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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第七章.2

對方說:「我不是程哥是王哥。」
「你走你的,別管我。」
這會兒,馬麗芃尚未出來,他只好耐心等待。乘等待的時候,他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老婆他在省城,今天回不來,算是請了個假。
黑頭說:「真有事,汪伯倫那狗小子還欠我五萬塊,不是個小數,我得找他催賬,不催這小子就當沒事似的。」
「怎麼還沒下班?這麼忙啊?」
黑頭這時才聽出既不是程鐵石也不是博士王,生氣地問:「你是誰?什麼王哥王哥的,我是你李大爺。」
衛生間里傳出馬麗芃洗浴時嘩啦啦的水聲。他本想跟她一塊洗個鴛鴦浴,她卻不幹,把擠在衛生間里脫衣服的他硬推了出來,還把門反鎖上了。
黑頭說:「這旅館有啥看頭?下午我也有事,咱們各辦各的事。」
「你怎麼才來?」博士王和程鐵石見他來了很是高興,「來,坐這兒,給你留著地方呢。」
馬麗芃的一聲尖叫,讓何庭長停止了動作,馬麗芃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何庭長推下身來,本能地用被單遮擋著羞處,何庭長則愕然地看著圍觀自己的幢幢人影,照相機的閃光燈讓他本能地用手去遮擋雙眼,卻將赤|裸裸的醜陋下體呈現給了照相機的鏡頭。
「不就是銀行那個案子嗎?掛著呢。」
何庭長此刻已經發|情了,揉面似地把馬麗芃搓弄得哼哼嘰嘰像風濕痛發作的病人,何庭長像日本相撲運動員般地把馬麗芃搬上翻下折騰得氣喘吁吁汗水淋漓……
小許牙痛似地倒抽一口冷氣:「你這下可把庭長得罪到家了,讓我說,你也真沒必要,他說咋辦就咋辦唄,光想當好法官不行,還得學會當好下級。」
院長強顏笑笑,說:「咱倆換個位置,你要是我今天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聽他這麼說,程鐵石便打消了去找牛剛強的念頭,隨他出了政法大樓。外面清朗寒冷,但街上已經顯出了迎接春節的喜慶氣氛。隨博士王漫步在街頭,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流,程鐵石心頭不禁湧上一縷惆悵。春節快到了,妻子跟女兒是否也像眼前這些採辦年貨的人一樣在為過年而做準備呢?算來已經兩個年頭沒有回家了,雖然乘坐飛機只要四個小時便能到家,可他卻捨不得花錢買機票,每一分錢他都只能花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上。又要過年了,如果今年春節前依然沒有判決結果,他就只能繼續在東北這塊冰冷的黑土地上繼續耗下去,一想到過年,一想到大年夜冷清的旅館,他就不寒而慄。
喝了進門酒,坐穩當之後,程鐵石才問:「你的事辦的怎麼樣?怎麼拖了這麼久?」
「沒啥事,就是看看你下班了沒有。」
牛剛強心裏多少有些緊張。雖說案情已經清楚得像碗里的清水,但他把握不準銀行在收購何庭長的同時,是否還對在座的各位委員有收購行動,如果再把委員收購上一兩個,委員在會上像何庭長那樣睜著眼睛跟你扯瞎話,死纏爛打,那才難受,憋氣還不能發火,打掉門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來了?請坐。」院長說話的口氣也沉沉地,顯得並不友善。博士王和程鐵石依言坐在了院長對面的沙發上。
「下班了,你倒是走不走呀?」小許見他又把頭埋進了案卷里,臨出門時招呼他。
「沒事。」
博士王想了想,說:「不必要,牛剛強肯定也急著結案,一個案子在他手上壓了兩年,滋味也不好受。障礙清除了,院長絕對不願我們到人大、省上四處散發何庭長的照片和那份材料,拿著他手下主力幹將的醜聞當新聞,他這個當院長的臉上無光不說,人大會上也不好給那些代表們交待。他必然要儘快辦理這個案子,同時也要盡量抓緊對何庭長的處理,現在不是我們催牛剛強,院長就會催他抓緊結案。」
一見面,黑頭也不多說,開門見山就要錢,汪伯倫面有難色,說:「我一下子哪湊得上那麼多錢,再說條子上講好了三個月內還清,現在才過去幾天?我沒辦法。」
「不是,是那件事,你答應過我,安排我到保險公司當專職法律顧問的事。」
小許問:「又是因為程鐵石那個案子?」
院長邊聽邊點頭,待牛剛強說完,院長說:「這個案子即便合議庭跟你們庭長沒有爭議也得經過審判委員會討論,為什麼這麼做,我不說你也明白。你回去后抓緊把結案報告寫出來,結案報告上要把你們的爭議客觀、實在的寫完整,最終按誰的意見辦,由審判委員會決定,你看怎麼樣?」
博士王也漫不經心地說:「大家都越軌了,首先是銀行,接著是法院,我只能排老三。你們把一個法學博士逼的半夜三更抓破鞋,說出去也算一條社會新聞。」
黑頭聽說是找程鐵石的,知道有正經事,也不敢再跟人家耍痞,緩和了語氣說:「我是程鐵石的朋友,他不在,你是誰?有啥事跟我說也一樣,我可以轉告他。」
「會上我跟庭長幹起來了,我找院長了。」
何庭長握住她的肉丘搓弄著,涎皮涎臉地說:「那你就玩我吧,想咋玩就咋玩。」
黑頭說:「我程哥的事承蒙在座各位相幫,我也十分感謝,借這個機會我敬各位一杯。」他先端起酒杯一干而凈,把杯底朝四面照了照,吳科長、丁尚、王珂也都飲幹了杯中酒。
黑頭細細觀賞著照片,臉上帶著壞兮兮地笑:「你們看,姓何的這老傢伙還真壯實,姓馬的這娘們皮膚真百……」博士王伸手從他手裡奪回照片。
秘書說:「找院長的人都有重要的事,事不重要也不會找院長。」說著埋頭自顧自地翻看著一堆文件,擺出逐客的架勢。
「等等,」分管刑庭的副院長打斷了牛剛強的彙報,「這個案子是哪年立案受理的?」
結果,馬麗芃被帶到派出所,繳了一萬塊保證金,她跟何庭長一人五千。因為何庭長昏迷不醒,那一份也由她代繳。何庭長被送進醫院搶救,據醫生講他是驚恐過度引起的高血壓性暈闕,並無大礙,注射了降壓藥和鎮定劑便很快可以複原。可是,誰到醫院看望他,他都緊閉雙眼,似乎很願意永遠處於昏迷之中。
黑頭說:「證據在手,該咋整咋整,多印一些,到大街上散發,讓全海興的人都看看,法院堂堂的庭長是什麼貨色。」
院長沉吟片刻,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上的玻璃板,發出清脆的「篤篤」聲,像是在給誰拍發一封加急電報。牛剛強沉默,盯著眼前院長用洗臉盆洗過的茶杯給他斟的熱茶,等著院長表態。
見程鐵石已說出了想說的話,博士王不再吭聲,撿起院長扔給他的那支煙燃著吸了起來。
馬麗芃裹著浴室里的毛巾被出來,透過縫隙,他發覺她裏面啥也沒穿,心裏不由一陣熱潮湧起。
汪伯倫感到上了當,可錢已經到了黑頭手裡,不可能再搶回來,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地問:「那材料啥時候給我?」
黑頭說:「你也別蒙我了,你這種人當著信貸科長,心又黑,還能沒錢?我也不蒙你,你們的靠山姓何的庭長跟姓馬的小娘們已經讓我們抓了,他們栽到陰溝里再也爬不起來了。」說著掏出一張何庭長跟馬麗芃鬼混時的照片遞給汪伯倫:「看看,他們的下場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再有錢,進了監獄錢不等於廢紙嗎?咱們老老實實清賬,各走各的陽關道,你要是非走獨木橋,憑我掌握的證據,你算算自己夠死上幾回?」
等大家的好奇心都得到了滿足,副院長的才能充分發揮之後,證物總算又回到了牛剛強的手裡。時間浪費了不少,可也有好處,好處是讓這位分管刑庭的副院長如此一攪,大家倒覺得這樁案子已經明澈如水,在這種情況下誰要是再對法庭認可的證據與事實提出疑問,不是有意刁難,就是弱智。所以當院長連問兩遍:「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沒有?」在座的有發言權跟表決權的人都搖搖頭。
院長並不生氣,依然平眉順目的說:「嗬,這不是給我下最後通牒么?看來不按你們划的道道辦,我這個院長就當不穩了。」
他以為是博士王,又喊:「是王哥呀?」
黑頭得意洋洋地點點頭,剛想把懷裡揣著的錢拿出來顯派顯派,又覺不妥,便按下興奮和顯派的衝動,故作平淡地說:「辦完了,兩清了。」
程鐵石說:「我們來找您,並不僅僅為了揭發一下何庭長,把他搞倒搞臭出口氣。我們只是向院長證明,迄今為止,我們這樁案子之所以得不到公正的處理,拖了長達兩年之久,根本原因就是法院內部有何庭長這樣的腐敗分子徇私枉法、貪贓枉法。事情已經明白了,我們只請求院長能關注過問這樁案子的審理,儘快給我們一個結果。」
片刻,秘書迴轉來,完全換了一張臉,和顏悅色地說:「我們院長說他認識你們,請你們過去。」
馬麗芃倒真是一個可人兒,那小娘們的一身肉真白、真誘人……何庭長的心思集中在馬麗芃身上,沒有注意到剛才蹲在走廊盡頭的人在他等電梯的時候,已經從樓梯下樓了。https://read.99csw.com
「人都走了,還有啥用?照片都拍了,全完了……」馬麗芃說完這句話,忽然撲在枕頭上大哭起來。
博士王說:「您的為人我了解,我當然不懷疑您跟銀行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但是,」博士王加重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我今天在您面前講的每一句話,都是以事實為依據的,作為法律專業的博士,作為律師,我決不會僅憑懷疑就在一位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面前亂下結論。」
「開門,開門……」外面把門砸的震天價響,接著門被從外面用鑰匙打開,一幫人擠了進來,何庭長這一回看清了,進來的是警察,跟在警察身後的是酒店保安和樓層服務員。
院長問:「你的看法呢?」
下樓時,程鐵石問:「還有點時間,咱們是不是再找牛剛強談談,催催他?」
丁尚也說:「警察還不是看他是法院的庭長,才那麼寬容,換個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博士王說:「行,順便把吳科長也叫上,我得感謝他給我介紹了你們兩位好朋友。」
院長很會作工作,幾句話讓牛剛強的心理平衡了許多,就像一個受了欺負的孩子,家長拍拍他的頭他就不委屈了。
黑頭跟程鐵石從省城返回海興后,博士王雖然給他們講了他的計劃,他們卻未能跟丁尚、王珂兩人見面,直到前天晚上丁尚傳來信息,博士王決定採取行動時,在酒店客房外才匆匆見了一面,當時忙亂著找人開房間門、拍照片,所以沒顧上互相介紹正式認識。
院長掰著手指頭算著:「今天星期三,下周一審判委員會開會,我爭取給你安排上,你就按下星期一上會來安排時間吧。」
窗戶已透出暮色,何庭長感到心裏空落落地,真有點不知今晚的時光如何打發。他在辦公室里兜了兩個圈子,就像天黑前關在動物園籠子里的狼。看來今晚只好在家陪著像翻爛了的書般再也引不起他絲毫興趣的黃臉婆看電視打發時間了。他穿上水貂皮領的皮大氅,又戴好哥薩克式小羊皮剪絨帽,拎著公文包打算回家。正要出門,電話卻響了,他遲疑一陣,電話鈴響個不停,他反身回到辦公桌前接了電話。電話是馬麗芃來的。
小許又問:「有飯局,去不去?」
何庭長裝糊塗:「啥事情?」邊說邊將另一隻手探向她的腹部。
汪伯倫急了:「那可不行。」
博士王淡淡地說:「他下午去催了筆款,清了。」
黑頭在房間里轉了幾個磨磨,實在不知該怎樣安放這筆不大不小的財富,然後好放心地去赴宴。這時,服務員在走廊上喊他們這個房間的人去接電話,他估計是程鐵石他們找他去喝酒,便關上房門急匆匆來到服務台抓起話筒就喊:「程哥嗎?」
博士王說:「不要再推了,多出來的四百是獎金。」
「沒意見。」
案子很快就有結果,苦熬了兩年總算熬出了一線光明,程鐵石不由百感交集,不管不顧,自己給自己斟滿酒,一仰脖子吞了下去,臉上露著笑,眼角卻閃著淚光。
聽到話筒里馬麗芃甜膩膩的聲音,何庭長又有了精神:「忙啥?瞎忙。都快下班了怎麼想起來來電話了?」
回到辦公室,小許見牛剛強臉色難看,臉皮綳得像淋了雨的大鼓,試探地問:「又咋了?」
黑頭回到旅館時已經六點半鍾,博士王跟程鐵石留下條子,讓他回來后趕到鳳鳴酒家吃飯。他捏捏懷裡厚墩墩的鈔票,猶豫了。天已黑了,攜帶五萬元巨款在大街上溜達很危險,把錢留在旅館也不安全。他很想趕到鳳鳴酒店跟程鐵石他們一起喝個一醉方休慶祝一番。他萬萬沒想到,剩下的五萬元汪伯倫居然稍稍推託一陣便乖乖給了他。
黑頭趕到鳳鳴酒店,剛進門服務員小姐就迎上前問道:「請問您是不是黑頭黑先生?」問話時可以看出小姐的嘴努力抿住,極力抗拒著哈哈大笑的衝動,她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叫這麼怪的名字。
「你何大庭長能給我找啥好事?」馬麗芃在電話的另一頭作嬌作痴。
牛剛強說:「我是沒法幹了。」
「行了,你們繼續玩吧。」
「完了,他媽的全完了。」何庭長反反覆復嘟囔著這句話,這時才反過勁來去尋找遮羞的衣物。
程鐵石說:「我估計法院早就知道何庭長這檔子事了。」
「來晚了,先罰三杯。」吳科長給黑頭滿滿斟了一杯酒。黑頭知道他是豪爽人,看看酒杯不大,也不推辭,一飲而盡。吳科長又給他連倒兩杯,黑頭二話不說都喝了。吳科長見他喝得痛快,也高興起來,要跟他再碰兩杯,黑頭依然不說二話,跟他碰了。
「你手上這樁銀行錯付案啥時候能結案?你的看法如何?」
黑頭不知道當天下午博士王和程鐵石找法院院長的情況,但他知道王天寶傳遞這個信息的重要性。他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等博士王和程鐵石回來后再傳話的人,放下電話,顧不上懷裡五萬塊錢的安危,匆匆下樓,不敢走遠,就在旅館門口擋了台計程車朝鳳鳴酒家趕去。
院長一張張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後把照片往桌面上一甩:「你怎麼能這麼干?」院長的臉色很難看。
黑頭說:「我說程哥一句你別不高興,你吃虧就吃在心眼實、心腸善上。關地下室的滋味又忘了?讓人家套|弄走幾百萬也忘了?你忘了我可忘不了我蹲看守所時的滋味,我就夠可以的了,換個人不把他整死才怪。」
「博士王,我倒真的佩服你了,這些材料你倒是怎麼搞到的?」
「再讓我看看,挺有意思,比看黃色錄像還有趣。」黑頭伸手欲奪照片,博士王把照片收起來,裝進公文包,不讓他再看。
黑頭從他手中奪回照片,照片是他從博士王那兒偷的,他怕博士王發現了罵他,準備用來嚇唬過汪伯倫后再偷偷還回去。
「那個老娘們,總覺著她要辦的事就非辦成不可,世上哪有那麼順當的事情?明明辦不成的事,你還不能講個不字,一句話不隨她的心就變臉,那張狗臉說變就變,我已經看得夠夠的了。反正說啥我也不在她手底下混了,我全靠你了,何大哥,這件事你要不抓緊給我辦妥,我饒不了你。」說著,馬麗芃半撒嬌、半撩情地在他身上扭動起來,一條豐潤的大腿有意無意地在他襠間揉蹭著。
「誰逼你了?」
「看來這個小秘書還沒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博士王對程鐵石說。程鐵石緊皺眉頭不吭聲,博士王知道他有些緊張,又說:「沒事,主動權完全操在我們手裡。」
牛剛強說:「程鐵石這個案子你也都清楚,程鐵石要是敗訴,中國還有法可言嗎?中國還有公理可言嗎?讓我偏向銀行,實際上是把我自己往溝里栽,我也不能幹這種損人害己的傻事吧?何庭長的目的我也不是不明白,他就是想把這個案子拖下去,已經拖了人家兩年了,咱們法院起碼也得有點臉面吧?或者乾脆給人家下裁定書,明講本案我們無法判,讓他們直接找省高院也行,哪有這麼泡人的?你不覺得有點太缺德嗎?」
照片效果很好,很清晰,甚至連何庭長、馬麗芃身上的肉紋、皺褶、瘢痕都歷歷在目。一共三十七張,不同角度、不同距離,照片上的人也是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博士王自己也感到奇怪,照片不但沒有一張壞片,還多照了一張。
「那你就告訴他一聲,我得到準確消息,他的案子明天一大早就上審判委員會討論,很快就有結果,我託人盯著呢,一有結果我馬上告訴他,讓他明天別上哪兒去,等我的消息。」
審判委員會會議照例由院長主持。需要討論的案子像看病挂號一樣,要排隊。既然要排隊,先上場與後上場當然會有不同。先上場討論的案子,委員們剛到會,精神充足,注意力集中,所以研究起來就比較細、比較認真,彙報的人要是有含糊疏漏之處,往往很難過關。會議開到中場,有的委員精神開始疲勞,注意力也開始懈怠,對一些細枝末節的微妙之處不會太挑剔,又有的委員抱著弄完一個趕快弄下一個的煩躁心理,案子就很容易順著審判員的意思順過去。如果會議開到快下班時,恰巧碰上哪個案子的審判員還沒彙報清楚,委員們就會把開了一上午或一下午會積攢起來的煩躁,自覺不自覺地轉移到這位倒霉的審判員身上,要是恰巧某個委員針對某個細節或某件證據提出的質詢,沒有得到這位審判員順暢而又充分的解答,馬上就會有人說:「算了算了,把這個問題搞清楚再說」,也馬上會有人附和「這個案子先擱一擱,下次會議再說吧。」也許,對討論的案子而言,沒有及時說清的僅僅是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但是由於某個委員情緒不佳,此案只好擱淺,留待日後分解。
博士王說:「先把照片跟黑頭拿到的材料讓他看,聽他怎麼說,然後再說我們要說的話。」
馬麗芃索性甩脫身上的浴巾,像褪了毛的母雞一樣站在他面前:「這屋裡一點都不冷。」九-九-藏-書
院長恢復了平靜,起身為博士王和程鐵石倒水,然後微嘆一聲說:「算了,也怪老何太不爭氣,自己種的果子自己吃吧,怨不得別人。只是我真想不到你博士王居然會採取這種手段,這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來,來,我告訴你咋核對,」分管刑庭的副院長在院長旁邊指導:「先折成對角,壓角對比,看,這一橫,這一撇、一捺,看看,根本對不上。」這位副院長學過刑事偵查學中筆跡鑒定的科目,今天有了展現自己才能的機會不由興緻勃勃,他又拿起兩頁印鑒重疊在一起,迎著光對院長說:「你再看,兩枚章子大小都不一樣,真章右邊框上還缺了一塊。」
黑頭收了錢,嘻嘻一笑,找到欠條,還給汪伯倫,汪伯倫又要那份交待材料,黑頭說:「材料在博士王手裡,我沒敢隨身帶,怕你對我下黑手,給了錢,材料自然會給你,我要他也沒鳥用。」
吳科長說:「兄弟,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地道人,對脾氣,日後在海興這塊地面上,有啥事儘管來找我,我不行還有這般兄弟呢。」說著朝丁尚和王珂指了指。
院長開始閱讀,臉色像暴雨來臨前的天氣,陰沉得沒了一絲陽光。看完材料,院長把材料擺到面前的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搖搖白髮蒼蒼的腦袋,像是要從大腦里甩出些什麼。
「膩了,廈門姓程的那個官司把我也坑苦了,我啥辦法沒想?啥招沒用?到頭來還落不著好。我也看明白了,這樁案子拖來拖去最終總得有個結果,總不能拖一輩子,我還不如乘早脫身算了,也省得看行長的臉子。」
這位副院長在黨校蹲了半年,又是分管刑事審判的,所以對這個案子來龍去脈不十分清楚。他的質問咄咄逼人,牛剛強卻一絲反感也沒有,因為人家問的有道理。可是,這個問題卻並不好回答,如果照實說送到公安局晾了將近一年,他肯定又要追問為什麼送到公安局,後來又為什麼送了回來,他如果刨根問底地追起來,許多問題牛剛強還真無法解釋清楚。牛剛強裝做懵懵懂懂,朝院長看,意思很明顯:這件事得問院長。作為審判員,不是他辦的事,他當然不好貿然回答,領導定的,由領導解釋。他看著院長,把眾人的眼光引向院長,心裏暗暗得意,心說您老人家辦的事看您老人家咋對付。
黑頭說:「那你放心,我的目的就是要錢,不是出氣,我絕對把握得住。」
「請跟我來。」小姐在前姍姍而行,把黑頭領到了雅座。
博士王耐下性子問:「那院長啥時候有時間?」
見他這樣,在座的各位心裏也都不是滋味,誰也不知該說什麼,飯桌上一時間反倒沉悶起來。博士王在程鐵石肩頭輕輕拍拍,然後站起身,叫來服務員,讓服務員給大家面前的酒杯都斟滿酒,舉起杯說:「不管怎麼說,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我這位朋友黑頭,催款很順利,拿到了錢,清了賬;我這位朋友程鐵石,拖了兩年多的官司總算可以見分曉了,來,咱們共飲這一杯酒,祝我兩位朋友萬事如意,也祝在座的各位生活幸福,心想事成。」
「好呀,我正愁晚飯沒地方吃呢。」
何庭長把馬麗芃擁在胸前,雖然一百來斤的肉壓得他喘不上氣,他仍感到快意、舒適。他喘吁吁地問:「你怎麼不想在銀行幹了?」
秘書推推滑下來的眼鏡,面不改色地說:「會開完了,你們去吧。」
對方說:「我是程鐵石的律師王天寶。」
「誰?」何庭長剛剛穿好內衣,正在往腿上套褲子,一急,兩條腿塞進一條褲管里,驚出一身臭汗。馬麗芃則急急忙忙開始穿衣服。
程鐵石說:「你有啥事?雅蘭一個人又要看店,又要忙著辦公司的營業執照,忙的要死,我不讓你來你偏來,到底要辦啥事?」
程鐵石哭笑不得,說:「你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吧,可別再鬧出事來。」
牛剛強又把立案時間重複講了一遍。
院長瞥了一眼牛剛強,暗罵:這小子真敢使壞,硬是抓住老子的小辮子不放手。轉念想想,這件事牛剛強也真沒法解釋清楚,便面子上不動聲色,很快掃了一眼與會者,先與各位的目光稍稍交流,然後才開口說話:「這個案子原告的錢放到銀行被騙子冒領了,為了搞清到底銀行內部會不會有人跟騙子惡意串通,所以交給公安局去查查。公安局么,那個辦事效率、辦案能力我不說大家也知道,查來查去也沒能查出個名堂,就又移送回來,這件事我知道。」
說到這裏,院長起身離開寫字檯,博士王和程鐵石知道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想說的已經都說了,院長表態也只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於是兩人起身輪著跟院長握手,院長握著博士王的手,漫不經心地說:「我覺得作為律師你在這個案子上的代理方式上有些越軌了。」
「他媽的,又不是沒在一塊洗過。」他這會兒躺在床上心裏還在憤憤地暗罵。他卻沒有想過,已過五十的他,雖然很壯碩,由高級毛料名牌西裝包裝起來還像模像樣,可是一旦剝了皮,站在那裡,腰上的贅肉、鼓漲下垂的腹部,比剛下過崽子的老母豬好看不了多少。而當他躺卧在床上時,贅肉大腹卻不像他站著時那麼礙眼、醜陋。馬麗芃不願跟他洗澡,是怕他赤身裸體站在面前的怪樣影響她的興緻。
對方愣了,片刻才問:「你是誰?我找程鐵石。」
話已說的如此尖銳,院長面色很不好看,程鐵石有些擔憂,用膝蓋悄悄碰碰博士王。博士王不理睬他,亦不開口說話,靜靜等著接院長擊過來的球。沉默不過片刻,程鐵石卻覺得已過去一年,悶的心臟通通亂跳,手心也沁出了汗水。
丁尚跟王珂見他們要談正事,互相使個眼色,王珂說:「王大哥,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晚上六點鳳鳴酒家見,不見不散。」
牛剛強說:「由法庭委託司法技術鑒定部門做出的結論如果都不具備法律效力,那還有什麼證據有法律效力?絕不能因被告單方面提出異議就否定這份鑒定報告的法律效力。何庭長堅持要請示省高級法院,說如果省高法拿不出明確的指導函,還要請示最高人民法院,我認為不妥。各級法院依法獨立審判是我國司法制度的基本原則之一,有點爭議就往上推,還要我們幹啥?哪個案子會沒有爭議?沒有爭議還打什麼官司?再說,審判程序上也沒有請示一說,請示沒有時限規定,拖多長時間誰也說不清楚,超過審理期限我們對當事人也不好交待。還有一點,如果當事人對我們的判決不服,可以上訴,如果是我們錯判,我承擔責任就是,我認為應該嚴格按法律程序辦事,非法律程序的事情我們法院首先就不應該做。」
「小牛,銀行一口咬定假章子他們看不出來,又說廈門那家公司跟他們沒有直接的委託合同關係,檢察院技術鑒定書說能分辨真假,你們好像也認為銀行確實存在侵權行為,看來這件案子還真的不是很簡單。來,把兩枚印紋拿來我看看,咱也當一回技術鑒定員。」分管刑事審判的副院長接過牛剛強送過去的真假兩枚印鑒的複印件,滿有興緻地對比了一番,拍拍桌子說:「扯他媽的蛋,這還用得著檢察院技術鑒定處鑒定?我都能鑒定得了,你們看,這兩枚章子大小都不一樣,一個有缺角,一個沒有缺角,多明顯,什麼看不出來,我看是根本就沒看。」
博士王說:「何庭長跟馬麗芃亂搞的事法院肯定傳遍了,但我們掌握的這些材料、照片他們肯定不會知道。那天晚上我們闖進去拍完照片沒耽擱就撤離了,警察是接到黑頭打給110的電話后才去的,何庭長跟馬麗芃肯定不會告訴警察說他們已被拍了照片,所以,我肯定院長見到這些照片跟材料弄不好也得犯了高血壓、心臟病什麼的。」
黑頭鄭重其事地說:「明天一大早我就給你送過來,你等著就行。」說完攔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汪伯倫被孤零零地扔在寒風裡,欲哭無淚,欲怒無辭,呆了半晌,也擋住一台計程車回家。「好在欠條拿回來了,其他的事愛咋地咋地吧。」他在心裏安慰自己,想豁達一些,可是破財的痛感卻讓他揪心,怎麼也豁達不起來。
「你們咋搞的?立案已經將近兩年了才討論,民訴法規定的審理期限多長?」
程鐵石付了賬,又招了輛計程車,連塞帶擠六個人硬撐了進去,費盡周折把丁尚、王珂還有吳科長一一送回家裡,等程鐵石、博士王攙著黑頭回到旅館時,已經是下半夜兩點了。
放下電話,何庭長吐出一口氣,胸中的鬱悶隨之飄散,今晚又有事可幹了。他拉滅辦公室的燈,提著公文包出了辦公室。鎖門時,他看到走廊另一頭的窗前蹲著一個黑黝黝的人,他並沒有在意,到法院來上訪求告的人太多了,走廊、大廳里經常有上訪者出入、逗留、甚至過夜。
程鐵石有點擔心:「不知他們院長身體怎麼樣?可別真出什麼事兒。」
九_九_藏_書
聽博士王這麼一講,程鐵石的心情也輕鬆了起來,喚來服務員又添了兩道菜。喝到十點來鍾,王珂、丁尚、黑頭已經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王珂哭咧咧地罵他們廠長,也不管人家愛聽不愛聽,訴說著廠長的種種劣跡。丁尚傻笑著挨個給別人作揖叫大哥,黑頭則乾脆坐在地上扒著椅子呼呼大睡起來,包著錢的報紙露出一半,程鐵石怕有閃失,急忙把錢從他懷裡掏出來替他收好。吳科長也有了八分酒意,一邊要跟博士王再化幾拳,一邊不斷擔心丁、王二人喝醉后該由誰來埋單付賬。他們這一幫人喝成這個樣子,嚇的服務員不敢沾邊,老闆只好親自前來服務,結果被吳科長揪住硬灌了幾杯酒,也不敢再露面了。
院長神情凝重地坐在辦公桌後面,完全沒有往日待客的熱情周到。
「你們庭長如果真的那麼講話,是他不對,老何這個人怎麼搞的,亂說,要是放到我身上我也會生氣。回頭我找他談談,對下面的同志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地亂講。」院長扔給牛剛強一隻煙,接著說:「不過,生氣歸生氣,工作歸工作,你干工作又不是給老何個人乾的,我要是看到你因為鬧情緒影響了工作,我也不會饒你。」
程鐵石也說:「不論勝訴還是敗訴,你們總得給我個結果呀,即便你們判我敗訴,我還可以上訴么。」
「咋地?她給你看臉子了?」何庭長撫弄著她身上肉最厚的部位,漫不經心地問。
「是嗎?」其他審判委員也來了興趣,你接過來察看一番,我要過來對比一陣,院長也來了興緻,等委員們琢磨的差不多了,他也把印鑒複印件要了過去。這個案子從頭至尾他都在關注著,但真正看到這個案子的關鍵證據還是第一次。
院長在他的指導幫助下一目了然,連連點頭:「對,對,是這樣。」
「那好啊」,院長扔給博士王跟程鐵石一人一支煙,他自己不吸煙,拿出一支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就又塞回了煙盒,「你把事實拿出來我看看。」
黑頭也說:「電話我不會聽錯,我就怕聽擰了耽誤事,還反覆追問了他幾遍,他都嫌我羅嗦了。」
丁尚跟王珂沖黑頭咧嘴笑笑,算是打過招呼,黑頭抓起茶几上的信封,塞進丁尚的衣袋:「都是朋友,也沒啥多少,給了就拿著,客氣啥?顯得見外。」
「我知道你,聽程鐵石跟博士王念叨過。程鐵石幹啥去了?」
黑頭說:「這兒冰天雪地的,我還不得凍死,誰知道你啥時候才能弄來錢。算了,誰讓我倒霉,捨命陪君子,我就陪你走一趟。」
來人中不知是誰扔給何庭長、馬麗芃一句嘲弄的話后,幾個人便悄然離去,以至於何庭長根本來不及弄清這幾個人的身份,甚至連長相都沒看清。臨走時,那幾個人還幫他們鎖上了房門。
博士王不願說得太多,以免走題扯的太遠,就輕描淡寫地說:「很簡單,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沒意見,就這麼定。」分管刑庭的副院長帶頭表態。
院長收起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鄭重其事地對博士王和程鐵石說:「咱們談的也不少了,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同時,我也對你們表示感謝,你們揭發了何庭長徇私枉法、亂搞男女關係、收受賄賂的種種問題,從根本上說是對我們法院工作的支持和幫助。你們能把這些問題直接端到我這兒,說明你們還是信任我的。這樣吧,我給你們表個態,我立即督促承辦人把結案報告準備好,儘快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至於審判結果將會如何,我不能、也無權事先給你們任何承諾,請你們也理解我。」
程鐵石說:「你別再出餿點子了,那天晚上照完相就算了,你偏要叫110,給人家報案,說那個房間裏面有人賣淫嫖娼,結果警察來了一大堆,差點沒把何庭長嚇死,純粹是多此一舉。要是何庭長真的一下子死過去了,不等於我們欠一條命么。」
看著這幾位狼狽不堪,洋相百出的朋友,程鐵石不由苦笑。博士王說:「到此為止吧,不管咋說大夥喝得痛快、高興,這就啥都有了。」
兩人弄得入港,以至於房門何時打開、三四個人何時闖入他們都未發覺,當閃光燈耀眼的光芒在他們身上連續閃爍時,他們竟然混頭漲腦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博士王把院長扔給他的煙放到一邊,從公文包里掏出汪伯倫所寫交待材料的複印件,雙手捧著畢恭畢敬地呈送給院長:「請您過目。」
會議日程把牛剛強的案子安排的比較靠後,也就是審判委員們最易煩躁的時段。老謀深算的院長卻喚來牛剛強第一個彙報。這個案子在院里折騰了兩年,鬧的省里也不得不干預,風風揚揚,幾乎成了圈內人關注的焦點案件。表面上看案情並不重大,但背景卻十分複雜,誰也說不準銀行的攻關工作到底滲透到了什麼地步,說不定會上還真得舌搶唇劍地爭執一番,所以院長有意乘各位委員神志清醒,精力充沛的時段討論這個案子,以免狗扯羊皮胡揪亂纏煮一鍋夾生飯。
「怎麼樣?」院長用眼睛掃射著每一個人,其實他心裏也明白,此案已定。
程鐵石又是一愣,他們下午才找了院長,明天就會有結果,事情進展太快,他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跟不上,就問:「你聽的確實?沒搞錯?是明天?」
幾個人把他倆送出門,回到房間,博士王說:「何庭長算完了,是他自作自受,怪不著我們,下午我跟程鐵石找院長談,黑頭看家。」
牛剛強讓他說的更加心煩,把手上正收拾的案卷往桌上一摔:「去他媽的,大不了我不吃這碗飯了,只要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三不搞破鞋,他又能把我怎麼著?當好下級也罷,當好法官也罷,最基本的還是要當個好人是不是?」
王珂也說:「王哥,咱們還是按事先談好的辦,多了我們不能要,也不好給吳哥說話。」
黑頭說:「你覺著我沒用是不是?上一回我要是不離開你,你能讓人家關到地窨子里去嗎?辦公司的事沒我也成,雅蘭有她大伯作靠山,又有她堂哥幫著跑,辦個公司拿個營業執照小菜一碟,關鍵是得有錢,沒錢辦個營業執照也沒用。」
馬麗芃笑了,啐了他一口說:「誰稀罕玩你,說,事情怎麼樣了?」
程鐵石奇怪地看了博士王一眼,想不通他為什麼會突然變了態度,對黑頭表示支持了。黑頭一拍大腿:「還是王哥理解我,這世道能得到的錢不去努力得到它,就是傻瓜,再說這錢也算是我吃苦受罪掙來的。」
「原告廈門合金材料有限公司訴海興市xx銀行存款錯付一案,我們于xx年xx月xx日立案受理……」
想起院長說下周一就要把這個案子報到審判委員會討論,牛剛強不再跟小許羅嗦,他要認真仔細地把案卷再讀一遍,儘快寫出彙報材料來,在上會前再跟合議庭的其他人討論研究一次。審判委員會一共有五個成員,其中一個就是何庭長,他肯定要堅持自己的意見,而他要求把案子報上去請示的意見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胡說八道,另外四名成員又有幾個肯當著何庭長的面發表不同見解呢?他心裏沒底。
院長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裡間,外面是秘書室,要見院長必須先得秘書通報,否則就別想見。秘書是個白臉書生,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神情十分傲慢。博士王把自己的證件交給秘書,秘書端詳了一陣,見他只不過是個律師,估計又是找院長談案子的,便把證件還給博士王,冷冷地說:「院長正在開會,沒時間。」
「不,我是問你是從哪弄來的……你們等等,等等,我去去就來。」秘書本來還想打聽照片的來路,看到博士王的神情,忽然明白這不是自己應該打聽的事情,拿著照片匆匆地去找院長了。
博士王掏出煙,誰也不讓,管自燃著吸了一口:「您認為手段是不是卑鄙了一點?我認為真正卑鄙的是照片上的人,而不是拍照片的人。我的目的很正當,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況且,我這樣做完全是被逼的。」
「我也是被逼無奈,本不想追得太緊,可是老爸老媽不爭氣,上次那五萬塊錢全給他們治病搭了進去不說,錢還不夠,我總不能看著他們等死呀,只好來找你要錢了。」黑頭繼續給汪伯倫作思想工作。
程鐵石無奈地說:「我倒不是不讓你找汪伯倫要錢,我是怕你那個脾氣一上來,又惹出事來。」
「院長還能咋說?找他談談唄。」
院長點了點頭,對程鐵石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體諒你的處境,法院內部出了這種事我們一定會依照黨紀國法嚴肅查處。至於你們的案子,我不能承諾什麼,我也沒那個權利,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一定會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儘快審理結案的。」
程鐵石沒話說,掏出煙點上。博士王說:「催催姓汪的也對,那小子肯定不是好東西,管信貸的有的是錢,不放他的血放誰的血?」
「這張照片哪來的?」院長開門見山發九_九_藏_書問,博士王略略遲疑,隨即沉聲回答:「我拍的,整整一卷膠捲都用完了,一共三十七張。」說著把公文包里的照片全部掏出來遞給了院長。
黑頭聽她把自己叫「黑先生」也覺可笑,就含含糊糊地答應:「我就是,他們在哪兒?」
博士王說:「結果咋樣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了結果。我們這隻是一審,我們勝訴,對方肯定上訴,我們敗訴,我們肯定上訴。二審才是終審。就是終審結果出來了,還可以申訴。不過,我相信經過這麼一折騰,海興法院不會胡來,也不敢胡來,我有十分的把握勝訴。」
「銀行信貸科長的親筆證詞。」
程鐵石在一旁遲遲疑疑地問:「事情已經辦到這份上了,下一步該怎麼辦?總不能把這些照片留著當畫片看吧?」
院長這麼說,牛剛強哪裡還能說不行?連連點頭:「行,院長你放心,我儘快把結案報告寫出來,你啥時候安排上會都來得及。」
程鐵石又問博士王:「下午找院長怎麼談?」
丁尚愣了一愣:「不是說好事完后再給六百元么?這才四天時間,太多了。」
博士王說:「沒事,我只不過是那麼一說而已,即便院長真的犯了啥病,也是他應得的報應,誰讓他重用何庭長這樣的壞人呢。」
吃過中午飯,三個人便分頭行動,黑頭去找汪伯倫催賬,程鐵石跟博士王則到法院去求見院長。
院長又翻開材料看看日期,若有所思地問:「這份材料寫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了,你為什麼不及時交給法庭或有關部門?怎麼今天才來找我?」
程鐵石聽院長如此說,連連點頭,表示贊成。而博士王卻感到院長的話里有打官腔的意味,心想,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這樣不痛不癢地應付我們,待院長的話音剛落,博士王馬上問了一句:「院長您能不能明確地給我們一個答覆,我們還要等多久?我們已經等了兩年了,不可能再等下去了,事實已經證明,案子之所以拖這麼久,就是有何庭長這樣的人貪贓枉法,問題已經徹底揭露了出來,再拖就沒道理了。」
「我給你找的都是好事,」他邊說邊擠擠眼,好像馬麗芃能看得見他:「老地方,我請你吃飯。」
「你倆的任務完成的很好,」博士王對坐在窗前茶几邊上喝水抽煙的丁尚跟王珂說,「這是一千塊錢,你們拿著。」說著,把裝著錢的信封推到他們面前。
喝過酒,氣氛活躍了許多,吳科長跟丁尚猜拳,王珂拉著黑頭打杠子。程鐵石心神不寧地問博士王:「你估計明天的結果會咋樣?」
汪伯倫痴痴地看著照片嚇呆了,他想不到眼前這個人如此可怕,如此不擇手段,他相信今天要是不燒香還願,絕對送不走這尊惡神,自己面臨的將是自己也料想不到的恐怖結局。
博士王說:「照片只說明一個問題,何庭長跟銀行的訴訟代理人有著不正常的關係,這種關係已經給案件的公正審理造成極大的干擾,這個案子一拖兩年,這就是直接原因。」
牛剛強接著彙報,他列舉了法庭掌握的種種證據,最後談了對本案事實的認定。說到這裏,已經告一段落,由審判委員會的委員們針對事實和證據進行研究,最後再由牛剛強報告合議庭的判決意見。
牛剛強沒想到院長會如此迅速就做出了反應,他會找庭長談些啥呢?根據他對院長的了解,他斷定從不對下級發脾氣、說重話的院長也絕對不會對何庭長這位資深下級像模像樣地批評,大不了問問情況,轉彎抹角地規勸幾句,安慰幾句。想到這些,牛剛強不由暗暗後悔,感到自己走錯了一步,明明知道誰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把何庭長怎麼樣,又何必去找院長呢?不論院長以何種方式與何庭長溝通,只要一涉及此事,何庭長必然明白是他牛剛強找過院長,他無疑犯了官場大忌:隔著鍋台上炕,還想把鍋台踹塌,看來他在何庭長手下是再也無法幹下去了。
何庭長明白馬麗芃「沒事」兩個字的含義,便心領神會地發出邀請:「沒事我給你找點事咋樣?」
對方說:「你是誰呀?」
他這一串問號,倒讓博士王笑了:「王天寶沒有確切消息是不會來電話的,當地律師哪個跟法院沒點熱線關係?沒有這種熱線他還能吃這碗飯?明天咱們就耐下心來在旅館等消息吧。」
牛剛強幹咳兩聲,他忽然覺著嗓子有些發乾發癢,以關懷體貼下級聞名的院長馬上示意記錄員給他端過來一杯水。牛剛強喝了兩口水,感激地朝院長點點頭。看到院長斑白的頭髮和平靜如水的面容,他的心也定了下來。
博士王咧嘴笑笑,半真半假地說:「我們可不敢給院長您下最後通牒,只不過是說說我們心裏的祈求和希望。當然,我跟程鐵石也不能這後半輩子就泡到海興法院的套套里,不平則鳴么,咱們換個位置,您也就理解我們了。」
小許說:「你別說了,這事誰心裏也明白,該下班了,你也消消氣,該幹啥幹啥,誰是誰非到審判委員會上看么。」
黑頭點頭,挾了一口回鍋肉塞進嘴裏嚼著。
黑頭說:「我原來也沒急著要,可是你把我送到監獄里,我爸我媽聽說后,一個急成了腦溢血,一個嚇出了精神病,現在兩個人都住在醫院里,我急著用錢。你要實在拿不出錢,我只好把我爸我媽送到你們銀行,請你們伺候。」
牛剛強說:「我們合議庭看法一致,銀行應該承擔民事侵權責任。我們跟庭長的分歧就在於對檢察院技術鑒定出的第二份技術鑒定報告上。」接著又把圍繞這份鑒定書的法律效力問題存在的爭議比較詳細地給院長講了一遍。
「哦,這件事呀,我早就說好了,只等你一句話,隨時可以過去上班。」其實他早就把這檔子事給扔到腦後了,不過,要真辦,也不是難事,保險公司的總經理正千方百計尋找替他效勞的機會,誰讓保險公司的經濟糾紛那麼多,而每樁糾紛都得經他的手來解決呢?
「同意。」
「那就說說你們合議庭的判決意見和理由。」院長朝牛剛強點頭示意。
汪伯倫知道他的用意,今天拿不到錢不撒手,不由恨得牙根發癢,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在黑頭的監督下,先回家拿了存摺,又到銀行取了錢,一路上來回打車都是他掏錢。
博士王拉開公文包,拿出一張照片遞給秘書:「你把這張照片轉交給院長,就說是博士王給的,院長如果開會脫不開身,我們就告辭了。」
「去他媽的,自己熬自己這是幹嗎?回家吃飯守著老婆兒子看電視多好。該說的我都說出來,你們那些當官的、掌權的願意怎麼聽就怎麼聽吧。」下樓時,牛剛強心裏這麼想,走了神,好幾個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在意。
海天大酒店何庭長的包房內,他已經寬衣解帶只穿著紅褲頭攤手攤腳地躺到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三星級酒店客房內的溫度控制的極好,室外冰天雪地,室內春意濃濃,雖然渾身赤|裸僅留了一條遮擋羞處的紅褲頭,卻絲毫也不覺著冷。也許是剛剛填了一肚子的福建螃蟹跟大連對蝦熱量太高,也許是剛剛飲下的人頭馬後勁大,何庭長不但不覺著冷,胸口、四肢還有一股股熱勁往外散。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品嘗人頭馬,如何加冰塊,如何用手掌的溫度慢慢給酒升溫,如何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吸,讓酒從舌面、雙頰內側、舌根處巡遊一番再慢慢咽下……這一套他從女行長那兒學來,又原原本本地教給了馬麗芃。別看那個老娘們表面上粗粗大大又潑又辣,有時候還真能露出讓你意想不到的一兩手絕活兒,不論在飯桌上,還是在其它方面。要是真的跟她貼一回,不知道她在床上是不是也有什麼意想不到的絕活兒?何庭長想象著行長在床上的模樣,嘴角咧出了一絲淫|褻的笑紋。
牛剛強起身告別,院長也沒有送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出門時,牛剛強聽見院長對著電話吩咐:「讓你們何庭長到我這兒來。」
他癱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兩條腿還擠在一個褲筒里沒有拔得出來,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像脫了節,軟軟地使不上力氣,猛然間血液又突然變成了沸騰的開水,噴泉般沖向他的頭頂,以至於他的眼前變成一片血紅,漸漸眼前的紅光變紫、變黑,黑幕遮擋過來,何庭長喪失了意識,軟軟地從床邊滑倒在地毯上,嘴裏吐出白沫,像被捕捉到岸上的螃蟹。
「啥事?」吳科長問。
博士王故作遲疑地說:「他不是在開會么?我們現在去會不會幹擾他?」
院長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著博士王,等博士王把話說完了,才又說:「你敢肯定你們勝訴嗎?」
丁尚說:「那我就收下了,晚上我請幾位大哥喝酒。」
照片沖洗出來了,每張照片沖印費兩元,比正常價格高出四倍,博士王毫不猶豫地按沖洗店老闆報出來的價格付了款。
「完了,完了,全完了,快穿衣服……」何廳長的話說的哆哆嗦嗦。
「別凍著了,快來。」他掀開搭在身上的被單九_九_藏_書做出關懷備至的樣子。
「這又是什麼?」院長盡量要顯得平靜,但微微發顫的聲音依然暴露出他的驚詫與不安。
院長說:「我們都是從事法律工作的,講話辦事都要以事實為依據。不錯,老何跟馬律師關係超出了正常範圍,還被你拍了照片,可這並不能就說明這個案子沒能按審限規定判下去是因為老何枉法啊。當初這個案子移交給公安局是我同意並簽了字的,也不能因為我簽了字就懷疑我跟銀行那邊不清楚吧?」
「去吃飯了,可能得晚一點才能回來。」
博士王說:「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院長談,明天我們沒時間。」
黑頭對程鐵石說:「程哥,剛才你請的那個海興律師來電話,說他得到確切信兒,你的案子明天就上會研究,會議結束他就能知道結果,讓你明天在旅館等著別動窩。」
「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沒好事,就是要玩我。」
黑頭這才明白過了,人家確實可以給他當「王哥」,趕緊道歉:「王哥,實在對不起,我是黑頭,剛才還以為誰沒事找彆扭呢。」
「院長咋說?」
院長明白他的意思,也猜到這份材料可能還有不能擺上公堂見官的原由,否則,博士王絕不會老老實實抓著如此有利的證據,卻還要跟腚逐臭地去給何庭長拍那些不堪入目的黃色照片。儘管明白博士王話里的意思,院長還是想讓他親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便說:「這些照片既然承蒙你看得起我送到了我的手裡,我就不能視而不見不聞不問,何庭長的問題我要報院黨組研究,並轉給紀檢部門查處,所以這些材料、照片我就不還給你了。你們還有其他事嗎?」
秘書不著邊際地說:「很難說,你們明天再來看看吧。」
程鐵石吃了一驚,想不到半天沒見,黑頭就又從汪伯倫那兒擠出了五萬塊,瞪圓了雙眼驚問:「怎麼,那五……」剛說到這裏,博士王在一邊捅捅他,程鐵石趕緊改口:「都清了?」
小許見他發脾氣,轉了口勸他:「牛哥,你做人、當法官我都佩服你,如今有《法官法》在那擺著,正像你說的,只要你依法辦事,不貪污不好色,誰也不敢把你怎麼著。再說,你跟何庭長這層皮捅破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真正挑明了,看透了,也就不是事兒了。」
博士王說:「行了,別瞎扯了,說正事吧。」
他媽的,今天一天都不順。開庭務會的時候,牛剛強那小子居然跟他當著眾人的面頂頂撞撞,而且事後還到院長那裡奏了他一本。平日比掉進油鍋的雞蛋還圓還滑的王副庭長也明裡暗裡的給牛剛強幫腔。牛剛強告完狀,院長就把他招了去,雖然涉及他跟牛剛強的關係方面的問題院長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們當領導的要注意工作方法,要會充分調動下面同志的積極性,」以他對院長為人秉性的了解,他明顯地感到,這已經不啻于聲色俱厲地批評了。院長談話的中心是案子,詳詳細細地詢問了程鐵石那件案子的審理情況,雖然院長並沒有表露出任何一點傾向,但從院長所重點了解的幾個問題上,他卻察覺到院長似乎已經接受了牛剛強的觀點。想到這裏,他就愈加生氣,反而更激發了他同牛剛強拗到底的決心。就沖牛剛強越過他直接找院長打小報告這一點,也不能讓這個案子順順噹噹地判下去。
「不是我剛剛給你的嗎?」
程鐵石把這些照片逐一看了一遍,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何庭長這下是徹底毀了。看何庭長那錯諤、驚恐、羞慚的表情,他心裏不知為什麼湧上了一絲憐憫:「唉,好好一個人,地位、金錢、家庭樣樣不缺,這是何苦來呢!」他替何庭長嘆息。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說:「我下午找你沒找著,晚上幹啥?」
「別哭了,哭你媽的……」何廳長話還沒說完,又傳來了沉重的敲門聲。
院長最後那句話包含的意思很明確:移送是我同意的,對與不對我負責,你們不要再糾纏。聽他這麼一說,其他人當然不再吭氣,都做出豁然明了、恍然大悟、心悅誠服的動作、表情,以表示對此案審期拖得如此之長完全理解、沒有異議。
牛剛強又一次清清嗓子:「根據以上事實,我們認為銀行發生這個問題完全是極度不負責任造成的。至於他們說廈門這家公司跟銀行沒有直接的委託合同關係,沒有權利追訴他們,與事實不符。整個存款過程銀行清清楚楚,而且是銀行把這個賬號掛到了騙子的名下,他們還同意留下了廈門這家公司法人代表的名章,種種事實證明,銀行對這筆款到底是誰的清清楚楚,說他們跟這家公司沒有法律關係不符合事實。本著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的原則,根據《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八條,合議庭一致認為,被告xx銀行應該承擔民事侵權責任,賠償原告本金二百萬元,並支付存款利息,訴訟費由被告承擔。」
他下午給汪伯倫掛了電話,約他出來「談談」,汪伯倫先是推說很忙,後來聽黑頭說要去銀行找他,才不得不勉強答應出來跟他見一面。
「還有啥事?你別裝糊塗。」馬麗芃用胳膊肘頂在他的腰窩,攔截住他那隻熊掌。
黑頭又想起那天晚上衝進房間何庭長和馬麗芃的洋相,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笑夠了才說:「就何庭長那種壞傢伙,死了才活該,世上少了個禍害,而且是手上掌大權的禍害。」
「當然是海興市中級人民法院。一樁案子左推右拖耗了兩年還沒結果,不是法院在逼我揭示這樁案子不能正常審理的底細嗎?」
秘書接過照片一看,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看照片又看看博士王,好像對照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博士王:「這,這是哪來的?」
馬麗芃立即興奮起來,像撲食的貓「騰」地反撲到他的身上,捧住他的胖臉給他一記響亮的肥吻:「何大哥夠意思。這件事辦成了,我心裏就有底了,去他媽的銀行,去他媽的官司,姐姐我要展翅高飛了。」
博士王問:「你下午真有事?要是沒事就留在旅館接電話吧。」
儘管他在這具軀體上多次探索、征戰、品嘗過,可這條肉一旦袒露在他的面前卻仍然令他耳暈目眩、頭昏腦漲、渾身著火。他伸手去拽馬麗芃,馬麗芃撥開他的手,身子扭了幾扭,便像泥鰍鑽泥般鑽進了被單。他正要摟抱這具雖然吃過多次卻仍然讓他饞涎欲滴的肉體,肉體卻伸出枝杈當開了他。
博士王又說:「眼看春節就要到了,我希望春節前能有個結果,不然我們只好去找人大、省政法委、甚至輿論傳媒來討回公道了。」
博士王說:「我要是您,我就馬上答覆當事人,一周內解決。因為本案事實早已查清,法律規定很明確,不存在任何問題。」
「這些人是幹啥的?咋辦?」馬麗芃嚇癱了,愣怔到這時候才半是自問半是詢問地說出一句話。
黑頭母親在他年幼時就已去世,父親也在他十四歲時死去,汪伯倫並不知道這些情況,見黑頭做出心急火燎的樣子不敢不信,遲疑片刻咬咬牙說:「我也不跟你扯了,咱們兩清,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錢。」
院長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送他們出來,一邊說:「我讓辦公室派個車送送你們。」他倆趕緊謝絕了。
博士王說:「只要依法辦事,我們當然應該勝訴。反之,我們如果敗訴,天下就無公理可言了。」
其他人也紛紛知起身問好讓座。
博士王衝程鐵石撇撇嘴,程鐵石微微一笑,跟著博士王來到了院長辦公室。
黑頭說:「這兩個哥們還挺實在,這年頭這種人還真不多見,認識一下,我叫李福軍,大號黑頭,交個朋友,以後我們聯手在海興作生意。」
何庭長逐漸養成了習慣,心情好時,他就招來馬麗芃調弄一番,這樣可以使他的心情更好。心情不好時也要找馬麗芃瘋狂一陣,讓壞心情隨他的發泄一併消散。他覺得自己有福,年過五旬的時候,還能跟馬麗芃有這麼一場艷遇,所以他格外看重,格外珍惜,也格外瘋狂。今天他的心情不好,所以還得馬麗芃來醫治。他給馬麗芃打了幾個電話,馬麗芃不在辦公室,他又給她掛了手機,馬麗芃的手機沒開。
博士王說:「我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打贏這場官司,讓我的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受到法律的保護,除此以外那些狗扯羊皮、烏七八糟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願意管,只要官司贏了,自然會有人去查、去管這些事。」
「你別煩我行不行?」牛剛強起身把小許推出去,又把門反鎖上,坐在了辦公桌前,心卻靜不下來。他料想,會議結果取決於院長的態度,審判委員會表面上是集體表決,實際上是院長拍板,就像黨委會,表面上是集體領導,實際上是書記說了算。本案移送到公安局,就是院長聽了庭長的話,狠狠泡了他牛剛強一頓,這一回該不會再泡他一次吧?想到這裏,牛剛強心情更加煩躁,三下五除二把手頭的卷宗歸攏歸攏鎖進鐵櫃,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