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一把鮮黃色的向日葵在馬蒂的骨灰罈前。在等待香燒完的時間里，他們就在塔前的山路上散步。

「豈止堅強？是千錘百鍊。」吉兒笑了，她說，「不要忘了，我是一個台北人啊。」

大家一起走進店門。女主人認得吉兒，她慷慨地請大家喝咖啡。

「像不像心電圖？」女主人過來了，見到他們看著細木條，就問他們。

「像。」大家都贊同。

「啊，想到了。」男孩說，「有一箱沒有處理過的雜物，裏面是有幾個杯子。」

「你也很堅強，什麼也不能阻撓你的方向。」

「唉，也不知道海安會不會來？」素園說。

「真宿命哪。」吉兒轉頭看著她。

「誰知道？」吉兒吐出一口煙說。停了一會兒，她又說，「誰在乎？」

「看什麼？」吉兒和小梅都問。

廣告上有幾部九-九-藏-書法國經典電影的海報，素園要他們看其中的一張《碧海藍天》電影海報。那是一幅月光下的藍色大海畫面。

眾人都湊近了，一齊觀賞這隻湛藍色杯子。要怎麼形容呢？這種豐富的藍，就好像是在最濃重的色彩中，形成了某種透明感。大家都在這觀賞中，張開了心中的翅膀，自由自在，飛向一個更深邃的地方。

「不知道，我已經告訴他約在今天了。」素園說。

「那個閃閃發光的大海，有沒有讓你們想到——」

吉兒看看手錶，他們回頭再去看一眼馬蒂，就步下階梯。今天的下午，他們和小梅約了在傷心咖啡店的舊址，最後一次一起喝咖啡。

大家都噤聲了，只有吉兒低聲翻譯給尚保羅聽。

「我是宿命，可是我要在這種命運里，挖掘出屬於我ｒｅａｄ.9９csw•coｍ的樂趣和空間。」

咖啡到最後都冷了，樂睇也睡著了。吉兒和尚保羅低聲談著話，素園無聊地望著窗外。一輛公車正停靠在店門前，突然素園說：「你們大家看！」

「馬蒂的杯子到哪裡去了？」素園問。

「這是我老公死前的心電圖。」女主人塗了蔻丹的手指撫過木條，一直拉到最後持平的那一段，她說：「這一個曲線，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大家一起在裝飾華麗的架子上找了一回，沒有找到。

大家一起站在傷心咖啡店舊址的門外，吉兒、尚保羅、素園，還有懷抱著樂睇的小梅，都望著新的店招。

「你還真堅強。」

「我就是在那一天，得到了自由。」女主人說。她轉身，娉娉婷婷地走回櫃檯。

「不知道。當初把所有的東西都盤給這個女九九藏書主人了。」吉兒說，她站起身來，「我們去問問看。」

在窗外藍色店招的輝映下，馬蒂的杯子看起來像天一樣藍，不，還要更藍一點；像海一樣藍，不，還要再藍一點；像在宇宙的深處，幽邃寧靜中，無邊無際的深藍。

「怎麼樣呢？」吉兒問素園。

「既然決定了，就好好走下去。」吉兒說。

「從來沒有發現，馬蒂的這隻杯子有這麼漂亮。」吉兒說。

悠閑地喝咖啡，等待海安，大家對店裡的裝潢品評不一。他們看到了牆上有一個別緻的設計，一排彎彎曲曲的細木條釘在牆上，參差不齊的尖峰和谷底，呈現出尖銳的曲線圖樣。這木條到最後拉出一條長長的水平線，上面正好擺設一些盆栽。

５５

「不知道海安會不會來？」吉兒自言自語道。

男孩說完就從櫃檯底下扛起一個ｒead.９９ｃsｗ.ｃｏm紙箱，上面有用邁克筆寫的Ｎｏ Ｔｏｕｃｈ字樣。「老闆寫的。」男孩笑了，露出他門牙間的縫隙。他說，「意思是說，這個箱子從來沒有人碰過。」

於是他們在箱子里找到了馬蒂的藍色骨瓷杯。男孩幫他們用水沖洗乾淨。

新的咖啡店名叫做「我心深處」。這個招牌保留了原來的「心」字。華燈初上，心字綻放出璀璨的寶藍色，其中還有小鐳射燈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樂睇高興得尖叫了。

「你知道嗎？我決定留在台北了。」素園告訴吉兒。她在先前，已經把花蓮的那個工作機會和吉兒討論過，當時吉兒只告訴她，依照自己的內心去決定。

櫃檯上是一個年輕活潑的男孩。在經過吉兒的一番解釋之後，男孩說，所有寄養的咖啡杯都在架子上了。對於吉兒所描述的藍色骨瓷杯，男九_九_藏_書孩說：「沒印象，瞧瞧。」

一隻蝴蝶翩翩飛來，也許是被吉兒長發的香味吸引，一路跟隨著他們飛舞。走到半山腰的時候，蝴蝶轉個彎，飛走了。

「是啊，誰叫我已經被訓練成台北的一個螺絲釘？」

「啊，好美。」素園和小梅都不禁讚歎。

「公車上的廣告。」

「馬蒂的杯子。」吉兒和小梅齊聲回答。

公車車體上，是一個法國電影節的巨型廣告，尚保羅也看著。

「Ｃ＇ｅｓｔ ｔｒèｓ ｂｅｌｌｅ，ｃｅｔｔｅ ｔａｓｓｅ！」尚保羅也用法文稱讚。

店裡面的裝潢完全改變了，明亮了許多。牆壁上粉刷了湖水一樣的波紋顏色，從義大利進口的彩色桌椅非常鮮艷，仿製名畫和藝術品散見處處，小舞池整個拆掉變成了藝術品展示台。惟一從傷心咖啡店繼承下來的，是滿室揮之不去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