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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馬 是騾(1)

第二章 是馬 是騾(1)

可是,還是沒人下車。
二……
有人便驚叫起來,我的媽呀,這一個人就幹掉了六十個?班長你幹掉幾個?
沒煩!
許三多說我長啊。我爸來信說跟我二哥斷絕父子關係啦,因為二哥不種地去南邊了。可我現在挺明白我二哥那心思。
高城覺得很不對勁,他朝許三多命令道:你,給我下來!
高城說去吧,已經裝車了。
車廂的間隙里有幾縷天光透入,外邊天色很好。
他指了指平板車的方向,史今的班副伍六一,正在一輛裝甲輸送車上朝他招手。
有點疑惑,於是去翻字典,卻翻出第二個疑惑,為什麼字典里的騾子與馬,和我平常見的不大一樣,騾子是啥馬是啥的疑惑,想來不是大疑惑,後來也就淡了,可是騾子是馬的疑惑,一直是我們新兵全體的疑惑。
伍六一說換了,換正經的步戰車,連長算過筆賬,說咱們現在等於一個炮連加一個反坦克導彈連,再加一個重火力連,可他最看重的還是原汁原味的步兵連。史今留戀地拍了拍手下的車,說四年的老夥計呢。你捨得呀?伍六一說我才不在乎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史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問他還有什麼新聞?
哪兩?伍六一心中有點暗暗高興。
定義,就是用不著你去懷疑的意思:有那工夫干點別的。
一個月以後,成才果然就成了班副了。
這時伍六一走過來,給高城行了一個軍禮,說報告連長,伍六一歸隊。
許三多突然把成才放開了。
到站了!大家起床!列隊!整理軍容!風紀扣!軍帽!褲線!背好背包!一定要給你們的軍營第一個良好印象!
然而他們不是沖他們來的。他們在一邊走一邊訓練,他們看到伍六一突然一個撲地,他們知道,那做的是卧射的動作。史今看了看伍六一的樣子,糾正說,肩下沉得太過了,你上那邊沙坑體會體會。這麼再摔兩次,我看你胳膊肘子也差不離了。說著兩人就跑開了。
我寧可你在跟我逗著玩。
一天,他和許三多在宿舍背面找個自覺安全的所在坐下。
誰說不是呢?我說我不待候小媳婦,連長說你不伺候我也不伺候。
誰是騾子誰是馬,顯而易見,成才都班副了,而許三獃子卻一如往昔。好在大家看他還順眼,大家都喜歡他那樣,因為誰都希望後邊還有個墊底的。
這時史今從車上跳了下來,站在車門邊大聲喊道:
許三多已經哭得淋漓,一邊哭一邊抱住一旁的人,又是拍又是打,拍了好久,才忽然發現,一直被他摟著的那竟是成才。
這是我當兵學會的第二件事情,你走進這個隊伍,跟大家一樣,或者說儘可能跟大家一樣,你就不要懷疑,不要懷疑任何一件事情:從命令……到這種簡簡單單而又叫人似懂非懂的……定義。
又笑?史今說好好,笑總比哭好。誰這麼樂觀,大家跟他學學。
給勁,想起來咱們在村裡那點摳摳搜搜小肚雞腸,什麼你打我呀,你搶我粘的知了啊,真沒意思。許三多說。
許三多是最後一個,時常邁多了一步,使隊尾產生騷動。
新兵們正在空地上等候來車將他們接到部隊,慢慢地就不怎麼害怕了,他們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因為他https://read.99csw•com們發現那些老兵們也哭,那些老兵追在車的後邊,也一個個的哭得淚流滿面,一點都沒有了老兵的威風。一個淚人的老兵被戰友架著從新兵前走過時,新兵隊們悄悄地發出了笑聲。
機會?
在部隊,我學會的第一件事是一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那領導說:你這車兵挺好啊!沒看到一個哭的?史今說別,您別提這個醒兒!可還是晚了,站在邊上的許三多,嗚地就又哭了起來,轉眼間,簡直百花齊放,整個車廂又泛濫成了一片。嚇得那地方領導只有暗暗地恨自個,我說啥不好,我怎麼說這個呢?
那是什麼?
史今說三千多人。
許三多不太懂,但心裏確定了一件事情:這老鄉不喜歡他。
連長好!
許三多不安地問道:班長,那是……
成才說家裡是好,可要出息就不該想那。這都快二千年啦!沒看電視里說嗎?人生就是個長跑!長跑誰能讓誰?再來一次徵兵,你看我龜兒子能讓你的!
史今說我想去送送701。
許三多想想,憨笑道:真給勁。……我還投降來著。
正挨訓的那個,還有那個,下榕樹鄉的,你上榕樹鄉的吧?你們挨挺近。
伍六一悄悄地對許三多說,過幾天就分兵了,我也不說別的了吧,我總不能就讓你這麼一路順拐地走去連隊吧?
三……
一……
……我笨。
史今沒有辦法,只好搖搖頭說,得了,你們邊哭邊吃吧!我服了你們啦!
伍六一說,咱們鋼七連這回抽調三名骨幹訓新兵連,連長還是連長,我這班副提了半級,新兵班班長,你最了不得,新兵排排長。
伍六一喊了一聲立正,然後蹲在許三多身後,使勁一推,許三多雙膝一彎差坐在他的頭上。許三多躲著,他說我怕癢!伍六一說你用足了勁就不怕癢!你用勁不對,你要使對了勁,我一推你,你會直挺挺往前倒。再來一次。
史今頓時笑了,他說哪有這麼算的?咱們準備打仗不是說要打仗,我一個也沒幹掉過。我是要告訴你們,咱們團戰史老鼻子輝煌,刺刀見紅的戰,打過得有大小几千次,現在呢,現在也是咱中國全機械全裝甲化的王牌部隊,所以誰也不興再哭啦,別讓老兵看笑話,老兵可就愛看新兵哭,想想我入伍那時候也是哭個黃河決裂,讓老連長一直笑話到現在……不,老連長現在可走啦,他走的時候我可又哭啦……
高城皺著眉頭吼道。
許三多哭著說:成才,我對不起你,我跟班長說你打我小抄!
這個兵誰招來的?高城問。
十七八萬人吧。有人說。
伍六一說,我不是要你倒!我要你把勁用對了地方!歇會歇會!伍六一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說許三多,我沒見過你這號的,有時我都懷疑你存心跟我逗著玩。
這兩個詞兒令許三多怦然心動,他確實是不了解。
而當時的定格是被連長高城打破的。他大步向車門前走過來,說:那個兵幹什麼?演俘虜嗎?你以為你很幽默?
成才說老兵還他媽說呢!連長還說呢!一天能練掉三層皮,說句粗口算什麼?三獃子你別插話,我問你,你喜不喜歡那些個轟轟隆隆的傢伙九*九*藏*書
……許三多。許三多嚇了一跳。
史今趕忙跑到隊列前招呼他的新兵,讓他們一二一地走起路來,走著走著,就又唱起了歌來,還是那《再見吧媽媽》,那是新兵們在人武部里惟一教會的一支歌。
誰讓你長這幾千公裡外的心眼啊?成才給了他一下。
這一次,許三多果然木頭樁子似地往前就倒。
史今指著不遠處的許三多,還有成才。
史今說:其實那兵挺實在的,咱們得幫幫他。
史今不禁苦笑起來,嘴裏嘟噥著,新兵新兵,一嘟子麻煩兵。
咱們團有多少人哪?
史今隨即替他解圍:報告連長,他不是不嚴肅,他是……沒見過。
不抽也得學著抽,不是要你抽,是給班長排長抽。懂不懂?
坦克手別過臉,笑笑的將坦克開走了。
成才掏出盒煙,讓許三多先點上。
史今是個極感性的人,說得自己又有些眼眶濕潤,這時新兵里有人暗暗發出了一聲笑。
史今無可奈何地搖著頭,說我正後悔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招了這個兵。有他一個哭,這全車誰都停不下來,我就擔心等到了營里,得哭出幾個瞎子。
外邊也傳來陣陣的口令聲和跑步聲,這聲音讓史今覺得親切,但新兵們驚奇不已,有的甚至有些驚惶不安。
騾子:家畜,由馬跟驢交配而生。鬃短,尾巴略扁,生命力強,一般沒有生育能力。可馱東西或拉車。
你是什麼意思?他……害怕?
高城的眼睛頓時就窩火了,他掃了新兵們一眼,突然停在許三多的臉上。
裝好車的軍列,很快就又駛走了,帶走了一個營的舊裝備,以及部分隨車調動的戰友。
你,叫什麼名字?
史今在高城身後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事。他一路都在想自己能不能趕上。可高城不是,高城那漫長的軍事生涯里,已經見過多次換裝,多次的期待。
那你就給連長抽嘛,三獃子,都來這麼久了,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還想回那山溝溝嗎?我跟你實話說吧,我是打下軍列,看見那滿站台轟轟隆隆的,我就拿定主意,再也不回去頂我爸那個村長了。發財也罷,小土皇帝也罷,成才不惦記,成才就明白,男人就該在這轟轟隆隆中干他媽一輩子。
但許三多的形象,被高城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
生存?
別提你那投降啦。給勁是吧?那就長點心眼,咱們回頭分兵得給分到最給勁的連隊。
換了一個營,也有你那701車。
押隊的伍六一,在歌聲中不由暗暗落淚。
車門轟的一下,被人外邊拉開了,袒露在外邊的,是廣闊到能投射白雲陰影的一片草原,連長高城和指導員就在外等候著。他們就是以後將領導這隊新兵的人。近處的站台上,是一輛正在原地轉向的主戰坦克,六米長的炮管看上去幾乎從車門外杵了進來。
你最好別這種情緒,這回的兵里可有你兩個老鄉。史今說。
整個站台上似乎都被這殺氣騰騰的傢伙佔據了。
伍六一一聽就憤怒了,他說閉嘴!全連都知道我們是老鄉!我告你,笨人就不要學別人投機取巧。看老鄉面上我這麼跟你說一句吧,我五公里武裝越野跑了有五千公里才拿到個全師第一,就這今年才轉的志願兵!九-九-藏-書你以為靠認老鄉就能活下來?
衛生員有想笑,說這都出了省啦!怎麼還哭?
史今嘴裏輕輕地說了一聲王八蛋,然後吼著大家睡了吧,明兒一早就到了家啦,以後咱們團就是咱們家,以後你們見過的兵啊將啊,能成千上萬,可你們得記住,第一個跟你們說這話的是我史今史班長歡迎來咱們團!
新兵一下好奇起來,嘴裏說十個師得有多少人哪?
列車終於在傍晚時分緩緩停在一個小站里。外邊有人在大聲地張羅著吃飯啦,下來吃飯啦。車裡,許三多們的眼睛早已哭得紅紅的,像兔子眼。車門剛一打開,一個地方領導便迎上來,嘻嘻哈哈招呼著:向軍人們問好!歡迎來我這平原縣劉關張打天下的地方!就是窮了點,粗茶淡飯,大家多擔待!說罷,向車門邊的許三多做了個鬼臉,說小夥子一個賽一個精神啊!許三多衝著他莫名地笑了笑,一看車外滿眼陌生的黃土,頓時就愣住了。
對了,用不著懷疑,我現在已經變得很忙了。
高城掃了史今一眼:快去送你的車。
車搖晃著在減速,明顯是已經駛進了站里。周圍的人都跟著史今依樣畫葫蘆地做著,只有許三多仍在注意著外邊的轟鳴聲,他想,那絕不是靠站時該有的聲。
高城更火了,他說慌什麼?還沒上戰場呢!然後對著身後的坦克,沒好氣地吼道:還不把車開走!你們坦克連別在這礙我們的事!
許三多有點大惑不解,他說你沒讓我呀。
記住了,並不等於是好事。轉眼間果然就出事了。
高城的話語里透著得意,他說咱是最好的,有好的也先讓咱使。
新兵們從坦克與戰車之間走過的時候,一個個讓那八九百匹馬力的引擎,震得神經麻木。老兵們在忙碌著,不成隊形但透著專業,眼裡對這幫新媳婦似的新兵蛋子視若無物。這個機械化步兵團在換裝。如果拿一份換裝計劃列表,那上邊打算在本年內在裝備上做到火力增強六倍,火力覆蓋面積擴大二十倍,三年內完全掌握和熟悉以上裝備,可你這會從那幫老兵臉上看不出那些金戈鐵馬和爆炸的火光,很多老兵神情嚴肅地在忙一件事情,拿一塊抹布,細細地擦車,擦好了就送走了。
伍六一點點頭。
成才卻狠狠捶了他一拳,隨後把他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史今如蒙大赦,提腿就走開了,身後的高城便大聲地訓起了話來。他說我叫高城,是本團鋼七連連長,此次也擔任你們這個新兵連的連長……
他朝笑聲的來處走去,揭開毯子一看,是許三多正枕在成才的身上。誰也不知道他笑的是什麼。眾人不覺一陣輕笑。
新兵連的操場了,開始聽到班長伍六一發出這樣的口令了。
如果你像我一樣見識短淺孤陋寡聞,就實在該有一本《新華字典》,如果你像我一樣常翻字典,需要依賴這本小書給出的解釋,就會找到上邊給的兩句話,板板釘釘擱在那,雖說那解釋讓這一說平添幾許陌生,可班長告訴我,那叫定義。
你笑什麼?伍六一問。
許三多好像不懂成才說的機會。
伍班副算著你今兒回來,特地給你留了塊布。行了,就在這列隊吧。
許三多撓撓頭:我也有點明白你的意思啊,可read•99csw.com是……可是我覺得家裡也挺好。
成才成班副這時就昂首挺胸的,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因為別人在向他靠攏。
平原上月色如鏡,軍列在月色下飛駛著。車裡的新兵們或偎或坐,成堆成團,史今坐在鋪蓋卷上,周圍仍有間歇的抽噎,但大浪頭已經過去了。史今的神態也已經放鬆,他說跟你們說說你們要去的部隊吧,是支頂好的部隊,團史戰史摞起來能有這麼高,團部統計過,咱們團殲滅的敵人,一共有六個國籍,加起來有十個師……
也就在站著隊列的時候,許三多學會了那句很重要的話:這裏的事說簡單也簡單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這話來自目今還罕有好臉子的連長高城。
……要送走了?他問。
兩人捶著拍著,眨眼便成了莫逆的相交。
過了這頓可得到軍營里吃下頓啦!你們到底是要哭還是要吃?痛快的給我句話!我數三個數!不下車就開走!
就那投降兵?伍六一的心高興頓時消失了,嘴裏說道,可別說是我老鄉。
衛生員又是一笑,說我留兩瓶,這包你就先拿去吧。
馬:家畜,頸上有鬃,尾有長毛,供人騎或拉東西。
許三多卻拒絕不抽。
成才突然站起來,一腳有點恨恨地踏在地上,說:許三多,生存不易,機會很少,所以你一定要多存點心眼子。我恨不得劈開你腦袋把這句話給塞進去,許三多!
新兵們都有些震驚。車門邊的許三多卻反應最快,他舉手過頂,下意識地投降給了那個鋼鐵的巨物。但幾秒鐘后,他的臉上便有點暗暗地發燒,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幾個小時以後,許三多終於明白了,這支部隊最不屑的,就是他的那種姿勢。演習的時候,這支部隊的士兵們,寧可演屍體,也不演高舉雙手的投降兵。
後來許三多有了一次給連長糾正自己印象的機會,歪打也有正著的時候,他沒有放過。那天史今正在會議室主持新兵二排的會議,連長高城偷偷摸了進來,但那是瞞不過人的,因為兵的目光自然會看過去。隨即就是一聲報告連長。高城卻裝著在說,繼續說繼續說。史今卻不肯說了,他說本來就是聊個大天,正好請連長發言。高城笑笑,說發言?那我就瞎說。同志們好啊?
史今的口令又接著響了起來:列隊!集合!成密集隊形!照高矮列隊!手放背包繩上!立正站好!史今喊完長長吐了口氣,心裏說媽的,可算回到家啦!
腦子最快的幾個很快就意識到,騾子是馬很重要,好好表現關係到我們的以後。這些人里,就有成才,成才的腦子邊轉就邊覺得需要跟人談談自己的心得體會了,這人就是許三多。
這一眼,兩人又長見識了。許三多說,以前還覺得班長牛皮呢,原來他這麼刻苦啊?成才也頻頻點頭,說明白了吧?我看他也明白,他也想轟轟隆隆過一輩子,他知道這個機會不易,所以他用心著呢。
這樣的成才讓許三多感到新鮮,他說你說粗口?新兵連不讓說粗口。
說完,把車廂里的防風燈滅了。
★二級士官許三多
許三多慌慌張張跳下來,險些砸在高城的身上。
笑什麼笑?你們上過車嗎?你們哪兒懂那門心思?
史今過來還禮,手還沒有九九藏書收下,就被那地方領導的話給嚇住了。
史今說不是我,是新兵,還哭呢?
幾個月的新兵連生活很快,慢的是學踢正步敬禮和瞄準射擊的那幾個小時。
許三多說:報告班長,我不知道。
到底怎麼是頭騾子怎麼是個馬?騾子不好,馬好,被當作騾子的孬兵都知道,可騾子和馬除了生育能力外,到底還有什麼區分?以至馬是天馬而騾子是土騾子?
看著許三多腿間的那條縫,伍六一突然一腳踢在許三多的腿彎上,他說我當兵三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兩腿間這條縫!許三多,你到底怎麼搞的?你也不羅圈啊,你怎麼就是要並出條縫來呢?
伍六說我幫他,他要分到我那班,我訓也訓死了他。說著自己先笑了。
史今在軍列里到處找人,好不容易才找著了。
話沒說完,就聽到班長嚴厲的聲音:
衛生員說,你眼睛怎麼了?
成才哭得更響,他說許三多,我也對不起你,我跟班長說你不敢看殺豬!
伍六一便呵斥道:許三多想什麼呢?打槍跑靶,走隊出列,這麼個簡單的隊列你都要錯?許三多試圖辯解,他說,我在看成才……成班副。
明裡暗裡,許三多成了最後一頭騾子。
我都白白的跟你說什麼呢?有個詞叫做生存懂不?
他說衛生員,給我點眼藥。
新兵們這才一個個悲悲切切地從車上下來。
成才為此感到有些憤怒,正要說什麼,許三多突然看見操場那邊來人了。成才一瞧是史今和伍六一,忙把許三多給摁在草叢裡。
高城回身看了看眼眶發紅的伍六一,看了看伍六一身邊的史今,不由苦笑了,他說你小子老是虎頭蛇尾,吹破了天說絕不會哭了,到了還這樣……行了行了,上車吧。
……不是。
慢慢地,許三多在成才身上醒來了。他是被一種從未聽到過的聲音驚醒的,那如其說是聲音不如說是震動,無休無止,似乎從地底下漸漸接近。他驚恐地張大了眼睛,周圍的新戰友卻一個都沒醒,只有史今的床空空的。他看到班長早已經起床了。
許三多說,班長……班長上榕樹鄉的吧?
史今說:我。
許三多不可理解,說咱們排長可不抽煙。
史今只好站住,他思忖了一下說:哭的。
史今只好苦笑。
成才說你別老插話。我冒了當後進的危險叫你到這幹嘛,我讓你長點心眼!
史今剛想走,卻被高城問住了,他說這班兵怎麼回事?一個個眼睛跟爛桃似的?
高城的聲音,嚇得新兵們一個個地膽顫心驚。
然而,總會有相信能把騾子變馬的人,這種人性格上通常也是頭騾子。
但他的那副形象,卻永遠被定格在了那裡。
許三多神情很怪地笑笑,其實那笑是個陰謀,是昨兒晚上成才教的。
不遠處的伍六一已經將史今拉到了車上,隨手將一塊抹布遞給他:全班都擦過了,就差你了。那車已擦得新的一般,史今仍認真地在上邊拭擦著。
用班長的話說,有這工夫干點別的。
你剛才是什麼意思?覺得很可笑嗎?
新兵連五班,以成班副為基準,靠攏!
許三多說,我也是榕樹鄉的!我們是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汪汪……淚汪汪……班長……班長抽煙不?
大家現在隊列算有個兵樣子了,也走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