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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

第十六章.2

張大美在他的懷裡微微頷首,鼠目感到有滾熱的液體滑落在他的手上,他知道,那是張大美的淚。
清晨,鼠目來到「新聞小區」自家樓下,猶豫片刻,還是先給樓上掛了個電話:「你起來了?早飯吃了沒有?沒吃我給你帶上來。」
「不管什麼叫法,也不管天下不下雨娘嫁不嫁人,飯都得吃。你叫飯,我上去掛兩個電話。」趙寬上樓去了。鼠目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把海陽市的天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窟窿,至於這個窟窿會漏下多大的雨來,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師傅」說:「不坐了,這種地方賣的就是座位錢,一坐下就得花錢。我們走吧,有什麼事情邊走邊說。」
鼠目:「你還記得吧?那天晚上,張大美說她把孫國強殺了,然後我就報了案,刑警隊趕到咱們大院,結果啥事情也沒有……」接下來,鼠目就把整個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對趙寬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趙寬聽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會兒才問了一句:「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鼠目張口想問人家姓名,想到趙吉樂囑咐過不讓他問,可是見面不問人家姓名,又顯得彆扭,便直截了當地說:「吉樂不讓我打聽你的姓名,讓我管你叫師傅就行了,我也就不打聽了。這是我的名片,今後你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儘管打電話,我能辦到的一定會儘力而為。」說著把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張大美問道:「你跟他關係很近嗎?怎麼他什麼都知道。」
鼠目:「啥事那麼嚴重?」
「師傅」看看鼠目,嘿嘿一笑:「趙吉樂就是愛故弄玄虛,我的名字有什麼可保密的。我就是修鎖頭的,公安局有時候開鎖,或者110聯動需要幫沒帶鑰匙的人家開鎖,就派我去,我就是這麼認識趙吉樂的。」
鼠目:「我怕什麼?我要是怕就不會到精神病院去偷你了。」
鼠目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摸索著找關押張大美的病房,「師傅」毫無聲息地悄悄跟在他的後面。院子里冷清極了,偶爾能聽到病人的嗥叫聲,活像曠野暗夜裡孤獨的野獸在嘶喊。院子里雖然有照明的燈光,但是燈光暗淡,影影綽綽的樹陰、屋影活像一張龐大的不規則的暗黑色地毯遮蓋了院落的大部分區域。病房大都沒有開燈,大概醫院認為精神病人不需要燈光,所以就節省了電費這筆開支。院子里靜謐、黑暗,但是卻也沒有鼠目想像中的那種恐怖、緊張、戒備森嚴的氣氛,到底是醫院,管理上終究沒有監獄那麼嚴格。鼠目這兩天一天到晚就在琢磨營救張大美的事兒,重症監護區的房屋布局在他腦子裡翻來倒去不知道擺設了多少回,所以到了這裏之後,鼠目就像回到自家客廳一樣熟門熟路沒經過什麼周折就找到了張大美的病房。越是靠近張大美的病房,鼠目的心情就越是緊張,腿軟氣短喉嚨發乾。
「師傅」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嘿嘿一笑:「我把她的被子弄得鼓起來,再給鎖頭裡增加點零件,明天他們要想見這位女同志可就得花點功夫了。」
家裡冰鍋冷灶,梨花一直在醫院照顧李寸心,家裡自然也就沒人做飯,趙寬的臉跟家裡的鍋一樣冰冷,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鼠目。鼠目進來的時候他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手錶,鼠目想盡量把氣氛搞得輕鬆一些,就涎皮賴臉地打趣:「書記,你這是準備開常委會啊。」
鼠目見他如此乾脆,愣了一愣,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既然人家來了,就說明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是為了什麼,或者說人家根本不需要知道你要幹什麼,鼠目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的什麼都不想知道就跟我跑這一趟?」
鼠目進門后先問張大美:「昨天晚上休息的怎麼樣?」
院長也覺得莫名其妙:「我們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門是從外面鎖著的,早上護士查房的時候,門鎖打不開了,但是門鎖卻是好好的,後來才發現,門鎖被人用草梗塞死了。可以肯定一點的是,張大美是由外面的人領走的,因為大門的門鎖開了。」
鼠目:「那也是因為他知道肯定是我把你弄出來的。」
張大美再次問:「怎麼了?」
張大美告訴他已經吃過了,鼠目就說那好,我馬上上來。
張大美:「還好,我讓你聯繫陳律師,你聯繫了沒有?」
來到張大美病房的窗戶跟前,鼠目探出腦袋透過窗戶朝裏面窺視,裏面沒有開燈,而且有窗帘遮住,什麼也看不見。鼠目壯著膽輕輕敲了敲窗戶,窗帘立刻拉開,窗戶後面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正是鼠目日思夜想的張大美。張大美看到他也是大吃一驚,半張著嘴差點沒喊叫出來,鼠目急忙豎起一根手指頭,「噓」了一聲,又作了個手勢告訴她他們馬上過去,然後就拽了「師傅」繞到房子前面。房門果然用大鐵鎖鎖著,「師傅」也不說話,從腰裡掏出一串亂七八糟活像大小不一的牙籤九*九*藏*書似的工具,七捅八捅幾下子鐵鎖就應聲而開。鼠目迫不及待地衝進房間,張大美迎面撲上緊緊抱住了他:「快,快帶我出去,求求你了,快帶我出去。」
張大美點頭:「也好,我直接跟他說。」
孫國強:「門鎖是撬開的?那得多大動靜,你們的人怎麼一點都沒有警覺。」
趙寬哈哈大笑。
錢向陽乘車駛進大院,一眼看到趙寬站在大院裏面的公告欄跟前看公告,便讓司機停車:「停停,我就在這下,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提前半個小時過來接我。」
陳律師:「不是我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要讓法庭相信你的精神沒有問題,這就需要我們申請精神鑒定,這件事情我已經給李記者說過了,他沒告訴你嗎?」
趙寬:「難聽,什麼叫我打你們家陶仁賢的主意,這話讓別人聽去了,還以為我這個書記跟你這個市長怎麼了呢。」
錢向陽:「嘿嘿,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家陶仁賢調到大院居委會來?」
鼠目:「叫外賣,什麼要飯,哪有要飯的還買單的。」
那人點點頭:「都告訴我了。」
「師傅」:「不是趙吉樂讓我跟你去的嗎?」
張大美:「你這個人不是挺果斷的嗎?怎麼現在變得瞻前顧後、婆婆媽媽的,我總不能老在這兒藏一輩子吧?」
撤退的時候一路順暢,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就順順噹噹地來到了大門口。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事先想得非常複雜、困難的事情,辦起來往往卻非常簡單、順利;而有些事前覺得非常簡單、容易的事情,辦起來卻又非常困難、複雜。在考慮營救張大美的計劃時,鼠目設想中這幾乎是無法完成的任務,而真正實施起來,根本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困難,真正能算作難題的就是開鎖,這個難題解決了,其他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張大美:「你估計得還不夠充分,因該把你也加入到他殺人滅口的對象里,你怕不怕?」
「師傅」在一旁提醒他們:「走吧,有什麼話出去再說。」
孫國強難以置信:「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從你們那裡跑出去?」
張大美看了鼠目一眼,含糊其辭地說:「他可能還沒顧得上說。」
院長:「門鎖不是撬開的,是用鑰匙打開的。」
趙寬出其不意地問他:「正常嗎?我看未必。你把人家孫國強副市長的老婆藏到哪去了?」
鼠目:「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么,需要什麼一個字:買,我負責採辦。」
趙寬:「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同意陶仁賢參選居委會主任,就不能反悔啊。」
張大美:「我現在除了身上這一套病號服就再也沒有什麼了,嚴格地說,這身病號服也不是我的,是人家醫院的。」
錢向陽:「什麼?陶仁賢那個人,整天破馬張飛,嘴就像個漏勺,好事精,哪有熱鬧往哪鑽,跟這個吵架,跟那個找事,你還說她有人緣、人品好,你對她的評價是不是水分太大了。難怪人家都說,老婆是別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鼠目:「是啊。」
鼠目知道此人便是趙吉樂介紹的那位「師傅」,連忙說:「對,我就是李寸光,吉樂都告訴你了?」
孫國強:「算了,我自己想辦法找,這件事情你們不要到處亂說,注意保密,影響你們醫院的聲譽可別怪我。」其實孫國強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已經非常明白,能把張大美從精神病院重症監護區弄出去的,除了鼠目沒有別人。掛斷電話孫國強覺得腿發軟,喉頭髮干,他知道,大事不好,張大美從精神病院脫逃,意味著一場巨大的危機已經變成現實,這場危機有可能讓他遭受到滅頂之災。他在沙發上坐了一陣,然後撥通了趙寬的電話:「趙書記嗎?你好,我是孫國強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彙報,好好好,我馬上過去。」
鼠目長嘆一聲:「我承認我想得有些多了,可能這就是關心則亂、牽腸掛肚吧。你也應該知道,如果再出現什麼事情,不但你承受不了,我也承受不了了,所以我不能不盡量想得多一些。」
人家已經跳進去了,鼠目又不敢喊叫,急得在外面捶胸頓足恨不得把高高的院牆扒一個窟窿鑽進去。正在著急,卻見大門悄無聲息的裂開一道縫隙,「師傅」從縫隙里露出半片腦袋朝他招手,鼠目這才明白,人家是先跳進去給他開門去了,便急忙從門縫擠了進去。「師傅」待他進來以後,又認認真真地把大門的鎖鏈搭好,把拳頭大小的鐵鎖掛好,然後才示意他帶路去找張大美。鼠目心裏暗想,這個「師傅」辦事倒是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看來還真是個老手,對今晚的行動又有了幾分成功的把握。
趙寬:「你最近在忙什麼?」
鼠目:「這我就放心了。」
張大美:「女人需要用的東西哪是你能辦得了的?」
孫國強:「外面的人怎麼read.99csw•com可能有你們門鎖的鑰匙?」
陳律師:「那就好,我馬上安排,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這個鑒定,然後馬上到法院要求立案,這樣法院也就沒有理由再拖延不立案了。」
鼠目:「那好,我到醫院去,然後直接從醫院到江濱茶樓。」邊說邊收拾他找出來的那些工具。趙吉樂:「你啥也別帶了,人家用不著你那些東西,萬一讓人家抓住了還是證據。」
「師傅」打斷了他:「沒問題,走吧,我管開鎖,別的我不管,要是人家追究起來,我就說是你花了100塊錢雇來的。」
陳律師這才進一步解釋:「如果孫國強正式提出你的精神有問題,我相信他能夠拿到這方面的證據,甚至已經拿到了這方面的證據,那法院就不可能受理你跟他的離婚訴訟。所以,我們也必須用證據來反駁他的主張,我已經跟省精神病康復中心的專家聯繫好了,由他們對你進行一次精神科鑒定,你願不願意做這樣的鑒定呢?」
趙寬:「是啊,是很無奈,可是也得面對,這件事情你不要再向任何人說了,到我這兒為止。」
鼠目:「如果孫國強正在準備對你殺人滅口,我也不會驚訝。」
張大美:「我沒事,你還好吧?」
趙寬:「這跟我沒關係,人家街道辦事處組建居民委員會籌備小組,肯定要從大院里挑選幾個有人緣、有積極性、人品好,熱愛公益事業的人來籌備,你也不想想,我怎麼可能直接給街道辦事處下命令,讓錢市長老婆當籌備組成員呢。」
陳律師:「還有幾個手續需要你親自簽字,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情況,就是你丈夫孫國強提出,說你的精神有問題,沒有獨立民事能力,所以……」
錢向陽下車,來到趙寬背後問道:「書記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趙寬愣了片刻,然後鄭重其事地說:「你說吧,我倒要看看有什麼事情能讓我血壓升高心跳加速。」
鼠目惶惶然:「不敢想你會為我做什麼,也不會去想你會為我做什麼,我主要想的是能為你做什麼。」
鼠目:「因為他知道你肯定跟我在一起,所以也就沒必要問了。」
孫國強忍不住罵了一聲:「扯淡,報什麼警?你要讓警察幹什麼?幫你找病人還是幫我找老婆?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病人從你們醫院跑了,今後誰還敢再到你們醫院治病?」
趙寬長出一口氣:「你說的這件事情太大了,我真不願意相信它是真的。」
趙寬哈哈大笑:「你這個老錢啊,真有你的,啥話都敢說。我說你的認識才有偏差呢,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人跟人的距離太近了,關係太密切了,往往習慣了從微觀角度觀察,缺乏宏觀上的整體把握,就像觀賞油畫,要有一定的距離,才能領略作品的整體,如果爬到跟前,湊得太近,看到的只會是一團粗糙的顏色而已。這樣吧,咱們倆誰對誰錯,讓群眾來打分,如果你們家陶仁賢這次選上居委會主任了,就證明我是正確的,如果你們家陶仁賢落選了,就證明我看問題片面,你是正確的,好不好?」
張大美:「我得先藏起來,下一步怎麼辦再說。」
張大美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只能聽從鼠目的安排了,於是點頭同意,鼠目興高采烈地駕車朝他家駛去。
「師傅」咧嘴笑笑:「那是趙吉樂故弄玄虛,我的名字有什麼可保密的?我就是一個手藝人,這是我的名片,今後有這方面的業務找我就行了。」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鼠目接過來就著車燈看看,上面寫著:劉偉,開鎖、修鎖、刻字,然後就是聯繫電話、傳呼等等。鼠目連忙說:「今後有這方面的業務我一定找你,過兩天我抽時間請你吃飯。」
鼠目:「我尊重她的意見,眼下最急迫的任務就是證明她不是精神病。」
鼠目只好自我解嘲:「沒辦法,你是家裡的老大,一切都按你說的辦,你在我面前身份太多了,用哪一個身份我都得聽你的。對了,你吃飯了沒有?我也沒吃,不行叫兩份外賣我們邊吃邊談。」
張大美:「怎麼了?」
掛斷電話,張大美對鼠目說:「奇怪,他怎麼沒問我在什麼地方?」
鼠目:「要謝今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打算怎麼辦。」
趙寬:「看完不看完,市長有話也得先聽市長的,就在這說還是邊走邊說?」
鼠目讓趙寬連蒙帶逼此時除了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趙寬說清楚之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好橫下心來破釜沉舟:「姐夫,你別說那些難聽的話了,你要是真對這件事情感興趣,那我就從頭到尾告訴你,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聽到這件事情的真相之後,血壓不要升高,心臟不要亂跳,關鍵是你要還給我一個說法。」
鼠目:「還有什麼要帶的東西沒有?一塊帶出去。」
院長:「這就難說了……孫副市長,我們是不是應該https://read.99csw.com報警?」
鼠目:「要不是你逼我,連你我都不會說。」
鼠目:「我如果直接告訴他我把你從精神病院偷出來了,他會怎麼想?另外,你現在藏在我這兒,如果讓他過來面談,他就知道了你的下落,萬一把口風露出去,讓孫國強知道了,他帶著精神病院的醫生硬來綁架你,又是麻煩。如果跟他約在另外的地點會面,你就得出去,我也怕再發生別的問題。」
鼠目懵了,他當然想不到這位身為市委書記的姐夫會用這種辦法蒙他,而且趙寬說得合情合理,憑孫國強的聲勢,老婆丟了,動用公安局刑警隊開展偵查那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拿到他夜闖精神病院的充分證據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趙寬接著說:「寸光啊,你身上雖然有些小毛病,比方說有時候玩世不恭,有時候做事任性,可是我從來沒有對你的人品產生過懷疑。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一個有很強道德約束力的人,現在我開始對自己的看法產生懷疑了。你應該對我解釋清楚,你到底要幹什麼?總不至於是第三者插足,利用人家孫國強愛人有精神病,誘拐矇騙人家吧?如果那樣,你就太卑劣了,你還有什麼臉見你的姐姐,還有什麼資格當記者?」
張大美點點頭,好像陳律師隔著電話線能看到她似的:「那好吧,我等你的電話。」
鼠目:「我們家附近有一家晝夜超市,現在還沒下班,你趕緊先去買一些需要的東西,正式隱藏起來之後,就不能隨便露面了。」
鼠目開車朝醫院奔去,趙吉樂見他走了,扭身回了大院,來到周文魁家。
趙吉樂擺擺手:「我有車,馬上就過來,你走你的吧。」
張大美默默無言,起身給鼠目沏了一杯茶,雙手捧著放到了鼠目的面前。此時無聲勝有聲,張大美的心情通過這默默無言的動作表達得淋漓盡致,鼠目有些痴,能言善辯的他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心情,只好保持緘默。片刻,鼠目啜了一口茶水打破沉默說:「我們還是先通過電話跟陳律師聯繫一下,看看他怎麼說。」
鼠目不好再說什麼了,他捫心自問,有沒有一個像「師傅」信任趙吉樂那樣信任自己的朋友,一時半會在心裏還真翻騰不出來一個,不由暗叫慚愧。
張大美:「那你也不說清楚,我得好好謝人家。」
趙寬回頭對錢向陽說:「看看大院管理的改革徵求意見公告。」
鼠目舌頭變短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道坎兒,要想邁過這道坎,就必須如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趙寬說清楚。趙寬可不會像孫國強那樣拿他沒辦法,到時候國法家規一起上,他鼠目如果不把張大美交出來,趙寬既可以動用司法、行政手段處置他,也可以運用道德、倫理來逼迫他,他如果冥頑不化,肯定會鬧得灰頭土臉、焦頭爛額,在這個家裡也會永遠抬不起頭來。最要命的是,最終張大美肯定也保不住。可是,他又沒有做好如實向趙寬彙報這件事情的準備,因為他把握不準如果如實彙報了,趙寬將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更難以預料趙寬一旦知曉這件事情的底細,這件事情將會朝什麼方向發展,結果會是什麼。無法預知結果的事情總會讓人產生本能的畏懼感而躊躇不前,所以,鼠目在趙寬直截了當的攻勢面前,本能的反應就是矢口否認:「沒有,姐夫書記,我怎麼能把人家的老婆藏起來呢,況且還是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老婆,我哪有那個本事,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么。」
鼠目:「還沒想好怎麼對他說,也沒想好跟他會面的方式地點。」
大門的鎖本來就已經開了,只不過是虛掛在那裡,「師傅」過去把門鎖打開,三個人順利地從大門出來,鼠目跟張大美不約而同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鼠目這才想到,如果剛才不是「師傅」事先開了大門,這陣多了一個張大美,如果再想翻牆頭出去,難度就大了。三個人坐進車裡,鼠目把車開得風馳電掣,經過江濱的時候,「師傅」招呼他停車:「好了,我該下了。」
趙寬:「為什麼?」
趙寬:「還是談完了再吃吧,這件事情不說清楚,什麼東西我也吃不下。」
鼠目:「我還沒有。」
錢向陽:「好,那我們就賭一把。」
鼠目連忙下車:「師傅,實在是謝謝你了,吉樂不讓我問你的姓名,我也不好問,就這麼分手了又覺得心裏不忍,今後有什麼事情你儘管找我,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鼠目輕輕摟住了她,雙手不含一點慾望地撫摸著張大美光柔的肌膚:「我要的是你的一生,懂嗎?我也會把我的一切都送給你的,只要你願意接受。」
鼠目:「那就順其自然。」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康復醫院,鼠目把車停在了停車場里,然後領著「師傅」來到了重症監護區,這裏他已經來過兩次,可以算熟門熟路了。大門九九藏書是從裏面鎖上的,即便「師傅」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開門,鼠目只好示意兩個人要翻牆。「師傅」倒也不客氣,按了按鼠目的肩膀,鼠目明白,人家是讓他蹲下做人梯,只好蹲了下來,「師傅」可不像他那麼講究,穿著大皮鞋就踩到了他的肩膀上,皮鞋底子硬邦邦的,硌得鼠目肩膀生疼,鼠目只好咧著嘴咬著牙忍了,然後挺身而起,把「師傅」抬舉上去,「師傅」身手麻利,輕輕一躍就竄到了牆頭上,鼠目以為他上去之後會返身下來拉自己一把,正要伸胳膊,人家卻已經跳到了牆裡面,鼠目暗暗叫苦,想不到這位師傅是個腦袋缺弦的主兒,急得在外面悄聲怒罵:「你自己進去有什麼用?笨蛋,你又不認識人,難道仗著你會開鎖,把所有的精神病人都一齊放出來嗎……」
鼠目就把那些工具一股腦地扔回了儲藏室,然後跟趙吉樂一先一后地出門,趙吉樂朝大門口走,鼠目開車追上他問:「上哪去?我送你。」
張大美:「剛剛出來不久,我想問你一下的是,我委託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鼠目見人家還是沒說自己叫什麼,也就沒有再問,客氣道:「我們坐下慢慢說。」
張大美又說:「他也沒問我怎麼突然出院了。」
趙寬的話刺|激得鼠目暴跳如雷:「你怎麼那麼相信孫國強的一派胡言?張大美根本就沒有精神病,那是孫國強迫害人家。我也根本沒有誘拐任何人,我是把張大美從孫國強設置的陷阱里拯救出來。」
趙寬:「也不能放棄主觀努力,這才是積極的世界觀。好了,要飯吧,你要我買單。」
和孫國強的談話讓趙寬尷尬、震驚。送走孫國強之後,憤怒的情緒夾雜著無奈讓趙寬坐卧不寧。他實在想不透鼠目到底要幹什麼。這個問題他問過孫國強,孫國強的回答讓他難堪:「這個問題好像應該由您的內弟回答。」
「師傅」:「這就夠了,肯定不是壞事。」
「師傅」說:「不用,我住得不遠,走幾步就到了。」
錢向陽:「你別跟我彎彎繞了,你是不是要讓陶仁賢當居委會主任?」
劉偉連連答應著匆匆忙忙消失在夜色中。回到車上,張大美問:「這個人是誰?」
張大美搖搖頭:「沒有,衣服和隨身帶的包都讓他們給沒收了,就留下這一身病號服還有這一雙拖鞋。不要了,啥也不要了,只要能出去。」
入夜,鼠目來到江濱茶樓,剛剛上樓,便有一個30來歲,留平頭,精幹健壯的人過來招呼:「您就是李記者吧?」
鼠目萬萬沒想到趙寬會這麼直截了當,老臉微紅卻還硬著頭皮抵賴:「什麼?孫國強的老婆我怎麼知道到哪去了。」
鼠目:「世界上的事情十之八九都不會按照人的主觀願望發生髮展,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鼠目也顧不上向張大美介紹這位師傅,二話不說拉了張大美就朝外面走。「師傅」沒有馬上跟著他們走,折身進到屋裡也不知道鼓搗了一陣什麼,出門來又把門鎖原封不動地鎖好后,從地上撿了一根草梗從鎖眼裡塞了進去。鼠目好奇地問他:「你這是幹什麼?」
張大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會害怕,也知道你會為我做什麼,可是你知道我會為你做什麼嗎?」
趙寬:「你放心什麼?張大美怎麼辦?難道你就這麼把她藏起來?」
張大美:「那是他胡說八道,你不應該相信。」
孫國強得知張大美夜間離奇失蹤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鍾了。電話是院長親自打過來的。
趙寬哈哈大笑:「你呀你,如果把我作為居民大院的普通市民,你徵求我的意見,我可以告訴你,我會給你們家陶仁賢投一票的;如果你把我當市委書記問,我就只好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幹預大院居委會的民主選舉。」
鼠目:「說不清為什麼,就是不想告訴你,起碼不想由我來告訴你。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準備怎麼辦?」
趙寬:「那好,我現在就把孫副市長請過來,你當面跟他說清楚。我告訴你,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想想,半夜三更跑到精神病院誘拐人家的病人,你能不留痕迹嗎?我們放著公安局、刑警隊是幹嗎的?人家早就把你們的痕迹都取到了,就連監控錄像的資料都清清楚楚,現在人家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得太大大家都難以下台,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然人家早就直接抓你了。」
鼠目見他不是那種拖泥帶水、虛頭巴腦的人,也就不跟他客氣,從茶樓下來,直接帶他上了車,到了車上才對他說:「我有一個朋友,讓人誣陷說是精神病,關到精神病院去了,沒辦法,我不能見死不救,今天晚上就得把她弄出來,可是精神病院的大鎖頭太結實了,沒個能工巧匠還真就開不了門,所以……」
鼠目:「我把你送到家吧。」
鼠目:「當然是真的,我不是作家,https://read•99csw.com是記者,真實是我的生命。」
鼠目雖然對趙寬並不是那麼惟命是從,甚至在許多事情上往往還有些逆反,但是作為姐夫、市委書記、他父親的學生,趙寬用這種不容置疑的口氣對他發布命令實屬罕見,他倒也不敢用以往那種半真半假、玩世不恭的態度應付,只好服從命令,鄭重承諾下班以後回家聆聽趙寬的教誨。放下電話,鼠目立刻想到,趙寬這麼著急著找他,八成是跟張大美一事有關,只是還不清楚趙寬對這件事情的了解有多深,抱了什麼態度,具體要跟他談什麼。於是安頓好張大美之後,鼠目如約回到了紫苑路3號大院。
錢向陽猛然醒悟:「我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我反對陶仁賢參選,怎麼繞來繞去讓你又繞進去了,你這個書記啊,欺負我老錢老實。」
錢向陽:「好你個書記,人家都說你待人誠懇,誠實可信,對我你可就不這樣了,你剛才說的話雖然彎彎繞繞,可是我也聽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把我們家陶仁賢推出去,難怪我們家陶仁賢這兩天風風火火意氣風發動力十足,就好像屁股底下裝上了原子彈,就是你給鼓搗的。」
鼠目:「藏起來倒不困難,我的房子是現成的,你還是先住到那裡去。問題是你這一身打扮可能不好過日子。」
趙寬:「我哪會那麼霸道?人家居委會的幹部是民主選舉產生的,不是市委市政府任命的。」
趙寬:「這沒有疑問,黨紀國法在那兒擺著呢,不管是誰,犯到哪一條就按哪一條處理么,這種事情父子兄弟都包不了。」
鼠目便用手機撥通了陳律師的電話,聽到陳律師接了電話,也不說話,直接將電話交給張大美。聽到張大美的聲音,陳律師大吃一驚:「你不是在精神病院嗎?什麼時候出來的?」
錢向陽:「看完了沒有?看完了我跟你說兩句話。」
院長:「那您說怎麼辦?」
鼠目:「沒忙什麼,一切正常啊。」
張大美說:「你估計孫國強下一步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鼠目撫慰著她:「我一定帶你出去,我現在就帶你出去,你受苦了,沒事吧?」
趙寬嘆息一聲:「唉,天要下雨,娘要家人,太多的事情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了。」
錢向陽拉了趙寬沿著小道邊走邊說:「趙書記,你是不是一直在打我們家陶仁賢的主意?」
趙寬冷冷地說:「你承認這件事情是你做的了?你別忘了,張大美是孫國強副市長的合法妻子,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單憑這一點,你到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都無法解釋清楚。我現在就問你,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有多嚴重嗎?現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立刻把張大美交還給孫副市長,並且向人家誠心誠意地道歉,爭取人家的寬容和諒解。」
鼠目:「我跟他很熟,但並不是很近,他知道的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稍有生活常識和推理能力的人用不著耗費多大工夫就能知道。」
張大美過來坐到他的身邊,隨即又依偎到了鼠目的懷裡,對著鼠目的耳朵輕聲說:「我現在惟一能做到的就是把我自己送給你。」
趙寬冷著臉說:「寸光,今天你別當我是書記,也別當我是姐夫,就當我是一個同事、朋友,一個你父親教出來的學長,另外,你說話也別用那種嘻嘻哈哈的方式,我不喜歡。」
趙寬:「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人家找我要人來了,我相信這件事情孫國強不會無的放矢,更不會沒有確鑿證據就貿然去找我。」
根據孫國強的說法,他妻子張大美有精神病,而鼠目利用人家精神不健全,經常去勾引、騷擾人家。後來孫國強把他妻子送進了精神病院醫治,鼠目竟然半夜三更潛入精神病院重症監護區把人家的妻子張大美給誘拐了,至今下落不明。不管怎麼說,也不管鼠目出於什麼目的,趙寬認為這都是無法容忍的卑劣行為。現在讓他最感到為難的是,作為姐夫,他對鼠目的影響是有限的,而且這種問題也不適合他這個當姐夫的出面,最好由李寸心出面跟鼠目談談,可是,李寸心的病情非常嚴重,別說讓她出面找李寸光談了,連這件事情都不能讓她知道。孫國強作為班子成員,鄭重其事地找趙寬談這件事情,等於把這件事情上升到了政治層面,具有了私事公辦的性質,從一定意義上說,趙寬能不能處理好這件事情,已經成了關係到領導班子團結和分裂的大問題。趙寬躊躇良久,還是決定要干預這件事情,情勢也擺在那裡,他不干預也不行了。於是他撥通了鼠目的電話,口氣嚴肅地約定晚上在家裡跟鼠目見面,有重要事情相談。鼠目問他到底有什麼事情,電話上能不能談,趙寬斬釘截鐵地說不行,必須面談,你也必須按時回家。
張大美想了想說:「好好的人誰願意做這種鑒定,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好去做了。」
鼠目:「一個朋友,專門幫我營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