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天鵝之歌 誹謗伯爵的故事

天鵝之歌 誹謗伯爵的故事

魏提爾先生扭動著身子,最後整個人俯卧在紅藍花的地毯上。每次呼吸都快而短促,像只狗在喘氣。
克拉克太太只是俯在他身上,她的奶|子若隱若現,她說:「來,誰來幫我扶他回房間去……」
我在電話薄里找到他的時候,正哭得眼淚汪汪,深怕我的狗會死。不過,還是看到了他的名字:獸醫肯尼斯·魏爾柯克斯。一個說起來,為了某種原因而讓我很愛的名字。我的救星。
一袋袋的止痛藥藏在他的床墊下,海洛因和快克則埋在他的糖罐子里。
另外一天晚上,我給史吉普繫上狗鏈,帶著到附近遛了好久,回到公寓里時,我的口袋裡塞滿了包三明治的塑膠袋和小的紙信封,好多摺得四四方方的鋁箔,各種麻藥,止痛劑,鎮靜劑,還有裝「快克」和海洛因的小玻璃瓶。
那天晚上的某一個時刻,殺手大廚走進了沙龍,手裡仍拿著一把砍骨刀。他望著魏提爾先生說:「洗衣機壞了。現在你一定得放我們走……」
下個禮拜,我的狗喝了一灘有毒的水,我的狗也叫史吉普,是用《隔壁鄰居小丹尼》戲里那隻狗的名字,也就是小丹尼的那隻狗。我的史吉普,我的寶貝是白的,身上有很大的黑色斑點,還有個紅色項圈,和電視上一樣。
但是沒有人前去幫忙。我們需要他就此死掉,我們還有克拉克太太來當邪惡的反派。
在我對最後一夜的描述里,肯尼斯·魏爾柯克斯揮舞著那支槍,大聲地吼著說沒有一個人在乎他,這個世界利用了他,然後將他棄如敝履。他整夜喝酒嗑藥,說他不怕死。在我的特寫里,他是在我回家去之後死的。
一天之內,這個世界就從疼愛肯尼斯·魏爾柯克斯變成恨他。隔壁鄰居小丹尼就會從一個童年偶像變成一個怪物。
在壓力使他的橫膈膜破裂了之後,他那鼓如南瓜的肚子消了一點點,平了一些些。我們仔細研究他的臉,他的嘴怎麼張著,咬著牙,想吸盡更多空氣、更多空氣。
魏提爾先生不知道他這話說得對極了。
主編的話是對的。肯尼斯·魏爾柯克斯也是對的,他的生活是一篇沒有人要看的專訪。
不過,為了表面功夫,我還是帶了錄音機,帶了筆記本,用兩支根本已經幹了的筆假裝記下筆記。我帶去了一瓶摻了止痛劑和鎮定劑在裏面的紅酒。
我,我給一個又一個的獸醫打電話,想要找到一個能救她的人,在這時候,錢不是問題。多少錢我都願意付。
「快樂」對誰都沒好處。
魏提爾先生以他自己的方式做了這件事,他把鑰匙給了我們。他的胃在肚子里裂了開來,他腹腔內充滿了血,乾的火雞肉還在膨脹,吸收了血,膽汁和水分,越來越大,最後他的肚子看來就像懷了孩子一樣。接著他的肚臍也突了出來,硬硬地挺突著,像只小手指。
當然,你有時在有線電視上還是看得到肯尼斯·魏爾柯克斯。他小的時候,吹著口哨,投著棒球,那是他變成臉上有酒漬的怪物之前的樣子。小丹尼和他的狗,赤腳走過愛荷華州的哈特南鎮,他那各處聯播的鬼魂讓我那形成對比的特稿歷久不衰。大家都愛知道我所寫關於那個看來那樣快樂的孩子的真相。
我,我現在破產了,就因為有一回我想警告一般民眾。有一部電影,我寫的報道中說大家最好把錢花在別的地方,從那以後,我就離開了那個圈子。只不過是一部暑假期檔的大爛片和影片背後的勢力,我就得求爺爺告奶奶地央求別人讓我寫訃告,寫圖片說明,什麼都行。
那篇專訪,我在肯尼斯·魏爾柯克斯還沒開口之前,已經把整整一萬四千字都寫好了。那時候我們都還沒坐下來呢。
美國小姐因為怕胖,就找出所有註明是「甜點」的食物,用殺手大廚的蔬果雕花刀在每個袋子上戳洞。
那是支沒有登記在任何人名下的黑槍,我的手上套著手套,槍塞在他嘴裏,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小肯尼斯躺在沙發上,脫|光了衣服,老二上塗抹了炒菜用的油脂,電視上播放著他舊作的錄影帶。真正重要的關鍵是下載到他電腦硬碟中的兒童色|情|圖|片。還有小男孩遭雞|奸的照片,印了出來,貼在他卧室牆上。
在我們會賣出去的那個版本里,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一個壞人死了,而他的女搭檔在盛怒之下折磨我們其餘的人。泰絲女王,將我們囚禁,不讓我們吃東西,強迫我們穿著骯髒的衣服,我們成了她無辜的受害者。
「如果你能接受這一點,」他說:「那麼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接受了。」
我們喜愛恐怖分子、劫機者、獨裁者、戀童癖。
那之後,我們不能再洗衣服,又是會給我們賺大錢的故事情節中的一個賣點。
最近我真的很需要有一篇很好的特寫。我,我已經做了兩三年的自由作家了。因為我已經不能再跑娛樂新聞了。那條線可以很賺錢的,是新聞界有油水的https://read.99csw.com肥缺,給電影首映誇大宣傳,和其他媒體工作人員和某位大明星坐在一起聊十分鐘,所有的人都忍住不打哈欠。
克拉克太太遞過一杯水去,說道:「來,布蘭登,喝點什麼吧。」
聖無腸在每個裡面裝了任何一種豬肉、雞肉或牛肉的袋子上都戳上一個洞,那些都是他沒辦法消化的肉類。
我小時候他也很小,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他有一隻叫「史吉普」的狗,整個夏天他都打著赤腳來來去去,總是去釣魚或是造樹屋。我看著他,還能想見那個寒冷的下午堆出一個非常完美的雪人,而他的奶奶站在廚房裡窗子前面看著的情形,我說:「你是丹尼吧?」
沒錯,我們喜愛戰爭。
只要有一個洞,氮氣就會漏出。細菌和空氣就會進去,所有那些會殺死噴嚏小姐的細菌,由溫暖潮濕的空氣帶著,在每一個裝了咕咾肉、面拖比目魚、通心粉沙拉的袋子里進食和繁殖。
克拉克太太把那個袋子拿給他看,她說:「你剛才吃了相當於十份火雞大餐的量……」她說:「為什麼呢?」
在超市裡排隊結賬,剪折價卷,越來越老的那些人,報上的這類頭條新聞就是賣給這些人的。
肯尼斯·魏爾柯克斯說:「好極了,我聽了這話真高興……」
我給他倒了紅酒,然後就讓他說,中間請他暫停,假裝要記清楚要引用的話。
鼠蹊部疝氣……我們腦子裡都迴響著這些字眼。到目前所發生的事都不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笑話。所有這些白痴給騙進了一棟房子,困在裏面。帶頭的脹了氣,而我們因此得以逃脫。這根本就不能成什麼嘛。
八卦偵探在溜進大廳里去摧毀所有橘子黃油薄餅卷之前,會先確認附近沒有別人。
所有這些銀色袋子里都充了氮氣。按食物的分類排放。塞進用瓦楞紙板做成的棕色紙箱里。紙箱外標註「甜點」的,是一袋袋乾的小餅,搖起來的聲響就像是幹了的筴里的種子。在標有「前菜」字樣的紙箱里,冷凍乾燥的雞翅膀,搖起來的聲音就像枯骨。
肯尼斯·魏爾柯克斯的酒喝得越多,越說他的生活一直到《隔壁鄰居小丹尼》節目取消之後,才真正開始,演了八季的小丹尼,讓你覺得只有那樣才讓你對小二的記憶有真實感。想不起的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每一天,每一句對白,都是你要花時間去記得才能通過考試的東西。在愛荷華州哈特南鎮的那間漂亮的農舍,只是一個假的門面,在那些窗子里,在紗的窗帘後面,只有光禿禿的泥地,上面丟滿了煙蒂,那個演丹尼奶奶的演員,不在同一場戲里對話的時候,她會到處隨地吐痰,她的痰都是消過毒的,裏面的酒精比口水多。
我們盤腿坐在天方夜譚式的樓座上,四周都是灰泥的柱子,刻成大象的形狀,後腿直立,前腳抬起來支撐住天花板。魏提爾先生的牙齒嚼著另外一把干樹枝和石頭,說道:「在我們秘密心中的中心,我們喜歡埋下對我們主場隊伍的恨意。」
我們全都坐在天方夜譚式的樓座,盤著腿坐在有徽印的絲綢靠枕和坐墊,堆滿了臟衣服,因而坐下時會把其中空氣擠出來的椅子和沙發上。在那裡,在有迴音的高高穹頂下,穹頂粉刷油漆成珠寶的顏色,永遠見不到陽光,也永遠不退色,有銅燈從上面懸吊下來,每盞燈都有一個紅色或藍色或橙色的燈泡,由銅的鏤空花紋里照出來。魏提爾先生坐在那裡,一把把地由保鮮袋裡抓出什麼乾的東西吃著。
在電影的版本里,魏提爾先生髮出尖叫,他的襯衫緊繃在他鼓脹的肚子上,他的手指甲抓開了扣子。就在這時候,繃緊的皮膚開始裂開,像尼龍絲|襪似地裂開,鮮紅的血直噴出來,就像鯨魚噴水一般。一座令觀眾驚聲尖叫的血噴泉。
我們只要餓到了有兇悍同志所謂的「死亡集中營的顴骨」。你臉上凹凸的地方越明顯,美國小姐說,在電視上越好看。
「相信我,」聖無腸說:「我碰巧對人體內部知道得很多。」
魏提爾先生只是呻|吟著,用手揉著身側。
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其他每一個人都有相同的計劃。我們每個人都只是想各自加一點賭注。要確定來救我們的人不會發現我們有的是裝了豐美食物的銀色袋子,所受的苦不過是無聊和無趣。每個受苦的生還者都比魏提爾先生把我們關起來的時候胖了五十磅。
他大笑了起來。
身為人類,我們的第一條戒律就是:
「可能休克了。」聖無腸說。
沒錯,一般人不喜歡圓滿的結局。
他似乎始終沒注意到樓座上我們之中總會少掉一個人。沒錯,魏提爾先生只是一直說了又說,而總有人偷偷溜下樓去,毀掉所有標註有青椒當配料的食物袋。
魏提爾先生抬起頭來,仍然在嚼著一把乾的脆皮火雞,他說:「洗衣機怎麼了?」
不錯,魏提爾先生完全想不到https://read.99csw•com……
電影首映,新唱片髮型,新書發表會,源源不息的工作,但是一旦發表了不當意見,就會給摒諸在外了。一家電影公司威脅說要撤廣告,馬上——急急如律令——你跑的線就此消失不見了。
光滑得像玻璃,這就是我們的魏提爾先生。用痛苦泡製,拋光得閃亮。
克拉克太太屈起手臂來,用肘子把她頂得從他身邊退開。克拉克太太說:「不錯,布蘭登,我們需要送你到醫院去。」
魏提爾先生呻|吟著:「因為,」他說「我還是一個在發育的男孩子……」
聖無腸一面說著這些話,一面還在一把一把地吃著自己手裡那個銀色袋子里掏出來的乾的什麼東西,同時邊吃邊說。
天啦,我們好喜愛電視新聞啊。好些人排在一長條挖開的墳前,等著被另一隊新來的行刑隊伍槍斃的畫面。銅板紙精印的雜誌里越來越多一般市井小民被自殺炸彈炸成血肉模糊的屍塊的照片。收音機里關於高速公路上連環車禍的新聞的新聞快報。土石流。沉船。
當然,我們每個人都留下足夠的食物撐到我們差不多被就出去的時候。最後一兩天,我們真正缺糧、挨餓和受苦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重述經過時,把這段時間拉長三個星期。
「讓我們從結尾開始寫起。」魏提爾先生會這樣說。
他沒有想到,野蠻公爵已經比他早一步幹了這件事。
在現實中,我們只是站在那裡,用手揮舞著趕開他屁的臭味。大家大概在想魏提爾要怎麼演這戲,他是會死還是會活,我們真的需要一個導演,要有人來告訴我們每個人所扮演的角色該怎麼做法。
或者是聽說傑·史密斯,也就是綽號「粉紅仔」的那個「叛逆小子」,在拉斯維加斯外的沙漠中被人用刀刺死。
這根本就是一場大騙局,用紙牌搭起一座房子,再加以拉倒。你花上好多年的時間,堆起空無,創造一個假象,把一個人變成電影明星。你真正領到錢的日子是在這場交易完成之後。然後你把下面的墊毯抽掉,讓所有的紙牌垮下來。讓大家看到這個俊美的熟|女殺手屁|眼裡插著根自|慰棒,暴露那鄰家女孩似的清純少女順手牽羊,嗑藥嗑得迷迷茫茫,那女神用鐵絲衣架痛揍孩子。
魏提爾先生放了個屁。
那些高貴的受害者拯救壞人,就像我們安慰可憐的遊民夫人一樣。
「到舞台上……」魏提爾先生說,他的頭埋在滿是灰塵的地毯里。他說:「我要準備說……「
魏提爾先生再也想不到他說得有多對。
而不是把我們煩死。
出生,就像是你進入了一棟房子,你把你關在一棟沒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房子里。而等你在任何一棟房子里待得夠久了之後,你就忘了外面是什麼樣子。沒有鏡子的話,你也會忘了你自己的長相。
聖無腸站起來,伸出一隻手臂來抱住魏提爾先生,大自然在一旁幫忙。克拉克太太端著那杯水跟在後面。還有拿著錄影機的八卦偵探,和拿著卡式錄音機的誹謗伯爵。
現在,他把狗的兩隻耳朵一一翻過來,又說道犬瘟熱什麼的。在他的白袍子的胸前口袋上綉了行字,是「肯尼斯醫生」。
我們可不是一群到夏天避暑別莊而很有頭腦的書凱子。
在現實中,他的襯衫看來有點緊。他的雙手解開了皮帶。然後解開他最上面的一個褲腰扣子。
聖無腸說:「不能喝水,那樣只會更脹。」
我們全都沉浸其中,吸收著這件事。把這個經驗消化后成為一篇故事。一個電影劇本,一些我們可以賣的東西。
在靈視女伯爵偷偷溜進大廳里去戳破每一個可能裝有一點芫荽的銀色袋子之前,先確定八卦偵探已經離開了。
需要有事情發生。
在我們的電影版本里,聖無腸個子很高,直挺的鼻子上架著寬框眼鏡。他有一頭又粗又亂的頭髮。胸前掛著一副聽診器,說著十二指腸和腹膜炎,嘴裏沒吃著東西。在電影里,他伸出一隻手來,手心朝上,命令道:「手術刀!」
下個禮拜,我賣掉了那篇特稿,全世界數以百萬計的觀眾所熱愛的童星的最後專訪。是在他鄰居發現他自殺身亡前幾個小時所做的一篇專訪。
「人的心理就是幸災樂禍。」
戰爭、飢荒、瘟疫,都是讓我們得到啟發的快速成功之道。
就在那個禮拜,我向一位主編提出以他為題寫篇特稿的提案。內容是談我怎麼找到了他,找到了小肯尼斯·魏爾柯克斯,也就是好久好久以前在《隔壁鄰居小丹尼》里飾演丹尼的那位童星。小丹尼,那個和我們一起長大的孩子,現在是一位獸醫。住在新開發的社區中一間房子里,修剪自己的草坪。他現在是個禿頭的中年人,有點胖,受到忽視。
「趕快,到舞台上去……我好冷。」魏提爾先生說道,大自然扶著他站了起來。
即使是頂著一個禿頭,那個獸醫看起來也像一個很老的好朋友。好像一個我read.99csw.com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孩子。有張我小時候天天看到的笑臉。下巴上的小酒窩和他鼻子上的每粒雀斑,我全部一清二楚。他兩顆門牙中間的風,我知道他怎麼用來吹口哨。
肯尼斯·魏爾柯克斯一間啜飲著紅酒,一面說他現在的生活要重要多了,治好動物的傷病,救狗狗的命,酒喝得越多,他的話就越斷成一個個拖得越來越長的字。在他閉上眼睛之前,他問我史吉普怎麼樣了。
所有的這一切,都發生在八卦偵探錄影機的聚光燈照射下,他用記錄了遊民夫人之死的錄影帶錄下這些,以今日的悲劇場景取代昨日的悲劇場景。
另外一件體內的變化可能是胃部開裂,使得腹腔內充滿了了鮮血、膽汁和脹大的碎火雞肉,細菌從小腸里冒出來,引發腹膜炎,聖無腸說,也就是腹腔壁受到感染。
生命的意義,統一場論,還有原因所在。
我向他提案的那位主編,把一支原子筆塞進耳朵里轉著,挖出耳屎來,看來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反人性,是我們在對抗我們。你,是你自己的受害者。
就在這時候,魏提爾先生髮出呻|吟,把一隻手的手指由他褲腰那裡伸了進去。他說:「克拉克太太?」他的手指按在他皮帶下的那一點,他說:「哎,這裏好痛。」
我們喜愛污染。酸雨。地球暖化。飢荒。
一個禮拜后,我獲得普利茲獎的提名。
他會說:「讓我們從會讓情節泄了底的地方開始。」
那些防菌保鮮袋都好厚,我們每個人都只好去求殺手大廚。在他那一套漂亮的刀具中商借一把切肉刀、萬用刀、砍骨刀、剔筋刀,還有廚房用的剪刀。只有失落環節用的是他那捕獸夾似的嘴巴;他只用他的牙齒就夠了。
他會說:「讓我們把會讓讀者大吃一驚的部分弄完了事。」
我告訴他,很好,史吉普很好。
肯尼斯在市郊的那棟小房子,原以為會像一個玻璃柜子,堆滿了灰塵滿布的獎盃,光面的照片,各種獎座,是他童年的紀念館。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所有他賺來的錢都存在銀行,賺取利息。他的房子里只有咖啡色的小地毯,油漆的牆壁,窗子上掛著條紋花的窗帘。還有一間鋪著粉紅瓷磚的浴室。
接下來沒有再出什麼事,什麼事都沒有。
媒人告退說他累了,需要睡一下。然後他溜進了地下室的夾層去破壞鍋爐。
為了事先的準備工作,在我們見面訪談之間的一個禮拜里,我都在上網。我由前蘇聯的網站下載檔案,那裡有另外一種童星:還沒長陰|毛的蘇俄學童吸胖老頭的老二。還沒來過月經的捷克少女給猴子操后|庭。我把所有這些檔案全收在一張薄薄的影碟上。
在未來的版本中,那個選美皇后哭喊道:「你身體裏面在裂開!你會像一根潰爛的盲腸似的炸開來!」
「想要導正世界,」魏提爾先生以前常說:「是非常、非常年輕的人的註冊商標,想把人從他們應得的痛苦中拯救出來。」
這個過氣的明星,他很快樂地住在一棟有兩間卧室的房子里,兩隻眼睛的眼角都有開枝散葉的笑紋。他服藥來控制膽固醇。在經過那麼多年來一直是眾人注意的焦點之後,他承認是有點寂寞,可是他很快樂。
主編告訴我,沒慘事,沒新聞。
一般人要看的是羅士提·哈默,演《禮讓老爹》的小男孩,後來吞槍自盡。或是川特·里曼,《保姆與教授》里那可愛的孩子,後來在遊樂園的圍牆上吊自殺。或是小艾莉莎·瓊斯,在《合家歡》里演芭菲,抱著個名叫貝思禮太太的洋娃娃,後來吞下了洛杉磯郡有史以來最大量的安眠藥而死。
或者是聽到妲娜·蒲拉圖,那個演出《別具風情》的小女孩遭到逮捕,給《花|花|公|子》拍裸|照,吞服了過量的安眠藥時的開心感覺。
在我們腦海里,我們全都記下那句話:我碰巧對人體內部知道得很多……
克拉克太太蹲下去,撿起他掉在那些絲綢軟墊之間的保鮮袋,她的視線掃過印在袋子上的那一行字,說道:「啊,布蘭登。」
你看看我的通訊錄,上面所列的名字都是你在電影海報上看到的,還有搖滾紅星,暢銷作家。我觸及的一切頓時變的名聞遐邇。我由公寓搬到一棟有院子可以讓史吉普跑來跑去的房子里。我們有花園和游泳池、網球場、有線電視。我們付清了我們為拍X光和用活性炭所欠下的一千多塊錢。
在另外一方面,我已經寫好的那篇特稿卻非常的棒,我所寫的是小肯尼斯從聚光燈下一路滑落到解剖台的過程。當初他為了爭取丹尼那個角色,而失身於好多好多電視網的高層主管。為了討贊助廠商的歡心,他成了性|愛玩物。他服藥來維持身材不致發胖,也用藥物來延緩自己進入青春期,熬夜一場戲接一場戲地拍攝。沒有一個人,就連他的朋友和家人在內,沒有人知道他那麼重的葯癮,還有他對受到關注的變態要求。即使是在read.99csw.com他的演藝生涯崩落之後,即使是成為一個獸醫,也不過是為了能藉此弄到好的藥物,還有和小動物性|交的機會。
「你是永恆的,但是這一輩子不是,」魏提爾先生說:「你總不會想去遊樂場玩玩,就永遠在那裡過下去了吧。」
這就是魏提爾先生會告訴你的話。
接下來,我的名字等於「品質」,我的報道就是「真相」。
這樣就剩下我們其餘的人坐在天方夜譚式的穹頂下那些有著霉斑的絲綢靠枕和座墊上。撞脆皮火雞的銀色袋子空空地躺在地毯上。那些刻成象的柱子。
他顫抖的手裡像在空中打著電報。魏提爾先生會說:「我們喜愛飛機失事。」
不對,我們能在這棟房子里寫出來最好的故事,就是我們是怎麼活下去的經過。發了瘋的遊民夫人怎麼死在我們懷裡。不過,這裏故事還是必須夠好,夠刺|激,夠嚇人而危險。這點我們必須要做得到。
然後美國小姐說了話。她走到他身邊,他的肚子鼓脹,襯衫下擺由褲子里拉脫出來,褲腰向下褪了些,露出他內褲腰上的鬆緊帶。美國小姐走上前去,然後----喔!----她一腳踢進他繃緊肚子的側面。就在這時候,她說:「哎,那他媽的鑰匙在哪裡?」
我說,誰呀?
大部分的人,他們要看的是《八小福》里演漂亮小女兒的蘭妮·歐葛蘭娣因為嗑藥過量而死在一間拖車屋裡。
我們都在心裏記了下來:泰絲和布蘭登,囚禁我們的人。
有一天,我的狗吃了用鋁箔包著的垃圾,不得不花一千美元去照X光。我公寓大樓後面的院子里滿是垃圾和碎玻璃。那裡是大家停車的地方,一灘灘有毒的東西等著毒死貓狗。
我和我的狗,我們過的很快活。我們好快樂。而就在我仍然抱著電話,翻著電話薄的時候,我的史吉普,我的寶貝,她停止了呼吸。
不管是書,是電影,是電視迷你連續劇。
臉上帶笑紋而快樂的肯尼斯·魏爾柯克斯沒有賣點。
就連他的聲音聽來也像由遙遠的過去迴響而來。我以前聽過他唱《生日快樂》,在打棒球時大叫:「一好球!」
失落環節想見自己整夜踮著腳尖到魏提爾先生住的化妝室,把水灌進他的喉嚨里,一直灌到那個人就此嗝屁:翹了辮子。
主編說:「更好的是:查出他有以上的這些問題,而他已經死了。」
就好像我們還是需要她死掉似地,噴嚏小姐用拳頭擋著嘴,打了個噴嚏。噴嚏小姐,這裏未來的鬼魂。
最重要的一點事,肯尼斯醫生同意了。不錯,他願意接受採訪,在報紙的周日娛樂版上一篇小特稿。
幾個禮拜之後,我得了獎。獎金才兩千美元,可是真正獲得的利益卻是長期的。後來,沒有一天我沒有拒絕接受工作的。我的經紀人把各式各樣的工作傳給我。不要,我只接報酬好、給大錢的工作,大雜誌的封面故事,全國性的電視節目。
我告訴他,相信我。好的文筆可以把一些普通的事寫得很動人,別擔心你的生平,我告訴他說,那是我的工作。
魏提爾先生和克拉克太太只忙著無趣地講個不停。我們需要他們粗暴地對待我們,我們的故事需要他們鞭笞和痛毆我們。
「求求你,泰絲?」魏提爾先生說。他說:「你肯背我上床去嗎?」
魏提爾先生的手指仍伸在褲子里,整個人沉浸那阿拉伯風味的墊子里,身子捲曲起來,把頭埋進兩膝之間。
目前,他正在給我的狗打針。站在一間貼了白瓷磚的冰冷房間里那張銀色不鏽鋼桌子旁邊,一手抓住狗脖子上的皮,說到心絲蟲什麼的。
這個主編告訴我說,讀者不會想看什麼人天生可愛又有才華,上電視,賺大錢,然後從此快樂生活的故事。
野蠻公爵找出所有裏面有甜菜的食物,每一個裡面都有切成片狀,幹得像賭撲克牌用的籌碼似的甜菜,可以搖得嘩啦響的銀色枕頭。
相反的,你倒是會去追求折磨,享受痛苦。
「你的狗。」他說。
魏提爾先生滑落到地上,兩膝屈到胸前,不住呻|吟。
克拉克太太走上前來,說道:「布蘭登?」
不錯,我們只是過客,魏提爾先生知道這一點,而我們是生來受苦的。
「鼠蹊部疝氣。」聖無腸說。我們全都低聲重說一遍這些字眼,好記得更清楚。
殺手大廚把他另一隻手裡拿著的東西舉了起來,不是那把刀,而是什麼松垮垂吊著的東西。他說:「有個絕望的被囚廚師把插頭線給割斷了……」
否定督察則計劃帶著柯拉·雷諾茲走過他的房間,偷偷帶一大壺水進去。
「可是我們在出生的時候忘記了那麼多。」他說。
他說:地球只不過是一架大機器。一間大製作廠,一間工廠。這就是你了不起的答案。了不起的真相。
而噴嚏小姐說:「對,差不多。」
兇悍同志把噴到她手臂上的口水擦去,說了聲:「噁心。」她說:「你是在個塑膠泡泡里長大的還是什麼?」
我們喜愛戰爭,因為九-九-藏-書那是我們能在這裏完成工作的唯一途徑。是我們在這個地球完成我們靈魂的不二法門。地球是個大的處理站,岩石拋光機,經由痛苦、憤怒和衝突,這是唯一的路,至於通到哪裡,我們不知道。
想象一具岩石拋光機,其中一個大滾筒,不住旋轉,每天轉二十四小時,一周轉七天,裝滿了水和岩石和卵石。全混在一起磨著,不住轉了又轉。把那些醜陋的岩石拋光成寶石。這就是地球為什麼會自轉的原因。我們就是岩石。我們所遇到的——那些戲劇性的遭遇、痛苦、戰爭、病痛、勝利和侵犯----哎,那些不過只是水和沙,用來侵蝕我們,把我們磨小,將我們拋光,又美又亮。
那個玩藝兒在他手裡垂落下來。
所以我們喜歡衝突,他說。我們喜歡憎恨。我們會以戰止戰。我們必須清除貧窮,我們必須和飢餓抗爭。我們競爭、挑戰、擊潰、摧毀。
這才是一般人要看的。和我們會去賽車場看車子撞成一團的原因一樣。所以德國人說:「人的心理就是幸災樂禍。」我們最大的快樂就是看到我們羡慕的人受到傷害。那是最純粹的歡樂。就像看到一輛禮車轉錯了彎開進單行道時所萌生的那種開心的感覺。
誹謗伯爵將他的卡式錄音機湊得很近,用的是同一卷卡帶,賭的是這件可怕的事會更勝於上一件。
這一刻,是我們從來連想也不敢想的情節。第一幕的高潮就能讓我們賺大錢。魏提爾先生會爆裂開來,這件事會讓現場目擊的我們大大有名,成為有名的權威人士。像遊民夫人的耳朵一樣,魏提爾先生的肚子脹破也是我們的飯票,一張空白的支票,一張免費的通行證。
我們每個人只毀掉那種我們討厭的食物。
殺手大廚看著他,把那段剪斷的插頭線纏在手上,說道:「我希望是癌症。」
在未來的電影和電視迷你連續劇里的這一場戲中,我們全在教一個有名的選美皇后女明星說:「哦,我的天,布蘭登!哦,我的天啦!」
「任何對世界和平提出的訴求,」魏提爾先生說,「都是騙人的謊言。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謊言。」只是另外一個開戰的籍口。
在我們腦海里,想著電影里的這一幕。那場戲不過是一個電影明星在紅藍花紋的東方地毯上假裝痛苦不堪地扭動身子,在我們腦海里,我們不約而同地寫下:「布蘭登!」
他睡著了,臉上還帶著笑容,我把槍口塞進他嘴裏。
只是加速我們受苦,讓我們得到啟發。
我們一向喜歡戰爭。我們天生就知道戰爭是我們之所以存在的原因。我們也喜愛疾病。癌症。我們喜愛地震。在這個我們稱之為地球的遊樂場里,魏提爾先生說我們喜愛森林大火。漏油事件。連續殺人兇手。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他的生平比一部重播的黑白老片還無趣。
唯一解毒的方法就是要替狗洗胃,然後再讓她肚子里裝滿活性炭。找到一條靜脈血管給這隻狗吊上點滴,用由穀物製成的純酒精去清狗的腎臟。要救我的狗,我的寶貝,我必須讓她完全醉倒。這也就是說,我得再去找肯尼斯醫生。他說,沒問題,下禮拜可以去訪問他,不過他警告我說,他的生活並不很刺|激。
他說了一個在加州的什麼大學,是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方。
我們所有人都想成攝影機後面的攝影機後面的攝影機,最後的故事,真相。
大自然已經準備解下她帶小銅鈴鐺的項圈,偷偷喂他喝一些水。
我的狗,史吉普。
就是他,我以前的老朋友,可是太高了,眼皮又腫又黑,還向下垂。下巴下面的肉也太多了。他的牙齒看起來有點黃,兩眼也沒有那麼亮藍。他說:「她看起來不錯。」
最後我們其他這些人鬆開了盤著的腿,撣掉衣服上的灰塵。我們走向演藝廳,手指交叉祈求我們聽到的是魏提爾先生最後的遺言。
克拉克太太說得越多,我們就越能看出這裏不會是狄奧岱堤別莊。寫《科學怪人》的那個寶貝,她可是兩位作家的孩子:她父母是教授,以《政治正義》和《女孩辯護》這兩本啟發思想的書而著名,他們家裡隨時都有好多聲明卓著的聰明人。
主編告訴我:「查出魏爾柯克斯電腦上有兒童色|情|圖|片。查出他屋子底下埋了屍體。那你就有新聞特寫了。」
這個禮拜,我的狗從土裡挖出顆洋蔥,吃了下去。
在那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版本里,我們燒了開水,讓魏提爾先生喝了杯白蘭地,讓他咬著一顆子彈。我們用一小塊海綿替聖無腸擦掉額頭上的汗水。而一隻鍾正很響地發出滴答聲。
諷刺的是,如果你能接受這一點——你以後再也不會受苦了。
「問題在他的橫膈膜,」聖無腸說。食物在他的胃裡膨脹,已經吸盡了水分,堵住了胃下端的十二指腸。那十份火雞大餐正向上鼓脹,壓迫著他的橫膈膜,進而使他的肺臟無法吸氣。
我望著他,望著他的禿頭和藍眼,問道:「你在哪裡上學?」