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

「不，四海為家。我們一家人要趁夜色離開。我已經找好了替代我的人，他原先是一名僧侶。」

「海底，海底！」女人在窗口對他說。邊說邊用嘴吹氣。

「我愛你，小狼，你真的要走嗎？」

「啊！」

「水窪裡頭的螞蟥們。我同它們是好朋友，每個星期，我讓它們在我腿上吸一次血。你看！」

農場的領地在黑暗中向遠方延伸，規模之巨大令里根瘋狂。現在他進入了金夏那種發狂的思路，變成一隻烏鴉在黃土地的上空盤旋，無法降落。他想確定一個邊界，但那個念頭成了痴九九藏書心妄想。渴、飢餓、恐懼，他做圓圈飛行，做對角線的飛行，然後又做螺旋線的下降。他想，也許他停留在某一點上沒有動。有一刻他瞥見一段防波堤，以為那是邊界，但防波堤的後面不是海，卻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金夏開展多種經營的實驗地。

他捋起褲腿，讓里根看那微腫發炎的小腿。

里根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在湖邊，坐在那張小凳上釣魚，那男孩坐在他旁邊的地下。

「我太吃驚了。」

「是啊，里根叔叔，我這不是在和它們說再見嗎？」

「誰啊？」

「https://read.99csw.com親愛的，到這裏來！」里根呼喚著。

「自言自語？那外面的流言是怎麼回事？說你受賄的事。」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盯著遠方，里根朝他的視野看過去，看見那隻鷹歪歪斜斜地從空中往下墜，開始還勉強可以維持平穩，後來就一頭栽進了湖中。

埃達回到農場(6)

「回家去嗎？」

天色微明時，他聽見金夏在同人交談。那人似乎是一名警察，在詢問金夏關於買土地的事。金夏吞吞吐吐，聲音打顫，說了什麼又馬上否認，里根估計他已是臉色蒼白，頭上冒汗了。rｅａd•9９ｃsｗ.com

「啊，沒有誰。是我在自言自語呢。」他不好意思地說。

「我沒有老家。」他又說，「你的司機馬丁知道這個情況。」

「埃達。」他吃力地說出這兩個字，回到沙發床上。

里根走到窗前向外一瞧，發現只有金夏一個人站在樹下發獃。

徒勞的渴望折磨著他，車內噁心的味道更濃了。里根感到詫異：像她這樣素凈、輕靈的女人，怎麼會喜歡車內的這種氣味呢？她停留在那裡，似乎僅僅是為這種氣味所吸引呢。里根的腦海里出現一個巨大的鯨魚的骨架，那骨架上沾著一些腐肉，海嘯在推動ｈttpｓ://rｅａｄ.９9cｓｗ.cｏｍ著這個道具旋轉。

「我？啊，告訴你吧，我沒有老家。我是出生在路上的，後來也一直在路上，是行軍的隊伍里……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有老家的人嗎？」

過了一會兒，金夏對里根說他要走了。

「小狼，你要走了啊？」

「金夏，你從老家出來多少年了啊？」

「里根先生，告訴你吧，那是我自己放出去的流言。」

里根大吃一驚，半天無言。烏鴉在樹上忽然一叫，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拖車裡頭的惡臭已經消失了，可是他緊張的神經還是沒有放鬆下來，金夏說的情況太超出他的意料了。他想

「是https://read.99csw.com啊。我是在野餐會上認識馬丁的——一個服裝考究的小夥子，風度翩翩，是他建議我到你的農場來。當時我在那邊事業上正春風得意。馬丁說我要到這裏來才有用武之地，他還將你的農場稱作『荒原』。聰明的小夥子。這裏風景特別美麗，尤其是綠色的夜空，讓我大開眼界。」

起了他家養著的那條狼，還有被白蟻蛀空而倒塌的半邊樓房，浮腫流水的妻子，像野狼一樣遊盪的大兒子……里根走出拖車，他要和金夏談一談。

「金夏，你剛才同誰說話？」

他用力坐了起來，看見女人離開窗口往樹林那邊走去，那片樹林則在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