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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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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財東家吃又不是你吃,你管他做啥?快下去摸一下。」夥計在我的督促下脫了褲子,想了想怕油濺到上衣,就乾脆把上衣也脫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一條腿從缸沿上跨了進去,然後就站到了清油的上面,決不誇張,夥計這時候確實是「站」在清油的上面。這兩口裝油的缸有半人多高,裏面滿滿地裝著食用清油,人如果跳下去清油至少要沒到肚臍眼以上,而夥計跨到缸里之後,油才沒到他的小腿,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夥計彷彿飄浮在清油上面,那情景怪異極了。
夥計猶豫了一下,說:「我一下去這一缸油今後還咋吃呢?」
發現了大洋過油肉興奮異常,說了聲我再到那口缸里看一看,說著就朝另一口油缸爬。我的部下大都是這種傻乎乎一根筋不拐彎的德行,他就想不到這口缸已經用不著跳進去偵察了,砸read.99csw.com爛它不就啥都知道了。我掄起步槍又把另外一口缸砸爛了,正在往缸裡頭跨越的過油肉再一次跟奔瀉而出的清油銀元滾到了一起。過油肉爬了起來,嘴裏念叨著:「我咋就沒有想到呢,早想到我還往這缸里爬啥呢。」
我說:「去,把人都叫來,裝銀元。」
我隨手搶過另一個夥計手裡的步槍,掄圓了槍托子朝油缸砸了下去,清油和銀元混在一起從破缸里傾瀉而出,流淌了一地。好狗日的,差點就矇混過關了,他們把銀元裝到缸裡頭,再裝滿清油,把銀元藏到清油下頭。夥計隨著油跟銀元滾到了地上,渾身上下沾滿了清油,黃膩膩的成了名副其實的過油肉,從那以後我就把他叫過油肉。我們伙里的夥計基本上沒有叫名字的,每個人都有綽號,叫誰就喊誰的綽號,如果一九_九_藏_書本正經地叫哪個人的名字聽上去反而讓人覺得怪怪的。過油肉過去大家都叫他老四,自從我叫他過油肉以後,夥計們都覺得這個匪號比老四中聽得多,就都改了口,從此把他叫過油肉。他非常得意這個新匪號,認為「過油肉」這三個字是他發現這兩大缸銀元立下大功的充分證明,非常具有紀念意義。
「算了,鑰匙在我們手裡咋拷問人家呢?搜不出來可能是真的沒有現大洋,也可能是我們沒有搜到地方,再細細地搜一下,實在不行就撒腿子。」我這麼一說他們就又死不甘心地開始亂摸亂掏了起來。李冬青看著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地到處亂摸亂闖,就說:「我給你們說實話吧,我們雖然是財東,也是靠收租子過活,這兩年年景不好,收上來的糧食剛夠給上頭納糧,沒有餘糧賣哪來的銀元呢。」
「不行就再拷九*九*藏*書問拷問那個洋學生。我看那?是個書獃子,嚇唬嚇唬他。」
大家都有些失望,又有些氣惱,就想拿李冬青撒氣。不知為什麼,我卻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對那個挺書獃子氣的李冬青動真格的。
「這缸裡頭有東西呢。」就在我感覺有異的同時,夥計也喊叫起來。
我忽然想到我們只顧了在其他的房間搜查,正房的裡間屋倒忘了,剛才匆匆忙忙把人綁了就拉到了外間屋,那間掛著門帘的屋子還沒認真搜過。於是我叫上兩個夥計進了裡間屋。這間屋子跟其他的屋子沒有多大區別,半間房子是一鋪大炕,牆上貼著幾張年年有餘、送子娘娘的年畫,我們把炕扒開,裏面黑洞洞的除了煙灰沒有別的東西。炕上的箱子柜子也都打開看過了,裏面都是一些大人跟娃娃的衣裳,唯一的收穫就是兩個小孩子的銀項圈、長命鎖。可是我總覺得這https://read.99csw.com間屋子有什麼不妥,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我也說不清楚。一個夥計嘟囔了一句:「這?人家裡把油缸放到這做啥呢?實在不行就把這兩缸棉籽油拉回去炸油餅吃。」
李冬青把鑰匙交給了我們。我們也不客氣,留了兩個人看守李冬青和他的家眷,剩下的人就開始在李冬青的家裡大搜查。我們不著急,我們心裡有數,保安團都在我們手裡,即便有人到縣城報信,也沒有人能來救他。整整折騰了兩個時辰,我們把李冬青家的炕都拆了,地也刨開了,除了兩囤麥子是明擺著的,還在一個柜子里搜出來一些男人女人的衣裳,就再沒有搜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李大個子從他們家的炕筒子里搜到一個鐵匣子,以為挖到寶了,激動萬分地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卷泛了黃的舊紙,拿過來讓我看,我一看不過是些地契、賬目之類的東西,對我們一點用九九藏書處也沒有。只有胡小個子在一個瓦罐里搜出一些銀元,數了數不過三百來塊,跟我們預料得差得太遠了。吃人賊是方圓百里最大的財東,有這麼一座土圍子和上百畝好地,在西安城和太原城都有他的買賣,我估摸他沒有上百萬家當幾十萬是沒問題的,可是我們搜了半天,並沒有預想中的收穫。
我的心驀然一亮,難怪我覺得這個房子看上去彆扭,就是屋角落擺的這兩口半人多高的油缸。油缸一般都放在灶間,或者放在專門裝糧油的庫房裡,誰也不會把油缸放到睡人的卧室里。我揭開油缸的蓋子看了看,裏面裝的確實是清油,看不出有什麼蹊蹺。我放下了缸蓋,也許這家人就這個毛病,油缸就愛放到卧室里,財東家的人行事可能跟我們窮百姓就是不一樣。我已經走到門口了,心裏卻依然牽挂這兩口油缸,我叫一個夥計:「你把衣裳脫了,到油缸里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