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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十四

劉副部長恍然大悟:「噢,你就是那個讓人家調到法院當民事二庭庭長,結果又讓市人大給封殺了的檢察院副處長啊?聽說過,聽說過,今天是幸會啊。」說著站起來還又和庄揚重新握了握手。庄揚聽到自己的事迹居然連省委組織部的領導都知道,再加上劉副部長把自己對上號之後表現出來的熱情和親熱,頓時有了在外面受到欺負的孩子見到家長的那種感覺,幾年來一直壓在心頭的委屈和苦惱瞬間化成了滾滾的熱流一個勁朝上涌,嘴裏連連說道:「謝謝領導的理解,謝謝領導的關懷。」
庄揚說:「真難為你了,有這麼大的本事,這麼豐富的官場知識,這麼高明的經營手段,到現在還僅僅混了個處長,還是副職級處長。」
這時候服務員小姐請教:「幾位先生要什麼酒水?」
這話一說,結賬的小姐不高興了,冷冷地說:「你們到這兒請客,不就是想求人家辦事嗎?要想辦事就是這個價,嫌貴別來啊。」
劉副部長哈哈笑著說:「忙當然是要幫了,可是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你們市裡,在市委常委。」
劉副部長也不跟他客氣,說了聲:「那好,我先走一步,有什麼事隨時聯繫。」
庄揚說:「在我們銀州市也就是二三百塊錢了不得了,在省城費用高一些也超不過四百塊。」
庄揚有點不高興:「你看你說的,我裝什麼傻?裝傻也用不著在你面前裝啊。」
庄揚不了解他的習慣,不敢貿然表態,就看司光榮,司光榮對服務員說:「那就這樣,來幾瓶啤酒吧,啤酒可要好一些的。」
庄揚半信半疑:「你那麼有把握?」
他們開著警車,收費站不收費,別的車見了面就讓道,一路順暢,一百多公里路程兩個小時就到了。到了之後兩個人到賓館住了下來,洗漱一下,司光榮就開始打電話,先給省委組織部那位副部長打:「劉哥嗎?我是光榮啊,您好您好,剛到。我陪我們庄局到省里來辦點事兒,今天晚上想跟您見個面,您有時間沒有?」對方回答有時間,司光榮接著問:「省城我們不熟,不知道什麼地方好,您幫著聯繫個地方好不好?好啊好啊,那就好,沒問題,不見不散啊。」
小姐冷然說:「我們這兒沒發票。」說完便飄然離去,根本就沒搭理庄揚。
結算的小姐愕然看了庄揚一眼,又看了看司光榮,似乎庄揚說了什麼大逆不道或者污言穢語一樣。庄揚生氣地對小姐說:「把你們經理叫過來,我讓他當面給我算算,這六千塊錢到底是怎麼堆出來的。」
劉副部長說:「可以啊,認識了就是朋友,名片上有我的電話,今後來省城一定找我,不找我我知道了可會不高興的啊。」
庄揚還想找到物價局、3·15去投訴人家,對小姐說:「把發票給我們。」
聽到司光榮說出了定點餐館四個字,庄揚驀然醒悟,再也不說什麼了。兩個人出了門,司光榮才說:「庄局,看來你真不了解現在的行情,你就說像劉哥這種人,求他辦事的人能少得了嗎?你求人家辦事,給人家送什麼好?再說了,就算你送人家也不會要啊。這樣多好,送的也送了,拿的也拿了,兩下不照面,誰都不尷尬,安全又保險。你就放心吧,你的事我敢斷定,就這兩天劉哥就會出面找關原說話,這邊的事情就算搞定了。趕緊走,還有下一個節目呢。」
司光榮連忙往外推他:「劉哥你這是幹什麼?你忙你先走,這裏的事交給我了,別見外啊。」
庄揚也有些好奇,想不通堂堂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怎麼就會這麼買一個地方小吏的賬,不但答應赴他們的約,還替他們預訂了餐館包廂。司光榮對庄揚說:「庄局,一會兒你別說什麼實質性的問題,實質性的話我來說,你光陪著喝酒、說客氣話就行了。」
九_九_藏_書劉副部長說:「受賄的立案標準是五千塊錢以上,你說夠不夠?再說了,這都是朋友來找我幫忙的一點小意思,你如果不收他就下不來台,即便你幫了他也不相信。我們中國人就這個樣兒,你不收他的東西他不會說你好,反而會說你這個人沒人情味兒,不通情理,這樣就把他得罪了。我們有什麼事求別人幫忙不照樣也得這樣?你哥住院動手術,我們給醫生包了幾千塊錢的紅包,人家不要,你媽硬說人家醫生肯定不會盡心儘力給你哥開刀,晚上連覺都睡不著。我也覺得心裏不踏實,硬逼著醫生把錢收了你媽才放心了,我的心裏也才踏實了。我們中國人就這個德性,誰也沒辦法。你放心拿著,過後我再找機會給他們意思一下,想辦法還個人情算了。」
劉副部長安慰他:「沒關係,我們組織部門是幹什麼的?不就是考核、管理幹部的嗎?誰好誰壞組織部心裏能沒底嗎?你應該相信組織,邪不壓正,真金不怕火煉,你現在不是挺好嗎?照樣是正處級副局長。」
司光榮說:「那您還要帶什麼?總不能拉一車豬肉或者拉幾箱子高級煙高級酒,就跟暴發戶跑工程一樣吧?」
小姐嫣然一笑:「謝謝光臨,包廂已經訂好了,請跟我來。」
司光榮說:「這個演算法不對,是有四個副手,那個局長大人彭遠大還能算嗎?這個時候還被拴在福建的深山老林子裡頭,幹部考核都不能參加,肯定已經出局了。這不就剩下你們三個人了?三個人平均一下不就是百分之三十三點三三嗎?不是吹牛,我們跑這一趟回來,幾率可能就會漲到百分之六七十以上。」
司光榮在一旁湊趣:「劉哥,你剛剛還說讓我們別客氣,你自己倒客氣起來了,您是什麼人?您是貴人,我們再不懂事也不敢讓您這位大貴人給我們帶路認門啊。」
司光榮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陣,忽然大笑起來:「庄局啊庄局,我真的服你了,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庄揚說:「你才喝多了呢,就那麼幾樣菜,那麼幾瓶啤酒,能值六千多塊?光服務費就六百塊,這比歌廳出台小姐還貴啊。」
劉副部長說:「行啊,就藍帶吧。」
庄揚說:「實質性的話我還真說不出口,由你說當然比我自己說好得多了。」
司光榮說:「不用點了,我們常來,這兒的老闆都知道我們的口味,隨便他們上就好了。」說著對小姐招呼,「好了,上菜吧。」
晚上六點鐘,兩個人如約來到了老重慶川菜館。一進門就有小姐問道:「是銀州來的司處長嗎?」
劉副部長說:「你以為共產黨的事情就那麼好辦?那得看情況,得便了才能幫忙說說話,不方便就不能說,硬說反而引起人家猜疑。你別管了,我能掌握。」說完,三下五除二扒了衣裳一頭拱進被窩,很快就拉響了火車進站一樣震耳欲聾的鼾聲。
司光榮開始一本正經起來:「劉哥,我跟你說老實話,今天我來不但是替庄局叫屈,還是替庄局說一句公道話,這話庄局自己沒法說,我替他說,現在公安局的幾個領導,哪一個能跟庄局比?你劉哥是一個正直公正的好領導,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們庄局一把,如果庄局在你的幫助下能夠擔任銀州市公安局局長,我敢保證,全銀州市人民都會感謝組織部替他們選了一位好局長。」
庄揚把他送到門口,劉副部長攔住他,堅決不讓他再往外送,庄揚估計他也許不願意讓別人看見他跟自己拉拉扯扯,就說了聲:「劉部長,下一回我來省城可以去看望你嗎?」
片刻,菜肴流水般上來,庄揚留心看了看,四品熱菜:一道火爆龍蝦,一道干鍋魷魚,一道東坡肘子,還有一道耗油生菜,另外配了四碟精緻小菜,酸菜乾豆https://read•99csw.com、燈影牛肉、清涼對蝦、五香花生。看到菜肴如此平常簡單,庄揚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安,就憑這幾道菜宴請劉副部長還要請人家幫忙辦大事,確實太寒酸了,對司光榮說:「再加兩樣吧?這樣不是太簡單了嗎?」
兩個人便開了車朝夢巴黎歌舞廳趕去。路上庄揚忍不住問:「你估計這筆賬你劉哥能得多少?」
司光榮對庄揚說:「就咱們三個人,分量夠了,再說了,這幾道菜都是劉哥平常愛吃的,就這樣吧,不夠了再加。」
他這麼說了,庄揚也不好再說什麼,倒是劉副部長說:「庄局長,你別客氣了,說實話,現在誰還在乎吃啊?到這兒目的不就是在一起坐坐,說說話,聊聊天嗎?吃著可口就成了,千萬不宜講究,那樣就見外了。」
劉副部長問庄揚:「庄局長在局裡排在第幾位?」
司光榮說:「好我的庄局啊,你過去確實是一個敢於堅持原則的人,可是你還真以為能靠工作成績和政治表現在仕途上發展啊?你的親身遭遇證實了什麼?證明那一套早就不行了,沒人看你的工作,更沒人看你的原則,什麼是原則?誰見過?都憑人的一張嘴說,還是那句話說得好,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橫批是什麼來著?對了,不服不行。行不行拿什麼說?不就一張嘴嘛。我現在倒相信了,你庄局真是一個正人君子,身為領導,官場的事情竟然一竅不通啊。」
司光榮說:「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算什麼?要文憑沒文憑,要專業沒專業,能混到這個份上也不錯了。前面的路還長,慢慢奮鬥吧。再說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該努力的就努力,成了算是命中注定,不成就是命中沒有,你說是不是?」
老婆說:「辦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才那麼幾個錢?你也太便宜了。」
司光榮說:「口誤口誤,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你想想,這麼大一個公安局,工作千頭萬緒,哪件工作不是關係到社會穩定、百姓平安?就這樣拖下去,局裡局外人心惶惶,局面很不穩定啊。」
劉副部長說:「你明天過去清清賬,大概應該有個四五千塊錢吧。記住,不能超過五千塊錢,就按四千五百塊清。」
片刻,司光榮稱作「劉哥」的劉副部長也來了,司光榮連忙起身介紹:「這是我們庄局,這是劉哥,省委組織部副部長。」
庄揚讓他說得很是慚愧,心想,我現在辦的事情可一點都不是正人君子辦的事兒。想到這些,臉上燒乎乎熱辣辣的,估計臉色不會太正常,便轉了臉朝外面看。車子行駛在山道上,腳下綠水如茵,對面遠山如黛,還有幾隻花色斑斕的山鳥在小河邊撲騰騰地忙碌。景色讓人神清氣爽,可是庄揚卻覺得心情非常緊張,精神也非常壓抑,正在做的事情讓庄揚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司光榮卻好像非常興奮,喋喋不休地說著:「庄局,我這個人吧,沒什麼大本事,就是一條,堅信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就要作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況且你現在的機會可遠遠不是百分之一,起碼是百分之三十三點三三。」
老婆問:「讓你辦什麼事?」
司光榮和庄揚連忙也說:「我們也好了。」司光榮還加了一句:「劉哥晚上要是沒什麼事情,我們一起去消遣消遣,唱歌、桑拿還是泡腳,劉哥定。」
庄揚讓他說得直發怔,暗想這不是送上腦袋讓人家狠狠地宰嗎?萬一人家把熊掌燕窩都上來了,再拿出兩瓶誰也說不明白真假的洋酒,那不就讓人家連皮都剝了嗎?想到這些,庄揚就有些坐卧不寧。司光榮卻毫不在乎,跟劉副部長聊得正歡,庄揚在一邊看著,司光榮的鎮定自若讓他感到司光榮確實老到,由不得就對司光榮這個人有了新https://read.99csw.com一層的認識。轉個彎想想,今天請人家來要辦的事情,那可是關係到自己前途命運的大事,即便讓商家宰一刀,只要人家高興,那又算得了什麼?想明白了這一點,庄揚也就豁然了許多,覺得自己跟司光榮相比,確實有點小家子氣。
司光榮說:「是啊。」
劉副部長說:「現在各地都是這種情況,幹部提拔、人事任命是最複雜最麻煩的事情,正常,正常。」
庄揚回過頭糾正他:「你說的百分比太高了,充其量不過百分之二十吧,局裡現任副手一共是四個人,我又排在最後一位,能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就不錯了。」
司光榮說:「到時候看吧。」
老婆說:「你就這樣收禮,算不算受賄啊?」
庄揚有幾分惶惑地問:「你就這樣把人家約出來了?老重慶川菜館我去吃過,檔次不夠吧?」
劉副部長說:「銀州市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想當局長。」
庄揚暗想,這幫人也真他媽有本事,不知道這種道道是誰發明的,既高明又卑鄙。不管怎麼說,事情算是辦妥了,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也就用不著管那麼多了,想到這兒,又問:「你說還有下一個節目,什麼節目?」
送走了劉副部長,庄揚回到包廂看見司光榮正在結賬,掏出厚厚一疊子鈔票給服務員數。庄揚拽過結算單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這頓飯放在銀州最多不過二百多塊,即便省城物價高一點,也不會超過三百塊錢,可是結算單上卻是六千多。庄揚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了一遍,還專門數了數小數點,確信自己沒有算錯,禁不住叫了起來:「怎麼會這麼貴?有沒有搞錯啊?」
放下電話,司光榮說:「聯繫好了,今天晚上老重慶川菜館,召見省委組織部劉副部長。」
司光榮沒說話,呵呵一笑。庄揚如果知道了劉副部長回家之後的情形,肯定會更加佩服司光榮。劉副部長回家后老婆問他幹嗎去了,劉副部長說到老重慶川菜館吃飯去了,老婆馬上問:「又有人求你辦事了?」
司光榮說:「張主任我已經約好了,九點鐘到夢巴黎歌舞廳,現在已經八點多了,趕緊走吧。」
庄揚說:「不行不行,頭一次見面讓人家吃川菜,換個地方,到金龍海鮮大酒樓怎麼樣?或者就到華僑大廈西餐廳,怎麼也得像模像樣的才行啊。」
服務員說:「我們這裏最好的就是藍帶。」
於是主隨客便,大家也不再提別的建議,片刻服務員就搬過來一箱子藍帶啤酒,說是隨便喝,喝多少最後再結賬。菜上齊了,酒也上來了,幾個人便開始吃喝。吃喝中司光榮一個勁跟劉副部長聊一些淡湯寡水的閑嗑,某國有企業的老闆養了十五個小老婆,兩天換一個輪著睡,一個月剛好輪一圈;某單位的領導一個人就配了三台車,一台奧迪A6轎車,一台豐田霸道越野車,一台標緻商務車,上下班坐轎車,禮拜六開了商務車帶著小蜜度周末,禮拜天開了越野車帶著老婆下鄉吃羊羔子,家裡家外照顧周到,家花野花都澆灌得枝繁葉茂;某家私營企業的老闆是億萬富翁,整天吃方便麵,穿幾十塊錢一身的癟三西服,一天上班的時候突然暈倒,到醫院檢查是營養不良;一個政府公務員不滿意領導編了順口溜用手機到處亂髮,結果領導報警,查到是他編的順口溜,要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嚇得從辦公樓上跳樓自殺,剛好領導從樓下過,砸到領導腦袋上,他自己沒死,倒把領導給砸死了,現在被刑拘,到底算誤傷,還是算謀殺,沒辦法定案。
庄揚見他們光是寒暄卻不點菜,就提醒司光榮:「光榮,是不是先點菜上酒,我們邊吃邊聊?」
庄揚點點頭:「你說的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對你我還真得刮目相看啊。」
司光榮說:「不管檔次夠不夠,他點的地方https://read.99csw.com我們就聽他的。」
庄揚暗暗佩服司光榮,這傢伙話說得真是時候,也說得到位。劉副部長哈哈一笑說:「光榮啊,你這是替你們庄局叫屈來了啊。」
劉副部長說:「光榮跟我很熟,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認識了就別客氣,今後到省城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說,別的不說,起碼比你們熟一些,領個路啊、認個門啊總比你們方便一些。」
劉副部長說:「謝謝了,今天晚上不行,我還得趕回部里,有幾個材料要得緊,改日吧。」說著就叫小姐,「服務員,買單。」
庄揚見到劉副部長平易近人,待人熱情客氣,緊繃著的神經也鬆弛了下來,接茬說客氣話:「劉副部長公務繁忙,我們一來就打攪您,實在不好意思,常聽司處長說起您,老想跟您認識一下,今天總算如願了。」
劉副部長說:「求我的是一個朋友,跟省上很多領導都有關係,純粹是面子。再說了,這種事情也不是我說了能定的,充其量碰上機會了幫他說說話,沒機會話都用不著說,這種事情你到底幫沒幫忙他根本不會知道,人家二話不說掏了五六千塊錢,夠意思了。」
庄揚說:「那倒不至於,可是我總覺得就這樣去心裡頭虛虛的。」
司光榮說:「可是工作受影響啊,蛇無頭不飛,鳥無頭不爬……」
庄揚失望了:「才那麼五千來塊錢,人家能給你辦什麼事?這不是瞎胡鬧嗎?」
司光榮搶先回答:「我們庄局為人正直,原來是檢察院告申處處長,堅持原則,懲辦了法院違法亂紀、徇私枉法的民庭審判員,那個審判員是市人大主任的小舅子,結果就做了個套把我們庄局裝進去晾了起來,後來多虧還是組織部秉公仗義,把庄局調到我們公安局工作,唉,現在這世道,好人難做啊,像庄局這樣的好乾部,吃不開啊。」
庄揚想,吃的上面不夠檔次,喝的總不能再差了,就問:「你們這邊有什麼好酒?」
劉副部長連忙阻攔:「白酒不能喝,我的胃不好,洋酒不愛喝,味道像中藥,我看咱們就來幾瓶啤酒,邊喝邊聊天。再說了,吃川菜喝白酒辣上加辣,咱們也受不了。」
庄揚真的生氣了,好賴他也是堂堂銀州市的公安局副局長,什麼時候挨過這種宰、受過這種氣?蹦起來就要跟出去大鬧一場,司光榮把他死死拉住,在他耳朵邊上說:「庄局,你忘了,這可是劉哥的定點餐館,不然人家也不會收這麼多錢,小姐把話都跟你說白了,你怎麼還不明白?走吧,趕緊走,還有下一個節目呢。」
老婆說:「既然這樣那你就真幫人家辦一辦。」
司光榮說:「好好好,我給你說明白算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讓劉哥自己點地方嗎?你以為我真的那麼土,連省城哪家飯店酒樓高檔都不知道嗎?讓他點地方,一來表示個尊敬,二來也給人家留個活動餘地。現在哪還有傻乎乎上門給人家送錢送物的?到處都在反腐敗,誰願意搞腐敗讓人家抓典型?現在流行的是曲線收禮、迂迴投資。詳細的我也不多說了,今天你跟著看就明白了。」
司光榮說:「剩下的估計就是他的提成。」
庄揚聽了這話很不受用,正要發火,司光榮用肘子狠狠撞了他一下:「庄局,別說了,人家沒多算,就是這個價。」然後對小姐賠了笑臉說,「快把錢拿走吧,我們這位哥們兒不了解情況。」
司光榮說:「你估計那一桌酒菜能值多少錢?」
庄揚連忙提醒他:「錯了,是蛇無頭不爬,鳥無頭不飛。」
司光榮說:「不管怎麼樣,我跟庄局會記住劉哥的好處,不管將來的結果怎麼樣,我們庄局都會好好工作,起碼讓人家覺得劉哥關照過的人不是窩囊廢。」
庄揚跟著「私處」司光榮開了車朝省城進發。他倆沒帶司機,司光榮說帶司機辦事不方便,自己親自駕九*九*藏*書車。庄揚見他赤手空拳就上路,坐在他的旁邊疑惑不解地問:「我們倆就這樣攥著兩個空拳頭去啊?」
司光榮及時插話:「范局的死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後事處理的家屬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問題是死了以後麻煩事更多。」
兩個人跟著小姐來到包廂,坐定之後就有服務員端茶倒水,司光榮朝庄揚擠擠眼睛:「沒問題了。」
司光榮說:「你對這裏面的情況太不了解了,第一,這件事情他並不是說了算的絕對角色,他也只能遞遞話,靠人家給他的面子才能辦。如果他一句話就能辦這麼大的事,別說五千,五萬、十五萬也值,這一點他自己也明白,你給他多了他也不敢要,怕到時候辦不成找后賬。第二,這種事情還有個人情在裏面,你也別覺得人家就是見錢眼開,換個人把錢堆到他面前他還得裝廉政呢,我們一請他就到,還是有一份交情在裏面。說實話,即便不給他錢,這種說話不用彎腰的事情,該說他也會說,這麼點錢只不過是一點小意思而已。第三,像他那種人,求他辦事的多了,俗話說積沙成塔,沙粒單獨看多小?多了不也能堆成一座山嗎?即便萬一出了什麼婁子,放到一個人身上也不過就是三五千塊錢的事兒,不可能大家同時都去揭發檢舉他,這也等於多了一層保險。反正裏面的道道多了,跟你一下也說不透徹,實踐出真知,這都是我多年摸索出來的。」
劉副部長說:「該努力的還是要努力,現在社會就這個樣兒,你不努力別人也會努力,對正直、老實的人而言,這就是一種不公平。你們放心,該我做的我一定會做。但是,你們如果還有別的關係可以用上,那也要盡量地去做做工作,現在是什麼時候?正是非常時期,有關係這個時候不用什麼時候用?」
司光榮馬上說:「這我知道,可是市委常委哪個不得看你劉哥的面子?你要是真的替我們庄局說說話,打打招呼,那作用可就太大了。」
司光榮攔住庄揚,把厚厚一疊鈔票遞給小姐說:「數數,別在意,我們這位先生喝多了。」
劉副部長認真了:「你們市委常委我可不敢亂打招呼,弄不好反而適得其反,這裏面的道理不說你們也應該明白,不過,跟你們組織部的關部長打個招呼,說一說倒是沒問題。話說回來,我也只能把事情做到這一步,成與不成因素太多,我也不敢打包票,打包票也是蒙你們。」
司光榮說:「誰來當局長啊!這件事情拖了這麼長時間,遲遲定不下來不就說明麻煩嗎?」
劉副部長說:「我還要叮囑你們一句,即便這一次不行,也千萬不要灰心,庄局長今年我看也不過才四十來歲嘛,今後機會有的是,我們認識了,以後可以經常交流交流。」說完,抬腕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吃也吃飽了,喝也喝飽了,你們怎麼樣?」
庄揚連忙致謝:「謝謝劉部長,我真的非常感謝,這種事情我們也明白,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兒,不管怎麼說,今天能跟劉部長認識,說說心裡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劉哥先跟庄揚握手:「別提什麼副部長副部長的,劉海山,過去就聽說過您,很高興認識您。」然後轉過頭對司光榮說,「今天在這兒說好了不準叫部長副部長啊,就叫劉哥。」說著掏出名片雙手捧著遞給了庄揚,庄揚也連忙掏出自己的名片和劉副部長交換了一張。
劉副部長問:「有什麼麻煩?」
司光榮及時插了進來:「像我們庄局這樣敢於堅持原則,又長期在政法部門工作的幹部,銀州市公安局找不出第二個,讓我說啊,最合適的公安局長就是我們庄局,唉,我說的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這可是公安局廣大幹警的共同心聲啊。現在不時興聯名舉薦了,如果時興,我們公安局廣大幹警早就聯名舉薦庄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