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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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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處:山東大學文學院312信箱
與其他青春小說不同,這部小說集大都以寫實為主,但也有的篇目帶有一定的「魔幻」色彩,如《葵花走失在1890》。這樣的寫法,給小說集增添了幾分神奇與虛幻,營造了虛無的氣氛,並讓我們看到作者在有意或無意中實現了寫作技巧的創新。
就我個人看來,《毀》是最能代表張悅然的這種風格的作品了,在作者近乎囈語的敘述中流淌著一條陰鬱無聲的河流。它寫的是「天使」和一個女孩之間「毀」一樣的愛情。「天使」是純澈的,溫情的也是抑鬱的,病態的;「我」是一個夢想著最高貴最乾淨最浪漫的愛的女孩,等待著天使來救贖她的愛情。他們相遇了,相愛了,很單純的愛,甚至一直沒有彼此的聯繫方式,但卻總是在某一刻心有靈犀地相遇。這段愛情幾乎一開始就註定了要以悲劇結束,因為這雙方都是那種可以飛蛾撲火般絕望地投向愛情的人——「讓我們相愛,否則死。……這樣不留餘地的話,鋒利可是充滿誘惑。」作為背景的教堂為這段愛情也蒙上了憂傷的氣氛,「那枚銳利的針(教堂的尖頂)刺透了俯身探看的天使的皮膚,天使在流血。」結局很倉促很簡單也很悲涼:「天使」為了保存那張寫有「我」的電話號碼的鈔票而被計程車司機殺死。這是一個美麗憂傷也很高貴的愛情故事,語言是簡潔的,犀利的,密實的,讀起來讓人壓抑並且感動,這種感動不是鋪天蓋地的,而是一點一點的滲進你的身體里,然後到血液里,然後到骨髓里。
紀潔:青春本來就苦
當然她的小說集不單單在說愛情。在這座森林里,愛情是樹木,還有其他鮮亮的灌木和植被。正如莫言在序中所說:「張悅然小說的價值在於:記錄了敏感而憂傷的少年們的心理成長軌跡、透射出與這個年齡的心力極為相稱的真實。他們喜歡什麼、厭惡什麼、向望什麼、抵制什麼,這些都能在她的小說中找到答案」。
但是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親情和友情對他們來說同樣重要。在張悅然的筆下,我們可以時刻感覺到她對父母,對朋友,對故土的眷戀不舍。友情和親情在她的小說中很多時候是作為愛情的背景,或者是作為一種對立面出現的,是殘酷與溫情的對比。她的回憶不是那種條理清楚的,可以很明確地舉例說明,而是囈語一般,零零碎碎,卻最可打動人心。可以懷念的東西很多,但是那些平時不經意的瑣事卻是回憶中最可以輕易地擊中心底柔軟疼痛的角落的。所以我們看到她的思緒會跳躍到「我家前面的街是那種彎彎曲曲的小巷子……柳樹,大木頭門,泉水,還有對聯。」(《這些那些》);突然想到縱容她的尊貴美麗的媽媽,去給她買紅豆冰的媽媽(《回來》);想到曾經把爸爸熱愛的韓國小汽車模型偷偷送給喜歡的男孩子(《赤道劃破城市的臉》);想到一起收集漂亮的紐扣的好朋友小朵(《我所心愛的》);想跟媽媽一起穿上黑色蕾絲裙子和圍裙然後讓爸爸來照相(《這年冬天的家書》)……這些溫馨的,讓人想起和睦美滿、幸福快樂之類的詞的文字,是他們心中全部親情和友情的表達。
「新概念作文」群體中的佼佼者張悅然,最近出版了小說集《葵花走失在1890》(作家出版社2003年6月出版)。這部小說集由張悅然特有細膩的文字融成,時時流露著愛所賦予她的悲喜。
張悅然的文字是森林里的指南針,帶著一群人在平坦的小道上小跑。平靜的敘述,溫和的背景,婉轉的惆悵。一種細緻入微的情愫不動聲色地浸染著你 。衛慧和棉棉用冗長的文字詮釋著七十年代的九-九-藏-書瘋狂與沉醉。趙波和周潔茹用支離破碎的語言建構著飄渺的情感世界。安妮寶貝在故事里告訴你一個絕望的結論——生命是幻覺,愛情是一個永遠無法勘破的局,我們站在宿命的掌心。而張悅然的文字則是沉默的縱容 ,過濾掉所有的雜質,像溫和的藍山咖啡瀰漫著氤氳,她把最真實的感受留在心底。你徑直地去閱讀,她在故事里與你不期而遇。
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一株「行走的葵花」,被現實捺熄的愛比比皆是。所以,張悅然筆下的愛情,也布滿了失敗、破碎、斷裂和委屈。如果說《毀》、《黑貓不睡》兩個小說道出了對至純愛情的堅守的話(《毀》中的天使至死也不肯交出那張寫有「我」電話號碼、象徵愛情的票子;《黑貓不睡》中「我」的男友晨木,因沒有照看好那隻象徵愛的艱難與責任的黑貓,而給愛情留下巨大的傷痕。「我」從此決然地告別了晨木的愛。),那麼《陶之隕》、《赤道劃破城市的臉》、《霓路》這三個小說則說出了愛的無奈、僵持與猶疑。《陶之隕》中,因「我」愛的男孩要去遠方的城市「尋夢 」,分離導致了愛的中止和破碎,殘酷的現實探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人期望的火苗捺熄;《赤道劃破城市的臉》中,空間的距離縱然沒有捺熄愛,但這樣僵持的愛情肯定不是一種理想情境。小說中的「我」很可憐,只能每天深夜傾聽電話那邊硬幣的響聲,權作呼吸到了愛情;《霓路》透出的無奈意味更濃。「我」決意要和男友去遠方,去尋找更美妙的相愛與廝守,但生存與相處的種種問題撲面而來,「我」不得已只好回來。除了無奈和失望,還有猶疑:面對一個「我」愛他比他愛「我」多很多的男孩,「我」該不該繼續?那個身穿藝術外套,很明顯被「我」的想象美化的男孩到底值不值得去愛?
對於這一代人,人們似乎習慣於以俯視的姿態去苛責而遠非以平等的融入的方式去理解。他們成長於很物質化很混亂很多塵埃的環境,過早地了解了許多很世俗很為純潔高貴的他們所疑惑的事情。人們焦慮於他們的早熟他們的任性他們的狂放他們掙脫一切束縛的強烈慾望,他們正處於青春飛揚活力四射的年齡,然而他們過早的有了憂傷和頹廢,他們的夢想染上了淡淡的灰色的影子。張悅然的文字記錄的就是這樣一種心情——是的,是一種心情,少年成長中敏感憂愁的心情。張悅然說,「其實我只是在長大,只是長大的過程太平淡和乏味了,所以我無端的憂愁。」這個時期的他們是叛逆的,他們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遭遇到的一切使他們拒絕相信現實,抵制所有被世俗確定了的常規,但是他們又找不到可以依託的對象,所以他們在生活中就不可避免的表現為自傲而自卑,敏感而脆弱,鋒利而抑鬱,茫然而天真。這些矛盾在他們身上衝突著,也艱難地融合著。所以我們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我們會強烈的感受到它們傳達出來的緊張和不安和它們產生的洞穿人心的透視力。
我們讀到的是一些絕對稱不上圓滑的文字,像他們的青春一樣有楞有角,敏感而犀利。他們富於幻想而且自戀,所以他們更多的喜歡潛入自己的內心世界去審視自身與外界的不協調和他們在這種不協調之中不可避免的失望和憂傷。他們需要一個圖騰來寄放他們無暇的高貴的熱情,於是他們選擇了愛情。張悅然的筆下,幾乎寫的全是愛情,是少女時期憂鬱而純潔的愛情。這些愛情在他們看來,高貴無比,同時也單薄並且脆弱。我們可以看到,張悅然筆下的愛情總是沾染著濃濃的悲劇氣氛,《毀》里九_九_藏_書堅守著作為愛情象徵的鈔票的天使;《黑貓不睡》里橫亘在「我」和晨木之間的黑貓;《葵花1890》里為愛情而像小人魚一樣獻身的葵花;《桃花救贖》里不堪一擊的愛情和友情;《殘食》里被貪婪所噬的愛情……這些美麗卻殘酷的愛情,都有著令人心動的開端,那或許是始於天真盲目的崇拜或者是溫柔的憐惜,過程卻無時無刻不在消磨著這單純的愛情,使它變得粗礪,使它鋒利的邊角殘酷地划傷年輕的心。他們的心中因為這些而有了一個很空洞很晦暗的洞穴,他們在拚命地用記憶中的溫暖去填補它,但同時殘酷的心事也被投擲了進去。
楊倩的文章始終彌散著如水的憂傷,最喜歡她的《那麼一種憂傷》。而讀張悅然的文字 就好象在慵懶的午後坐在古舊的沙發上品味一杯枯澀的百合蓮心湯。凄艷的感觸生動的 文字天衣無縫的情節讓人反覆地在沉默里咀嚼回味。不知不覺想象在故事里插上了美麗 的翅膀。最初在新概念里的《陶之隕》就像一首清馨的風笛,飄散在那個狹小卻安適的 陶的世界里。因為年輕,筆端流露出野花一樣的爛漫和純真。看著那個天意弄人的故事《黑貓不睡》,心情隨著黃昏的到來一點點黯然起來,遠眺西天如血的殘陽,暗想:也許一切都還是有希望的,只是所有的期盼和付出已經悄無聲息地被湮沒。剩下的只有暗角里的囈語,自己在睡夢裡自言自語,脆弱敏感的心是有塊無暇的迴音壁。《毀》里那種夢魘一樣的敘述讓人心裏充滿了絕望的疼痛,在逼真的現實面前,許多事情我們一直無能為力。即使我們的心一樣的空洞無望。感同身受地體味了字裡行間幽深的情感,在孤獨里默默地守著屬於自己的切實的感情空間,是固執是執著,誰也不知道。《赤道劃破城市的臉》像深夜裡潛行在城市深處的地鐵,挽留和別離在風裡此起彼伏,這個世界上只有想念是永恆的。正如王菲雜歌里所唱的:寧願選擇留念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常流。《葵花走失在1890》體現了作者高超的想象里,跨越時光的界限重現了一段異鄉的情感旅程。一個心儀的男子,一個孤獨的女人,一個翻雲覆雨的故事。面對那個絕望的畫家,一株葵花在幻覺里冷冷地注目著這個蒼白的世界,內心的火焰洶湧澎湃。原來彼此在給予或接受的過程中都是心甘情願的。心走得比時間還快,錯過了就永遠無法挽回。讓透到骨頭裡的那種冷,被記憶反覆打磨吧,愛從來就是一件千迴百轉的事情。
張悅然喜歡安妮寶貝的作品。但她不同於安妮寶貝的凌厲與冷漠,是多了些包容與溫情和對生活的關心,並有了希望,懂得自嘲,了解自己的同時表現出愛給內心帶來的冷暖。用眼淚和心血澆灌愛,使她蓬蓬勃勃地成長,即使夭折,也是美的。
堅守導致的破滅,現實導致的破滅、錯覺導致的破滅,失信導致的破滅,不潔導致的破滅,構成了張悅然小說絢麗的景緻。她在說悲劇,原因在於:愛的理想情境難以抵達。所以她在《葵花走失在1890》中設計了那樣的一株向日葵,縱然它非現實是虛幻,我們也能看到:她的小說一起擰力向著那種理想情境進發。知難而上,是她的小說給我們的力量、勇氣和信心。
和那些「至高無上的男孩」不同,張悅然第一次在小說《這些那些》中嘲諷「我」愛的男孩。是一種含有批判意味的嘲諷。問題落在「對方是否值得被尋找」上。男孩承諾他要到那個叫陽朔的小鎮開一家小店,賣「我」喜歡吃的鴨血粉絲湯等「我」,但事實是他呆在原來的城市從未離開。他怕https://read.99csw.com麻煩。期許變成了碎泡;而來到小說《桃花救贖》中,純凈的愛情被沾污,原因是:我愛的男孩和我最好的女友做過愛了。這于那個對愛情寄存著病態的完美的純凈的期待的「我」來說,是怎堪忍愛的事實!但愛有龐大的拉力,「我」只有向下滑。所以不難想象,當「我」打算屈從這得之不易的愛,發出「你有白色棉布是嗎」這個問句時,「我」的內心暗涌著的悲楚是何其巨大!
作者地址: 江蘇省淮安市楚州區仇橋中學 嚴正冬 郵政編碼:223200
郵 編:250100
敏感鋒利的語言,夢囈般的訴說,理性與感性並具的悲劇意識使張悅然的文章具有了一種結結實實的擊打人心的力量,讀這些文字,你會感覺到靈魂的顫慄,感受到自己曾經有過或者正在經歷中的青春痛楚的掙扎和溫柔的期待。張悅然的文字深刻細緻地記錄下了一代人的成長的心路歷程,他們的歡樂和憂傷,他們的矛盾與疑惑。她從不刻意去營構詭秘複雜的情節,而僅僅是用看似支離破碎的文字淡淡地憂傷地去述說這樣一種心情,夢囈般的,凌亂卻真實。這些較之那些說教式的文字更易激起同齡人的共鳴,讓他們在青春茫然無助的階段得到一絲體貼和安慰——這或許正是張悅然小說的價值所在。
葵花是能行走或奔跑的葵花,她是多麼幸運啊!「消失」是與「存在」對立的一個詞,然而尋找到真愛之後的「消失」又何嘗不是一種永恆。她消失於凡塵,隨愛升至天國。這是作者冥冥中對人的祈禱,是疼痛中綻放的祝福之花。「1890」這個年份賦予這本書綿長的歷史感。1890年,那個人氣很旺的畫家梵高長眠在山崗,愛他的葵花被斬斷了腿出現在他的葬禮上--她不需要再走了,他們被合葬了。她是幸福的,至愛就躺在她的旁邊。
夢中的向日葵,有著葵花姣好的而容和女孩優美的身軀,細膩的頸項移轉著,迎接太陽和他的光。這不是簡單的一株植物,她的內心堅定地秉持著純正的愛--還有,她有了腳,有了腿,她不要觀望,要奔赴。她要調動全身的力量動起來,奔赴她的所愛。
世界不泯滅,愛不泯滅。所以,夢中的向日葵會一天一天高大起來,終將一步一步來到我們的身邊。
這就是張悅然的小說集《葵花走失在1890》告訴我們的一株葵花,她的周身氤氳著夢的香氣和清新別緻的浪漫與真純。二十歲左右的她們在堅定地信奉並嚮往什麼呵?是愛。給予或獲得愛。為了愛,她們緊張而又不知疲倦的張望著,並將這樣的情懷一覽無餘地向這個世界打開。
愛,總是一個永恆的話題。而以張悅然的文字融成的愛卻別有一番感覺。那是一種淡淡的低調,溫和的冷靜和清甜的自愛夾雜的文字氣質:空靈的短句流淌著真實的情感,瑰奇的比喻更讓人不忍略讀。所以,讀張悅然的小說總是小心翼翼地,這很讓人的大腦處於緊張狀態,可思維卻受著滋養。穿透文字,我們可以窺到,只有愛,才可使「我」在成長的疼痛和迷惘中看到亮色,從而享受並陶醉於現有的一切,並繼續為了愛而生存、竭力……空靈是她文字的風格,愛是她文章的內核。
在無奈的嘆息中我們看到白白的心被刺痛和剝離的痛楚(《白白》);「我」與小野離開后內心的落寞與懷疑(《霓路》);扣子上斷裂的魚骨像心口的傷疤以致給我帶來的驚訝的痛(《陶之隕》)。這是因為愛從身邊流失,而「我」又陷入黑洞的掙扎。然而嘆息背後卻非徹底絕望:甘願丟掉生命去追去愛的永恆的葵花(《葵花走失在1890》);「毀」在人間的最後一個動九_九_藏_書作是展開錢,記住「我」的號碼(《毀》)……有了愛,才更有力量掙扎。
嚴正冬:沉默的從容
所以我們感到:張悅然筆下的愛,流貫在虛實之間。
2002年8月的某一天下班路過中山公園地鐵站的時候,在書報亭里習慣性地買了一本當月的《萌芽》。在目錄里看到了自己的小說《小塵的化妝間》,更令人激動的是緊挨著自己的兩位作者楊倩、張悅然。
張佳琳:愛,在虛實之間
對張悅然這個名字,其實並不陌生,很久以前就讀過她的《黑貓不睡》,很為那些簡潔奇特而銳利的文字感動。現在我面前攤開的是整整一本書,收集了最初的《殘食》和最近的《毀》,於是我有機會得到了更多的更瑣碎而具體的信息,當然我這些都只不過是猜測,因為我們記下的文字可能完全出於虛構,但是我固執地相信,張悅然記下的是真實的不矯飾的自己——比如,她曾經在一個「有一個湖,一些小山,一簇一簇的蓮花」的城市驕傲快樂地生活過,現在她漂在新加坡,是這個乾淨美麗的城市的流浪者;她喜歡Tori Amos的歌和Kenzo 的香水,喜歡一切美麗的脆弱的東西;有過很招搖很凄艷的愛情,有深愛她嬌寵她的父母,有一兩個一起慢慢走向成熟的好朋友;信仰單純而透明,夢幻是飛揚著的,不受拘束的;還很年輕,卻已經開始緬懷過去,追憶曾經有過的溫柔和疼痛;還很年輕,卻已經開始有點頹廢,或者是說,她喜歡頹廢這種情調和這個美麗的詞(她在《毀》裏面說,「『毀』是一個和拼圖一樣曲折好看的字」,在我看來,「頹廢」也是這樣一個曲折好看的詞,她也應該喜歡的吧。)……當然我舉出這麼多看似無聊羅嗦的例子並不是想證明我對張悅然有多麼的熟知,我只是想說,她的愛好和傾向,她的生活和經歷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代人,出生於80年代的這一代人。
這一個個城市味很濃或略淡的故事感染了讀者,引得他(她)們或吸鼻子或哭泣,過後的余香又引人思索。
「青春本來就苦……」 記不清,最初是從哪裡聽到的這首歌了,只記得,當哀傷卻不失激揚的旋律緩緩地傳進耳朵時,心中是那樣地訝異、震撼和感動。因為,它完全貼合你的心意,它說出了你內心深處埋藏已久,然而卻從來無法找到合適的言語將它傳達出來的隱秘心事。 這也會是在你翻開《葵花走失在1890》時的感受。 每一個人都該有過這樣深切而難忘的體會:沒有人告訴你,成長是什麼,它的後果又是什麼,然後,就在你懵懵懂懂、不經意間,青春就悄悄地如期來臨了。 青春的夢想是五彩斑斕的。夢裡有漂亮的頭卡,有綴滿蕾絲花邊的長裙,有kenzo香水淡雅的香氣,有通往幸福未來的彩虹之路,還有,帶點憂鬱、痴痴地在遠方等著你的男孩子……這一切加在一起,該是一個多麼精緻而完美的小天地,它沒有虛偽,沒有欺詐,沒有勢利,沒有庸俗,沒有這世間一切醜惡的東西。它是飄浮於空中的一顆晶瑩透徹的水滴。 人魚公主的故事可曾感動過你?為了能與自己深愛的王子共舞,願意永遠離開生你養你的可愛家園,願意承受如行走于刀尖上的鑽心疼痛,甚至,願意失去親口對他說愛他的能力,最後,化成大海中的泡沫,隨著浪花輕輕地飄散…… 這是為女孩子們所虔誠信奉的愛情聖經。雖然,你並不是人魚公主,但你依然可以是一株山坡上美麗的向日葵,你依然可以,以年輕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短暫的人類的身份,來到病重的愛人身邊,守護他,照顧他,然後,成為他葬禮上芬芳的祭品,在幸福的淚水中慢慢枯萎。九_九_藏_書 為了愛情甘願犧牲一切,甚至生命。年輕的心,是多麼真摯、單純! 可惜小小的水滴不能夠生活在真空中,所以,任它怎樣小心翼翼、潔身自好,也還是無法避免不斷沾染上周圍環境中惡濁的灰塵。青春的夢想也是如那顆美麗的陶扣一般,那麼容易地就破碎了。比起殘酷的現實世界來,年輕的憧憬是何等地脆弱。而年輕的心靈,又是多麼地敏感,多麼地容易受到傷害。 如果,流水般的光陰還沒有在你的臉上留下深深的足跡,如果,你正擁有著在別人看上去光彩奪目的青春,多少人在羡慕,甚至是嫉妒著你,然而只有你自己知道,在年輕華美的外衣下,其實掩藏著多少的猶疑和無助,迷惘和沮喪。青春的天空,並不總是如那些終日為生存而疲於奔命的成年人想象的那樣,睛空萬里,一碧如洗。在這裏,在那裡,都會飄著一些惆悵的烏雲,有時,天空中,還會撒下一陣綿綿細雨。 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對這惡俗的世界做出最後的決絕的抵抗,你收起了天真燦爛的笑容,開始以一副憤世嫉俗的眼光去重新打量這個世界,這個在你眼中突然變得無愛、殘忍的世界。你看到,一隻生病的小貓,只是因為天生的不招人喜歡的毛色,就被主人無情地遺棄;你看到,追求率真率性生活的年輕人,被這個刻板的社會視為瘋子;你還看到,為了生存,只是為了生存,飢餓的金魚會咬死深愛著它的美麗的新娘。當你幽幽地說出「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場腐爛」的時候,誰能告訴你,人生中,到底還有什麼值得去相信,去期許?都說青春叛逆,都說青春另類,可誰會知道,那其實只是對你內心深處無法克服的軟弱的遮掩。宇多田光在歌中唱道:「彩繪指甲,彩色隱形眼鏡,髮帶裝飾著頭髮,假皮草穿在身上,為何我在追尋著真愛?」誰能理解?讓人心痛的青春!殘酷而美麗的青春! 而當有那麼一天,純真而輕狂的年少時光對你來說已經成為永久無法挽回的過往,平凡而庸碌的生活急流已經淹沒、沖刷掉了你最後一絲美麗的夢想,在冷雨敲窗的黃昏,在一燈如豆的深夜,當你回過頭來,重新翻閱那些塵封的記憶時,你會發現,如今風塵滿面、疲憊滿懷的你,原來也曾經那麼單純而熱烈地恨過、愛過,哭過、笑過,失望過、憧憬過……原來,你也曾經那麼充實地擁有過!青春就像是一枚未成熟的青色果子,初嘗時,嘴裏溢滿了果汁那酸酸的苦澀。然而,過了許久,當你再細細回味時,就會感覺到一股不可名狀的淡雅而悠長的芬芳。隔了中間那些漫長的茫茫歲月,曾經的失意與不愉快,彷彿全都變得模糊了。你會覺得,年輕的味道,就該是青澀的。這才是青春呵!你不禁悵然地笑了。輕輕地,你翻開書桌上那本《葵花走失在1890》,那夢一般的時光,又再次浮現在你的目前…… 縱然是苦澀,縱然是傷痕纍纍,時常以淚水為伴,但我們都會把它細心地珍藏,那寶貴的,一生只能擁有一次的青春!
別曉燕:憂傷的囈語
王春芳:夢中的向日葵
小說中的「我」有著對美好而纖塵不染的理想世界和情感的追求,可現實的一切卻讓夢想不斷幻滅。張悅然的小說就是一種主人公在夢想與現實之間掙扎的文字精華。有時她對成長抱以膽怯、輕蔑,甚至鄙視的態度:「我們活著,也一樣在腐爛。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場腐爛。」(《黑貓不睡》)她把初生純白的孩子看得近乎神聖,而人生的經歷與現實中無法改變的種種,給純白染色,染得「我」的夢想與信仰倒塌。現實中保持了美好與純凈的「我」,在精神跌落的過程中只有無奈的嘆息,嘆息出清甜中有微酸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