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因為有一件更驚心的事壓住在人們頭頂。

從教場里飛出來的縣長的訓話，不用播音機，頃刻間也就傳遍了街頭巷尾。縣長說：取締遊民乞丐是防漢奸，誰反對誰就是漢奸！縣長又說：他相信本縣的紳士，凡有恆產恆業的，沒有一個是漢奸；甘心當漢奸的，都是既無恆產，又無恆業！縣長又說：壯丁訓練程序自有皇皇政令，不得無故要求變更，搖惑人心！

「什麼話！犯法？還出九九藏書憑證來！」人堆里好幾個聲音喊。

「不冒充，也犯法！他是漢奸！」也是好幾個聲音。

「不是冒充！我們公舉他的！」好幾個聲音。

保甲長們這些消息從哪裡來的？縣政府！新縣長本是現役軍人，頂明白這些把戲！

搜尋沒有結果。滿縣城的眼光都惶惶然望著公署。新縣長是軍人，他有沒有法子解救？總該有！

「賣豆腐乾，」姚瑞和卻冷冷地一臉姦猾，「也是九九藏書正當職業！哼！什麼八少奶奶！看她一雙手。誰不知道女漢奸打扮得闊？

壁報的第×期，第一篇文章和最後一則短評，確實頗為鋒利。然而x縣人大部分似乎都沒注意。

老百姓們凜凜然各人在自己門前搜尋有沒有什麼異樣的，——譬如白粉畫的尖角或圈兒。一個上午，滿縣城忙著這，又談論著這。

差不多和壁報的貼出同時，由保甲長們傳出消息，漢奸們已經在大街九*九*藏*書小巷都做下了暗號，而這些暗號是有軍事作用的。

可是一雙手不肯掙氣，怎麼辦？」

這吵鬧的餡子發酵了，人聲鼎沸，動起武來。程子卿在櫃檯內急得亂叫：「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人家鋪子門前！」

新縣長坐在馬上，多威風，這才像是能夠保境抗敵的！陪同新縣長檢閱的，有鼎鼎大名的二老板，也有趙緝庵；有胡四，也有陸紫翁。胡四跟陸紫翁時時交頭接耳。

「你這死了要ｒead.９9ｃｓｗ•ｃom進拔舌地獄的！」黃二姐嘶聲叫著就撲過去想打他巴掌。姚瑞和躲開了，卻也捲起袖子來。閑人們忙把黃二姐拉開，又喝道：「阿和，不要亂說！人家少奶奶！」「狗屁少奶奶！」姚瑞和像發酒瘋，滿嘴唾沫飛濺，「張家的阿八犯了法，他的老婆還是少奶奶？」

中飯吃過不久有人聽得軍號聲了；有懂得的，說這是「集合」。人們慌慌張張互相報告，互相探聽。終於知道了是新縣長檢閱保安九九藏書隊和保衛團，人們中好奇的又一齊向教場擁去。

在大街上，周九那鋪子的前面，一個人堆裹著嘈雜叫罵的餡。大家認識的黃二姐滿臉青筋指著商會職員姚瑞和叫道：

姚瑞和怔了一下，但立即又膽壯起來：「憑據？今天的壁報，就是憑據！他反對取締遊民乞丐；縣長訓話，反對的就是漢奸！他冒充壯丁隊的代表請什麼願……」

「你這小鬼！你倒有臉說八少奶奶的娘家不及你的娘老子是東門賣豆腐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