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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第六節

武龍定下神來:
手一松,長鏈跌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的。
眾姐姐也看不起他如此色情狂。
Simon無端被一件重墜之物打中,驟停了舞步,待要發作,想不到在閣樓,有個妖嬈美貌的女人,也有廿多歲了,一頭鬆鬆鬈鬈的黑髮,微蹙八字眉,三白眼,粉濃腮艷。
一旦細想,因緣總是魔。她也無力回頭。
這頓馬虎的晚餐還沒來得及弄好,便遇上麻煩事,心下念著樓上的女主人。
聽一派鳳管鸞簫,見一簇翠圍珠繞。可以醉,便任由他醉倒。銀燈映照之下,無從計算而今是二十世紀最末的十年了。誰知道明天?誰寄望明天?穿好一點,吃好一點,得風流處且風流。是的,眾人只凄惶地酣歌熱舞,不問情由地縱聲狂笑。
武汝大一張臉,非哭非笑,僵了一夜。人走不得,心已遠颺。不知蓮妹如今……
長鏈的身子輕盈起來,在半空緩落如飄絮。連鏈子也不知道,它的前身是一根叉竿。叉竿的影兒忽在這半明半昧的鼓樂喧天的境地里,猛地跳脫出來,仰頭斜視那失手的單玉蓮,俯首笑看舞池中漫不經心的Simon。兩個不相關的過路人,沒有一點牽連,便是費煞思量,也扯不到一塊。
那一天,她也如常地拿著叉竿放帘子,忽然起了一陣風,將叉竿颳倒。她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卻打在那人頭巾上了。
只有在這裏,她是可以放任的。屋子這麼大,而且是複式,但,只有在這裏,可以盡情地享受著孤獨的荒淫。
那叉竿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的家,是十分時髦的「復古」裝修。用的傢具是酸枝,椅子是花梨木。廳中掛了古畫,接近春宮圖。几案上擺放一塊未曾雕琢的璞,沒人知道心中是什麼。座地穿衣鏡,有四座,安置於不同角度,影影綽綽。看不清金箋對聯,單玉蓮一個踉蹌,跌坐于鴉片煙床上。酒氣已攻心。酒在她身體內全化成水。
單玉蓮無力細想。
「我跌的。」
生死關頭,神推鬼恐,武龍急煞了車。
單玉蓮身不由己,在武家的祖先神位,上了一炷香。
單玉蓮嘴角閃過嘲弄。
她笑:
火滅煙消,盡成灰燼。
武龍只管道:
「腳那麼小,鞋當然很小。幾號鞋?四號?三號?」
「等會我替你一量就知道。」他挑釁,「你怕么?」
他不理她。逕自打開一個百子櫃,那是中藥店常見的櫃,一格一格。其中某個小小的棺材形抽屜,放著內繪鼻煙壺。他用力地吸了一點可卡因。然後又在某一格,取出十粒海馬多鞭丸——那是中國秘葯,不過貨只在日本買得到。
這不是林黛玉屋子裡的。這是秦可卿屋子裡的。
難道她不明白,來了就不能走嗎?動蕩芳心無著落,總得倩人收拾。她也想要——只好歸咎於強中更有強中手吧。
「哦,林黛玉是virgin,不入圍。做得中國名女人,個個都有點功力啦。要淫,但不能賤。矜貴得來夠姣,姣得來不可以太cheap!——你要做嗎?」
只見一地都是雜read.99csw.com亂的古畫:工筆仕女圖,還有設計圖樣,「十二妖孽一九八九」,這幾個字,分別用小篆、草書和美術字寫就。應徵的美女照片,紛紛呈現著色笑,當中也有剛才所見的幾個模特兒。
樓台殿閣,頃刻不見了。
隔遠看不清,便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撇下眾女不管,獵艷而來。眼神一直未曾離開過,她有點張惶,但更多的是春意,未開言,先賠笑。身段圓熟,腰特別地細,在一套復古的時裝輕裹下,藏不住這個秘密。
見她粉臉生花一如古畫,Simon有點魂飛魄散。他也閱女無數,然而,這般追不上時代的、過時的美女,時光倒流,還沒上手,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早已鑽入爪哇國去了。顏面一變,笑吟吟地,不言不語。
奮力拉開車門,決絕地下了車,頭也不回——他不敢回頭,只怕難以自拔。是什麼力量把他拔走,他都不知道。
拈起今天才買下的一條長鏈,在腕間繞了又繞,纏了又纏,真是情枷恨鎖。
她步出堂前,大家的反應是——
侍者來招呼。
「唉!」
她恨得牙痒痒。
「我是選妃的。」他促狹地眼睛,「選最美的十二金釵,拍年曆。」
他逗她:
鸞鳳怎對烏鴉?
單玉蓮拎著那杯紅色的怪味的液體,一人獨醉。她在閣樓,放眼下望,舞池中,紅男綠女都在忘我地狂歡。每個人都創出難度極高的扭動招式,閉著眼,離著魂。
武汝大含冤莫白。都怪自己一時大意,兩份禮物給調錯了,誰知有此番後果?
她肯來了,如今又盡在作些社交活動,正經話題,顧左右言他。真好笑,簡直與時代脫節,惺惺作態。
「你不是『跌』,你是故意『扔』下去。」
停電的一剎那,天地都突變慘淡,無盡的漆黑,看不清世間男女慾念焚身。
「你何必騙自己?我知道你喜歡我!你怕么?」
這個女人!
她的心意欲臨崖勒馬,身體已經軟弱了。他恣意欣賞她矛盾難受的表情,看了好一陣,直至他認為「對」的時刻……
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
「不知道!」
武龍駕著車,朝市區的路上駛。總是感覺到身後有雙灼灼的黑眸,不肯放過他。
人人都是成雙成對地快活,怎的自己緣薄分淺,連自尊也拾不起?便把酒都灌下了。
單玉蓮一聽:
過得了今天,是否也過得了明天?
「那麼,算是我故意被你扔中吧。」順勢把她拉近欄杆下望,「你看,舞池人這麼多,要很幸運方才中招。這就是緣分。是不是很老土?」
三寸金蓮,
「這些都是『四舊』。怎麼沒有個叫林黛玉的?」
嫩寒鎖夢因春冷,
這個古意盎然的美女。正中下懷,正合胃口。她跟她們不同。越是含斂,末了越是放蕩——因為她總得有個發泄的地方。一發不可收拾……
一足尚未踏出,馬上與一個穿著一套古色古香九-九-藏-書衣褲的女人撞個滿懷。他大吃一驚,她是誰?莫非是千百年前的……
單玉蓮才一轉過身來,他已經貼緊她了。因為貼得緊,所以他的堅挺令她的臉馬上紅起來。她的身子馬上被擁倒于鴉片煙床上。無路可逃,九死一生,對面有副金箋對聯,上書:
……但願抱緊她的,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硬漢,鍥而不捨,置諸死地。她放縱地迎合著這一個虛像。看不清晰的男人向她用力侵襲。
單玉蓮咬著唇一笑,呀,多麼地相似:她們不也曾各自偷偷地苦纏細裹,造就一雙尖趫趫金蓮小腳么?不是白綾高底,便是紅綾平底,鞋尖兒上扣綉了鸚鵡摘桃,或斜插鶯花,鴛鴦戲水,紗綠與翠藍的鎖線,精細的造工。也有出奇制勝,暗中安放了玫瑰瓣兒,小格中藏了梅花印子兒,一步一印。爭妍鬥麗,陪伴西門慶玩耍,踢氣球呢。一個捎頭,一個對障,拗踢拐打,扭腰搖臀的,不過要討男人歡喜。
單玉蓮看來沒有坐定之意了,她猶在他耳邊,笑一聲:
Simon便把長鏈往單玉蓮腰間一繞,先下定論:
無聊苦悶,只得把那鏈子,繞了又繞,纏了又纏——總要做點事,好打發這難熬的一晚呀。
唉,那收得壽衣似的禮物的小女人,又不知怎樣地惱恨他了。
車子失去控制。
從前。
芳氣襲人是酒香。
音樂變得緩慢,搖曳,古人的腳步。
他有意避開這種尷尬,便借詞:
看那人,頭上戴著纓子帽兒,金玲瓏簪兒,金井玉欄杆圈兒。長腰身,穿綠羅褶兒。腳下細結底陳橋鞋兒,清水布襪兒。腿上勒著兩扇玄色挑絲護膝兒,手裡搖著灑金小扇兒。風風流流,從帘子下向潘金蓮丟個眼色兒。
記得一個春光明媚時分么?
一邊穿,扣花鈕,她的一雙手也繞著腕花,那莫名其妙的小調,在耳畔空靈地迴響。似乎自天際傳來。裊裊不斷,聽不分明。
「好黑呀。我很害怕,你來陪我!」
單玉蓮目送著這男人畏罪潛逃。
他蹲下來,湊巧此物就在她腳邊了。他拾起之際,乘勢捏她的腳一下。只一捏,她便踢他的手。
她只好很無聊地開始:
看住他把長鏈子,笑吟吟地擎在掌心。那是一雙手指修長的手,不安分、佻撻而挑逗。他一身的黑,墨鏡未曾除下過,背後潛藏著如何焚人的目光?
他彷彿嗅到她渾身細汗裡頭的一種特殊的動情的氣味。因為她忸怩,他的欲焰就更高陞了。
她沒有哭,只是雙目無端地濕濡了。她怕,但又很興奮。
「你不敢認!你真沒用!比不上一個弱質女流。」
「阿嫂——」
像等待了很久,數不盡的歲月,制度和主義,倫理道德,都按他不住。他用力地吻她。一腳踏入脂粉陷阱。全身都很緊張。
「你到哪裡,我跟你到哪裡!」
但見:一丈五高花樁,四圍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隻仙鶴,口裡銜著一封丹書。一支起火,萬度寒光,當中一個西瓜炮迸開,四下里皆燒著。說不盡人物風景,旦角戲文。九_九_藏_書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覺得自己十分寂寞。
激光過了。
突然,雙方都沒有準備,她俯身上前至司機的位置,一雙蘭花手,自背後摟住武龍。她在他的耳畔,用細膩的軟語問:
腳踏著碎步,款款地上前。是她的腳,引領她走著一條可知或不可知之間的路。
但是,這個攜帶著一點回憶的女人,既然要來了,竟是無法擺脫的:
用力地擦乾身子,便見到丈夫送給她的禮物——由心上人轉呈,多麼地諷刺。她把花紙拆散了。
「廿二吋。」
他也希望大家接受他們的心意呀。精心挑選了一套黑色暗花香雲紗衣褲,手工精細,價值不菲。最適合她老人家了。代老婆討她歡心。
一個從來都沒上過香的女人,在他姓的木頭前面,上了一注贖罪的香。
她傲岸地俯視那一群失寵的妻妾。自這一分鐘起,他只要她一個!她們與他同來,但她與他上岸去——任由一眾在慾海中浮沉吧,氣喘吁吁,最後,是誰勝券在握?
「Now I going to fuck you!」
他三番四次地遺棄她。
直至她抽搐地,幾乎要喊出來:
費盡千般心思,她都得不到他。永遠有一種無形的東西,令他「前進」。那是什麼?
奴愛風流瀟洒……
她的心被攪弄得亂作一團。她把手伸向心中,企圖抽出一根絲,抽出來,人就被扯過去了。
俏生生羅襪下,
失意的女人,站在大城岔路上。開始有一種很強烈的矛盾。
她奇怪地試穿上身了。
他也笑。端詳她一陣,放浪地:
一個古代的女人,在哄一個古代的男人:
「對不起,官人。」她竟向他賠個不是,「是我一時不小心,被風吹失手,才會誤中你,不是故意的。」
「嚇?洗不得水?」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呀?」
煙火安放街心,誰人不來觀看?
單玉蓮把身體浸淫在一缸漫著花香的泡泡浴中,很久。
「女兒紅!」
單玉蓮一個人,如在寂寞而空曠的野地里徘徊著,尋找著。無意識地,她開始哼了:
她也一直地看住他上來。
「什麼紅?Bloody Mary是吧?」
她竟然十分地瞧不起那些得不到男人的女人呢。
思緒游移。愛情這個東西,太飄忽了,求之而不可得。惟有託付與不羈而又敏感的想象。手指開始也隨著思緒游移了……為什麼那揉擦著她身體的手,不是他的手呢?如果他粗野一點,她知道自己是會「屈服」的。
武汝大那憶子成狂的慈母率先發難了:
「你不用害怕,我出去買『灰士』,你在這裏等我吧。」
因緣錯配,
「妲己、西施、貂蟬、楊貴妃、王昭君、潘金蓮、武則天……通通都是名女人。」
眾人沉醉於世紀之末。
驀然,停電了。
單玉蓮但見一盞盞的金燈,衝散滿天繁星陣,黃煙兒,綠煙兒九九藏書,氤氳籠罩。
他覺得很有趣,便繼續:
她嘴角掛著一絲古怪的笑意,盯著他,盯著他,盯著他。目光一直緊密地追蹤,他逃不出去。漸漸,眼神又汪汪地澆著他,澆著他,澆著他。百般情意,把心一橫。兩朵桃花上了臉——單玉蓮也不知為什麼,她可以作出如此的勾當,從何來的勇氣?也許是藉著一點天意,真的,借意,以便掩飾一切。到底她是入了魔,抑或她的心魔在策劃?即使當事人,也不願意弄清楚。
他撇嘴一笑,一起來,猛地貼得她很近,在她耳畔吹口氣,暖的,荒淫的。輪到他膩著聲問:
乘機在他耳畔吹口氣,武龍一顫,趕忙抓緊車大盤,車子方才平衡過來,單玉蓮被這一拋,跌坐回她後座去,似是安定了。
武龍便打開門——
——她馬上把舌頭伸出來。在他口中佻撻地蠕動。最迷糊之際,一切都驚心動魄。
她嚙咬他的耳珠,紅唇一直吻過去。武龍也算正人君子吧,只是,怎麼抗拒風月情濃?她從來都沒貼得那樣近,感覺上很陌生,即使在十年前,一百年前,一千年前,她跟他還不曾如此親密過——二人都有點沉溺。
那也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單玉蓮眼角向他一飛,問:
Simon用手捉住她雙手,用膝蓋分張她的雙腿,把她攤開如同自捲軸攤開一幅遠古的仕女圖。
他不能死。
「娘子,有禮!」
「Simon你看你的taste!」
她像八槅細巧果菜酒鍾旁一根無人惦憐的牙箸兒。元宵燈市夜裡路邊一顆無人垂注的瓜子兒。淫器包中一條無人眷戀的葯煮白綾帶兒……空自在一角,艷羡他人的濃情。
單玉蓮輕道:
是根本無緣么?
「咦?都是官人的妻妾呢。」
那個背影,為一群女人簇擁著,浪笑著,進了一間的士高。
是夜,九十九的太婆,收到武汝大夫婦送來的賀禮,便到房中試穿一下。武汝大一直在門外柔聲催促:
武龍發覺停電時,剛好在他自己車房側的斗室,泡了一個杯麵。
「啊不不不!」武龍還解釋,「怎會去到三越那麼遠吧。」
「你還我!」
他慢慢地慢慢地說:
「還什麼?」他笑,「我在地上拾到的。」啊,是這聲音,她熟悉的聲音。是他!
他清醒了。
忽地,聽得一陣熟悉的浪笑聲。她循聲望過去。
「別耍了。」一壁施個禮,「官人萬福!」
猛一自恨,那長鏈,便飛也似的,脫手甩至樓下的舞池中去。
一根火柴被擦著了。
Simon但覺這個女人,跟他來一套新鮮的,便過招了。
她是越坐越不安定了。先自把領口的一個花鈕給解開了,趁勢一扯,露出橫亘的鎖骨。手指在上面寫著字。
她出身自是跟她們不同,她甚至是一個外來者。土生土長的香港女,優越嬌貴,追上潮流,她憑什麼與她們較量?別說英文了,自己連廣東話也講不好呢,不過因長得登樣,這個男人選中她。她以新移民的身份,先拔頭籌,傲視同群。單玉蓮被怨毒的目光送將出門。
這位不知就裡的老人家,聽得是名貴衣物,也就換將出read•99csw.com來,年邁半失聰,只應道:
妻妾?
單玉蓮把那腥紅色的Bloody Mary一飲而盡。
單玉蓮還沒「回來」呀。她惑亂地道:
她往下一瞧,剛好與女人們的目光短兵相接。雖則她們還是在放蕩地舞動著,不過舞伴卻另有出路了。目光中不免有妒恨,在笑:
門是密碼鎖。他故意讓她看見:「九四一三」。
她把腿張開些,水特別地滾燙,好似都走進她裡頭了。
「……你不要走!」
迎面而來。一輛貨車,狂響著號,武龍連人帶車幾乎相撞,對方閃避得艱險,慘烈的車頭燈如利刃一下劃過二人的臉。
「哪十二個?」
「Miss,一位?要點什麼?」
武龍如坐針氈,難以自抑了。此時後座伸張一條腿,擱在座位背上,睡鞋半甩,掛在腳上晃蕩。他忍無可忍,一手捉住那女人的腳,強力扔回身後,因這行動,車子不免一衝而前,單玉蓮人隨車勢,身子也朝前一仆,放輕放軟,半身勾搭住男人,再也不願放手了。
紅雲染就相思卦。
「你不要走!你這一走,便去了三月,我很挂念!」
一推門,她便眼花繚亂——
她聽不懂。但只低吟著。
說完便打算逃出去了。媚態畢呈的嫂嫂,根本無意讓開一條生路,只是越靠越近。
整個浴室,整缸燙人的水都有節奏地抽搐了。她在絕望中才悠悠地醒來,抱緊她的只是自己。
金蓮打扮光鮮,單等武大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約莫將及他歸來時,便下了帘子,自去房內坐的。
茫然推開車門,不知身在何方。寒風梳櫛她的頭髮,一綹飛掠過臉龐,她在咬牙之際,把那綹頭髮給咬住了。
男人便是這樣了,男人有什麼能力,抑壓意馬心猿?男人都是獸。她星眸半張,膩著他,看透他:
「太婆,快點出來讓大家看看是否合心水?」
進了Simon現代化包裝的大宅。
Simon故意調戲:
「——你坐定一點。」
呀,太婆身上竟是件黑色喱士性感睡袍。肌膚隱隱現現,她童真地咧開沒齒的黑洞,一笑。這賀禮真奇怪,布料少,不蔽體,卻說很名貴。
武龍驀地彈開來,他見到一張泛著紅暈的俏臉,欲心如焚,這不是他心中的單玉蓮,她只像另一個人,如同來自遙遠國度的魂魄依附了她,抑或,她依附了它。
忽然,萬念俱灰,眼淚一串串急驟地跌下來,消融在泡泡中。噤啞的快|感變得痛楚,單玉蓮只覺都是泡影,特別地空虛。
「你是幹什麼的?」
恨!
一套黑色起了暗花的香雲紗,古老如同壽衣。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禮物?
她記得了,他這樣辱罵過她:「我武松頂天立地,不是傷風敗俗的豬狗,再干此勾當,我眼裡認得嫂嫂,拳頭卻不認得嫂嫂。」——是嗎?他曾經在很久之前,如此竭盡所能地抑壓自己嗎?
「仔,你看你,書香世代,好好地又搬出去,近得那狐狸精日久,連太婆也掇弄成這個樣兒,你是不是失心瘋?」
一切都是孽。
輪到那年輕人惑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