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記得……」夥計們亂紛紛地答應著。

奶奶得意洋洋地說：「你們看看這是啥。」

大家的眼睛齊刷刷地朝我聚齊，我感到自己好像被無數個太陽燒烤，烤得我身上臉上熱辣辣的，心裏卻非常得意。

奶奶又大聲問：「誰是我們的大掌柜？」

奶奶吼了一聲：「都把溝子夾住。」她的意思是讓所有人住口別說話了，大家已經聽慣了她的這種粗話，便都住口靜下來聽她發話。

我就按照奶奶的計策告訴她：「這就是郝五斤，郝五斤進了城就變成馬了。」

奶奶說：「狗屁，啥命，狗娃子練的是心到手到的槍法，你ｈｔtｐs://ｒｅad.９9csw.com當是你呢，啥?三點成一線，等到你把三點排成一條線，狗命早就沒有了。」

我便把手裡提的包袱放到山神爺爺的供桌上，然後解開了包袱，看到露出來的人頭，大傢伙都傻了，愣了一陣子才圍攏過來觀賞。紅鼻子的臉蠟黃蠟黃的，鼻子也不紅了，變成了黃鼻子。奶奶的槍法好，刀工卻很差勁，把紅鼻子的脖子割得參差不齊，哩哩啦啦的爛肉串子和啰啰嗦嗦的氣管子、筋股子紅丟丟地拖拉著，我又開始噁心作嘔，趕緊離開了那讓人噁心的東西。

「不是我做的，是狗娃子九九藏書做下的。」奶奶揚聲宣布。

花花半信半疑地朝黑馬叫喚：「郝五斤，郝五斤，你咋變成馬了？」

奶奶一句話解開了我自己心裏的謎團，我自己也納悶當時咋就那麼巧，只有一顆子彈，只是那麼隨手一甩，子彈就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紅鼻子的心臟。再聯想到我把獨橛子當成石頭砸過去，竟然也是不偏不倚地就砸到了那個保安團的腦門子上，看來奶奶說得對，這就是心手合一的功夫，這樣射擊目標的時候，根本用不著找準星、標尺，眼睛盯到哪兒心裏想到哪兒手就指向哪兒，這才是真功夫，掄了這麼多年的甩兜兜真是沒九九藏書有白練。古時候講究的是百步穿楊，那時候人們用的弓箭並沒有準星標尺，要達到百步穿楊的水平還不是全靠這種心手合一的功夫。

「記得我就不多說了，從現在起，誰是我們伙里的當家子、大掌柜？」

我們回到花花家的時候，花花奶奶坐在門檻上搓麻繩子，見我們拉了一匹大馬進來，驚訝地張大了沒牙的嘴。奶奶讓我去叫李大個子，我正要去她卻又說她自己去，於是我就坐到院里的陰涼處休息。花花出來了，見到大黑馬驚訝地張大了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回過勁來才問：「這是誰的馬？郝五斤呢？」

我正在心裏對我的射https://read.99csw.com擊功夫進行理論總結，奶奶卻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那一天晚上咱們喝雞血酒的時候，發下的誓都記不記得？」

我暗暗好笑，這妮子就是傻著呢，今後要是真的給我當了媳婦，好哄得很。

我跟奶奶來到了山神廟，夥計們亂鬨哄地聚在廟堂里，許多人還在揉眼睛，顯然剛剛午休還沒有睡醒是讓人從炕上拽起來的。清醒過來的夥計相互開著玩笑嬉笑吵鬧，四瓣子不知道讓誰推了一把，朝後趔趄著差點碰到奶奶身上。

奶奶於是開始給大家講述我們的歷險過程和我一槍斃掉紅鼻子的情節，大家聽得如痴如醉，嘖聲不斷。胡小個子說：九-九-藏-書「娘日死了，這就是命嘛，狗娃子平時連槍都沒打過，咋一槍就把這?給斃了，這就是命嘛。」

奶奶安慰我，也是安慰她自己：「晌午剛過，這些?都還沒有睡靈醒呢。」

夥計們面面相覷，靜默了半會兒才三三兩兩地說：「狗娃子，狗娃子……」

我跟奶奶都忽略了一個簡單的事實：儘管我跟奶奶在城裡做下了驚天動地的大事，立下了天大的功勞，夥計們卻並不知道！

「這是紅鼻子嘛，奶奶把這?給做了。」四瓣子認得紅鼻子，頭一個對眼前的事實給與了確認。

片刻奶奶就從外面回來了，告訴我到山神廟聚齊，又專門叮囑我：「把紅鼻子的頭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