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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蠱毒患者 瑪吉與張立

第五十六章 蠱毒患者

瑪吉與張立

回程路上,臨近村子,岳陽好奇地問起村口那口大鍋,安吉姆迪烏笑了笑,解釋道:「關於這口大鍋的故事啊,傳說很久以前,這聖城的第二層平台有澤國和林國,兩國交戰不斷。一次,林國的王子受了重傷,獨自一人逃到這附近,當年也是飢荒不斷,王子傷重又沒有什麼有營養的食物,眼看就活不成了。這時,居住在附近的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如秋傑姆救了王子,王子冷了,她用自己的體溫為王子取暖,王子餓了,她就割自己身上的肉熬湯給王子吃,而她自己,卻只能嚼乾草。在如秋傑姆的細心照料下,王子又活了過來,他深深地愛上了救護自己的如秋傑姆,而如秋傑姆,也早已傾心於王子,兩人結為夫妻,相約百年。只是戰爭還在繼續,來不及說道別,王子又披上了戰袍,等到戰爭終於結束,那位王子卻發現,他竟然找不到妻子救自己的地方了。他只依稀記得,這個地方有一個鑊一樣的山體形狀,所以,王子一面派人尋訪,一面命人根據自己的記憶陶鑄了這隻大鑊,就放在王城的大門前,若是有人知道這個地方,一律重賞。終於,王子找到了苦苦等待他的妻子,而他自己也已成為林國的王,夫妻兩人一直幸福地生活到老。而這隻大鑊,則留在他與妻子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見證著他們的愛情。直到後來,國王回魂上天,王妃不願獨活,請王國的大迪烏將國王運回這裏,用這隻大鑊,為夫妻二人進行了靈魂合一的儀式,雙雙重返上天,永不分離。再後來,我們韋達人遷徒到這裏,重新選址立碑,建立了村落,這隻鑊,則成為村民口耳相傳的幸福鑊。那些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偷偷地在鑊前發願許誓,訴說情意。」
與此同時,瑪吉偷偷地找到了唐敏:「嗯,敏敏姐姐,唔,這個……我們是好朋友吧?」
一次次揚手,一次次抬腕,張立抱著瑪吉在林中飄蕩,沒有感到一絲疲憊,他只怕,只怕這森林不夠大。遠處傳來野獸的吼聲,張立正猶豫是否該改變方向,只聽瑪吉說「是強巴,是強巴的聲音,它一定是看到我們了。我們過去好嗎,立哥?」
岳陽恍然道:「這倒是,他們不來搶劫就算好的了。」
而這個時候,張立跟岳陽卻在討論另一件事情。「你是說,這三天你們就在劈柴挑水,打獵囤糧?」
看到唐敏他們回來了,瑪吉跳起來,把通訊器拿給唐敏道:「敏敏姐姐,這個,這個,沒聲音了。」一副極為委屈的模樣。唐敏看了看,不知道是誰,將通訊器與主機的電源線給拔掉了,她朝呂竟男的方向望了一眼,沒說什麼,又告訴瑪吉這個電源是怎麼回事。不過,瑪吉卻發現,這些人回來之後,一個個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樣了,詢問道:「大家怎麼了?怎麼了?難道那些大叔大嬸,讓大家不高興了?」
張立看著那顆蜜露丸,拿起來又放下,拿起來又放下,隔得越近就越難下咽,吞吞吐吐道:「這個……什麼菩提,什麼香,是些什麼啊?」
過了一會兒,岳陽又道:「巴桑大哥,要是待會兒,那個傢伙做出什麼越軌的舉動,我們是不是要去制止他啊?」
看著張立那決絕的態度,岳陽語氣又變了,他嘆了口氣道:「教官說得沒錯,我們是帶著使命來的,在這個前有猛獸,後有追兵的地方,不宜再生事端。你和瑪吉相隔千年的文明,又有著許多風俗的差異,你們根本就不適合……」
「好啊,說來聽聽。」
卓木強巴、巴桑、胡楊隊長三人揮汗如雨,一根根粗實的圓木被劈成三指寬的木條。岳陽跑了過來,胡楊隊長問道:「怎樣?」
巴桑緊繃著一張臉,緩緩地走了出去,他討厭這種感覺,這個世界,強者為尊,適者生存,那些連自己都沒法照顧的人和物,理應被淘汰。這算怎麼回事啊,竟然因為一個小姑娘,而讓心鬱郁不安。
「啊,就這麼簡單,不然還要怎樣?你瞧下面那個傢伙,現在就幸福得沒邊了。」
張立說:「仙女?我管她是什麼女!我問你,她是不是女的?我是不是男的?這不就結了?仙女?仙女就不要人來愛啦?仙女就不能愛人么?我不配?哼!美女配野獸,仙女配魔鬼!這就是絕配!」
張立避而不答道:「哎呀,現在才體會到強巴少爺在庫庫爾族享受的待遇啊。難怪強巴少爺竟然昏迷了那麼久,若換做我,就算昏迷一個月也值得啊!」
「設不設陷阱,主要是看張立!」巴桑在這種事情上還是很有發言權的,話雖然不多,點到為止。
這天下午,張立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村口的陷阱,為了避免讓村民踩到陷阱,他們只是在原來的陷阱上增加了一些高科技產品。張立一句話都沒說,瑪吉也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她疑惑地看著張立一絲不苟地檢查著每一處機關。
強巴剛剛離開環形高地,就有兩道黑影佔據了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下方,不是別人,卻是岳陽和巴桑。兩人也帶著夜視鏡,全副武裝地跟在後面。
恰好瑪吉來到門旁,還未進房間,就聽到張立在裏面大吼著,她就聽見最後兩三句,很明顯張立又在大聲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小姑娘念頭一轉,已經有了主意了。
四下靜寂,巴桑突然開口道:「岳陽,見你成天無憂無慮的,很開read.99csw.com心的樣子。」
這兩日,瑪吉成了主要照顧張立的人,連岳陽這個門外漢也能看出,這個小姑娘對張立,那是和對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怎麼說呢?岳陽隱約覺得,有些像當初巴巴—兔小姐照顧強巴少爺,但又不完全像。巴巴—兔熱情奔放,一喜一憂全在臉上,展露無疑,像是妹妹照看病中的哥哥;而瑪吉要稍顯內斂,更像慈母照看病中的幼子,憐愛、憂慮、歡喜,兼而有之。兩人的美也是全然不同,若說巴巴—兔是艷陽下怒放的牡丹,瑪吉就像夏日中尚未全開的荷骨朵,帶來一抹清涼之意,那托腮似笑的表情,神光離合,顧盼生姿,微一蹙眉便楚楚動人,花自憐影。岳陽自忖意志堅定之人,在瑪吉面前也是把持不住,常常看著看著,就不知道是在看張立還是在看瑪吉了,神遊物外,心思又不知飛到幾千幾萬裡外的美洲去了。
瑪吉的回答,讓這群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一陣汗顏,當他們見到中蠱者的時候,根本無法將那些人當作與自己同樣的人類。他們更多的是憐憫和同情。如果換作他們去照顧那些人,他們也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微詞。可是瑪吉不同,她真的做到了對誰都一樣。一個小姑娘和一群大叔大嬸說話嘮嗑,開心地說故事唱歌,為什麼要累呢?是啊!為什麼要累呢?就像一位母親,成天十幾遍地為剛出生的孩子換尿布,又或是年輕的兒子,背負著六十歲的老母親上街去逛逛,為什麼要累呢?那更多的是歡喜啊!
「好,就今晚,我帶你飛!」張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這幾個字吐出來的,只覺得說出去了之後,整個心都空了。
瑪吉如數家珍的訴說著:「丹珠老媽媽的稱讚,就像是雪山上開放的雪蓮;阿迦大叔會說好多好多的故事;弗朗大叔的手比……還要巧,他會用木頭造就好多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啊……還有還有,朗伽大叔的歌聲,可以媲美林中的百靈鳥;江央嬸嬸會用芨芨草編花籃……」
「恩。」瑪吉嚶嚀一聲,貼得更緊了。
漸有潺潺水聲,從擋在前面的最後一棵大樹邊掠過,張立發現,他們又回來了,回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一潭翠湖,在黑夜輕輕搖蕩,水隨風聲,正一浪一浪地輕波逐岸。
「起來啦!」西米搖晃著身下掛著的睡袋,將所有的隊員都搖晃起來,對他們道:「馬索,你帶上孟青,多克,布萊特,萊夫斯基還有伊萬,跟我去看看。其餘的留守,別他媽睡著了!。雷波,精神著點,看好弟兄。
強巴半浸在湖水裡,只露出背脊和那直立高昂的頭頸,兩人坐在它那寬闊的背上,腳可以踢打那湖水,仰躺可以直視星辰。
「就這麼簡單?」
岳陽將張立擔心的事情提醒了一遍。
巴桑沙啞著嗓子問:「你不累嗎?」
岳陽刨根問底道:「那靈魂合一,究竟指的是什麼呀?」
張立打斷,大聲道:「合不合適,那是兩個人的事情吧!我原本也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可是見到瑪吉的那一刻起,我信了!難道愛是要分年齡、國界、風俗和信仰的嗎?難道愛可以用物質觀念和價值觀念來衡量嗎?我不管是教官,還是強巴少爺,他們可以命令我去做任何事情,但是無法阻止我去愛一個人!我就是喜歡瑪吉!我就是喜歡瑪吉!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想法!」張立爭得面紅脖子粗,態度強硬堅決,最後兩句話幾乎是吼的。
事後,張立考慮到夜晚沒有光亮,太過危險,並以此為由向瑪吉建議,看是否能下午去飛。瑪吉卻不同意,堅決一定要在晚上,並說,只要堅持祈禱,奇迹就一定會出現。
然後,他感覺到,一雙小手,從身後環了過來,緊緊抱著自己的腰身。瑪吉貼著張立的後背道:「立哥,我想再飛一次,今晚。」
「是幸福嗎?瑪吉是因為單純才感到幸福的嗎?張立呢?是因為身心被滿足而感到幸福嗎?這樣的幸福能長久嗎?哼,短暫的快樂之後,緊接著便是長久的痛苦,這就是人生,這就是他們所追求的幸福?」巴桑這樣想。
香巴拉的夜早早地降臨,四周只剩下蟲鳴,唯一無法入眠的就是明天即將離開村子的隊員們。到了約定時間,張立輕輕敲開瑪吉的門,瑪吉小鳥投林般撲入張立的懷裡抱,就和第一次一樣,張立伸臂一攬,瑪吉坐在張立臂彎,將頭靠在張立肩上,張立抱著瑪吉,盡量小心地向外面走去。
岳陽凝視了巴桑一眼,似乎這個問題從巴桑大哥口中問出來,讓他驚訝不已,不過他很快答道:「幸福,呵呵,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喜歡的人,那不就幸福了?」
「哦。」唐敏一聽就笑了。瑪吉緊張地問道:「是……是什麼意思?敏敏姐姐你別笑嘛,是什麼意思嘛?」
岳陽道:「可是,這裏畢竟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有人的村子,如果莫金他們在森林里受了壓抑,真要發狠的話,這個村子可是首當其衝。而且,這裏的迪烏大人又給強巴少爺指出了可以治療蠱毒的希望之路,這裏還是瑪吉的村子,這個……」
「準備好了嗎?要飛嘍!」這個聲音,已成為瑪吉睡夢中甜蜜的保障,有如春風拂柳,每一絲音顫,都足以撥動她的心弦。
此外,亞拉法師和迪烏大人談論宗教,打聽了不少香巴拉的事情。至於卓木read•99csw•com強巴等中人,身體強壯,自然就擔當起砍柴打獵的力氣活,為村裡的孤寡老人添柴加火。按照岳陽的說法,整個兒成了一救援小分隊。
瑪吉還是第一次聽巴桑說話,嚇得微微一愣,然後微微的嘟起了嘴,眼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的轉,似乎在思考「累」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累呢?」瑪吉這樣回答,「和大家在一起,不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嗎?」
「我也不配!你知道你喜歡的是什麼人嗎?那可是個仙女。」
敏敏在一旁道:「不過,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若是張立持續將心情壓抑下去,直到身體再也隨不了那天才爆發出來,後果會更嚴重。現在這場病,就像排毒一樣,將他心情鬱積的心結排除一部分,讓他心中的負擔不再那麼重,以後才好慢慢調整過來。」
兩人就這麼站著,聽水聲,感受風,誰都沒有說話。張立默然地看著湖心中那個龐然大物站起身來,步向岸邊,搖晃著身上的水,笨拙地向他們走來;瑪吉則悄然發現身邊的黑暗漸漸褪去,山崖,森林,灌木叢,正漸漸變得清晰,側過頭來,那張相識不久卻已然熟悉的臉,分明的稜角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華。
岳陽道:「強巴少爺,張立提出了一件我們忽略了的事情。」
「我,我說你嚇唬誰呢?你?我,我願意為她粉身碎骨!」
張立不由苦笑,心想要是讓瑪吉知道,外面的人對香巴拉的嚮往絲毫不亞於這位小姑娘對上海的嚮往,不知道她會怎麼想。
時間悄悄流逝,蹲在高地上的岳陽和巴桑腿都蹲麻了。岳陽的眼睛望得又干又澀,這分明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可下面那兩人一獸,一動不動,彷彿已化做一尊雕塑。岳陽揉了揉酸麻的腿,對巴桑道:「巴桑大哥,他們該不會是睡著了吧,這麼久了,我就沒見他們動一下。」
「我知道了。」 張立是什麼樣的人,岳陽是何其了解,他拍著張立的肩,惋惜地看著他,意思是我早說過,讓你別陷這麼深。?
胡楊隊長說:「瑪吉阿,你一個人照顧這些人,怎麼……你怎麼照顧得過來?」
胡楊隊長道:「要的,為了他們的安全,當然要告訴他們。」
「嗯民,那是北極星。」張立順著瑪吉手指的方向,道:「我記得它旁邊就是仙王座,能看見的就是造父星。對了,你知道嗎?它距離我們這裡有一千三百多光年,也就是說,咱們現在看到的光,是它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發出的,那時正是你們進入聖域的時候呢。」
「啊!你小子什麼意思?」張立抓著岳陽的衣領就坐了起來,質問:「你什麼意思啊?說啊!你是不是嫉妒了?如果你也喜歡瑪吉,你可以正大光明和我爭啊!各憑本事啊!別爛著一副臉,我瞧你早就沒安好心!你說!你去找你的巴巴—兔小姐時,我有沒有攔著你?那英文單詞,還是我幫你拼的呢!哦,現在輪到我了,你倒好,不僅不幫我,你還攔著我,還兄弟呢,我呸!」
唐敏忍不住愛憐地摸了摸瑪吉的頭,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絕對成為一名護士的潛力。
「嗯。」雖然不明白立哥說的是什麼,瑪吉依然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溫情無限地靠在張立肩頭。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坐在強巴背上,沐著星光,迎著清風,靜悄悄地數著眼前的一湖星辰。
「我們到了。」張立站在環形高地,輕輕告訴耳畔的瑪吉,不過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野獸!魔鬼?」看著張立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有幾分魔鬼的猙獰。
巴桑無聲,只是用鼻腔重重地出了口氣。
岳陽一看,也不和張立爭辯了,忍不住吃吃笑道:「好……好象狗屎哦!」
村民們都已熄燈入睡,街道上空無一人,張立戴著夜視,就這樣一手環抱著瑪吉,從村子的一頭走向另一頭。此時,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就只有瑪吉那細微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這是屬於他們兩人的世界,沒有任何的干擾,兩人得以無限接近。風,是如此輕盈,無須語言,而是直接獨白彼此的內心。恍惚間,張立真希望有一天,就這樣抱著瑪吉,一直走下去,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
巴桑道:「最好告訴他們,那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的臉上,掛著一抹冷漠的笑意。
「怎……怎麼了?」一見西米嚴肅起來,馬索倍感緊張。
然而,當張立將他們同強巴少爺一起探索的故事告訴瑪吉之後,那少女的目光,就從仰慕完全變為了崇拜。她方才知道,原來這群人經歷了如此多苦難,原來她眼前這個男子竟然是如此的英勇無敵,那絕對是佳人看英雄的目光。張立一時激動,忍不住又吻了瑪吉。事實上,自從那次意外發生之後,瑪吉也無法抗拒這種全新的感官刺|激,少女沉迷在激烈的熱吻中,樂此不疲。
張立苦笑,他當然不會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與瑪吉告別,這幾天雖然兩人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親密舉動,但是他已經嘗到了那種來自心靈的甜蜜。一個眼神,一個背影,一聲呼喚,都讓他感到渾身上下的暖洋洋的,什麼叫兩清相悅,張立算是感受到了。
瑪吉睜大了眼睛,道:「不是我一個人啊,還有迪烏大人。不過,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哦,如果他們發現迪烏大人也去那裡的話,他們都不敢找迪烏大人九-九-藏-書看病了呢。」說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唐敏微笑著解釋道:「這個啊,是我們那裡的小夥子們,對自己心儀的姑娘,像高山和雄鷹一樣許下承諾,表示這一生都不分離的忠貞誓言!是張立說的吧?」末了,唐敏突然這麼一問。
岳陽道:「你小子,怎麼知道的?你裝昏迷啊?」
張立獃獃地看著岳陽,岳陽笑道:「吃吧!還等什麼呢?靈藥啊。」
終於,張立確保每一處機關都能成功被激發和啟動,他站起身來,長出一口氣,背對著瑪吉道:「明天,我們就要走了,瑪吉。」說完這句話,張立感到身後一片靜默,好象沉寂了一個世紀之久。
「那,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小姑娘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唐敏。
「這個,送給你。」瑪吉拿出一朵小紅花,輕輕別在張立的胸口。張立不明就理,摘下了小紅花道:「這個,還是戴在瑪吉頭上才好看。」
瑪吉不高興了,道:「我不管,人家好不容易才給你求到的靈藥,你還推三阻四的,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來你一定要吃了它。岳陽哥哥,幫我監督他!」瑪吉一扭身,走了。
兩個人坐在蜥背上,強巴緩緩站起來,就像坐在觀光輪上一樣,他們正在高出地面,視野漸漸開闊,森林在他們腳下變小,湖泊在他們眼前聚攏。
瑪吉拿著一個小盒子,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軟墊旁,半跪在地,慢慢地打開盒子,對張立道:「張大哥,這個,吃了它,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說完,安吉姆迪烏笑眯眯地看著岳陽。好像在說,這是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吧,忽而又補充道:「當然,這隻是傳說,究竟我們共日拉村是先有村後有鑊,還是先有鑊後有村,村志里沒有明確記載過。」
此後的兩天,張立竟然沒有好轉的跡象,高燒不退,譫妄胡語,時哭時笑。岳陽特別著急,不知張立是否染上了肖恩大哥那種可怕的寄生蟲。不過呂競男和敏敏都肯定地表示,張立的病與肖恩完全不同,但是,的確和肖恩有關。呂教官告訴岳陽,張立因為肖恩的死而十分自責,心情極度壓抑,自肖恩死後他就一直透支自己的體能,想將偵察做得更嚴密些,將機關布得更可靠些。而前日遭遇的巨型蜚蠊,張立以身赴險,主動吸引最多的一群,那種程度的躲避,已經超越了他身體能承受的極限。身上的傷口原本是小事,但他看到瑪吉后,心境卻發生了改變,這種心情上的大悲大喜,加上身體傷后的大寒大熱,這才導致張立突然發病的根本原因。
張立點了點頭,那種感覺他實在是很難忘記,瑪吉又望向岳陽,岳陽趕緊打包票道:「吃了吃了,全吃了。」瑪吉這才展顏一笑,俯身輕柔地對張立道:「立哥,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說完,在他額角獻上深情的一吻。
「我是說,你不能跟瑪吉在一起。」
岳陽道:「那,是不是應該通知村民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一千多年的演變造就了完全不同的文明世界,張立不需要添加任何形容,那個世界也已俘獲了瑪吉的心。特別是當她聽到張立說起上海這座城市的時候,那雙眼睛閃閃發光,一直在驚嘆:「世界上有這樣的地方嗎?真有這麼美麗的城堡嗎?天哪!如果有一天我能親眼看看就好了!那裡的人,一定生活在極樂的天堂里!」
「嗯。」瑪吉的心還在風中飄蕩著,她緩緩睜開眼睛,同樣絲毫沒有要下去的意思。
「啊?」岳陽道:「阿米也有救過一個王子嗎?」
瑪吉偷笑道:「不會,強巴可聽話了,它會乖乖的。是吧,強巴。」說著,一隻手由上往下撫摸著強巴的鼻尖。強巴果然將身體伏下來,前腿展開,像梯子一樣。瑪吉拎起裙子,兩三下就爬把上去,穩穩發坐在長頸蜥的背上。「那就不好意思了,強巴少爺。」張立心裏想著。也爬了上去。
戴上小紅花后,瑪吉就像受驚的小兔子,羞紅臉跑開了,跑了一段才回頭含羞道:「記得,今晚來找我哦。」那笑容猶如春天待開的花|蕾,那聲音好似風中撒下的銀鈴。
「嗯,我知道你們會說很多種話呵,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許告訴別人哦!」
「是是。」馬索點頭哈腰,「啊,又有兩個……」西米瞪了他一眼,馬索的聲音小了下去。
張立鐵著臉接著道:「如果他們真要洗劫村子,這村裡的村民根本無法抵擋他們的槍械啊。」
回到了村裡,唐敏他們才發現瑪吉在張立的房間里,正焦急地擺弄著那幅通訊器。她托著腮幫子,愁眉不展的,原本是一個極為普通的表情,可是呈現在瑪吉臉上,竟然是如此楚楚動人,人見人憐。原來,張立還未清醒,時不時囈語兩句,瑪吉卻根本聽不懂,她想起唐敏留下的通訊器,可是這次,拿在她手裡,卻怎麼也不靈光了。
巴桑道:「在外圍要多設幾個陷阱。張立現在還不能起來,叫上呂競男,陷阱要盡量隱蔽些!」
「當然。」
「知道了,你看敏敏姐姐像是亂說話的人么?」
岳陽站起來道:「我得馬上告訴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就道:「沒錯,不知道張立還需要多久才能複原。而後面的莫金他們追得很緊,就算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應該加強村子的防禦。」
岳陽搖頭道:「他中毒已深,說不服他。」
九*九*藏*書張立道:「那,你們沒有加固村口的陷阱?」
巴桑道:「那你覺得,什麼是幸福呢?」
岳陽道:「當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事情,人活著,幹嘛不開開心心的呢?」
「那不行,」岳陽道:「瑪吉說過了,要我監督你,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你把它吞下去。」
看著瑪吉逃走的背影,唐敏呵呵直笑。
又過了兩日,張立總算能起床行走了,喝了一大碗肉湯,還吃了一些醍糕,安吉姆建議他多出來活動活動,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呂競男和敏敏也都是這個意思。但當看到瑪吉攙扶著張立出來,小姑娘一臉憧憬地望著身邊的張立時,呂教官不免皺眉,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瑪吉輕輕地敲擊著強巴的頭部,強巴載著兩人緩緩向湖中走去。星辰閃耀,湖光月夜,精靈在森林中舞蹈,誰彈奏豎弦琴,誰鳴音安樂曲,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就這樣真實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村東面。
「為什麼要加固村口的陷阱?」
大家顯然都沒想到,瑪吉的問話是如此的直接,岳陽趕緊笑著說:「哦,不,沒有,沒有,不過,我們不能更多地幫助他們,有些內疚。」
後退,加速,起跳,盪起……那風襲來,身體離地而起。飛翔的感覺,將是瑪吉一生最值得珍惜的回憶,哪管飛向哪裡,哪管夜有多黑,緊緊擁抱著那短暫的幸福,情願就這樣一直飛。
「不,不,沒……沒……我先走了,保密啊,唐敏姐姐!」瑪吉雙手連連揮舞著,可那張羞澀的小臉已出賣了她,瑪吉慌不跌地走了。
瑪吉很正經地告訴他道:「這是蜜露丸,迪烏大人每年只能從大迪烏那裡求到一顆,它是由紅白菩提,大小香,還有上師之水混合而成,它可以……」 瑪吉解釋了足有一刻鐘,張立跟岳陽總算明白了,這顆象狗屎的蜜露丸基本上等同於包治百病,能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只是外形實在是……
張立的體溫一直控制在低燒範圍內,不過仍未全好,時好時壞,人多的時候他的病情就壞些,如果只有瑪吉在,他的病情就會好許多。他會拉著瑪吉的手,跟她說一些外面的事,他拉著瑪吉越靠近,以至於到後來,就成了瑪吉雙手托著腮,直接壓在張立的身上聽他說那外面的世界。至於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的大胆,張立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能歸咎於身體的自身的條件反射。或許瑪吉從未有反抗,是造成張立膽子變大的原動力吧。看著瑪吉的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或是被瑪吉時而摸摸額頭,聽聽心跳,張立很是受用。只是在有人來的時候,兩個人才會松花江開。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轉變,張立根本都沒有想到,岳陽更是只能悄然退去,心道不好:聽說苯教有一種情蠱的東西,一但吃了之後,男人想反悔都不行,就好像被老婆掌握了經濟大權一樣,瑪吉給張立吃的,莫非是那個東西?
張立摘掉夜視,只見那銀色的月光如水銀瀉地,鋪滿了山野,傾注在湖內,湖面泛起了片片碎銀,在正對他們的湖邊,是一大片不知名的草,約有一人多高,草尖的穗細柔如棉,隨風輕搖,好似一片蘆葦盪。身邊的森林,都被染上一層雪白,抬頭向上,那濃密的陰雲不知何時已悄然散盡,頭頂是綴滿了星辰瑰麗緞帶,明月高懸,星光流動,奇迹,真的發生了!
這時,瑪吉回來了,來到了軟墊旁檢查那個盒子,像個女主人一樣豎著眉毛詢問道:「吃了嗎?」
「噢……」
雷波應了一聲,西米帶著馬索下樹而去。
「我不配!你配?」
安吉姆迪烏笑笑,還未回答,已有村民找上前來,詢問別的事情,岳陽只好作罷。
巴桑道:「我們只負責他們不被別的人或動物干擾就行。其餘的事別管。」
「西米老大,前方五公里處,有物體快速移動。」大聲怪叫起來。
「是……是人嗎?」馬索更緊張了。
「瑪瑪瑪……瑪吉!」一見瑪吉出現在門口,岳陽結結巴巴地喊著,畢竟他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張立則是一臉挑釁地看著岳陽,眼神中流露著:我就和瑪吉好了,你怎麼著?
「立哥,你看,那顆星星,好亮。」
「那地圖上如此多的村子,難不成他們會把香巴拉的村民都屠殺殆盡?再說,我們的裝備也有限,總不能到一個地方就加強那裡的防禦吧?我們只是路人,難道要強行改變這裏的秩序和結構么?」胡楊隊長分析道。
「明……明天就走嗎?」這幾天,張立感覺簡直生活在天堂一般,這病它竟然就這麼好了,實在是讓人失望。同時他也明白,瑪吉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他們一起上路的,且不說叢林里危機四伏,就算一路順利,他們的急行軍速度,也足以讓小姑娘是吃不消。
瑪吉猛地抬頭,雙眼頓時明亮起來:「立哥,看哪,是月亮。」
瑪吉模仿著張立的口音,省去了自己的名字,重複了一遍:「我就是喜歡,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想法!」
岳陽道:「是啊,就像是去非洲的救災小組。」
第三天,張立才恢復了意識,醒過第一句話就是:「瑪吉今天沒來么?」把守在他旁邊快兩個小時的岳陽噎了個半死,氣得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重色輕友的人我見過不少,像你這樣重色輕友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此後,張立的病情緩慢好轉,而且,不知這傢伙中了什麼邪,忽然開始發奮學九九藏書習古藏語,效果還非常明顯,比以前封閉訓練期間好多了,這期間,仍然陸續有村民前來就診,唐敏和呂競男全力救治蠱毒和其他傷病患者,瑪吉則在山洞和張立的病房間兩頭跑。令人欣喜的是,那位丹珠老奶奶,在藥物幫助之下,竟然漸漸有好轉的跡象。連安吉姆迪烏也沒有想到,萬蛇噬心蠱竟然有人能解,對敏敏和呂競男是另眼相看。
「食,食人族怎麼了?啊?你那巴巴—兔不也是食人族啊?」
「啊,沒有關係的。」瑪吉反過來安慰大家道:「大家的心,我們都知道的。」
岳陽等他說完了,才道:「實話實說,因為我覺得,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岳陽不曾想到,一提到瑪吉,張立就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思維之敏捷,應變之迅速,竟然連自己都一時辭窮,岳陽換了語氣,神秘地道:「強巴少爺可說了,她們可是食人族!」
張立拿到近處看了看,聞了聞,放回盒子里,胸口起伏,調整呼吸,咬著牙道:「吃就吃!瑪吉給我的,哪怕是毒藥,我也照吃不誤。」又看了一眼岳陽,道:「你……你能不能轉過身去?」
岳陽無語,呆坐一旁,良久才道:「我說,離開瑪吉吧。」
岳陽說的是實話。他們看過那麼多的中蠱者,而目前勉強能夠治療的只有兩位。
岳陽大吐苦水道:「真是的,人家在這裏談情說愛,我們還要在這裏保駕護航。」
本來看到盒子里的東西,張立就已經皺起了眉頭,還被岳陽這樣大聲地說出來,更是覺得難以下咽。他艱難地望著瑪吉道:「這……這是什麼?」
「你看這三個光點,」西米指著屏幕道,「后兩個是追著第一個去的。他們移動速度不慢,而且走的幾乎是直線距離,這好像不是野獸行為。」
張立身體並無大礙,心結一解,好起來也是十分的快,下午還親自去布置了幾個陷阱。有瑪吉在一旁看著,張立對陷阱的認知和布置發揮到了極至,有些陷阱連呂競男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待看到瑪吉為張立擦去額頭上的汗,又不由微微搖頭。
張立半開玩笑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守了很久了,不過我模模糊糊地記得,這兩天守在我床頭的,好象都是瑪吉吧。」
這時候,那隻叫著強巴的長頸蜥已來到了他們身畔,碩大的頭顱湊了過來。瑪吉伸出手摸摸它的鼻尖,它愜意地閉上眼睛,很是受用。瑪吉目光轉動,對張立道:「立哥,來,我們到強巴背上去。」
張立鼓足了勇氣,閉上了眼睛……
「當然!我們當然是好朋友。」
第二天,岳陽帶話來道:「教官說了,你已經完全康復了,我們準備明天出發,她讓我問你,你準備怎麼辦?」
岳陽見張立遲疑,又道:「強巴少爺也說了,明天我們是要走的,但是你可以選擇。」
「誰也不許說哦!」
「嗯?」西米不經意的瞅了屏幕一眼,臉上的刀疤不由的一跳。
張立道:「你不知道么,在國外,特種兵,都叫魔鬼大兵的。再怎麼說,我也算半個魔鬼。」他望著天花板遐想道:「想來,我跟瑪吉還是挺配的。」
安吉姆迪烏收起了笑容,道:「那是我們很古老的一種儀式。」岳陽看著安吉姆迪烏的臉色,揣摩著。應該是不能隨意告訴外人的一種儀式,便沒有再追問。迪烏大人對這個小夥子的機敏和理解能力表示欣慰,想了想,轉了話題道:「說起來,我們的阿米也有過與傳說很相似的經歷呢。」
「蠢那!你想想,既然我們能夠找到這裏,莫金他們也一定也能找到,村口那些陷阱只能用來擋野獸,能擋得住莫金這夥人么?你覺得,他們會像我們一樣在這裏砍柴挑水,治病救人么?」
卓木強巴嘆道:「其實,這種事情,原本就不該我們說,也不是我們能強加干預的。」
瑪吉靠在張立肩頭,在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見,事實上她根本無須看見什麼,瑪吉早已閉上眼睛,她只需去感受,用身體感知另一個真實的存在。她的小臉輕輕摩挲著情人的臉龐,她的胸膛傳來另一個堅實有力的心跳,她可以感受到這個男子的氣息和體溫。無須言語,一切靜悄悄的,都是令人心跳的、美好的。
「啊,什麼?」
事實上張立早就問過瑪吉這個問題了,瑪吉的回答是:「那是因為戰爭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不是嗎?」那雙眼睛,令張立的心顫。
「啊?」張立抬頭看看這個龐然大物,雖說這長頸蜥體形碩大,背比象寬,坐下兩個人沒有問題,可是,他道:「它不會把我們摔下來吧?」
「大驚小怪!慌什麼?等他們距我們兩公里再說。」西米在一旁下達著命令。
「這,這,可巴巴—兔她們已經進化了呀!這裏可是千年未變的啊!聽強巴少爺說,食人族可有一個傳統啊,在男女新婚交媾之夜,女方可是會把男方給吃了啊,所以,哎!你注意了沒有?這村裡男丁這麼少啊,你注意了沒有?」
看大家都不說話了,瑪吉也說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其實,他們好可憐的,如果瑪吉也不理睬他們,都沒有人理他們了。小白兔受了傷,兔媽媽會給它青草;小羊羔受了傷,羊媽媽會舔舔它的毛;共日拉的村民受了傷,就讓瑪吉來照顧吧!瑪吉將來要成為朗布王國的大迪烏,那時候朗布王國就不會有人受傷,也不會有人受苦!大家都快快樂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