康，有時又只是希望他留在自己九九藏書身邊便好。

一日，春遲在傍晚時下山，將宵行一個人留在小屋裡。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北風呼嘯著將木門吹開的聲音，春遲不覺一陣心酸。她心裏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怠慢這個孩子，但這似乎是沒有辦法的事。

鍾潛正一邊咳嗽一邊拂落身上的雪，一聽到這話咳嗽彷彿也被噎住了：

想起淙淙臨死之前的那一幕——她緊緊抓住春遲的手腕，說「既然你留下它，就要好好照顧它九-九-藏-書」——春遲不禁苦澀地笑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她等那人推門走進來，就輕輕地說：

「我出去找。」他提上門口的那把斧頭，備好了火把，跨出門去。

回來的時候下起了大雪。這是她遇上的第一場雪——當然，失去記憶之前她曾見過，所以才會既陌生又熟悉。雪非常大，很快就封住了路。她的眼睛又看不見，雪天走山路就更艱難了。

門果然開著。她走進去，ｈｔｔps://rｅａd•9９ｃsw.ｃｏｍ在床上鋪滿的乾草中尋找宵行。沒有。她找不到他。心涼了下來，他一定是被狼叼走了。她慢慢地在草堆里坐下，手中握著的野果忽然變得很輕。她的心一下變得很空，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就連尋找記憶的事也在頃刻間變得很淡。

「床上的草是亂的……我想狼來過了。」春遲無力地說，她的頭腦一片混亂。她不想在鍾潛面前落淚，所以慢慢轉過身去。

快到家的時候，她聽到了不ｈｔｔps://reａd.９９ｃｓw•ｃom遠處傳來幾聲狼嚎，她仔細分辨，叫聲正是來自茅草小屋的方向。她的心一下被揪了起來。她知道狼孩是怎麼一回事。在那些零零碎碎宛如噩夢般的貝殼記憶里，狼孩曾是其中最慘烈的故事之一。宵行一定凶多吉少，也許他已經被狼叼走了……

鍾潛抱著宵行回來的時候已近中午。春遲遠遠聽到孩子的哭聲，她倏地站起來，跑著迎過去。鍾潛把孩子交到她手裡。嬰孩一頭扎進她的懷裡，枕著她的手臂，很快就安ｒｅad.９9cｓｗ.ｃｏm靜下來。見到春遲，宵行便覺得很安心，不一會兒，他就又睡著了。春遲聽到嬰孩在睡夢中咂嘴巴的聲音，她覺得再也沒有比這聲音更美妙的了。又過了一會兒，他尿了，但仍睡得酣，濕漉漉的被褥顯然是礙著他了，粘糊糊地貼在身上，令他不能翻身。她雙手沾滿他的尿液，暖烘烘的氣息順著她的手臂向上傳，這個冬天也就這麼過完了。

「鍾潛，宵行不見了。」

「狼？」鍾潛聲音顫抖起來。他走到床邊，看了看那些被扒亂的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