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果然加快了，車子就像子彈一樣在燃燒的土地上狂奔，而布克，滿不在乎地伏在方向盤上打起鼾來。麗莎身上汗如雨下，她知道車子已不在馬路上了，這從輪子的顛簸就可以感覺得到。她用力推布克，布克還是繼續睡。再看車速標示，那根指針卻已失靈了。「也許會衝進海灣裡頭去吧？」她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她看不清外頭的景物，她眼裡一片火海，車內酷熱得不行。

「我昨天試過了。這裏這些金黃色的土就和煤一樣。神奇的土地啊。」

橡膠園裡發生的事(7)

麗莎低頭一看，看見自己那隻鞋被她幾乎斬成了兩半。

車子駛過里根家門口時https://read.99csw.com，布克朝外探了一下頭。他滿臉迷惑，若有所思地吹著口哨。麗莎看見里根從屋子裡走出來，他的背影像被攔腰斬成了兩段似的，中間有一截空白。他手裡拿著漁具。

兩個女人沒有談論各自的家鄉，卻談起了非洲的大沙漠，和沙漠邊上的帳篷里的生活。對於那種從未有過的生活，兩個人都懷著出奇強烈的願望。埃達用手裡那把大鐮刀在蘆葦叢里揮來揮去的，麗莎問她砍什麼。

「你以前來過這裏？」她吃了一驚。

他突然顯出昏昏沉沉的樣子，麗莎擔心他會將車翻到溝里去。

「我們大家都往這裏鑽，九*九*藏*書是因為這裏的泥土會燃燒。」布克又說。

她的話令麗莎震驚。她坐在那裡發獃，沒注意到姑娘的離去。

回家的路上麗莎睡著了。她做了很多夢，但是夢裡的背景太黑，什麼都看不清楚。醒來時布克告訴她，她一直在喊一個叫埃達的姑娘。他問她，那姑娘是誰？名字聽起來很耳熟。她告訴他說是里根的女朋友。布克聽了后驚奇得合不攏嘴了。「誰都知道，那個男人是沒有實體的。只要問問農場里的人就知道。」麗莎平心靜氣地想，沒有實體又怎麼樣呢？布克彷彿聽到了她心裏的話，接下去說：「沒有實體，就可以在火海里穿行。」

麗莎回憶起九*九*藏*書銷售辦公室里那位神情冷淡的紳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她和布克回到了家裡，但是文森特並不在家。屋裡保持著她離去時的樣子，沒有顯出有人來過的跡象。麗莎覺得，也許文森特已從這個家裡消失，成了一個居無定所的人了。雖然文森特不在家，麗莎還是嗅到了他的氣味，那是一種以前沒有聞到過的，類似麻|醉|葯的氣味。籠罩在這種氣味當中，她和丈夫離得更近了。也許文森特就待在貧民區的某個地道裡頭，那種地道像井一樣斜著向地底延伸，沿途有一些蠟燭頭在燃燒。

「你怎麼知道？」麗莎好奇地問。

「是啊。這裏差不多就同我的家鄉一樣。對您來九*九*藏*書說也是這樣吧？他們都說農場主十年前就瘋了。」

「布克！布克！」她聲嘶力竭地發出尖叫。

「過不多久你就會不要這隻鞋了。」埃達冷漠地說。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燒起來。」布克說這話時臉上有種歉疚的表情。「我們快出農場了。都在傳說死了一個女工，一定是身上著火跳進海里的吧。」

麗莎想，原來他在自殺啊。情急之下她想跳車，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怎麼會是這種顏色呢？」

「我們的車到哪裡去了？」

布克動了動，咕嚕了一句：「不要那麼衝動，很快就完了……」

「這就是我們的車。」布克說。

遠方有一輛車向她開過來，像一隻深藍色九九藏書的甲殼蟲，在這金色的大地上十分惹眼。麗莎無緣無故地有些緊張。她站著不動，因為她的鞋已沒法走路了。車子緩緩挨著她停下，窗口伸出司機布克戴涼帽的頭。這不是她的車，她的車是奶黃色的。但她還是上了車。

「那是您的眼睛患色盲了，在這裏待久了的人都這樣。」

「有什麼砍什麼，反正要斬斷一些東西。」

麗莎嘆了口氣，說道：「埃達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正在她手忙腳亂之際，車子「咚」地一聲停下了。布克還是沒有醒，她一下子打開了車門。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太陽還是那麼厲害，他們的車停在一片桃樹林里，那些樹都在燃燒，火光衝天。麗莎連忙躲進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