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葫蘆就掰了手指頭給她算，算來算去手指頭不夠用，王葫蘆就拿了根柴棒棒在地上畫道道，奶奶說：「你看你麻煩的，二十五個夥計，每個人十塊大洋，就是二百五十塊，張家堡子有三十戶人，每戶人五塊大洋，三五一十五就是一百五十塊，兩樣子加在一起就是四百塊大洋么。」

王葫蘆跟李大個子都唯唯諾諾地答應了。我打定主意，今後讓奶奶替我管家當，只有她才是我最可信賴的人，我相信，她替我管家當，保險比管她自己的家當還盡心，而且我知道，她不愛錢，她愛槍。我又吩咐胡小個子：「你把你隊上的夥計們都散到山下頭去，隨時打探消息，有對頭就早些報告，另外到狗娃山下頭摸一下，我們的眼九-九-藏-書線還剩下多少，上一回保安團圍我們他們為啥不通消息。」

我說：「奶奶，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現在這麼多錢你不管誰管呢？伙里除了你誰還能管好這麼多錢？」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奶奶讓我這麼一吹一捧果然樂得臉上開花，對王葫蘆下命令：「你給我算一下，夥計們每人分十塊大洋，堡子里每戶分五塊大洋得多少？」

我在一旁看他們算賬，心裏暗想，也不知道奶奶跟大掌柜當初是怎麼想的，明明知道王葫蘆是個笨人，卻讓他管伙里的財物，可能也就是看上了他老實可靠，再說那時候伙里窮著呢，也沒多少財物可管。奶奶忽然想起來對我說：「那個騷狐狸也得給些read.99csw.com錢，前段時間伙里沒錢了，干吃干咂村裡的油水，我都有些住不下去了，多虧她把隨身帶出來的首飾跟銀元都拿出來給伙里買了口糧，咱不能虧她一個婆娘家。」

我暗笑，我就要把你拴住，省得你身上纏一圈麻繩子，褲帶上別兩把盒子炮滿世界的打家劫舍，弄不好哪一天把命丟了，「女飛賊」變成了女殭屍，我這個尕掌柜可就真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了。

奶奶說：「三伏要備臘月的衣，皇上也要備三年的糧呢，給夥計們每人分上十塊錢就成了，張家堡子的人每戶也要給上五塊錢，人家留我們可是擔著命呢。剩下的都藏了，細水長流，居家過日子就講究個有了防備才能沒有禍患嘛。」後面這句九_九_藏_書話我知道是那句成語「有備無患」的白話版。

奶奶提起二娘，我卻想起了發現這些銀元的過油肉，我又補充了一句：「過油肉也要另外獎賞一下，這些銀元是他尋出來的。」

奶奶氣得說：「三五就是一十五，三十個五不就是一百五嗎？你媽咋生你這麼笨。」

我心裏說，到底是奶奶，這才叫真正替我這個掌柜的著想，不像王葫蘆，見了錢就想著怎麼分。於是對王葫蘆剛剛有的一點愧疚之情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我對奶奶說：「你看著分，剩下的你掌管起來，用錢的時候都朝你要。」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過去沒有錢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在乎過錢，如今有了錢我卻不知不覺就開始關注錢、重視錢了。難怪這九*九*藏*書個世界上越是有錢的人越吝嗇，也許正是因為他們愛錢他們才會有錢，或者跟我一樣有了錢才懂得愛錢。我跟王葫蘆說叫上奶奶看看大洋去，實際上就是要讓他立刻把大洋交割給奶奶。

我跟著奶奶、王葫蘆來到了我們臨時儲存糧食、財物和槍支的地方，這是村子中心的一家院落，也是王葫蘆居住的地方。銀元都已經用草紙按每封一百塊包得整整齊齊，看到這些包裹得好好的，每封一百塊的銀元，我不覺對王葫蘆有些慚愧，我不應該不相信他，可是我更相信奶奶。

我說：「這事情你做主辦，你說給就給，你說給多少就給多少，還有就是我叫王葫蘆尋些人把狗娃山好好修整一下，需要花錢呢。」

奶奶笑了：「咋叫這麼個名字九九藏書？這不是一道菜么。」

我對王葫蘆說：「走，把奶奶叫上看咱們的大洋去。」

胡小個子說了聲「嗯」扭頭就去辦事了。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話不多，辦事卻讓人非常放心。

王葫蘆固執地在地上畫道道，畫了滿地道道又掰著手指頭核對了半會兒才對奶奶說：「對倒是對著呢，可是你剛才說三五一十五，咋又變成一百五十塊了？」

我跟奶奶商量：「奶奶，這些錢你看咋辦呢？」

「過油肉？」奶奶愣了。

我便把過油肉從油缸里發現銀元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奶奶笑著說：「該獎賞，該獎賞，就憑他粘了一身清油就該獎賞。」

我告訴他過油肉是我給夥計老四新安的匪號。

奶奶愣了，說：「我管不慣錢，一管這事情就把我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