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糗大了。」吉兒搔搔頭，低頭吃菜。

「這不就來了嗎？」藤條揚起下巴望向門口。

現在馬蒂陪著小葉用飯，她對每一道小菜嘖嘖讚賞。

「嗯。」吉兒滿意了。

店裡已經客滿，客人所點的飲食大部分都已送上，外場工作輕鬆多了，小葉要馬蒂去海安那桌。「你先去歇歇腿，我待會就過去。」小葉說，她給音響換上了一片古典的鋼琴演奏ＣＤ。

馬蒂和小葉走進咖啡店。店才剛開門，只有兩三個歇腳的客人。小葉每天下午五點鐘開店門，在下班人潮湧進之前，她主要在後頭廚房料理晚餐。小葉的手藝極佳，晚餐菜色豐富，小葉自己匆匆吃了一些，再把菜飯用小盤分置得清清爽爽，等海安稍後來用餐。

小葉高興得跳起來吻了馬蒂的臉頰，接下來她忙不迭將店務工作逐項告訴馬蒂。工作其實也不難，一些比較緊要的進貨、會計、法務事項都由小葉操心，馬蒂的工作不過是夜裡的服務生。對於兩萬五的薪九_九_藏_書水，馬蒂感到微微的過意不去。

「我來說吧。」素園滿臉笑意，「那是三年多以前了，一幅佔了報紙半版的徵才廣告，吸引了我們各自去應徵。經過幾關很慎重的甄試，我們從據說四百人中脫穎而出成了同事，先前大家互不認識。」

海安在他的位置坐下，小葉跳著迎上去。

「你們以前全部都是同事？」馬蒂問。

「噢謝謝，你們這群朋友就差吉兒沒來了，是嗎？」馬蒂問。

「咦？海安生日不是上個月剛過嗎？」素園喊道。

「是啊，大家都同一間辦公室耶，我從沒待過那麼大一間辦公室。」小葉說。

這天是星期五小周末，店裡很快就坐滿了客人，馬蒂開始上場招呼，忙得一刻不得坐下。小葉對店內音樂的要求非常嚴格，常常飛奔在吧台與ＤＪ位之間切換歌曲。她試著教馬蒂操作音響，小葉以馬蒂很熟悉的Ｅｎｉｇｍａ專輯做示範。一時之間，妖魅惑人的樂音穿透整間店面https://read.99csw.com，彷彿一團共質的空氣襲進了四周，客人們悄悄騷動著，馬蒂不用回頭也知道，海安進來了。

藤條來了，小葉給馬蒂介紹。一聽說馬蒂要來兼差打工，藤條熱情地展開雙臂，攫小雞似的給了馬蒂一個結實的擁抱。怎麼這幫人都愛抱抱？馬蒂想，旋即又想不對，海安並沒有抱過她。

「以後要說『我們』這群朋友。」素園說。

「不就是忙著推動景氣循環？」海安說。這句話逗得藤條樂了。

「嗯，畫得好。」大家稱讚了。

「我知道，馬蒂，我歡迎你。」

素園也來了，她加入海安與藤條的飯局。小葉在廚房裡待了片刻，又端出一鍋法式的白酒燉雞，一大盤下酒的炒溪蝦。從傍晚開始也沒有看見小葉怎麼忙著煮菜，她如何又憑空弄出這些大餐？馬蒂覺得很神奇。小葉也遞給馬蒂一副碗筷，她欣然接受。小葉給每個人倒了葡萄酒，素園挾了支雞腿給馬蒂。

「真沒想到，小葉畫得這樣read.99csw.com好。」馬蒂稱讚。

「那些賣客人的小菜也是你做的？」馬蒂問。

「嗯，不中肯。」吉兒說。

「今天是陰曆生日。我也有禮物要送岢大哥。」小葉說，她到後頭取來一個大包裹，淡紫色的皺紋紙包裝，四方扁平的外形，看起來像是一幅鑲了框的畫。

「畫得好，小葉。」海安搓搓小葉的短髮，小葉低頭憨憨地笑著。

馬蒂和小葉將工作大致分成二等份，小葉管內場調理，馬蒂負責外場服務，洗濯擦抹等工作則二人機動執行。

「噯，我們的岢大戶，幾天不見，您都在忙些什麼？」藤條抓過椅子坐在海安身邊。

「岢大哥，馬蒂答應要來幫忙了耶。」

「總之大家就成了同事，」素園繼續敘述，「公司呢，是由一家很大很大的某財團幕後操縱，主要是要籌建全省北中南好幾座豪華的高爾夫俱樂部。真是瘋狂的計劃，建設部分另有公司負責，我們要做的是整個俱樂部的行銷包裝，還有銷售管道設計。整個企劃室ｒｅａd•9９cｓｗ•cｏｍ有十幾個人，再加上籌備中的管理部，公司大約二十幾人。」

「小葉本來就能畫。」藤條說，「以前我們同事時小葉就是美工，那時候我還鼓勵小葉可以專攻商業設計。」

「哪，給你。」吉兒把花給了海安，「送你一束水仙，慶祝你無可救藥自戀三十年。」

「真的是很詭異的組合，」吉兒插嘴了，「公司產品連屁也沒見到，整個文宣動作就沸沸揚揚地搞起來了，一切的規劃都好像在建造空中樓閣。那時候公司還繼續在吸收金主，為了孚眾，公司的門面弄得很嚇人，一進門就是超大型瀑布造景，二十幾人待在五百多坪的豪華辦公室里，連互相找個人都得鬼叫半天。我後來找工作最恨空蕩蕩的公司，公司取其人氣旺盛，空則不祥。」

吉兒匆匆而入，她的手裡握著一束白色的花。

馬蒂微笑頷首，他怎麼知道？海安現在開始用餐，客人們用滿含幸福的目光啜飲她們的咖啡。馬蒂也向小葉要了一杯咖啡，偷閑喝了幾口。

「喔，對ｒｅａd.9９ｃｓｗ.cｏｍ了，我修正。」素園看了吉兒一眼，「也不能說大家互不相識，吉兒和海安算是台大同屆校友，在大學里又各有名氣，可以說互相仰慕久矣。」

「傷心咖啡店歡迎你！」素園說。

「小葉，你的菜太合我胃口，我決定到店裡來兼差了。」

「算了吧。海安，你怎麼說？」吉兒揚起眼眉。

海安拆開，果然是畫，大家都湊前看了，是一幅壓克力顏料畫的海安像，線條很強烈、簡單，但是寫意，畫風相當前衛。馬蒂不得不承認，這幅畫的確補捉住了海安的神韻，畫它的人，顯然頗有天賦。

「我瘋了？哪來的功夫？那些小菜都是整批買來的。」

「這得用台語來說比較貼切，是互相干譙久矣。」海安笑著說。

藤條有一張方方的臉，身材厚實近乎肥壯。他的臉色紅潤，笑容親切，看不出年紀多大，大約在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與他的身量不成比例的是，藤條愛笑，而且笑聲又尖又高。談不了兩句話，馬蒂已經遭遇了他數波爆笑聲攻擊。她很喜歡藤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