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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休息室 美國小姐的故事

演員休息室 美國小姐的故事

誹謗伯爵在他的記事本上寫著,八卦偵探在錄影。靈視女伯爵圍著她的頭巾。聖無腸在吃著東西。
在藍色絲絨的大廳里,有什麼從第一層樓座的陰影里由樓梯上一層響下來。一級又一級地,聲音越來越響,最後像滾雷一般,黑黑的一團,由陰暗的二樓滾落。那是一個保齡球由樓梯正中央一路呯呯呯地響著滾落。在大廳的藍色地毯上漆黑而無聲地滾過去。保安會修女的保齡球滾過正在舔著爪子的柯拉·雷諾茲,然後滾過正在輪椅上喝即溶咖啡的魏提爾先生,在經過遊民夫人和她那成為鑽石了的亡夫。然後那個球重重地撞開了那道雙開門,消失在演藝廳里。
他告訴她說:上了電視,只要還有那麼一丁點嬰兒肥,你看起來就什麼也不是了。一張假面具、一個滿月、一個大圓圈,上面沒有什麼可以讓人記得的五官。
像這樣的巡迴宣傳,是新一代的雜耍演員。從一個鎮到一個鎮,一家旅館到一家旅館,在當地的電視台和電台上一次節目。推銷你新的改良式髮捲或是去漬刷或是健身輪。
魏提爾先生望著她的兩眼,他們貼近得在眨眼時對方的睫毛都碰在一起。」可是你還是會困在這裏。」他說。他那幾根稀疏的灰發鬆垂在腦後。聲音被領帶勒得幾乎發不出來。
「你越早完成你承諾的事,」魏提爾先生說:「這三個月就會越快過去。」
不管是炸彈爆炸,或是有槍手在大會堂里抓人質,這些事都不是衝著你個人來的。電視網的主控熒幕上出現特別警訊的時候,任何一個屬下的電視台都要把送進來的全國性消息交給主播。
比頭髮太金亮更慘得多的,比毀了他漂亮衣服和頭髮更糟的多的是,我們這位窈窕女郎真他媽的愛上了他。
至少假裝喜歡別人。
美國小姐放了手,鉻鋼的輪椅在他跌坐回來的時候發出響聲。地毯的灰塵飛滿在空中,因為她跌坐得太用力,使得輪椅的兩個前輪抬離了地毯。魏提爾先生的兩隻手伸進領子那裡,要把領帶拉松。他俯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咖啡杯。梳在一旁的灰發,直直地垂落下來,像穗子似地掛在有老人斑的光頭四周。
電視網發的新聞佔了時段,地方主播只有束手坐在一邊等電視網那邊通知什麼時候特別報道會結束。
金髮女郎點頭說記得。
他,是攝影機後面的攝影機。
在電視機的監看熒幕上,那老傢伙的脖子上皮膚松垮著,層層疊疊地擠在一起,塞在上了漿而扣得很緊的藍色領子里。即使如此,在他就坐在那裡吞口水的時候,一些多餘的皮膚還是從他領口上方擠了出來,就像是在那個女孩那張使用前的超片里那圈由牛仔褲腰擠出來的肥肉一樣。
我們每個人都在同樣的這些大房間里看著我們自己日常生活的現實面。
他媽……他說,那些從不脫險的褲|襪想必用了石棉,她在幾個月前得了癌症。
「不管怎麼樣,」那油頭小子對金髮女郎說:「要是你帶了小抄,也不要看,否則攝像機就會只照你的頭頂。」
老傢伙看了看油頭小子,那樣子就好像在看一個訂了五十萬件貨品的大百貨公司買家,他說:「湯馬斯……」
他全身淋滿了咖啡。冷咖啡,他的襯衫和領帶,毀了。他一頭油亮的頭髮全給淋得披到了臉上。
F段的在電視網插|進沉船新聞的時候就走了,然後是E段——她的名牌上寫的是「色彩顧問」——在那段新聞看起來會拖得太長的時候也走了。然後是要在D段談童書的離開現場。
你知道,油頭小子說。電視把一個立體的東西——就是你啦——變成一個平面的東西。所以你在鏡頭上看起來會比較胖,又扁又肥。
她把手伸了出去。「我魚油吃的多到你都能聞得到味道了。」她把那張照片朝油頭小子抖著說:「聞聞我的手。」
不對,很快的,油頭小子兜在一起的這些難得學到的竅門就會對所有人都失效了。
這個笨蛋以為他弄到一個足足十分鐘的時段。因為這家電視台是照鐘點來的,在開始十分鐘之後才會進廣告。大部分的電視台在八分或九分鐘的時候就進廣告了。這樣的話,我們可以讓觀眾不會轉檯,在整個十五分鐘的時段里拿下最高的收視率。
回顧起來,魏提爾先生的立場一直是認為我們總是對的。
「客廳」的場景和「廚房」以及「主景」都不一樣,因為假的植物和墊子比較多。
沒有一九-九-藏-書個公關人員會想到把這些事向他們找來的新人解釋清楚,不管那個新人是在推銷投資理財影帶、書籍,還是新研發的胡蘿蔔削皮刀。
「日內瓦湖?」遊民夫人閉著眼睛說。她按著兩邊的太陽穴,用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按摩,她說:「狄奧岱堤別莊就是拜倫爵士強|暴了瑪麗·雪萊的地方……」
船沉了,死了幾百人,影片要在十一點播出。
我們的金髮小姐站了起來。她站起身,準備放棄了,回家去,敗了。
再看一眼之下,你覺得自己的屁|眼收緊,手伸上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這時候,有事發生了,不過不是什麼大事。
我們的金髮女郎用兩根手指捏著那張照片,看著她自己以前的樣子,說道:「我不想只是一個普通的窈窕女郎。」
那位記者該說的是「耳機」啦,油頭小子說,他指著出現在電視監看熒屏上的主播,說為什麼主播的髮型總是歪向一邊,頭髮向一邊梳下來蓋住耳朵,是因為她有個小小的無線電耳機塞在耳朵里,來收聽導播的指示,以防節目進行的太長,或者他們必須插|進核子反應爐出事的新聞。
他聞著她的手,把那張照片拿了過去。平平印在相紙上,正好在高度和寬度上都適合的她就像一隻母牛,穿著短短的上衣和低腰的牛仔褲,他一見的頭髮很普通,是一般的棕色。
這位金髮女郎,她正在巡迴宣傳一種你按著推動就可以減肥的健身輪。她穿了件粉紅緊身運動衣和紫色的緊身褲。
另外一個很好的忠告是:不要穿上白色的衣服。絕對不要穿任何黑白花紋的衣服,因為那在攝影機的畫面中會「花掉」。還有,永遠要瘦一點。
「五隻貓和八隻大狗,」克拉克夫人說,」三隻猴子,一隻老鷹,一隻烏鴉,還有一隻獵鷹。」
要是她把刀尖刺進魏提爾先生長了白內障的白色眼球里,將它挑出來,丟在地上,讓那隻貓追來追去——她還是對的。
那是一八一六年的一次夏日家庭派對,一群年輕人因為下雨而大部分的時間都困在屋子裡。他們之中有些人結了婚,有些人沒有。男人和女人。他們彼此讀鬼故事給別人聽,但是他們所有的書都很差。之後,他們全都同意各寫一篇故事,任何一種的恐怖故事,來娛樂大家。
那張照片看起來和那個女孩一點也不像。主要是因為照片里的她臉上帶著微笑。
「面對這種情形,」魏提爾先生說,他的領帶被她緊緊地抓在手裡,他的臉成了暗紅色,聲音很小。」我們還是開始做我們答應過的事情吧。」
因為你不會做錯事,你永遠是對的。
叫人難過的現實情況是:就算你的金髮顏色對了,也能假裝很好玩而活力十足,有好的賣相,就算這樣,也可能有個帶了把大刀子的恐怖分子幹掉你那七分鐘的時段。不錯,他們是可以讓你錄下來,在第二天的節目里播出,可是問題是他們不會這麼做。他們這一個禮拜的節目內容全排好了,明天播你的錄影,就得卡掉另外一個人……
「在那裡面,」魏提爾先生說著,抬起一根抖動的手指,指著演藝廳的雙開門。
八卦偵探在他的錄影機後面說:「沖印這一段。」
金髮女郎呆坐在哪裡,端著她那杯冷了的黑咖啡。
柯拉·雷諾茲的粉紅舌頭還在舔呀舔地舔著黏糊糊的地毯。
在這個既不安定又不誠實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對的,而且你一旦加以實踐,任何想法也都是對的。魏提爾先生會說,唯一確定的就是你的承諾。
誹謗伯爵在他的記事本上寫了一些東西。
就算你說:「我真是個白痴,我錯得好厲害……」你還是對的。說你錯的這件事就說對了。就算你是個白痴,你也還是對的。
那些中產階級、無所事事的人只是想打發時間,是一群一起被困在他們濕熱避暑別莊里的人。
「她是我媽。」油頭小子說。她跟他爸爸認識是兩個人都在巡迴宣傳的時候,像這樣再三地在演員休息室里見到面。事實上,他始終沒和她結婚,一發現有了問題就把她給甩了。她因為懷孕而失去了宣傳褲|襪的合約。而油頭小子在成長期間,一直在看像《起床了,波德爾鎮》和《坦巴鎮起床號》之類的節目,想搞清楚那些面帶微笑、說話速度很快的男人里,哪個才是他老爸。
在那間演員休息室里,金髮女郎搽了粉紅色唇膏的嘴,張了開來,越張https://read.99csw.com越大,整個大張著,她張開嘴又閉上,開合了兩三回,像魚在喘氣。她說:「你這混……」
油頭小子說那個在線上的現場直播,也就是加泰隆卡的現場主播,這裏的電視主持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傳聲筒。所有他們透過無線耳機傳到她耳朵里的話,就直接從她搽著口紅的嘴裏說出來。導播會告訴她「……天哪,我們搞的太長了。切進認養流浪狗的公益廣告,然後就上廣告了……」而她就會把這些說出來。
而他對著那老傢伙說:「早安,爹地。」
媒人已經把水晶吊燈稱作是「樹」。那一排吊燈低低地懸挂在每一個長長的沙龍、樓座或休憩室的中間。他說那是玻璃的果樹,由包著絲絨的鐵鏈長出來,而植根在天花板上。
保安會修女從二樓走樓梯下來,穿過大廳,在桌子底下和椅子背後找著。
聖無腸裝著橘子黃油薄餅卷的袋子掉落,撇在矢車菊藍色的地毯上,全是黏答答的紅色櫻桃和濃縮的鮮奶油。
「派克爾,」遊民夫人對她的鑽石說:「有什麼和我們一起關在這裏。」她放低了聲音,幾乎像是耳語一般,向鑽石問道:「是你嗎?」
「不是,」他說。「可是在別人很客氣的時候……別人跟你說笑話的時候……」油頭小子說,然後把她那張難看的使用前照片撕成兩半。再把那兩半疊在一起,撕成四片,再撕成八片,然後一陣亂撕,撕成碎片。小小的碎片,紙屑。他說。「如果你想在電視上成功的話,至少得裝個笑臉。」
她拿著那把刀,還用手指試了下有多利,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那些有錢而無聊的人是怎麼打發時間的……」
在他們由廣告接回來,再插入一段交通快報,不露面的記者報道一段公路攝影機所拍的現場畫面,在那之前,製作人就會陪著那個賣去漬刷的回到演員休息室來。而現場指導呢,她會把無線電麥克風交給投資理財錄影帶。她會告訴健身輪說:「謝謝你過來一趟,可是真的抱歉,我們的時間拖的太長……」
坐在演員休息室里,一張破舊皮沙發上,在一個兩位數的ADI里,那油頭小子說他大約有七分鐘的時間把這整個世界教給我們的美國小姐。
「真慘,」油頭小子對我們的金髮女郎說,一邊像個好天主教徒似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可是寧願是他,也不要是我們當中的哪一個。」
老傢伙抓起油頭小子的手來握著,說道:「你媽好嗎?」
我們的金髮女郎仔細聽著,她沒有大笑,甚至沒有微笑。
柯拉·雷諾茲一直在吃著聖無腸椅子邊滿是灰塵的地毯上的櫻桃和奶油。
這傢伙想要做的是:在攝影機後面的攝影機後面的攝影機,讓你看到最後的真相。
他們現在所坐的地方,在ADI名單上排名可低了。《林肯鎮清晨秀》或是《圖沙鎮新的一天》。有些傳播媒體在消費市場統計上的數字是零。
現場指導正在把無線電麥克風從那個人背後的皮帶上解下來。轉手交給由頭小子。
根據他個人的經驗,這種演員休息室的羅曼史是不會有結果的。
在他們獨處的最後一分鐘,只有他們在演員休息室里,那油頭小子問說,他能不能再幫我們的金髮女郎一個大忙。
一個不折不扣的傳聲筒。
「所以我才一直帶著我使用前的照片,」她說,她坐在椅子上,彎下身去,她的身子一直向前俯到雙峰都貼在了膝蓋上,她伸手到放在地上的一個上健身房帶的小包包里照著,她說:「這是唯一能證明我不是天生窈窕金髮女郎的東西。」她由包包里取出一張東西來,用兩根手指捏著邊上。那是一張照片,而那個金髮女郎對油頭小子說:「一般人要是沒見到這個,很可能認為我生下來就是這個樣子,他們絕不會知道我下了多少功夫。」
否定督察甩動整隻手臂把一隻假老鼠扔出去,落在到演藝廳門口的半路上,她用另外一隻手揉著她甩動手臂的肩膀,而那隻叫柯拉·雷諾茲的貓把老鼠銜了回來,貓的爪子在地毯上抓起一道飛舞的灰塵。
時間長得和郵輪下沉的時間一樣,看來我們金髮女郎發亮的金髮上不了鏡頭了。
也許這正是他肯免費教她的原因所在。真的,他說,他真該寫本他媽的專書,這就是所謂的美國夢:把你的生活化成可以賣的東西。
美國小姐的手裡拿著一把刀。另外一隻手抓住魏提爾先生https://read•99csw•com領帶打結的地方,把他的臉朝上拉向自己的臉。魏提爾先生的咖啡掉了下去,滾燙地灑滿一地。他兩手垂落,顫抖著,在兩側滿布灰塵的空氣中划動。
遊民夫人用一支挫板在修指甲,一面看著一匙匙滴著粉紅色汁液的東西從包裝袋送進他嘴裏。她說:「那不可能有任何好處。」
三個月,寫你的傑作,結束。
在播放播出內容的那台監看電視機上,全國性的主播把時間交還給當地的主播,而當地主播先進了一段預錄的明日節目預告,然後是小片頭:一張很美的雨景,一陣喇叭聲,接著就是廣告了。
他對她說,她是個超級而太過頭的金髮女郎,這種閃亮的金髮,會讓現場指導發瘋,因為沒辦法打光打到不反光的地步,有限現場指導說那是「爆掉」。一頭金髮像著了火一樣。
要是你注意看油頭小子的穿著,淺粉紅的襯衫,打著一條知更鳥的蛋般淺藍色的領帶,外罩深藍色的上裝,真是太完美了。粉紅色使他面色紅潤,藍色襯出他的眼睛。你還來不及張嘴,他就說,你一定要站得出去,站得出去,打扮好了上鏡頭。要是你穿了一件皺了的襯衫,打一條有污漬的領帶,那你就會是他們時間不夠的時候拿掉的來賓。
油頭小子看著電視機,指出攝影機從來不會推過去照觀眾席,從來不讓我們看到全景。那意思就是說,現場只有一些牙口不好的老太太。負責找現場觀眾的人,想必花了一番工夫。把這些老太太在清早七點拉到這裏來,坐滿觀眾席,而電視台會安排「老人才藝大會」。這樣他們才能找得到人來給地方性的節目捧場鼓掌。萬聖節前後,來的全是年輕人,電視台就會推出鬼屋探險基金大募集。聖誕節的時候,觀眾都是希望他們慈善義賣會能受到注意的老人。做假的歡呼鼓掌換免費的廣告。
「那他們都寫了些什麼?」噴哧小姐問道。
克拉克太太搖了搖頭,沒有。她的兩眼睜得老大,但她那如洋娃娃般嘟起的嘴,仍然維持著矽膠美容后的狀態。
然後她會請警衛護送我們的金髮女郎到外面的大街上去。
「那不是對錯的問題,」魏提爾先生會說。
在你自己的心裏,你永遠是對的。你的每一個行動----不管你做什麼,說什麼,或你以什麼姿態出現----只要你一動,就自動地正確了。
金髮女郎和油頭小子,他們坐在演員休息室里的舊皮沙發上,幾杯老咖啡丟棄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上面靠角落的牆上高高掛著兩台電視機,幾乎頂著天花板。在一台電視機的監看熒幕上,可以看見全國性的主播正在談論郵輪失事的新聞,然後插入錄影畫面,船底朝天,四周浮著一堆堆桔黃色的救生衣。那金髮女郎說,在第二台電視機的監看熒幕上的狀況更加凄慘。
那隻貓跑過去嘗嘗。
要是她放火燒了這棟房子,希望消防隊看到濃煙,在我們全窒息而死之前來救她——她也是對的。
「那是在柯模湖邊的一棟房子。」遊民夫人對她的大鑽石說。
那個賣永不脫線褲|襪的女孩子,被你甩了的女孩子。
我們能考慮的到的每一件事,我們都一定是對的。
你絕對不會說錯的話。
他說,現場指導最恨來賓帶小抄,他們討厭那些不肯把資料收起來的來賓。他們會告訴你:「就當你的產品,別推銷。」
他的頭髮和臉上,又冷又濕。
遊民夫人側過頭去,望著美國小姐和那個保齡球消失其中的那兩扇通往演藝廳的門。「先生和我在覺得煩悶無聊這件事上來說,可算是專家了,」遊民夫人說,然後她讓我們等著她走了三、四、五步,到大廳那頭去把刀子從椅背上拔了出來。
再沒有什麼別的事發生,什麼事也沒有。
我們都希望自己是站在最後的那個人。能說什麼是好或壞的那個人。決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就像是阿爾崗昆圓桌會議①?」遊民夫人問她手背上的鑽石。(①Algonquin Round Table是由紐約一群作家與評論家在一九一九年組成的小團體,每天在阿爾岡昆大飯店共進午餐,在餐桌上說笑話,耍聰明,搞語文遊戲,因此激發多人的創作力。該團體學校維持近十年之久。)
當然啦,她說,什麼都行。然後,她注意傾聽,一面端起一杯冷了的咖啡,紙杯邊緣上有一抹口紅印,顏色和她嘴上搽的粉紅色唇膏一模read.99csw.com一樣。
他對她說,尤其是不要讓任何一個這樣白天談話節目里的帥哥把你騙上床。他說的不是現場的主持人。你要注意的是宣傳推銷商品的傢伙,就是你會見到在各城市間推銷他們的神奇抹布和致富計劃的人。你會在全國各地的ADI里和他們在同一間演員休息室中,你和他們一樣孤單地困在路上,每天晚上只有一間汽車旅館的房間可去。
否定督察把假老鼠甩了出去說:「狄奧岱堤別莊是什麼東西?」
美國小姐把刀揮向克拉克太太,說道:「那她呢,她有鑰匙嗎?」
美國小姐的眼睛幾乎碰到了魏提爾先生的眼睛。她說」要是我殺了你,我也是對的咯?」
你有七分鐘的時間來介紹產品。那時說如果你沒給擠在F段——也就是最後一個段落,那一段在大多數的ADI大概都會給擠掉了,因為前面的段落搞的太長了。有些來賓實在太好玩,太有魅力了,主持人會把他拖過廣告時間。給他「雙段」時間。要不就是電視網插|進了沉船的報道。
這樣他們才能算好時間讓由電視網提供的節目——連續劇和名人談話秀——準時在十點播出。
「不論你的構想有多蠢。」魏提爾先生說:「你也一定是對的,因為那是你的構想。」
演員休息室的們現在隨時會打開。而現場指導會走進來,說她很抱歉,可是他們也許得再減掉一位來賓。現場指導會看著那女孩子的閃亮金髮。現場指導會看著油頭小子的深藍色上裝。
「三個月,你答應過的。」魏提爾先生在他的咖啡的熱氣後面說。
「是日內瓦湖。」克拉克太太說。
對我們這位頭髮顏色太金亮,會讓攝影機鏡頭「爆掉」的女孩子,油頭小子說明了這些地方電視台製作的節目都分成六個段落,中間放廣告。稱之為A段、B段、C段等等依此類推。那些像《早安法戈鎮》和《朝陽升起西杜納》等等的,都是瀕臨絕種的東西,和就只買下一些全國性的談話節目來填檔比起來,製作費太高了。
然後美國小姐走來站在我們中間,說道:「這是犯法的!」魏提爾先生的行為是綁架。他違反他人意志將人留置。這可是重罪。
現場指導說:「好了,我想我們最後一端上投資理財錄影帶……」
這個頭髮太亮的金髮女郎,現在是在那油頭小子自己的個人ADI里了。
「你還記得那個賣永不脫線褲|襪的女孩子嗎?」
她死了,下葬了,而他絕對不會說葬在哪裡,或者,就算他說了,也會騙他說是在另外一個城市。
魏提爾先生的手抖著舉起杯子,他說:「就算是你對自己說:「今天,我要用錯的方式去喝咖啡……倒在一隻臟靴子里喝。」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對的。因為是你決定用靴子來喝咖啡。「
那個金髮女郎仍然看著那張照片中很胖的自己,說道:「真是可怕,可是這張大胖子的照片對我來說比什麼都值錢。」她說:「這張照片以前會讓我看著就覺得難過。可是現在是唯一能讓我開心的東西。」
然後,嘩啦一聲。
諷刺的是,也就是這同一個現場指導,會叫你做「健身輪」,因為那正是寫在流程表上你那一格里的文字。那個油頭小子那格是「投資理財錄影帶」,那個老頭子則是「去漬刷」。
所謂的ADI,指的是「直接影響地區」。比方說,波士頓,就是美國第三號ADI,因為那裡的媒體可以到達第三打消費市場。紐約是第一號ADI,洛杉磯排名第二,達拉斯,第七。
克拉克太太注意地看著他們,一手橫在胸前支撐著她的那對奶|子,一手反轉回去搔著後腦,說:「在狄奧岱堤別莊里,他們養了五隻貓。」
我們的金髮女郎身後拿過了無線電麥克風,她說:「謝謝你的建議。」她說:「我想這下子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所以,坐在《醒來吧,加泰隆卡!》節目後台的演員休息室里,那個把頭髮用油全往後梳的年輕男人,就把一些生活上的事實向這個金髮女郎說明清楚。
不錯,她是很瘦,又有一頭金髮,那個油頭小子對她說,可是臉上凹凸的地方越多,在鏡頭上看起來越好看。
「你要把你的時段讓給我?」她說。然後她微微一笑,就像照片里一樣,而她的牙齒沒那麼可怕。
在另一個角落,你看到的是A段的笨蛋,那個梳著分頭的老傢伙,清早五點就從他汽車旅館六號房起床趕到這裏,來大力宣傳他所發明的特九*九*藏*書殊去漬刷。可憐的呆瓜。他上了妝,上了台,送進人工盆景多得像雨林的「客廳」里,他坐在炙熱的燈光下,而現場主播開始他們開場的「閑話」。
所以A段才那麼槍手。節目開始,主持人做個「開場」,你就上了。
魏提爾先生坐在大廳里一張藍絲絨沙發上,頭上是一盞水晶吊燈的玻璃葉片,吊燈大得像一朵閃亮的灰雲,籠罩著他。
油頭小子接過無線電麥克風,看了下開關,確定沒有發熱,說道:「她死了。」
克拉克太太說:「不是的」
聖無腸用一根塑料湯匙由真空包裝里勺著橘子黃油薄餅卷吃。
「她死的時候,」他說:「真他媽的丑。」
「單是保持現在的體重,」我們的金髮女郎對油頭小子說:「就已經夠辛苦了。」
「哎,克拉克太太,」遊民夫人說:「狄奧岱堤別莊怎麼了?」
結果什麼事也沒發生,沒有大作的響鈴聲,沒有人來砍開鎖上的消防逃生門來救她、救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始終什麼事也沒有。
所以:公事公辦,是他的第一條守則。
你絕對不會去做錯的事。
任何一家電視台都要你乾乾淨淨,打扮的整整齊齊,充滿了魅力。適合上鏡頭,要有張漂亮面孔,因為去漬刷或是健身輪不會說話。就是要有開心而活力十足的樣子。
只是一群朋友坐在一起,想彼此嚇倒對方。
她的手聞起來像一隻收,像皮膚、肥皂,她透亮的指甲打磨的很光滑。
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麼是錯的。至少我們的心裏,我們自己的現實之中是如此。
在電視機監控熒幕上的那個老傢伙穿戴著跟油頭小子一模一樣的襯衫和領帶。同樣的藍眼珠,他的想法做法都很正確,只是來的時間不對。
「沒什麼,」魏提爾先生說:「只有《科學怪人》的傳奇故事……」
就在這時候,現場指導陪著那個老傢伙走了進來。
「甩掉所有那些贅肉,可是我做過唯一真正了不起的事,」她說:「要是我再長回來的話,那就像我根本沒活過。」
要是你正好在看電視,首先地方台的製作人和導播會線弄個子母畫面。也就是大部分人所知道的分割熒幕。然後當地的主播報告說:「有關郵輪沉沒的最新消息,請看喬·布魯來自紐約的報道。」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投送」或「切換」。
沒有,那支鑰匙在這棟房子的某個地方。藏在一個只有魏提爾先生會去找的地方。
關於她的頭髮太「亮」的問題,油頭小子告訴她,「這就是為什麼你在春宮電影里看不到天然紅髮的原因,打光沒法打好,和真人搭不上。」
不過,就算她殺了他,她也是對的。
油頭小子把他的投資理財錄影帶推銷詞在腦袋裡重新撰寫,將上帝的旨意加了進去。還有你無法預測的以外災難。所以對依賴你的那些人來說,一項很好而健全的投資就益發顯得重要了。他,化身為他的產品,藏起了原稿。
才剛開始放去漬刷的演示錄像帶,A段的節目就因為倒霉的沉船而中斷了。
那一方應該只有在發生火災時才打破的玻璃,美國小姐已經打破掉了。每一個有漆著紅色金屬框的小櫥窗,旁邊用鏈子懸挂著一支小鐵鎚,她都打破了玻璃,拉開裏面的開關。美國小姐現在大廳里做這件事,再去了漆著紅漆,有好多佛像,猶如中國旅館風味的散步場。然後是地下室里有呲牙咧嘴戰士面像,如瑪雅神殿般的前廳。然後是二樓包廂後面的天方夜譚式樓座。然後是擠在屋頂下的投影室。
浴室那個油頭小子跟她說起他自己所見過的其他電視人員,有一次是在一次現場直播,背後是起著熊熊大火的一座倉庫,已經上線的記者一邊整著頭髮,直望著攝影機的鏡頭,在現場直播時說:「你能不能再把問題重複一遍?剛才我的耳朵掉了……」
「他們在那裡有五隻貓,」魏提爾先生說。
美國小姐說:「這事還沒完……」她抖動著那把刀刃朝大廳所有人比劃。手臂很快地一揮,肌肉一緊,那把刀現在插|進了房間那頭一張大椅子的椅背。刀刃嗡嗡響著埋進了藍色絲絨里,刀柄兀自抖個不停。
那把刀,是殺手大廚用鋁箱帶來的一組刀子里的一把。
金髮女郎說:「你媽真的,真的好漂亮……」
「讓我幫你個忙,」油頭小子對金髮女郎說。她手裡仍然拿著她那張使用前的照片,說道:「你願意接受好的建議嗎?」
克拉克太太說:「還有《吸血鬼卓九勒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