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也不知道海安來不來？」素園問。

「就是那些啊。」小葉說，她跳下坐位，朝店外頭走去。

流轉的舞檯燈光，承載一首又一首的舞曲，幾個打扮華麗的時髦女郎在小舞池中跳舞，用細黑眼線筆勾畫得很俏麗的雙眼，不時都悄悄瞟向馬蒂這一桌。

「語焉不詳。小葉在說什麼啊？」馬蒂問，「還有她去哪裡呢？」

「哇，好美的杯子！」小梅輕聲叫道，大家都望向馬蒂的骨瓷杯。

「這哪叫跳舞？隨音樂自由搖擺罷了。」馬蒂說。她跟歌詞輕輕哼著：嘿，老師們，讓小孩子喘口氣吧！就連你自己，也不過是牆上的另一塊磚，擠在牆上，不能動彈……

「啊，真要命。小葉我告訴你下次再發這種瘋，不要叫我們來奉陪。」吉兒叫苦連天，用力搖撼小葉的肩膀。小葉憨憨地笑著。

馬蒂乘空吃了一些薯條充饑，她從冷凍櫃里抬出最後一箱冰啤酒，發現柜子里整個空了，她正要藤條擠到後面去通知小葉，一抬頭，看見小葉高高坐在空心磚堆疊的隔屏上頭，客人們在她的腳邊狂舞，超重低音喇叭就在她耳hｔtｐｓ://reａd•９９ｃｓｗ•ｃoｍ邊不遠轟然擂動。但是小葉的眼睛看起來這麼安寧，她輕撫懷中的小豹子，靜靜面對著門口。

「我說，這是傷心咖啡店之歌。這首是，還有好多首也是。」

「好大的垃圾。」藤條喊道，他把這醉人放到牆角，和另一個醉昏的客人做伴，「我說小葉，不要再放人進來，店裡要擠炸了。」

這隻杯子通體湛藍，但它的顏色並非完全均勻，而是多漸層的質感，像飄了一點雲的天空，那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的藍。若是將眼睛湊向杯子深深地看進去，眼前就會幻化成一片汪洋水光，無邊晶瑩璀璨中，只剩下了一種色相上的感受，很藍很藍，很藍。

「你呀，一整年的盈餘都叫你一晚揮霍光了。」吉兒繼續高聲數落。那語氣雖然嚴厲，她的眼睛里卻含著笑意，「幸好有海安這頭金牛在，給你這樣胡搞。」

「聖誕夜嘛！」小葉把空罐掃到吧台後，順便把一個醉得趴倒在吧台邊的客人移到牆角，「狂歡一下又何妨？」

有人拍了馬蒂的肩膀一下，她轉頭九*九*藏*書看見是吉兒。叼著煙的吉兒歪嘴笑笑，拿起一支湯匙擲向小葉，果然小葉就望向這邊。馬蒂打手勢告訴她啤酒沒了，小葉聳聳肩，作了一個那就算了的手勢。馬蒂把最後的啤酒扛上吧台，一轉念想到這些酒該留給自己這群朋友，她正要對小葉打手勢，卻發現小葉和貓已經跳下屏風，不見蹤影。

「誰知道？」吉兒說，她吐出一口煙，喝進一口咖啡。

「開會。我的天，有誰能告訴我，咖啡店怎麼變成這樣？」

「喔！」小葉在吧台後面應聲。吧台的出處被跳舞的客人堵滿了，小葉於是輕快地從吧台上爬出來，這舉動引起客人中幾個少女的喧嘩，她們力排群眾擠到小葉身邊，馬蒂看出這些女孩都不是生面孔，她們常來店裡喝咖啡，捧小葉的場。

「嗨，馬蒂。」小葉從氣球堆里出現，她擎著一個盤子，上面滿是空啤酒罐，「怎麼這麼晚？」

「傷心咖啡店之歌。」小葉說。

馬蒂調酒，素園洗杯碟，吉兒放音樂兼炸薯條，藤條夫婦招呼客人。這一夜的傷心咖啡店是一場沒有人管束的遊戲，醉酒的客人搖搖晃https://read.99csw.com晃到店外頭繼續跳舞，店外更多清醒的人被這奇異的狂歡吸引，努力擠進來一探究竟。然後他們都領到了免費的啤酒，都開心了，在強勁舞曲的催化之下，一起融入這慷慨的盛會。

小葉到音樂台去換了一片經典搖滾唱片，Ｐｉｎｋ Ｆｌｏｙｄ的Ａｎｏｔｈｅｒ Ｂｒｉｃｋ ｉｎ ｔｈｅ Ｗａｌｌ。這讓馬蒂想起她第一次來傷心咖啡店，就是愛上了這歌曲中令人著迷的頹廢調調。現在這音樂勾起了馬蒂極美好的興緻，她學吉兒叼著香煙，輕輕隨音樂擺動。

「你別管她。」吉兒把抽到盡頭的煙蒂拋進煙灰缸，低著頭哼歌自得其樂。撫照在流轉的舞檯燈光中的吉兒的表情，看起來也像一陣煙飄搖不定。

「會來的。」小葉說，「我有預感，岢大哥今天會回來。」

免費的啤酒缺貨之後，店裡的激|情漸漸冷卻下來，擠得不能動彈的人群慢慢消散了，但還是留下了幾乎滿座的客人。這是聖誕夜，不論在店裡還是在外頭，人們都樂意找個浪漫的地方消磨時光。馬蒂在吧台前的腰果形桌位找到小葉，她一邊哼九-九-藏-書著歌，一邊擦拭煙酒凌亂的桌面。不久后，這屬於傷心咖啡店主人的桌子恢復了昔日的光鮮。吉兒、素園和藤條夫婦都來落座了。

「什麼？」馬蒂在轟然音樂聲中，用手圈住耳朵，想要聽清楚小葉的話。

回到傷心咖啡店，馬蒂站在店外面十分驚奇。才一個白天的工夫，小葉已經把整個門面裝點成了聖誕世界。噴上白色噴漆的松枝濃密地鑲繞在窗子外緣，用棉絮做成的白雪堆滿了玻璃的下端，數十張手繪的聖誕卡處處迎風招展，幾百顆閃爍的小燈泡纏繞在天花板上。店裡面更是滿載了各色氣球，每粒飄浮的氣球下面都系了一條亮面綵帶，滿室的植栽底盆也都包覆了金銀色的玻璃紙。牆上貼了多色彩的海報，上面都寫著：Ｆｒｅｅ Ｂｅｅｒ Ｔｏｎｉｇｈｔ！

「小葉！小——葉！」馬蒂拉開嗓門大叫，小葉聽不見。

「喲，第一次看到馬蒂跳舞。」吉兒的笑容里有鼓勵的意味。

「喝咖啡嘛。」小葉說。大家都取了咖啡。

「唉。好煩哪，這麼晚了。」女郎們上了濃妝的晶亮眼睛，在接近午夜時分，都紛紛熄火打烊。

瘋狂九*九*藏*書的重搖滾樂與聖誕歌曲穿插播送，免費的啤酒招來了擁擠狂歡的客人。馬蒂沿路排開人群，又推開迎面撞擊來的氣球，終於在吧台里找到忙著炸薯條的素園。藤條的妻子小梅正頗有架勢地搖著調酒瓶，吉兒叼著根香煙，以一種懶洋洋的姿態，在照顧音樂台。

「你們那個很帥的店老闆在哪裡呢？」她們用媚眼吐露盼望的訊息。

「還有哪些？」

馬蒂很快接手遞送啤酒的工作，她送出一輪啤酒，還沒走到店中央就被客人搶奪一空。店裡頭太擠了，已經沒辦法跳舞，客人們在熱鬧的舞曲中頂多隻能上下跳動。馬蒂擠回吧台，看到藤條肩膀上扛著一個醉倒的客人走出廁所。

馬蒂給大家燒了一壺咖啡。她取出寄養架上的藍色骨瓷杯，給自己也注滿一杯滾燙的黑咖啡，捧著來到了腰果形桌子。

「我怎麼知道？有本事你們就跳久一點。」吉兒斜斜上翹的漂亮眼睛，一一將她們逼視回去。

小葉擁著女孩子們轉到店後面去，她在那裡私藏了一些冰凍得恰恰好的香檳。小葉一走，幫忙調酒的小梅就顯得左支右絀了，馬蒂硬塞進吧台里，跟小梅調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