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是我讓他去送死的，我害了他。」

安格斯拿出小提琴，說：「再試試看。」

「別擔心，他們會偶爾想念你，然後會慢慢將你遺忘的。」

吉吉抬頭看著安格斯：「這就是我不能帶它回去的原因嗎？」

「你覺得自己和烏辛、布萊恩以及多爾蒂神父有什麼不同嗎？」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點點頭，又開始演奏一首新曲子。兩種樂器配合得天衣無縫，狂熱而激昂的音樂久久地回蕩在這片美麗的音樂發源地。

「這笛子棒極了，吉吉，」安格斯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笛子了。」

吉吉注視著垂死的狗，山崩地裂的感覺又一次在腦海里產生，這次他終於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等烏辛回到愛爾蘭，發現已經過了幾百年，一切都變了。他不認識任何人，也沒有人認得他。他reａd•99ｃｓw•ｃom騎在馬上，遇到一群人正在搬地里的一塊石頭。他們請他幫個忙，他從馬上伸出手去推石頭，一不小心跌了下來，他的身體一挨到愛爾蘭的土地，立刻就化為了一堆塵土。

「噢，」安格斯說，「那太糟糕了，很可能他們現在早已去世了，麻瓜總是活不長，你該知道這一點。」

「怎麼不可能呢？」 安格斯說，「他憎恨特納奧格和這裏的人，不會願意在這裏多待一分鐘的。他是一個教士，我敢肯定他期待著走進另一種永生，並且得到他的神的恩寵。」

「他已經是一堆枯骨了。」 安格斯說。

「我不許你這樣說，」吉吉大叫起來，「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幹得好，小夥子，」安格斯說，聽上去他真的被打動了，「我常說你不是個普通的麻瓜。」

「那九*九*藏*書太可笑了，」吉吉說，「我到這裏才——」他停下來，原來如此，這裏沒有時間的流逝，在愛爾蘭可能已經過了上千年，而這裏還一直是現在，這個無情的現實把吉吉擊倒了。

「你幹什麼都行，」 安格斯說，「可我建議你不要回家。」

吉吉繼續在笛子上練習，安格斯調好琴弦，開始拉一首吉格舞曲。吉吉聽了幾段后，也隨著吹起來。但他內心並不平靜，眼睛一直看著布萊恩，擔心它所承受的永恆的臨死的痛苦。太可怕了，可擔心它，同情它又有什麼用呢？如果他對此完全無能為力，為什麼要增添自己的煩惱呢？

「為什麼？」

安格斯伸手撫摸著吉吉的頭髮。「好了，」他說，「別再傷心了。忘記這一切吧，你對此無能為力。你屬於這裏，是我們中的一員。」他突然靈九*九*藏*書機一動，「你會吹這玩意兒嗎？」

「你沒有，」 安格斯說，「那人甚至比我更了解這個世界，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它也只會變成一堆塵土。」

吉吉思考著整件事。「安格斯，我騙了他，」他說，「他想在這裏待到天黑，可我騙他說外面已經黑了。」

笛子還是只發出呼呼的聲音。不過，慢慢地，吹出了一個清晰圓潤的音符。吉吉的手本能地移動著，吹奏出一些小節和急速的和弦。他從沒聽過哪支笛子有這樣好的音質，難怪曾祖父對它如此著迷。

「不，他們不會的。我們不像你們，安格斯。我們不是永遠生活在現在，我們不會忘記親人的。」

吉吉看著那支笛子，他幾乎忘了它的存在。笛子的一端因為在自己的世界里暴露了七十年，已經又臟又黑，而另一端還像曾祖父最後一次九_九_藏_書演奏時一般鋥亮如新。他不想忘記父母和他的痛苦，但事實上，對於那些進入特納奧格的人來說，很少有人能抵制永生之地的誘惑。

最後這幾個字讓吉吉想起一件可怕的事：「那……多爾蒂神父呢？」

他當然記得烏辛的故事。他是芬恩·麥克庫爾的兒子，與一位女精靈相愛，後來到特納奧格生活。他在這裏生活得很愉快，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渴望再回去看看愛爾蘭。特納奧格的朋友們都警告他不要回去，但他堅持要回去，朋友們只好借給他一匹白馬，警告他回到愛爾蘭后，一定不能下馬。

「我還是回家好了。」

「不可能，他穿越牆壁時不可能知道自己一到那邊就會死。」

「想想好的方面吧，」安格斯·奧格說，「你可以在陽光下漫步，可以學新曲子，我聽說你舞也跳得不錯。」

所以，他吹奏https://read.99csw.com起一首又一首動聽的樂曲，除了音樂之外，他不願再傷腦筋。他抬起頭，看到安格斯的眼神，感受到他高漲的熱情。吹笛子時是沒法微笑的，所以吉吉揚了揚眉毛，把幾個音吹得特別響，升高了一個八度。安格斯高興地歡呼起來，用一系列精巧的變音作為回應。

也許安格斯是對的，也許吉吉真的已經無能為力了。他抓起一把草，擦去笛子上的蜘蛛網和灰塵。它是車輪的一支輻條做成的，長時間地插在牆壁里並沒有損壞它，而且歷經數年後，笛子的木質更加柔潤了。吉吉把笛子舉到嘴邊吹起來，可惜只傳來呼呼的聲音。

吉吉眺望著平原和大海，一切美景都籠罩在一片柔光中。除非再有像多爾蒂神父一樣的人闖進來，否則特納奧格將一直保持這個樣子，永遠在溫暖的金色夕陽的照耀下。

「可我爸媽怎麼辦？」吉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