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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4

第四章.4

有人來電話找博士王,他立即想到肯定是博士王的妻子陶敏來了電話,趕緊跑出去替博士王接電話。
「人家搞啥鬼?還不是你自己做賊心虛。我跟你倆的事兒,別人咋可能錄音、錄像?你也不想想,讓人家一詐就詐出來了。哼,還懷疑是我跟別人勾結起來算計你,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說著說著馬麗芃的眼圈也紅了,眼淚也出來了。
馬麗芃嬌聲嗲氣地說:「幹嗎呀,那麼凶。這幾天你忙啥呢?也不來電話,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王天寶說:「在我邊上,沒啥事兒,一會兒飯店見。」說罷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陶敏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程鐵石又說:「那我等他回來讓他立即給你去電話,事情要是急,我現在到法院去找找,要是找到了我馬上讓他給你回電話。」
王天寶說:「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果技術鑒定證明用肉眼常規方法就可以辨別出兩枚真假印文的區別,銀行再講啥也沒用。只是人家能做這樣的鑒定嗎?」
何庭長連忙掏出手絹擦,還讓馬麗芃幫他看看擦乾淨了沒有。
「那還用問?搭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枚印章蓋的。」王天寶肯定地說。
喝了酒,博士王接著講:「劉技術員把牛剛強損的下不來台,我們不能看著本案的法官受憋不吭氣呀,就趕忙打圓場,劉技術員總算不嘮叨了,那人的脾氣也真怪。」
何庭長雖然因為錄音帶和錄像帶的事很記恨那兩個娘們,可是馬麗芃一找他,一聽到那嬌聲嗲氣的聲音,就不由軟了下來:「我還敢找你嗎?你們好再給我錄音、錄像是不是?」
王天寶看了程鐵石一眼:「你那叫條件反射,我揪鬍子,你臉累得發酸,典型的條件反射。」說歸說,他總算停止了對胡茬子的討伐,用手在臉上狠狠搓了幾下,問博士王:「你說咋辦?」
「這個鑒定報告雙方當事人都看了嗎?」何庭長盡量平緩地詢問,牛剛強卻仍然感到他語氣中的寒冰。
馬麗芃笑夠了,喘著氣說:「真好笑,我們行長也真是瞎胡鬧。你有功夫沒有?我去找你,當面告訴你是咋回事,你也真是老狐狸上當了。」
還能是咋回事?你們不就是想拿住我,讓我們給你們當墊被的嗎?何庭長心裏這麼想,嘴上卻說:「那你就來吧,我就在辦公室等你,看看你這次是帶錄像機還是錄音機。」
「行長也去嗎?」
連著幾天既沒見著娘們行長,也沒見著馬麗芃,何庭長的心裏越來越沒底,不知道這兩個娘們又在搞什麼鬼,但他肯定這兩個娘們絕對不會閑著。他也不知道兩個娘們下一步到底會玩出什麼花樣來,會不會真把他給扯到溝里去。
「他要是不同意呢?」
牛剛強走了,何庭長暗罵:小子跟我鬥上心眼了。罵歸罵,何庭長也不得不承認,有了這份技術鑒定報告,銀行面臨的局面更加險惡,在這場官司中勝算的機會幾乎不再存在,這一招確實很妙。
何庭長把這個報告讀了一遍,報告的結論是:「兩枚引文用肉眼可以區別不是同一枚印章所蓋,」報告的最後是鑒定人的簽名和技術鑒定處的公章。一股怒氣夾雜著一股寒氣同時從何庭長的心裏衝上顱頂,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這個報告完全是沖自己來的,因為他就堅持假印章銀行辨別不出來就不應承擔民事責任的觀點。雖然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這個觀點於法于理都站不住腳,可在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也唯有這個空子可以鑽,唯有這個理由可以當作擋箭牌使用。牛剛強如今卻乾脆來了個釜底抽薪,拿出了這個由權威部門出具的報告,讓他的觀點變成了毫無用處的廢話。
程鐵石把衣服晾好,又把房間整理了一下,穿上衣服,外面又套上那件軍大衣,出了旅館朝鳳鳴飯店走。他曾跟吳科長兩口子還有博士王在那家飯店白吃過一頓,印象很深,看看時間還充足,也不叫車,一路步行朝那家飯店走。
「鑒定費交了多少?」
馬麗芃不在意,說:「管她的,我先走了,說定了,明天早上我在家等。」
何庭長愣了,暗想這個娘們真不一般,啥事都逃不過她的算計,難怪一個老娘們能當行長。
「行,下午咱們就去找牛剛強。」王天寶完全贊成。
「我也是搭眼一看就看出兩個印文不是同一枚印章蓋read.99csw.com的。我們說用肉眼就能辨別出真假,銀行一口咬定他看不出來,你們說該怎麼辦?」
「王律師,你能不能停一會兒?累得我的臉都酸了。」
「這由不得我們,人家把這一條作為主要答辯理由,我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王天寶邊說邊繼續跟臉蛋上那根胡茬子鬥氣,揪了幾次都被胡茬子滑脫。
「不同意你當他面給我打電話,我再給他說。」
何庭長弄不清她是真傷心是還是假做戲,在禿頂上抓抓,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程鐵石連連答應,陶敏又再三致歉,才放了電話。
「……我倒沒什麼,」陶敏止住了哭泣說:「就是我父親,老念叨永壽,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我想他不會瞑目的。我想問一下,要是他回來幾天,對你的事情影響大不?」
有人敲門,何庭長急忙回到轉椅坐定,庭務內勤小楊來送報刊。小楊走後,馬麗芃伸伸舌頭:「好險。」
進來的是牛剛強。牛剛強手裡拿著卷宗,坐在桌對面的摺疊椅上,問:「何庭長這會兒有沒有時間?」
這時候開始上菜了,博士王舉起杯,朝程鐵石跟王天寶示意:「來,下午事情辦的順利,先干一杯,開動起來再接著說。」
程鐵石對他的囑咐連連點頭答應,匆匆忙忙幫他收拾好東西,送他下樓。博士王把隨身帶的物品塞進摩托車的后箱里,發動著車,又對程鐵石說:「開庭前一兩天你再跟牛剛強聯繫一下,把事情敲實在。這段時間你是一個人,一定要格外小心,沒事別出門,辦事盡量把王天寶拽著一塊去。」
他給馬麗芃沏了杯茶水,用的茶葉是碧葉雪蓉,據說這種茶是封建社會的貢品,專門供給後宮有資格跟皇上上床的娘們喝,常飲此茶,齒唇生香,嘴裏絕對不會有異味,所以過去後宮里的娘們絕對用不著嚼口香糖。這種茶葉的外觀也與一般茶葉不同,它不像茶,更像一簇簇柳絮葦花,只有梗部顯現出一抹淡淡的嫩綠,泡出來的茶水清澈透明芳香四溢。這包茶葉是海南一位董事長到海興打官司送給何庭長的。送他時,茶葉外包裝的竹筒上貼著價格標籤,一千二百元一兩。何庭長知道對方故意留著標籤讓他看,怕他不識貨,不知道這包茶葉的價值。當時他心說:一萬二千塊一兩又有個屁用,把錢拿來我自己啥不會買?暗暗討厭那位董事長的心計,所以也沒有認真給那位海南董事長幫忙。
程鐵石接陶敏電話時,儘管陶敏再三叮嚀他不讓他直接給博士王講,可是他想來想去,既然他知道了,就不能裝聾作啞,雖然他也希望、需要博士王幫他把這場官司打完,可是萬一博士王的岳父真的病逝,而博士王為了他的事情沒能在老人逝世時前往送終,道義上的、心理上的重責他都承受不起。所以他決心要讓博士王回去。
馬麗芃誇張地伸伸舌頭,做個吃驚的表情:「一千二一兩?我聽都沒聽說過,更別說喝了,別是唬人的吧?」說著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喝不出什麼特殊來,一千二百塊一兩的茶葉跟一塊二一兩的茶葉對我來說沒有多大區別,我喝不出好賴,還不都是茶水味兒。」
回到旅館,程鐵石摸出一千塊錢,交給博士王,博士王說:「算了吧,你眼下正緊張,等官司贏了再說。」
何廳長這段時間心情像雷雨前的天氣,沉悶壓抑。行長娘們扔給他的錄音帶、錄像帶如同魔鬼的羽翼遮住了他頭頂的太陽,讓他整日生活在沉重的陰影之中。他幾次想播放一下行長贈送的音像製品看看到底有什麼內容,可是他沒有那個勇氣。他絕對不相信那個陰險毒辣的娘們會不加複製就將原始帶子交給他。他怕看了裏面的內容更加重自己的精神負擔。他曾打電話給馬麗芃,卻又不知如何張口查問此事,也怕電話不保險,所以撥通電話后,馬麗芃接了電話「喂」了幾聲,他卻不敢吭聲,馬麗芃等了半會兒沒人搭腔,狠狠罵了一聲:「見你媽的大頭鬼」便扔下了話筒。對著「嘟嘟嘟」發出忙音的話筒,何庭長也罵了聲「操你跟你姥姥」,然後把話筒狠狠摔在叉簧上。馬麗芃也不是好東西,要是沒有她的配合,娘們行長業不會那麼輕鬆就抓住他的把柄。
博士王說:「那枚假印章的印文跟真印章的印https://read.99csw.com文我們都看了,你說能不能區別出真假?」
放下電話,何庭長說:「這個娘們,一下子就猜出來你也跟我去。」
「明天早上八點半出發,就說給你們行里辦事,讓你們行長派車。你在家等就行,我去接你。」
「我辦事你陪我幹啥?」
「那後天我們還得去拿鑒定報告吧?」
馬麗芃對何庭長的冷淡殊不在意,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看看面前茶几上冒著熱氣的茶杯,燦然一笑說:「茶水都泡好了,謝謝庭長大人了。」
王天寶說:「你別看人家脾氣怪,人家在筆跡鑒定方面可絕對是權威,像他那樣的技術權威一般都有點怪脾氣。讓他損損法院那幫人也不是沒好處,起碼也讓他們知道,還有人不用看他們的臉色也能活,他們也有看別人臉色的時候。」
「今天王天寶做東,他掙你的代理費,宰他一頓也合乎情理。」博士王說罷,招來服務員小姐,讓她給程鐵石倒一杯菊花茶。
程鐵石奇怪地問:「損牛剛強幹什麼?」
電話響了,何庭長抓起電話,對方一搭聲他就聽出是馬麗芃。
「還沒有。」牛剛強說的盡量簡短,語多有失,他一再在心裏提醒自己。
轉過念頭,卻又氣恨行長,這個老娘們手腕真高,真把他耍了個暈頭轉向。他立即抓起電話,要給娘們行長點顏色看看。可是又一想,她說到底也不過跟他開了個大玩笑,還要怪自己做賊心虛,拿到磁帶既不聽又不看,馬上傻乎乎地認賬,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憂愁了好幾天,還委屈了馬麗芃。想到這裏,越發覺得對不起馬麗芃,就說:「明天我到省城,你跟我一塊去。」
「那我就謝謝你了,」說著,馬麗芃在他肥胖的腮幫子上吞了一大口,吞罷又「吃吃吃」地笑。
博士王沉思片刻,說:「既然這樣,我馬上就走,到新安鎮我給你來電話,有急事你打我手機。我走後,你跟王天寶多聯繫、多商量,技術鑒定報告一定要親眼看看,最好留個複印件,開庭那天我盡量趕回來。」
「牛吳強最近又委託市檢察院技術鑒定處做了個鑒定,鑒定報告結論是,真假印章的印文用肉眼就可以分辨清楚。」
「行了,你不願意今後不玩了還不行嗎?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給你賠罪,行不?」
「嘻嘻嘻……」對方光笑不說話。
博士王坐到床沿上,把手裡的茶杯放下,拿出一支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說:「我岳父只有我愛人一個女兒,老伴去世早,父女倆人相依為命,我跟陶敏結婚後,他把我當作兒子,唉,我整天忙自己的事兒,對不起老人啊。」
「再有事嗎?」
馬麗芃見他罵得太狠,有些撐不住勁了,止住笑,板起面孔說:「你別啥事沒弄明白就罵人好不?你再罵,我也不客氣了,我也會罵人,你想不想聽聽?」
何庭長說:「世上最毒不過婦人心,我對你也夠好了吧?你跟你們行長那個騷娘們合起來坑我整我,你們還他媽是人嗎?」
馬麗芃「唧唧咯咯」笑得像剛下了蛋的小母雞,光笑不說話。
何庭長有點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的感覺,乜斜了馬麗芃一眼:「今天又找我,是要錄音還時要拍錄像?」
博士王說:「兩枚印文真假的技術鑒定我看了,是海興市檢察院技術鑒定處做的,他們只鑒定兩枚印鑒不是同一枚印章,我們能不能要求法庭委託他們專門就這個假印鑒用肉眼或常規比對方法,能不能辨別出來再做一個進一步的技術鑒定?」
老闆滿面堆笑,連連說:「哪能呢,哪能呢,打八折,打八折。」果然打了八折。
陶敏說:「要是你那兒能脫開身,就讓他回來一趟。不過你千萬不要對他講,晚上我直接打電話找他,你出面講,他又懷疑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程鐵石把錢塞到他兜里,說:「這錢不能讓你墊,你把收據給我就行了。再說,你老岳父病重,也需要錢。你搭功夫勞神幫我跑前跑后我感激都來不及,哪能讓你再給我搭錢呢!」
「一千塊,是博士王交的。」王天寶告訴程鐵石。
馬麗芃濃妝艷抹、花枝招展地推門進來。何庭長一本正經地坐在寫字檯後面,冷冷地讓座,完全收起了往日主人見到寵物那般的親昵和溫柔。
回到房間,程鐵石開始洗衣服,洗著洗著,想起前幾https://read.99csw.com天博士王接過陶敏的電話后心情不好,看來上次陶敏來電話他就已經知道了岳父病情不好的消息,但為了程鐵石這樁案子卻沒有回去,把事壓在心裏,照舊熬神費心地為程鐵石奔波。想到這些,程鐵石心頭熱辣辣地,眼淚也涌了出來。
何庭長繃著臉說:「一千二百塊一兩的茶葉,你喝過嗎?」
「你也別笑,你逗我倒沒啥,等著我也逗逗你就怕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嗯。」
何庭長撥通行長的電話。
「唉吆,我的何大庭長,何大哥,跟你開個玩笑么何必生那麼大氣呢。」
「那東西你看了沒?聽了沒?」
博士王跨上摩托車,駛出院門,程鐵石跟了出來,博士王朝他揮了揮手,駕車疾馳而去,車尾的紅燈很快就隱沒在夜幕中,程鐵石立即覺得自己的胸腔變得空蕩蕩地,他獃獃站了一會兒才悵然回了房間。
果然是陶敏,程鐵石說:「我不是王永壽,他出去辦事了,我是程鐵石,您是陶敏吧?」
何庭長強打精神說:「啥事,你說。」
「老程嗎?我是王天寶,事兒都辦妥了,一會兒你到鳳鳴飯館來,咱們一塊兒吃飯,詳情面談。」
程鐵石說:「下個星期天才開庭,該準備的已經都準備了,明天你無論如何要回新安鎮,不然我今後不好再見你愛人,而且對你也要負疚一輩子。」
博士王跟王天寶已經叫好酒菜,喝著茶水等他。
「那好,今天我就讓你聽聽。」馬麗芃走過來,從包里掏出一台隨身聽,拿起桌上的錄音帶裝好,又把耳機戴在何庭長耳朵上,然後按下了隨身聽的開關。
「下星期三。」
「他剛出去時間不長,到法院去了,估計得到下班時間才能回來。您要有事我轉告他可以嗎?」
他又給自己的水杯里續上水,近幾年年齡大了,他不喝茶水,改喝西洋參,據說這玩意兒生津益氣補陰壯陽,雖說初喝時有股子藥味,喝慣了感覺還可以。每月市醫藥公司下屬的藥店會按時給他送來足夠他飲用一個月的進口西洋參,並附一張市人民醫院的就診發票,他每半年到隨便哪個律師事務所報銷一次,那些律師事務所搶著給他報,有的還提出這筆開銷由他們包了,何庭長謝絕了。
「喂,你是永壽嗎?」
程鐵石心裏一陣感動,陶敏到了這個時候,叫她丈夫回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她卻還擔心會不會對他的事情有影響,這都是多麼難得的情義啊。程鐵石連忙回答:「沒關係,現在等開庭,該準備的都準備了,我一定讓他回去,你放心,耽誤不了這邊的事兒。」
有人敲門,他應了聲:「進來!」
聽到他的聲音,行長說:「老何啊!」
「行。」馬麗芃高興了,用面巾紙擦乾臉上的淚痕,又掏出小鏡子、化妝盒給臉上補妝,何庭長坐在她對面心滿意足地欣賞著,他又有了雲開霧散、艷陽高照的好心情。
程鐵石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這樁案子拖住,博士王也不會在老岳父病危的時候不守在身邊,讓妻子陶敏一個人頂在醫院,遇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其苦處可想而知。
「沒了。」
忽然想起來,他對馬麗芃說:「還有一件事,對你們很不利。」
「你跟我逗悶子是不是?」何庭長故意把話說得很冷,既是給娘們行長聽,也是給馬麗芃聽。
程鐵石等博士王二人走後,就開始整理內務。他將煙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煙頭倒掉,又找出他和博士王換下的襯衣泡到水裡準備洗。撒洗衣粉時又想起趙雅蘭講過,要把洗衣粉沖開后,再把衣服往水裡放,而不能像他那樣,把衣服泡上了再放洗衣粉。於是又把泡到水中的衣物撈出來擰乾,用水把洗衣粉沖好,再把衣物泡到水裡。
對方這隨意又帶點親昵的稱呼令何庭長皺皺眉頭,他又偷偷瞥了馬麗芃一眼。
「哼,」馬麗芃不屑地說:「行長可啥都告訴我了,你要不是居心不良,讓人看透了你的德行,她怎麼敢跟你開這麼大的玩笑?」
「口紅粘上了。」
博士王問:「你咋知道我老岳父病重?」
「我既不想看也不想聽。」
馬麗芃的手哆嗦了一下,唇線筆在嘴角上點了個紅痣:「這個報告不等於已經下判決了嗎?這個官司還能打下去嗎?怎麼辦?你得趕緊想個辦法。」
「哦,您好,」聽到是程鐵石,陶敏客氣地問了聲好,然read.99csw.com後問:「永壽大概多久能回來?」
博士王截斷了他的話:「這個案子我們本身就佔著理,即便是我們有錢,也不行賄去,況且我們沒錢。如今的形勢是有另外的因素在裏面,我們行不行賄都沒用了。所以乾脆就別往這方面想。這個案子讓對方攪了快兩年了,連個章子分辨不出來真假銀行負不負責任都沒攪出個結果來,這正中對方下懷。他們也希望在這種問題上繼續永遠糾纏下去。我看不能跟他們再糾纏這個問題。」
他抓起電話,準備給女行長通個信,可是一想到那兩盤帶子,惡意湧上心頭,打消了通報消息的念頭。這個娘們,我就不信你不主動來求我,他在心裏冷笑著。
王天寶很愉快,事兒辦的順利,程鐵石本來也應該愉快,可是心裏有博士王岳父那檔事壓著,愉快不起來,問:「博士王呢?」
王天寶哈哈一笑,說:「你這話就見外了,就算程大哥沒給我代理費,認識了,請他一塊兒吃頓飯也是該著的。」
「下星期一你找牛剛強,說你跟行長要出差,要求延期開庭。」
博士王說:「他怕來了你們不要錢,再不敢來了。」說著指指王天寶:「今天宰他,你別手軟,他當律師,有錢。」
「笑啥?」
「負責技術鑒定的技術員姓劉,說牛剛強:你們當法官的是不是弱智?連技術鑒定報告都看不懂。頭一份技術鑒定報告就是我出的,上面講得很明確,兩枚印章的差別是本質的,並且講了不同的四個特徵,還專門列舉了我們鑒定時採用的方法,我們用的都是肉眼常規對比法,並沒有什麼高精尖的技術設備和科學手段,我們用肉眼常規手段能區別真偽,銀行是專門干這個的,怎麼就區分不了?這份報告就已經充分證明了這兩枚印文用肉眼完全可以鑒別真偽,是你們法庭太笨,看不懂報告。」
由趙雅蘭又想到黑頭,又好幾天沒跟他們聯繫了,也不知道他們近來好不好。想到這兒,便趁泡衣服的空隙去給黑頭的小商店掛個電話。他剛剛擦乾手,正準備出門,卻聽見服務員在走廊里扯著嗓子喊「412姓王的接電話。」
陶敏說:「您知道,最近我父親一直住院,這幾天病情不太好,醫生準備下病危通知書,我一個人實在有些頂不住了……」說到這兒,陶敏在電話里抽泣起來。
何庭長說:「這個報告不光對你們,也是沖我來的,要徹底堵住我得嘴。他這一兩天要通知你看卷,你們對這個鑒定結果堅決否定,要求到省上權威機構重新鑒定,先看看他們的態度再說。」何庭長伸手抹去馬麗芃嘴角的紅點子,又說:「他們定哪天開庭?」
「不用我們拿,我們去取人家也不會給,是法院下的委託,他們直接把鑒定報告交給法院。」
馬麗芃又說:「我跟你的事行長根本就不知道,我能告訴她嗎?她只不過是看你是個大色鬼,用這個辦法詐一詐你,果然你就讓人家玩到溝里去了。你是不是那天晚上連行長那個老婆子都想干?」
「下午你愛人來電話,你不在,我接的。」程鐵石把沏好的茶遞給博士王,「你岳父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老人很想見見你,陶敏在電話里哭了。」
「什麼事?」他不冷不熱。
牛剛強打開卷宗,抽出一頁,遞給何庭長:「應當事人程鐵石跟代理人王永壽、王天寶的要求,我們就當事人預留在銀行的印章同冒領存款的假印章,二者之間用肉眼常規方法能否區別真偽的問題,請市檢察院技術鑒定處做了鑒定,這是鑒定報告,您看看。」
程鐵石說:「你放心吧,這麼晚了,你路上小心,天冷路滑,別開快車。」
「那好,就這樣。」
「搞什麼鬼?」何庭長摘下耳機,不解地問。
「幹啥去?」
「你不覺著這個玩笑太沒意思么?」
「我就知道你是為那事兒生氣呢。活該,誰讓你嘴饞。」馬麗芃居然在電話里唧唧咯咯地笑了起來。
「啥時候去?咋走?」
「我介紹省高院的兩個朋友給你,都是關鍵部門的,你以後有事找他們沒問題。另外,鑫金融珠寶行的首飾品種多,他們經理我認識,去給你選兩樣,保證沒假貨。」
「那就先讓雙方當時看看,聽聽他們的意見。」
洗好衣服正準備晾,手機卻又響了起來。程鐵石一看是海興本地的電話,號碼是生疏的,連忙接通了電話。
「嘻https://read.99csw.com嘻嘻,」女行長又笑了,「沒問題,有小馬陪也一樣。」
三個人吃飽喝足,埋單時,酒館老闆記得他們是吳科長的朋友,問博士王:「吳科長今天怎麼沒跟你們一塊來?」
「真對不起你,」程鐵石滿是愧疚地說:「你別太著急,還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博士王一回來我馬上讓他回新安鎮去,你一定不要上火。」
博士王說:「眼下我們先不考慮他們能不能做,先向法庭提出要求,這個鑒定得由法庭下委託,我們不能直接辦,免得讓對方抓辮子。」
「她去干屁,就咱倆。」
放下放電話,何庭長從柜子里拿出錄音帶和錄像帶,擺到桌面上,想想不妥,明晃晃太顯眼,就又用《人民法院報》包了起來,有稜有角地放在桌上,等馬麗芃來了看看她那張當律師的巧嘴這回怎麼為自己和她那位行長辯護。
博士王接著講:「牛剛強還真可以,雖說面子上不太好看,可還是說了幾句真話,他說:第一份技術鑒定報告很好,可是沒有明確講這兩枚真假印文用肉眼是否能看得出來,報告上沒有明確結論的東西,法庭當然不能自作主張予以認定。其實那兩枚章子我們當庭對了一下,連我們也能看出不一樣。但是,當事人堅決不承認,判案講的是證據,兩方面當事人再爭再吵,我們再有主觀想法,沒證據也不好說。他這麼一講,劉技術員也不好再說什麼,讓我們去交鑒定費,憑交費收據來辦手續。我們趕忙去交了鑒定費,把手續辦妥,後天就可以出鑒定報告了。」
何庭長這才明白,他是讓娘們行長給蒙了。好在知道並沒有錄音、錄像這回事,心裏倒也輕鬆下來,見馬麗芃哭的梨花帶雨,憐愛之心一下子涌將上來,走上前把馬麗芃樓到懷裡,又是哄又是勸,還用嘴替她咂眼淚,勞碌半會兒才算把馬麗芃安撫下來。
「啥事?」馬麗芃聚精會神地描唇線,問話有些含混不清。
下午,程鐵石留在旅館,博士王怕有其他信息傳來旅館沒人,就讓他留守。博士王和王天寶直奔法院,找到牛剛強,要求法庭就印鑒真偽用肉眼能否辨別一事做進一步的鑒定。
吃了一陣,王天寶把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滿,舉著酒杯站起來,對博士王說:「博士王大哥,你坐著別動,我站著敬你一杯,我真的服你了,你今天想的這個主意,叫釜底抽薪,你銀行不是一再強調印鑒辨別不出真偽就不承擔民事責任嗎?咱們如今根本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兜圈子,技術鑒定報告一出來,你銀行再耍賴也沒用,這就叫快刀斬亂麻,你博士往確實行,比我強,也給我出了一口惡氣。明明白白的案子,打來打去打沒了,你說作為訴訟代理人、律師,我不是窩囊到家了嗎?來來來,這一杯酒為你給我出了一口氣,干!」
「沒問題,要不要我陪你去?」
「笑個屁,想要我的好看,我也饒不了你們。」何庭長真的生氣了。
「還要咋搞明白?這是啥東西?」何庭長把報紙包著的錄音帶、錄像帶在桌上拍得「啪啪啪」亂響,可是卻不敢再罵人了,他怕馬麗芃真的耍潑,把別人招來就下不了台了。
程鐵石牽挂正事,問:「事情辦的怎麼樣?」
博士王說:「我們的要求是正當的,合法的,牛剛強也同意,當場就給檢察院技術鑒定處出具了鑒定委託書。我們跟牛剛強一塊到了市檢察院技術鑒定處,嘿,牛剛強讓人家一頓損。」
耳機里傳出來的是一男一女的聲音,不過不是何庭長跟馬麗芃,而是一對男女對唱二人轉。何庭長往下繼續聽,馬麗芃坐回沙發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啜茶,臉綳得像剛剛漿洗過的床單。
博士王急忙站起來,跟王天寶碰了一下杯,謙虛道:「你講這話我可不敢當,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其中的酸甜苦辣誰不清楚誰?這個案子雖然有挫折,還不都是人為的因素造成的,否則你們早就贏了。老程你也舉杯,咱們三個一起干。」
「算了,我沒時間。明天你給我安排一台車,我到省城去辦事。」
「除非找一個中間人,到法庭當場試驗。」王天寶說完,想想又補充道:「這麼做也有問題,一般人沒受過訓練,事不關己不上心,草草一看或許還真就分辨不清,找銀行的人又怕他偏袒銀行。」
何庭長趕緊矢口否認:「我哪能看得上她呢,像個熊瞎子。再說年齡也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