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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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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鐵匠見狀不敢再多說什麼,出去吩咐他媳婦給我們準備午飯去了。奶奶便又躺到了炕上閉目養神,我就把她的槍跟我的槍都拆開來認認真真地擦了一遍。擦好槍我又把梭子里的子彈都卸下來擦拭了一遍,又重新裝回梭子,我的槍一次只能塞一顆子彈,所以我也懶得多帶子彈,一支槍一顆子彈,這就是我的裝備。奶奶見我把槍跟子彈都擦好了,又讓我到院子里看看驢喂好了沒有,我知道她是怕我閑著難受沒事給我找事兒干,就到院子里看那頭叫郝五斤的驢。
陳鐵匠驚訝地問:「這陣子你走啥呢?等回去都啥時候了?明天一大早走也不遲嘛。」
奶奶跟我來到一家叫做客來悅的小旅店,讓店小二給我們開了個房子,又讓他們把「郝九_九_藏_書五斤」領到後面好好喂上。這個小旅店的院子里排了五幢房子,每幢房子有五間客房,後面還有個院子,茅房、牲口棚等等都聚集在這裏。我跟奶奶住的是最靠後院的房子,這裏的房子因為離牲口棚和茅房近,所以檔次算是最低的,房價比前面的也便宜。房子里是大炕,我跟奶奶包了這間房子,我睡在炕尾,奶奶睡在炕頭,中間空蕩蕩地像個打麥場。奶奶躺了一會兒又睡著了,呼嚕嚕輕輕打著鼾,活像冬天里躲在熱炕上睡覺的老貓。鼾聲具有催眠作用,我很快被催眠了,也進入了矇矓狀態。似乎剛剛睡著,還沒來得及做夢,奶奶卻把我給搖醒了:「起來靈醒靈醒吃飯去。」
我揉揉眼睛,才發現夕https://read.99csw.com陽爬到了房樑上,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我跳下炕精神有些亢奮,今天晚上應該還可以吃到豬頭肉,說不定還可以外加一碗甜胚子,我發現奶奶也特愛喝那玩意兒。
奶奶說:「捉鬼的還怕走夜路?沒事,前半夜我們就到了。」
陳鐵匠就送我們出來,奶奶攔住他說:「這陣子人都吃飯,街上人少,你不要出來送,你一送動靜大得很,惹人注意呢。」
一直到中午時分陳鐵匠才回來,他肩了打鐵擔子,回來以後直接就進了我們的房子,關好門以後才從他的鐵匠爐子里掏出我們的槍支,神情緊張地對奶奶說:「今天你們哪也不要去,風聲緊得很,城門口保安團又加哨了,我等了一個上午才瞅機會混進來的,https://read.99csw.com不知道咋了,昨天還沒有這麼緊張嘛。」
「這狗日的在哪個老鼠窟窿里藏著呢?」奶奶並沒有馬上出去吃飯的意思,盤腿坐在炕上若有所思,愁眉苦臉。
過了一陣奶奶也起來了,我聽到她在院子里洗臉,就過去問她:「奶奶,今天我們幹啥呢?」
我就跟奶奶牽著「郝五斤」來到了街道上。奶奶對我說:「你現在把我叫娘。」我愕然,我這個人嘴硬,讓我把除了我娘以外的女人叫娘還不如讓我四肢著地爬著走來得方便一些。奶奶看出了我的為難情緒,說:「乾脆你裝啞巴,啥話都不準說,跟上我走就成了。」我點點頭,馬上開始裝啞巴,牽了驢跟在她的身後。
我守著「郝五斤」跟它一樣呆愣了一陣子,聽到陳鐵匠叫我https://read•99csw.com跟奶奶吃飯,就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我才發現奶奶又換了裝,她換上了一件洗得發灰了的大襟碎花衣裳,頭盤成了一個結,臉也洗過了,沒了昨天那種黃蠟蠟的顏色。吃了飯奶奶對陳鐵匠說:「我跟狗娃子走呢,你有個準備,沒人問便罷,有人問就說我們出城到東頭鄉里走親戚去了,然後就直接回家了。」
奶奶說:「今天啥也幹不成了,等陳鐵匠回來了再說。」
也許是頭一天路走得多人疲乏了,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穿過窗戶紙照到了我們的炕頭上。奶奶躺在炕上睡覺,腦袋用被子蒙得嚴嚴實實,我知道她是要多睡一會兒怕我吵醒她,就悄悄地爬起來到外面洗了一把臉。陳鐵匠見我起來了,就叫我過去吃飯,吃飯的時候他說要到城外頭給奶九九藏書奶辦事去,又詳細問了問藏槍的地方,便挑著打鐵擔子走了。
「郝五斤」站在院子的角落裡打盹兒,面前的瓦罐里有剩下的草料,這驢日的肯定吃飽了。我就拍醒它跟它說話:「郝五斤,逛縣城美不美?你這?這一回也開了洋葷了,等回到張家堡子好好給你的夥計們吹一下……」「郝五斤」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我的話,驢腦袋偶爾左右搖晃一下。跟它聊天實在乏味,說是聊天其實跟自言自語差?不多。只有花花能跟它聊,花花奶奶更能跟它聊,花花奶奶耳朵背,跟她說話得扯著嗓子喊,特別累,所以我們都盡量躲開她,不給她跟我們說話的機會。她卻特願意說話,沒人跟她說話就找驢說,有時候能跟「郝五斤」聊半天。
奶奶接過槍扔給我說:「狗娃子,把槍給我擦得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