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和伍六一在車站外邊上車坐了好一會，還是沒有看到許三多的鬼影，高城氣得狠狠對方向盤砸了一拳。伍六一隻好對高城說：連長，你先回去吧。

史今說你別傻了，我就是個班長，班長几年就要一換的，又不是你爹。可許三多躲閃著，就是不把行李還他。史今說你不要發傻，我不跟你動手，我真的不跟你動手。說著猛然就是一撲，要撲回自己的行李，但許三多早閃開了，史今什麼也沒有撲著。史今只好苦笑了，他說你看看，你還真快，真是不一樣了，把包給我。

史今說：他生氣，我騙了他。

他又拍了拍許三多：別哭了，你自己保重。

★二級士官許三多

團長的車停在通道上，許三多正好走過，被團長叫住了。

我錯了，班長，我不該對你吼。

「這個問題其實早有答案了，在這幾十年的治軍史里，已經不知道解決過多少這類的問題。」

許三多並沒打算違抗命令，尤其是被史令傳達的命令。他坐上一輛軍用越野車，就報到去了。越野車的前邊，是師部參謀，正翻看著許三多的材料。但他有點不可理解，他問許三多：你兩次集團軍比武冠亞軍，一次軍區比賽獲得名次，你怎麼還會是個列兵呢？

笑聲打不斷許三多想說的話，他繼續對告訴他們：夜間射擊尤重感覺，打好夜間射擊的兵比打白晝射擊的兵耗彈多好幾倍，可以說他是拿子彈喂出來的。夜霧和水汽會把點狀的燈光升發成一團，我們必須找好這個點和團的區別。數據很重要，那是個驗證，也是接收信息的一條捷徑，可對一個手裡拿槍的士兵來說，要有槍感，槍感像人生的很多事一樣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也是我們班長說的……

伍六一點點頭，嗯哪了一聲。

史今只有硬起口氣了，他說許三多，對自己負責，你是個老兵！

我沒儘力！高城說。高城的話里有氣。

話聲沒落，車門砰地響了一聲，許三多從行駛的車上跳了下去，手裡拎著行李飛跑而去。司機頓時目瞪口呆，差點跟迎面而來的坦克親了一嘴。

給大家抽的。他說。

伍六一說連里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又有光靶亮起，一陣齊射的聲音終於把許三多的說話聲打斷了。

說完高城和伍六一就下車去了。

許三多忽然發現成才的眼裡儘是寂寞，他知道，成才其實不想離開七連。

走？上哪？許三多摸不到頭腦。

許三多說著都快要哭出來了。

史今說好好好，包我不要了，反正就是幾件衣服。說著真的掉頭向門口走去，那意思明顯是真的要走了。許三多一看慌了，追上去大聲地喊道：班長，你別走！

我被笑話后很認真地在日記本上記下這麼幾句，我知道，又是一個落伍的習慣。

這個道理許三多也懂，就挨著班長一起往宿舍走。

許三多還在站台上孤魂野鬼似地站著，伍六一上去就揪住他的脖領，狠狠地往回拖。周圍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了。

高城和伍六一，還有史今，一時都怔住了。

成才說：許三多，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我在連里交了那麼些人，最後只有你一個人來送我。許三多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他說：他們不像你想得那樣的。

我相信這裏的絕大部分書是他們爛熟於心的，可我肯定：至少《白鯨》和《李自成》這兩部書他們沒有看過，他們說太老了，不屑於看。

史今說許三多，正找你呢，團里命令，讓你明天去師部做夜間射擊示範。許三多想也不想，https://read.99csw.com問道那咱們什麼時候走？史今說我不去，就你一個。這個回答讓許三多愣了好久，半天才問去多久？史今說一個月。

許三多就是不給。

書是要讀的，翻開書，書才有了生命，日子是要過的，歲月踩上了腳印才算流而不逝。

許三多不理解團長說的什麼，他說怎麼會沒了呢？

成才默默地點點頭，說許三多，你以後要常來看我。

史今說，連長你別說氣話，你跟他新兵蛋子計較幹什麼？高城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說我沒跟他計較。

我並不認為那兩部書有多好，我的鑒賞水平也實在是不高，直至昨天為止，我看《東方》一書中一個很老套的情節，還看得兩眼發潮，書像人一樣也會老嗎？就算是，老人不是會告訴你更多東西嗎？

司機說著就發動起了汽車，慢慢地往前開去。

我被取笑過無數次，但這次讓我最不習慣，我有點……急了。

行了行了，史今說：連長你別跟他暈了頭的吵。許三多你也別犯渾，退伍報告是我自己打的，連長也儘力了，可他就是個連長……

許三多跟在成才身後穿過操場，操場上沒有一個兵，但幾乎所有的兵都在班宿舍里看著，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叛徒。

「那麼鋼七連的傳統呢？鋼七連的傳統簡直是咄咄逼人的！」

團長呵了一聲，停了一會接著問：……如果沒了呢？

複員啊，命令一星期就下來了，他跟我說的……

我知道你難受。史今說。

史今這句沒有說完，許三多幾乎要哭了。他說你明知道我好騙，你還騙我……

許三多已經這樣訓練了一個月了。

都不知道如何才好。

但誰都沒有反應。成才也不期待什麼反應，許三多幫他拿了行李就出門去了。

史今對他苦笑著：許三多，我不對，再說你那時候……還是個孩子。

伍六一說著從車上下來，讓高城將車先開回去。

聽他這話，靶場響起一片笑聲。

許三多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也是班長教出來的，我們班長說，夜間射擊和白晝射擊其實區別不大，還是眼到手到，手到槍到，最重要是心到，如果等目標架到瞄準基線上再開始射擊，那個人不該上戰場，他只好打五分錢一槍的汽球靶……

許三多還是扯著嗓子：我不是新兵蛋子！

成才馬上攔住了指導員的話，他說，他是鋼七連最好的兵，他不會來這的。許三多卻在一旁沉默著，看著成才一件一件地擺著自己的東西，看看擺得差不多，便扯了扯成才，說：成才，我先回去啦。

你怎麼練的？

「偵察兵應該歸入指揮控制通信作戰系統；「「偵察兵是尖刀，但更應該是眼睛！」

團長說我是打個比方，我是說如果沒了呢？

團長說許三多，你教了一個月，表揚你的電話我接了三個。許三多撓撓頭，他說是他們願意學。然後問團長，您怎麼在這？團長說我來師部開會。許三多說：我那點經驗早就教完了，明天我就搭班車回去！團長說不用了。他說我已跟師部打招呼了，今天就順便把你一車帶回去。許三多說那不好吧？團長說路上挺長的，我還想有個人說話呢。

班長在的時候我就開始看書，班長走了以後我更加看書，後來該走的不該走的全走了，我就有更多的時間看書了。

史今知道再說什麼這時都是多餘的，便不再說了。

他回身就搶了伍六一手上的包，死死抱住，像頭髮怒的獅子。

許三多的眼睛馬上就大了，他說那我不去。史九_九_藏_書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笑了笑，說這應該由你說去和不去嗎？許三多說：可我的夜間射擊還是你教的呀！史今知道他的意思，只好拿出班長的口氣，他說：我不去自然有不讓我去的理由啦。當兵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高城愣了一會，突然道：你怎麼趁著三班訓練這會走呢？他們回來會罵死我的。

顯然，團長懷著十分沉重的心事，但他一時不能告訴許三多。那就是他剛才拿著的「機密」。

「眼睛不可能作為刀的，那是傳說中的氣功。」

許三多走的時候，他的團長正在參加一個由更多高層舉行的會議，師長正在談這麼一個議題：舉世皆知，我軍正在掀起一場觸及筋骨的改革，曾經是從游擊戰模式轉入裝甲化集團化的正規模式，這是個拿來主義。現在是從拿來主義轉為真正適合我國國情的作戰模式，這牽涉到編製。而那場不公平的夏季演習就是試圖改變官兵作戰意識的一個部分。

到門口時成才回身敬禮，所有人中，只有班長面無表情地給他還禮。

……行了行了，你別想了，我就是打個比方。團長嘆了口氣，但心情十分沉重。過了一會，又禁不住對許三多說：許三多，我跟你說吧，我還沒當團長那會吧，那天就盼著換新型坦克，現在我這團長也幹了一陣啦，我就開始有點怕換那新型坦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許三多搖搖頭。團長接著說：因為老坦克是四人乘員組，新坦克是自動裝彈的，三人乘員組，那就是說，每四個人中間就得走一個人。我想不出那些被遣走的兵是什麼心情。……你送過兵嗎？

「偵察兵是眼睛，如果需要尖刀的話，培養像A大隊那樣專業的尖刀。」

紅三連這邊，倒是十分的活躍。指導員親自把成才迎進宿舍里。

「裝備絕不萬能，可裝備是一種準備。」

許三多說：他搶不到第一，他是被我逼走的。

團長從師部指揮樓里出來，他有點心不在焉，他想要走開。值勤兵跑過來，把他存放的文件給他。團長接過那個印著「機密」字樣的牛皮紙信封，心情越發沉重起來。那上邊不光紀錄著會議發言紀要，更要命的是，論證之後遞交軍區，再由軍區核批下來的訣議。

沉默中，團長很有些心煩地掃一眼自己眼前放著的列印材料：

他把槍剛一放下，旁邊的軍官馬上伸出大拇指來。

河北定縣？

高城掃了許三多一眼：你在搞什麼？

你是在跟我做買賣嗎？那我給你個實價！許三多，別看你現在扛旗奪帥是把好手！你是個尖子，給我四五個你這種尖子來換我這班長，我不帶換的！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們一塊呆了五年！我在這連當排長的時候，他就是我的兵！你這個新兵蛋子你懂嗎？

許三多不做回答。他正看著車后的團部大門口，他看到他的班長史今正站在那裡不停地對他揮手。

走在路上的時候，史今有些感慨，他說許三多，你今天做得很不錯。班長的話有點突然，許三多一時聽不懂，他說什麼？史今說，最後到了他走的時候，總得有個人送送他。你很寬容，當兵做人這都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團長點頭說：我明白。

高城讓許三多喊暈了，甚至需要緩一下。

成才咬著牙默默地走著，許三多陪著他走著。走著走著，一隻手不由得搭在了成才肩上。對軍人來說，這是違規的。但許三多覺得，這時的成才需要他這樣。

然後提著行李走了。

又是車站。

許三多憨憨地笑了，他說他們嚇唬九*九*藏*書我！連長，他們說班長要走，還真嚇著我了，怎麼可能……可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許三多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高城的表情，也看得見伍六一幫史今拎著的包，那根本就是個正要出門的樣子。

是許三多在練射擊。立射，卧射，跪射，側身射，急速射，不管哪一種，對許三多來說，那隻像是一場雜技。看著一個個被打滅的遊動光靶，後邊的觀摩兵們讚賞不已。

許三多衝進宿舍時幾乎撞在高城的身上，看見高城身後的史今和伍六一，他這才眉花眼笑了。

這關係到很多部隊的存亡。

伍六一說我知道，我不動粗。

許三多是從來都沒對史今大過嗓門的，史今突然地就愣在了那裡。對不起，是我錯了，他當然沒到最後。史今意識到了什麼，對許三多說道。史今的態度令許三多一下子回過神來，他連忙搶過話兒：

我的看書完全是雜亂無章的，既然沒有機會去看世界，那就看書吧，什麼書都可以，軍事的，地理的，自然的，小說，詩歌，甚至劇本，一片蕪雜，往裡塞就是了，反正我自知我的知識普及度幾乎歸零，加上死刻棺材板的記性，也許以後有時間印證。

史今不覺又是一臉的苦笑，他說我是騙了他，騙得他挺辛苦的，誰像他這樣都不是一朝一夕就練出來的。他比咱們強那麼一丁點，因為他吃的苦頭比咱們多三四倍。

「答案是肯定的。」

黑漆漆的山巒間閃現出一個微小的光靶。

史今一點辦法也沒有。

高成想擺脫許三多，帶史今離開。許三多不幹，他攔住門口，拚命地喊道：你還讓我怎麼樣？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是班長教的！我不知道什麼榮譽、團隊精神、機步協同、擒拿捕俘！全是班長教的！我就是個傻瓜！就會拖後腿，丟人現眼！你還讓班長怎麼樣？你還要三班怎麼樣？你要不要錦旗？我去給你扛回來！就這個季度，集團軍比武，我給你拿第一，我保證，你讓班長留下！

團長在團部大院下車后，司機沒事便與許三多搭訕了起來，他說團長還真是很看得起你啊？也是，每季度都是拔旗大將，不折不扣的尖子。許三多說：我不是什麼尖子。司機以為許三多是害羞，便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呢？我要是下連隊，一門心思就做尖子。

史今拍拍許三多腦袋說：你當然不是新兵蛋子，可班長眼裡你總是有點……

許三多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史今的眼淚也呼地下來了。

這句話做什麼理解都可以的。

「傳統是可以培養的。鋼七連的榮譽會在新建的偵察連延續。」

哭了嗎？

許三多卻紋絲不動地木立著，看著車遠走。史今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對著許三多大聲地喊著什麼，許三多依然木木地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不是新兵蛋子。許三多臉紅脖子粗的：我也不是尖子！

許三多說我不要體會！

離開是很簡單的，拎起日常用品，前往百米外的另一個宿舍即可，可這完全改變了一種生活，成才這位前狙擊手到了三連后，將發揮他在文體方面的才能，許三多想起成才問過他，做狙擊手好還是轉志願兵好，現在他自己選擇了後者。

許三多看著回去的路並不遠，便跟司機說：離連里沒幾步，我自己走過去吧。司機卻說那不行，團長說了送到連門口的。你不願意聽，我不叫就行了。

往回走的時候，正碰著史今出來找他。

許三多沒有上來，他一直地站在車下，目光里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傳統的偵察兵是從部隊的九九藏書精兵里選拔|出|來的，比如說B團鋼七連，其實就是一支戰鬥力最強也最能擔負戰場壓力的精兵，可面對現代戰場，一支裝備了自行式光電設備的偵察兵是否更能滿足需要？」

你不是為他好嗎？高成一貫地強硬著。史今搖頭說那也不是個理。六一，以後你對他好點。伍六一說他活活是被慣的！史今說他有潛力沒錯，你也別光把他當對手，他也是個孩子，沒經過什麼事。伍六一說那就給兩件事他擔著！史今說這就不是我管的啦，以後你們好好乾吧。

他不是來送你嗎？怎麼不上來？高城對史今說道。

許三多明白了，怔了一會。

《全重裝部隊是否完全適合低烈度局部戰爭的需要》《傳統的偵察部隊是否能滿足C4Ｉ戰場的要求》每一個，對他來說都是一個理性而殘酷的問題。

「我擔心我們在犯裝備萬能論的錯誤，人與武器間永遠有很微妙的關係。」

史今說許三多，騙你是我不對，可你也不好，你都二十一啦，二十一歲的人哪還能盡把些想頭放在別人身上？你得為你自己活了呀，我說你得活個明白不就是這個意思嗎？你是個兵，很好的兵，不是個孩子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你沒體會吧？是啊，你還沒見過人走人留呢，這回體會到啦……

許三多的臉色這下認真了起來，半天沒有響聲。

「包括它的連旗，裝備換了但是精神不會換。」

許三多看著收拾得乾乾淨淨自己的上鋪，那是史今的床，現在就剩了光板了。

報告連長！報告班長！

高城想想：對，還是清凈點好。有空來信。史今說會的。高城說得空來看看。史今又說一定。高城說得空我去看你。史今說我等著。六一，你也來信。

他們說得非常對。

高城突然喊到：許三多，我命令你回去！

河北定縣。對了，他走了沒有？

史今為難地說，你多擔當點吧。我怕人多了挺不住。

……

史今對這個死性子簡直有點絕望，他只有求救一旁的高城和伍六一：你們幫幫我！高城和伍六一在旁邊一直看得發愣，只好上來幫忙。三個對付一個，幾乎是將許三多的指頭一個一個地扳開。

高城說：我再等會。

沒有。我過二十了，不哭。

團里的圖書館也很蕪雜，軍事倒是好好地分了科目，可我看生物類時看過一部叫《白鯨》的小說，而《李自成》是看歷史欄目的時候才看到的。

現在我所在的部隊已經有圖書館了，更方便的是索性把整批的書當下來，放在區域網里，要看自己調就是了，算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資源。

回連隊不久，成才就辦完了手續，調去紅三連任班副去了。他做了鋼七連第一個跳槽的兵。臨走時，成才打開背包，裡邊有三條煙，分別是塔山、紅河和大建設，成才將那條塔山扔在了桌上。

高城說你在說什麼？這提乾的話誰跟你說的？

高城明白過來了，他說許三多，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那麼玩命地練啦，這官司我以後再跟你打，現在先……

許三多說我送過我們班長。……老班長。

高城說了一名：不成熟，這個兵不成熟。

我知道我的圖書館最後肯定成了他們善意的笑話，因為走的時候他們說要給我的「圖書館」捐贈一批圖書，儘管沒有了下文。

師長說得斬釘截鐵，這份斬釘截鐵導致沉默。

列車開始行駛了，高城和伍六一追在車后大聲地嚷嚷著，聽見聽不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得有這麼一次情緒上的宣洩。

許三多還是沒有反應，他依舊愣愣九_九_藏_書地站著，看著史今消失而去的方向。他今天是最不聽話的一個兵。

他說這個連現在正是大換血的時候，以後你就是骨幹了！就你在七連的表現我們是絕對信得過的，過兩月師里田徑賽還指著你露一手呢！他說許三多，你也回來吧，你原來就是咱們連的，你跟成才不是老鄉嗎？你們倆要聯手，成才的短跑，你的長跑，咱們連就把全師給震啦！

車越走越遠，最後走沒了。高城和伍六一沉默著走了回來，看見許三多還在愣愣地看著車去的方向，伍六一說了一聲：許三多，回去啦！

許三多慌了手腳了：……幹什麼？……班長，班長，不是說三班搞好了就給你提幹嗎？連長，三班搞得不好嗎？三班是不是最好的？你還要什麼？錦旗，我拿回來！訓練，我們能抓上去！

誰都知道，這話是有意說給許三多聽的。

史今凄然一笑，他說我說的，我騙他的。這孩子心眼實在，我跟他說三班搞好了就提干，提干，就不走了。

伍六一幫史今把那個迷彩包放在了列車的行李架上，一個兵五年生活也就是這點行裝了。高城將一根煙在嘴裏干咬著，三人無語。

「裝備換了人得換，操作那些複雜的激光紅外裝置可不是傳統偵察兵擅長的事情，那要求相當不錯的物理和化學底子。」

兩人於是又搶起了那一個行李包，誰也不肯放手。

往前走是七連，回過頭是三連。許三多覺得自己明白了成才了。他胸里憋著氣力，可面對世界卻無能為力，於是，他突然大聲地吼道：

許三多說什麼老兵新兵，滾他個蛋的！反正今天你走不了！

我知道我們仍然會被笑話，因為我們永遠不會知道現在的人們在讀些什麼。團長在軍訓學生走後說了一句話：他們永遠是走在時代前面的人。

許三多這才樂了。他說那您等我一分鐘！說完撒開腿就跑。團長剛點上煙，許三多提著行李已經回到了團長面前。他早就準備好了。

後來終於有機會被人取笑了，機步團來了一班軍訓的學生，有幾個讀書最多的，發現我居然也知道集體無意識和布匿戰爭，就很驚訝；調查到本團也有一個圖書館就很驚喜，於是我被笑話了，他們告訴我，這根本不能算圖書館，藏書只有幾千，索引根本沒有，排列一塌糊塗，最要命的是沒有一本書不落伍的，可以送到災區去了。

高城猶豫了一下，便吩咐伍六一：別動粗。他是真難受。

許三多有點蒙，他退了兩步，他從沒想過那是一個謊。

尖子……不，許三多，我跟你們班長是同鄉來的。

忽然，許三多失聲地哭泣了起來。

我知道我所在的這個團，還有很多人像我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堪稱亂七八糟地在讀所謂圖書館里的書，因為書很貴，不是窮士兵買的東西，在有限的軍費開支里，我們只能利用有限資源。

而一邊的速記員毫不顧及他這份心情，在把各方發言敲在了屏幕上：

團長哎了一聲：你真是還小。

他沒到最後！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許三多的臉顯得有些沮喪。史今便說：怎麼能這麼說呢？可許三多說：是這樣的。我笨，我總是怕把事情做不好，可我現在想，我幹嘛要把事情做這麼好呢？機會這個詞，我現在明白了，機會是很少的呀！

路上，團長問他：許三多，你在鋼七連呆得怎麼樣？許三多說挺好。團長說知道你挺好，每季度都拔了旗回來。我是問你怎麼個好法？許三多想了想：跟家一個樣。

管書的傢伙顯然不一定是愛看書的傢伙，這在軍隊一樣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